八十年代的爱情故事

颂歌

1986年的春天，远富和少华被调入大河乡中学。远富教语文，少华教数学。

一个下雨的中午，远富在教学楼的屋檐下吃完了饭，便拿着搪瓷碗往食堂走。他把碗顶在头上挡雨，嘴里哼着歌儿，正准备进门，就听见一个调侃的女声说：“还唱歌哩，这么高兴！”

远富抬头，发现是少华。她站在门边，左手拿着筷子，右手端着搪瓷碗，含笑望着他，右脚还踩在门槛上。那天的她穿着深蓝色的确良衬衫、暗灰色的裤子、自家做的土布鞋，鞋侧还沾着泥。她身材矮胖，肤色暗黄，但一对大辫子又黑又亮。

从那以后，远富心里总是萦绕着她的影子，但他又不知如何开口。转眼就到了秋天，少华被调到小店村小学了，远富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一个早晨，天刚蒙蒙亮，老会计来找远富，拜托他骑自行车把自己带到小店村小学去办事。远富赶紧答应，一路上把自行车蹬得飞快。

到了小店村小学，他在那里吃了早飯，又喝了几杯酒，趁着酒意去找少华。少华正在晾衣服，见他来了，便热情地把他迎进了宿舍。两人坐在桌前闲聊着，但还没说几句，远富就被老会计喊走了。

回去以后，远富思索再三，提笔给少华写了一封信，夹在一本《中学生书信选》里，让住在小店村的学生带过去。在信里，他这样写道：“咱们一块教了几个月的书，我觉得你很好，你觉得我怎么样？咱们能不能处对象？”

过了几天，远富又去小店村小学找少华。他等到了天黑，少华才从办公楼出来。他问少华要那本书，少华没说什么，回宿舍把书拿给他。

远富拿着书，心乱如麻地骑自行车回到宿舍。在昏暗的煤油灯下，他打开了那本书，看到一封回信静静地夹在里面。

“我长得不好看，个子矮，家里穷，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咱们两个就在一起。”

远富和少华，就这样开始谈起了恋爱。每周五下了班，远富都会去小店村小学找少华。少华从不坐他的自行车后座，都是自己骑自行车跟着他，还要远远地隔开100米的距离避嫌。到了农忙季，远富就会去少华家里帮忙干农活，打麦、摘棉花……

那个年代，教师的收入还不错，但少华一年四季都穿着那几件衣服，有钱就补贴家里。远富觉得，少华像脚下的土地，因为朴素而美。

1989年农历腊月二十，他们举行了婚礼。婚礼前一日，天空下起了鹅毛大雪，第二日又神奇地放晴了。远富请了一辆轿车，把少华接到自己家。那天的少华穿着自己缝制的红缎子棉袄，生平第一次烫了头发，嘴上抹了胭脂，鬓边簪了朵红花。远富看着她羞赧地从车上走下来时，心里满意得不得了。

远富和少华是我的父亲与母亲，他们亦是彼此的初恋。如今，他们都年近六十，但三十多年前的恋爱细节还记得清清楚楚。

这就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爱情。它像一封泛黄的手写信，拙朴的笔迹里藏满真心。

（摘自微信公众号“时代邮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