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安影雕艺术的融合创新发展

袁越

摘 要：惠安影雕是泉州地区特有的艺术门类，属于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有着鲜明的艺术特色，并具有一定的产业规模，是泉州地区一张靓丽的名片。近些年，影雕艺术在传承与发展的过程中，创新乏力，市场规模增长缓慢，如何在当代艺术市场中持续发展，是一个值得深入探讨的话题。

关键词：惠安影雕；艺术创新；创新策略

中图分类号：J31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6-0905（2023）11-00-03

影雕，惠安石雕中极为特别的一种艺术形式，它起源于闽南民居建筑中的壁堵装饰，早期称之为“针黑白”，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在此基础上发展成独立的艺术形式。影雕的具体做法是，使用尖锐的合金钢钎，在磨光的深色石板上，通过敲击，将表面的黑色去除，留下灰色的石面，最终形成一幅有明暗深浅变化的黑白画面。近二十年创造性地运用丙烯、油画等油性颜料，演进为彩色画面。因其画面形式类似于摄影作品，被命名为“影雕”，于2021年5月被列入第五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作为惠安石雕的子项。

一、惠安影雕艺术的原初形态与发展局限

影雕，被誉为“石头上的绣花”，苏杭刺绣用针线绘制出无与伦比的作品，而惠安人民用两斤余重的钢钎，以铁为针，点线成面，雕凿了无数永恒耐久的精美作品。惠安影雕作品最大的艺术价值在于画面内容的绘画性和细节的逼真性，平面性的画面表现有异于其他类型的石雕作品，其画面细节表现极为细腻，有如刺绣般精细。“针黑白”的技法由来已久，但作为“影雕”艺术闻名遐迩，则是近半个世纪的事情，以表现世界名人肖像为主。影雕易学难精，它考验创作者的艺术审美能力和耐心，它要求创作者沉心静气地制作，不容有浮躁之情。从事影雕制作的人多为女性，过去多为赋闲在家时家庭作坊式劳作，在惠安石雕艺术产业的发展历程和石雕文化传播中，有不可磨灭的作用和价值。

在目前的影雕市场中，影雕以肖像类写实性作品和传统中国画复刻居多，近些年涌现出各类装饰性摆件，满足了空间陈列的需要。在众多的影雕公司或小作坊的作品中，艺术性的品质高低相差不大，同质化的问题尤为突出。惠安影雕是一门从属于惠安石雕艺术门类的地方性特色艺术形式，受众市场较小，应用面较窄，市场占有率较低。它介乎于立体石雕和绘画之间，在视觉冲击力和色彩表现方面，处于尴尬的两难境遇，也使得自身的发展裹足不前[1]。

作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影雕艺术，如何在当代的市场中传承与创新发展呢？这值得我们深入思考。通过近两年的田野调查，笔者提出了以下几点想法，以促发展。

二、惠安影雕艺术与摄影艺术的融合

影雕艺术的发展与现代摄影艺术的介入，有着重要的关系，在当下的影雕市场中尤为突出。影雕在写实性表现方面，有着天生的优势，用钢钎敲打出深浅不一、疏密有度的点，可以将客观的物象表现得极为逼真，这与摄影艺术不谋而合。早期的影雕作品，大多数是根据摄影作品摹写而成的，其优势在于材质上更为耐久、防潮、不褪色，较之早期的摄影作品的画质，影雕作品更为细腻。但是，如今影像设备迅速更新迭代，画质极为清晰，对细节的呈现已不同于往日，影雕艺术的技艺优势是否还存在呢？

对于艺术作品的写实性表现，在摄影术发明之初，便引起了激烈的讨论，当时的焦点是写实性油画，尤其是“超写实油画”或“照相主义绘画”的存在意义的争论。“超写实油画是否已经过时？又是否应该继续存在？”的疑惑，至今也依然被时常提起。这一点，在以冷军为代表的艺术家作品中，已得到了一些解答。摄影作品与超写实油画作品，这两者存在本质上的区别，超写实油画作品在表现极为细腻的客观物象细节的同时，融入更为综合性的主观情感表现，绘画的技巧性和情感的艺术性是摄影无法企及的。当然，这指的是经典的、优秀的油画作品，而非泛滥于商业市场的行画。影雕也是如此，高水准的作品是影雕艺人在照片的基础上，重神韵、分主次地突出人物，在造型方式、虚实关系、空间关系上，有更为强烈的表现[2]。

摄影作品中的明暗关系是比较客观的，它与光源类型、受光物体的形态、角度等方面有直接关系。一幅优秀的摄影作品，在明暗关系上肯定是恰当的，以摄影作品为原型的影雕创作，可以借鉴和参考，但不能一味地描摹。影雕，离不开明暗的表现，相较于摄影，它有更为主观的明暗表现的优势，这如同画素描，同一个场景，可以用非常多的形式和风格来进行表现，最终得到的画面也就有了差异性。影雕创作需要在摄影作品的基础上，发挥艺人的主观能动性，突破单纯对客观物象的摹写，要結合现代艺术表现手法进行创作。

三、惠安影雕艺术与造型艺术的融合

影雕作品的用途广泛，从建筑装饰到室内摆设饰品，有较高的文化、历史、审美和经济价值，还曾作为贵重的外交礼品赠给多国元首。从目前的影雕作品的形式来看，其主要是平面性的具象写实影像。影雕兼具二维与三维的双重属性，在绘画性与空间性方面具有自身独特的魅力，可表现的题材包罗万象，一切可视可见的影像皆可入画。从影雕形式表现来看，应突破平面的二维空间，并结合石雕中多种类型，打破影雕的形式束缚。影雕有两个重要的物理属性：一是深色的石面，能呈现深浅的层次；二是用明暗来表现物象。只要满足这两点，影雕技艺就能发挥其功力。因此，影雕可以与圆雕、浮雕、镂雕等类型的石雕形式结合。

传统影雕主要是在1-2厘米的石板上制作，也有一些利用辉绿岩原石进行局部磨光后制作，在视觉效果上呈现粗犷与细腻的对比之美。影雕艺术的特点在于可以精细地表现平面性的图案，且不易褪色变形，有利于保存。影雕的表现技法可以与圆雕、透雕等立体形态相结合，在立体雕塑上融合平面性的元素，可以使两种不同的艺术形式相得益彰。

影雕归属于石雕门类。石雕，重点是物理空间中的形态表现，而影雕更偏重于二维平面的画面呈现，因此影雕的创新发展需更突出二维平面上画面的绘画性，在构成形式、表现风格、虚实关系等方面强化作品的表现力。绘画性强调画面的绘画语言，如造型、色彩、明暗、线条、虚实、构图等视觉信息为中间媒介，运用夸张、变形、概括等手法，在二维平面中形成艺术的视觉体验[3]。

从目前的影雕市场来看，大部分作品以平面板材为载体，也有部分作品结合了不规则的石块，但也依然是局部磨平以后进行制作，因此对于平面性的影雕作品，我们应更注重画面本身的绘画性，强调造型的艺术性，避免过于简单的客观再现。霞飞雕刻艺术馆曾接到一个订单，是为杨靖宇烈士纪念馆制作一幅六百余平方米的超大型影雕作品。该画面的风格粗犷、块面感强、明暗关系强烈，有极强的视觉张力，应是一幅素描作品的放大。制成后的影雕作品，较好地还原了设计稿的整体风格，且作为大型户外雕塑永久地呈现在大众视野中，这幅作品就不再是传统影雕那种明暗过渡柔和、塑造细腻、形象逼真的人物画像，而是焕然一新的视觉感受。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影雕的画面风格可以有更为丰富的類型，这取决于设计者是否有足够好的艺术表现力和艺术素养。

影雕作品的创作，应更多地借鉴油画、中国画、插画等艺术的表现方式，突破现在普遍的写实性的照片复刻。影雕艺术中，黑白影雕有着自身独特的艺术魅力，单纯的黑白灰，可以产生万千影调。弱化色彩语言后，使画面中的造型元素更为简洁，视觉张力可以做得更突出。彩色影雕的色彩关系和色彩丰富性，没有突出的优势，显得较为简单，层次性不够强，但是可以从平面性色彩表现方式来创作，突出整体画面的装饰性。

在前文中，有提出影雕的形式应突破二维平面的束缚，有效地将影雕技艺拓展到三维的空间。影雕还可以应用于圆雕、浮雕等立体雕刻，将立体造型与平面图案相结合，融合多种形式于一体。在这种形式的结合下，影雕可以表现一些不适合用圆雕来处理的内容，如服饰上的纹饰图案、人物和动植物的毛发纹理等细节，以及过于精细的造型等。因此，绘画性的表现，也可以与三维形体相融合。中国传统雕塑注重彩与塑的结合，常言“三分塑七分彩”，讲的是雕塑造型与色彩装饰之间的关系。在中国传统的宗教性雕塑中，对装饰性的表现非常普遍，在目前遗存的历代雕塑中，我们常常能看到色彩的存在，如敦煌石窟造像、山西彩塑等，即便是常人印象中灰头土面的秦始皇陵兵马俑，在造像之初，也有着鲜艳的色彩，可见国人对雕像的装饰性表现有着强烈的审美需求。传统彩塑和彩绘，是运用矿物质颜料在粘土或石质雕塑上装彩，以平涂的方式进行大面积的填涂，再结合线条式装饰图案，完成对整体雕塑的装饰。由此，可以考虑在石雕的表现形式上，结合影雕的技法，将绘画性的形式融合在立体雕塑造型上，创造出一种新的装饰性雕塑，兼具绘画的平面性和雕塑的空间性，在二维与三维空间中寻求绘画性的融合[4]。

四、艺术形式的交叉融合

影雕的特色在于，通过点的疏密关系形成明暗来表现对象，通常使用黑色或深色的石材。影雕图像，其自身有强烈的黑白灰对比，整体上以深色为主。在当代艺术及家装设计中，多材质的结合是一个常用的手法。每一种材质，都有其自身的特殊属性，色彩、质感、纹理等都有较大的差异。不同材质的结合，它可以建立多重的视觉感受，丰富形式表达的语言。在当下的影雕作品中，大多数的材质结合是作为边框或底座，以装饰和承托功用为主，不与影雕本身构成一体的表现元素。

在当下多元化发展的社会大环境下，“跨界”已经成为当代艺术多元化发展的重要手段和必备能力，涉及艺术创作的形式与内容的构成形态，往往还涉及艺术之外的不同行业领域。在当代艺术领域中，艺术家的创作不再局限于美术馆的展览中，也不会受限于某种单一的形式或材料，艺术形式的交叉融合、艺术与科技的融合、艺术介入生活等，是当代艺术创作中重要的方法。影雕艺术发轫于传统建筑的装饰图案，发展为一个独立的艺术形态，长久以来，创作的技术、材料、形式语言和主题内容都形成了一定的范式，缺少新鲜感和活力，难以从小众的地方艺术形态走向更大众化的社会空间。跨界融合发展，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5]。

影雕艺术的跨界与多元发展，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考虑。第一，从功能的角度考虑。艺术跨界就是将某一艺术领域的方法和形态延伸到其他领域，将两种或多种艺术形态相融合，形成新的艺术形态。这种跨界的方式，在设计领域有大量的成功案例，如艺术家与国际品牌的联合设计，将纯粹艺术审美性的画作应用于日常使用的手提包、服装等，完成了单纯的审美性向功能性的转化。传统影雕作品多为平面性装饰画，以摆件或挂画形式存在，影雕的平面属性，为功能性延展提供了可能。例如，公共空间中的导视牌，常规材料为金属或塑性材料，如果能将影雕工艺引入，这将极大地拓展影雕的市场，走出石雕工艺品的范畴，在功能上发生转变。此外，还有各类办公用品、日用品等，都是可以考虑的范畴。当然，这需要与环境艺术设计、产品设计等领域的设计师合作。第二，从创作者的角度考虑。影雕艺术的创作多为传统的石雕艺人，通过自身创作意识的转变来创新存在一定的难度，因此可以考虑合作，与不同领域的艺术家进行跨界合作，走出原有创作领域的思想禁锢。第57届威尼斯国际艺术双年展中国馆的几组作品，都是创造性地糅合了传统艺术和当代艺术，对远古的神话进行重新演绎，传统工艺美术大师与当代艺术家合作，运用现代科技手段，将传统艺术与当代影像装置、程控机械、实时VJ操纵等形式相结合，创造出新的艺术作品。在新的维度上拓展了观者的艺术视野，同时也促进了传统艺术的突破与转型。传统工艺美术大师在合作中突破传统的规范和表现手法，当代艺术家又从传统民间艺术中发现了更加纯朴和强有力的艺术语言和文化活力，双方都进行了大胆的跨界创作，这种合作是非常有意义的。第三，从传播的角度考虑。在当下的艺术市场中，“流量”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指标，它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艺术作品的影响力。一个艺术门类，除了作品的艺术魅力和创新活力以外，受众群体的多少决定了市场的大小，尤其是对于呈产业化发展趋势的艺术门类。艺术要贴近生活，融入生活，传统艺术作品得不到赏识，会导致艺术作品与群众产生疏远感。在当下新媒体时代，需要有效地结合各类媒体平台，提高影雕艺术的曝光度，让更大的群体认识影雕、了解影雕，才可能更好地拓宽影雕的市场。艺术产业的发展需要商业的推动，实现艺术市场的现实价值，在良好的商业环境中，与群众产生共鸣，才能更好地实现全球艺术市场的多元化发展。但是也不能盲目地跟风、蹭热点，需要找到合适的领域，确立艺术作品的定位，达到艺术作品审美性、创造性与普世性的融合，才不至于滥觞于市场，被市场湮没[6]。

五、结束语

惠安影雕有着鲜明的艺术特色，具有较好的艺术价值和经济价值，是惠安人民创造性的艺术成果，有着不可替代的属性。在影雕艺术的传承和发展过程中，艺术家需要突破传统的艺术形式和范式，在当代艺术语境下，寻求创新性发展，突出影雕艺术自身的艺术特色，从内容上、形式上、功能上和空间维度上等多方面进行拓展，实现可持续的传承与创新发展。

参考文献：

[1]杨先威，杨广敏.福建民间工艺美术欣赏——惠安影雕艺术[J].美术教育研究，2018（01）：35-37.

[2]陈晓萍.论惠安影雕的艺术价值与发展局限性[J].集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4，17（02）：20-23.

[3]孙山.中国第一女影雕师刘碧兰[J].福建税务，1997（08）：28-29.

[4]王宏伟.素描作为造型艺术基础的独立性及其价值[J].工业设计，2019（01）：31-32.

[5]叶洪图，田佳妮，张滨.跨界：当代艺术创作新趋向研究[J].建筑与文化，2019（08）：40-41.

[6]张明明.试论传统艺术与当代艺术的跨界创作——以展览“不息-第57届威尼斯国际艺术双年展中国馆”为例[J].大观（论坛），2019（12）：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