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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建英:与高铁同行的飞驰人生

2023-06-19潘彩霞

时代邮刊 2023年11期
关键词:时速火车高铁

● 潘彩霞

“中国的豪华高铁,我坐过,它舒适、宽敞、快速,最重要的是准时!如果你去中国旅游,一定要试试。”2023年4月,一段关于中国高铁的视频在海外社交媒体平台推特上发布后,一时间引发网友共鸣,推特首席执行官马斯克甚至亲自评论:“是真的!”

▲ 梁建英回忆研发历程 (图片来源:咸宁新闻网)

作为“国家名片”,高铁不仅是一道靓丽风景,也是世界了解中国的窗口。从“和谐号”到“复兴号”,再到具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时速600公里高速磁浮交通系统,中国的“高铁革命”让世界震惊。而这背后,有位女性功不可没,她就是我国高铁装备行业唯一的女性总工程师梁建英。

20多年来,梁建英与中国高铁一路同行,带领团队填补了多项技术空白。“不进则退”,她仍然跋涉着,探索着,永无止境。

“这小姑娘不一般!”

梁建英从出生起就与火车结缘。

1972年,她出生在吉林的一个小镇,家离火车站很近,只有二百米左右,她的父亲在车站负责调度工作。火车的轰鸣声伴随着她成长,睡梦里,这个庞然大物带给她无限想象。

童年时,梁建英最喜欢乘坐的是货运列车,车上没有其他乘客,冬日里,在属于列车员和铁道子弟的尾节车厢里,她和小伙伴们围炉取暖,在大人们的说笑声中,一路晃晃悠悠就到了目的地。这样的旅程快乐而自由,在梁建英心里,“火车是世界上最浪漫的词汇”。

然而,尴尬和痛苦很快到来。1991年,梁建英考入上海铁道学院(今同济大学),从吉林到上海,要坐几十个小时的火车。寒假回家时,她彻夜排队仍然难求一票,只能先到沈阳再转车,而且只有站票。火车上,空气污浊,人满为患,几个小时下来,腿麻木了,人也快窒息了。

开学后,同学们互相抱怨着坐火车的艰难,上车时,有的人是被硬生生挤上去的,还有的是从窗户爬进去的。诗意和浪漫没了,只有委屈和辛酸。“人像货物,不像人。”亲身经历后,梁建英思考:“火车不应该只是一个‘运送工具’,它应该带给人尊严,带给人愉悦。”

大学期间,梁建英学的是电气工程,全班一百多人,女生不到十人。她爱看武侠小说,将“为国为民,侠之大者”八个字牢刻于心。大二时,她给自己立下志向:将来做一名火车设计师,加入到国家建设的行列中去。

1995年,大学毕业的梁建英被分配到青岛四方机车车辆厂当技术员。在铁路装备行业,女大学生寥寥可数,师父们爱护她,知无不言,倾囊相授。她从最基础的工作做起,把图纸一张张地“描”进电脑,将厚达几百页的列车产品说明书看了一遍又一遍。别人觉得枯燥又单调的事情,她却乐在其中,慢慢熟悉着车辆的每一个构造、每一个部件。

那时,技术陈旧,任设计师们再怎么修改,也跳不出“闭门造车”的圈子。为了丰富自己的专业知识,梁建英主动参与各种产品的设计工作,她提出的思路往往很独到。年轻好强又性情耿直的她经常和同事争得面红耳赤,大家都说:“这小姑娘不一般!”

带着对火车的热爱,梁建英不放过任何一个学习的机会。怀孕七个月时,她问医生:“我能不能出差?”医生问她去哪儿,她说:“不远不远。”结果,她跟着团队去了日本。

“让自己成为巨人”

2004年,国家加快发展高速铁路,梁建英所在的中车青岛四方公司从国外引进了时速200公里高铁列车,同事们兴奋地围着图纸研究。可是,当他们急切地想知道“为什么这么设计,背后的原理是什么”时,外方代表总是讳莫如深。

梁建英意识到:“巨人的肩膀不好站,必须让自己成为巨人才行。”为此,她沉下心来学习,在摸索的过程中,不断消化、吸收专业前沿知识。

两年后,公司开始自主研制时速300公里高铁列车,只有34岁的梁建英担任了这个项目的主任设计师。一个年轻女性,要翻越这座大山,压力非常大,但她告诉自己:“出现在你面前的事业轨道并不多,一旦得以‘上线’,就要像高铁一样心无旁骛地高速向前。”

那是真正的“高速向前”,面对几十万个零部件、几万张设计图纸,梁建英常常连轴转,家都顾不上了。女儿很长时间见不到她,在电话里委屈地说:“妈妈,我想让你陪我吃一顿饭。”电话这头,她却狠心地挂断了电话。

“高铁是设计出来的,更是试验出来的。”无数次试验之后,千千万万个精巧的零部件终于组成庞然大物。2007年底,梁建英主持设计的国内首列时速300—350公里动车组成功面世。电视播出列车飞驰而过的画面时,女儿兴奋高喊:“妈妈,你的车!”

2008年,中车四方决定研发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和谐号”高速动车组,梁建英被任命为总设计师。设计时速是380公里,在世界尚属首次,无例可循。

这是新的挑战,梁建英带领上千人的团队,开始攻关。科研的道路漫长曲折,无数次失败后,有同事感到焦虑沮丧,她轻声安抚:“别急,再来一遍!”但同时,她也很严厉,有的工程师开口便说“日本人是如何如何做的”,她立刻打断:“以后谁再敢这样说,我就让他写检讨!”

“作为设计师,可以有一定的继承性,但不能被别人的思维限制。”把设计当成一场战争,梁建英绘制了“作战地图”,找到难题,分解目标,步步推动。从仿真计算到地面试验、线路试验,她全程跟进。一次野外试验时,车辆出现状况,不顾多日劳累,她想都没想,直接从车上跳下去检查,而车门与地面的距离足足有1.5米。腰不能动了,她依然坚守现场,试验结果出来时,已是第二天凌晨。

2010年底,国产“和谐号”CRH380A高速动车组在京沪高铁先导段正式测试。那天,在控制室里,梁建英紧张地盯着显示屏,数字在飞升,最终定格在486.1上。这是世界铁路运营试验最高速,“中国速度”震惊了世界。

掌握了高速动车组关键技术后,梁建英还在不断“提速”。她又继续征服下一座高山——“复兴号”。尽管“和谐号”的噪声已经低于世界标准,但她还是大胆提出:“尊重乘客,尊重设计,再降3分贝!”为了这个目标,在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里,位于青岛棘洪滩的研发中心夜夜灯火通明,最终,噪声降低了4—6分贝,创下了又一个“世界之最”。

每一项突破,都是对精神和意志的考验。样车下线后,梁建英带领团队做了2300多项线路试验,跟车试验里程超过61万公里,她的足迹遍布全国。2017年,“复兴号”正式投入运营,350公里的时速,使得我国成为世界上高铁商业运营速度最高的国家。

与此同时,高寒抗风沙动车组也稳稳地穿过常年风力超过8级的百里风区,在兰新铁路上一展雄姿。为了这一幕,梁建英穿着大棉袄、大棉裤吃了多少沙土,她早已记不清了。

短短十年,高铁之花开遍全国,被欧洲人惊呼为“中国的高铁革命”。“让自己成为巨人”,梁建英做到了。

“做不到最好,对不起国家和时代”

中国高铁已经举世瞩目,但梁建英深知,“技术的发展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她时刻盯紧前沿方向,早在2016年便带领团队开始研制时速600公里高速磁浮交通系统,一旦成功,这能填补国家高铁与航空之间的“速度空白”。

梁建英的生活依旧是“5+2”“白+黑”,一个仅需一秒钟的试验,背后也许需要长达一年的攻坚。在这个以男性为主的领域里,梁建英始终保持自信:“我们的肩膀或许并不强壮,但我们的智慧与毅力并不输于男性。”

经历一次次失败,她却越挫越勇。样车完成后,首次悬浮时状况频出,不是悬浮不起来,就是浮起来左右摇摆,很快落下。而反复修改算法、参数,对所有人的耐心都是考验。梁建英为团队打气:“这个过程就像是电影《101次求婚》里一样,在甜蜜与痛苦当中相爱相杀!”

终于,那个美妙的时刻到来了,列车浮起来后,她登上试验车亲自感受:“非常平稳,站在车厢里就像站在平地上一样。”

五年攻关结出硕果,历经几千次试验之后,2021年7月20日,具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时速600公里高速磁浮交通系统在青岛正式下线,这标志着我国掌握了高速磁浮成套技术和工程化能力,走在了世界前列。说起那一刻的感受,梁建英说:“像少年时解出一道数学题一样,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快乐。”

在研发之外,梁建英不忘把“走出去”作为目标和梦想。中德轨道交通技术联合研发中心成立后,她又推动高铁课程走进美国加州州立大学,促成高铁出口第一单——印尼雅万高铁列车顺利发运,这是我国第一个全系统、全要素、全生产链在海外建设的项目。

中国高铁令世界刮目相看,掌握国际话语权顺理成章。2022年7月,国际铁路联盟发布由我国制定的两项高铁标准,为这一领域填补了空白。

从无到有,从追赶到领跑,高铁不断更新迭代,当年那个“不一般”的小姑娘也成长为铁路装备行业的领军人物。梁建英相继获得“全国三八红旗手”“最美科技工作者”等多项荣誉,面对光环,她很谦逊:“能走到今天,是因为赶上了中国高铁高速发展的好时候,取得这些成绩,有赖于一个能施展能力的舞台,更离不开团队的力量。”

在这个大舞台上,梁建英斗志不减,行李箱就放在办公室里,随时拎起来说走就走。当被问“为什么这么拼”时,她诚恳地说:“广袤的国土,巨大的客流量,复杂的地貌,国家的支持,旅客的期盼,你不做到世界最好,对不起这个国家和时代。”

前行的路还很长,跟随着心中的高铁,她步履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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