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人带领型乡村治理共同体的形塑机制
2023-06-14曹聪敏赵晓峰
曹聪敏 赵晓峰
摘 要:发展村集体经济是实现乡村产业振兴的重要途径,而村集体经济的发展与村庄治理密切相关。以莱西市Q新村集体经济发展经验为案例,引入关键群体理论的分析视角,对能人带领型乡村治理共同体的形塑机制进行分析。研究发现,乡村能人通过农民合作社的架构来整合村庄内外的多元主体力量,进而形成了发展导向的治理共同体。其中呈现的主要机制为:一是乡村能人利用社会关系网络动员多元主体参与集体经济发展以形成治理共同体;二是乡村能人综合运用人情法则、公平法则、利益捆绑与利益联结等正式和非正式的制度,从心理和物质利益层面约束村域内多元主体行为,并通过建立科学合理的治理机制以适应外部环境要求,稳定外部参与力量,从而在保障可持续性发展的基础上实现了乡村治理精英的再生产、治理共同体的重建和社会治理效能的提升。
关键词:乡村能人;关键群体;治理共同体;乡村振兴;集体经济
中图分类号:F320.1;F325.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9-9107(2023)02-0036-10
收稿日期:2021-11-11DOI:10.13968/j.cnki.1009-9107.2023.02.05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20ASH010)
作者简介:曹聪敏,女,西北农林科技大学人文社会发展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农村社会学。
*通信作者
一、问题提出与文献回顾
乡村要振兴,产业振兴是基础和关键。农村集体经济发展壮大有助于实现产业振兴。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实施,虽然激活了农民生产积极性并提高了农业生产效率,但相当多的农村集体资产和集体经济出现弱化态势[1]。随着我国工业化快速发展,农村青壮年人口大量外流,半工半耕的家计模式成为农村社会生产生活的主导型模式[2],土地耕作老龄化、人力资本稀缺等问题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农业产业朝着现代化方向发展。在此背景下,发展农村集体经济被视为实现乡村振兴尤其是产业振兴的关键路径[3]。其中,培育和发展农民合作社被视为促进农村集体经济发展的重要实现路径[4]。
在以农民合作社为组织载体推动村集体经济发展的过程中,集体经济对村庄的治理结构、治理规则、治理过程以及治理绩效均具有正向推动作用[5]。而集体经济的发展自然涉及多元利益主体,这其中包括代表政治力量的上级政府、代表内生力量的乡村能人和普通农户、代表市场力量的涉农公司等。在合作社的架构下整合村内外的多元主体力量以形成发展导向的村庄治理共同体,是农村集体经济发展的组织基础。在多重结构性力量汇集过程中,自然需要一种主要力量作为纽带,形成有机团结的治理共同体,辅之有效的治理机制,规范并推动治理共同体良性运行,促进农村集体经济发展和村民增收致富,进而改善村庄的治理结构以及治理效能。20世纪80年代,农村改革和发展催生了具有经济资源或社会资源优势的乡村能人,其逐渐成为一股影响甚至左右村庄治理的重要力量[6]。
既有关于乡村能人参与村庄治理的研究主要涵盖以下四个方面。其一,从乡村能人的概念及内涵方面进行研究。目前学界关于乡村能人的概念及内涵并未形成一致的认识。胡鹏辉等人认为资财、知识、道德以及情怀等是乡村能人的重要特征[7]。尽管关于乡村能人的概念或内涵观点不一,但都指出才能与责任感是乡村能人必不可少的核心要素。其二,从乡村能人参与村庄治理的结构变迁方面进行研究。在全面推进乡村振兴背景下,王杰从能人择取条件、组织基础、角色定位、治村功能以及治村方式等多维度比较发现,现阶段的乡村能人治村绝不是传统乡贤的现代回归,新乡贤对比传统乡贤在多个结构要素上发生了质的变化[8]。其三,从乡村能人参与村庄治理的机制方面进行研究。当前研究指出嵌入性机制是乡村能人参与村庄治理的主导性机制。高静等人通过对乡村能人产业治村的案例研究发现,身份嵌入、资本嵌入以及价值观念嵌入是能人实现乡村善治的实践逻辑[9]。在乡村振兴过程中,一方面基于村庄共同体的内生需求,乡村能人通过社会动员推动村庄内部的民主建设;另一方面基于地方政府与村庄社会对乡村能人的权威赋予,乡村能人依托自身的权威身份推动多元主体参与村庄建设[10]。其四,从乡村能人参与村庄治理面临的主要困境及其改善路径方面进行研究。邓坚认为目前乡村能人参与村庄治理虽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仍旧面临激励机制缺失、作用效果欠佳等困境,基于其面临的现实困境,提出革新激励机制等方式以充分发挥乡村能人的积极作用[11]。吴蓉等人认为乡村能人作用的有效发挥虽可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乡村治理困境,但其却面临与村“两委”职能边界模糊、参与诉求与参与结果反差大等困境,并提出从制定规范的制度机制、塑造正确的认知理念等方面予以纾解[12]。
虽然已有研究对乡村能人群体做了多维度的探讨,为后续进一步聚焦乡村能人参与村庄治理议题提供了基础,但还存在一些可拓展的空间。一是既有研究多从村庄政治建设、公共服务领域探讨乡村能人的行为与作用,较少讨论乡村能人在推动集体经济发展中对村庄治理结构以及治理绩效的影响;二是大多数研究仅从正式制度探讨乡村能人参与村庄治理的条件、行动机制,缺乏关注乡村能人参与村庄治理的非正式制度和社会资源;三是既有研究主要关注乡村能人自身如何参与村庄治理,较少关注其与其他利益相关者的关系。
基于上述思考,本文把乡村能人参与村庄治理的过程放置于农村集体经济发展這一具体场域中,从其与其他利益相关者互动的微观角度出发揭示乡村能人带领型治理共同体的形塑机制。
二、分析视角与研究方法
(一)关键群体理论的分析视角
20世纪60年代,经典的集体行动理论指出个体出于自利性选择的“搭便车”行为是导致集体行动失败的主要原因,进而认为选择性激励与惩罚规则是促成集体行动的药方。那么,谁来承担初期规则制定的成本呢?20世纪80年代,相关学者从集体行动的精英视角,提出关键群体是集体行动的发起者和倡导者,具有承担初始成本、发挥示范效应、制定生产决策与规则、以正激励或负激励措施促使人们参与集体行动的功能[13]。在中国基层社会治理的语境中,积极分子、社区精英、社会能人等都属于关键群体的范畴,且他们具有较强的能力与责任心、热心公共事务、身怀专技或特长、拥有优势社会资源等共同特征[14]。虽然部分研究认为在达成集体行动的过程中,过于依赖关键群体并由其主导,可能产生精英依赖、精英替代、精英俘获等意外后果,但鉴于现阶段农民经济主体性和社会主体性等缺失的困境[15],多数研究对充分发掘关键群体的作用持肯定态度。事实上,以农民合作社为依托的治理共同体的形成过程实质是利益相关群体达成集体行动的过程,而关键群体理论则为本文探讨治理共同体何以可能提供了一个较为适切的视角[16]。
自党的十九大报告明确提出乡村振兴战略以来,产业振兴置于乡村振兴的首位,村庄发展导向日益突出,具体表现为发展壮大村集体经济。在发展村集体经济的过程中,初始成本投入是其面临的首要问题。乡村能人尤其经济能人因其具有普通村民所不具备的经济实力、经营管理才能等资源优势[17]而成为促进村集体经济发展的发起者和倡导者。其中,乡村熟人社会中的社会声誉和社会认同的回报则补偿了乡村能人的初始成本付出,并激发了其促成集体行动的动力[18]。在推动集体经济发展的集体行动中,除乡村能人外还涉及其他利益相关主体。这需要乡村能人通过相应的动员机制使相关利益主体参与到促进村集体经济发展的集体行动中来,并通过相应的激励机制规范和约束相关利益主体的行为,以实现乡村产业振兴的目标。
在关系社会中,私人社会关系网络是乡村能人动员相关利益主体投身于统一行动的重要社会机制[19]。集体行动往往发端于处于社会关系网中心位置的人物动员[20]。与普通村民相比,具有村干部、党员以及经济能人等多重身份的乡村能人影响力较大,可通过私人社会关系网络影响相关利益主体参与合作社以促进村集体经济的发展。此种能人动员现象体现了中国以个人为中心的差序格局的人際关系网络。乡村能人往往从自身人际关系网络中动员一小部分积极分子,积极分子又从自身人际关系网络中动员一部分人,通过滚雪球的方式,逐渐经历乡村能人-关键群体(能人及积极分子)-普通村民、政府与外部涉农企业的动员过程,最终在农民合作社的组织基础上,推动了以村集体经济发展为目标的治理共同体的形成。
在这一动员过程中,身份建构是社会关系网络发挥有效动员的关键机制[21]。身份建构即个体成员在认同社群的基础上建构社会身份、内化社群的行为规范,并在具体行动中捍卫集体利益[22]。这主要得益于组织成员对占据权威地位的乡村能人的权威信任和对组织中的制度信任相贯通,即随着组织价值理念的传播,村民对乡村能人的关系性信任逐渐转化为对组织的认同性信任[23]。此外,乡村能人不仅通过正式制度与非正式制度约束和规范村庄内部参与主体的行为,还通过适应外部环境的制度化方式稳定外部力量参与的可持续性。最终,在乡村能人内外动员机制的双重作用下,形成以推动农村集体经济发展为目标的治理共同体,进而实现乡村治理精英的再生产、治理共同体的重建以及治理效能的提升。
综上,关键群体理论是理解能人带领型乡村治理共同体何以可能的适切理论,有利于认识在与普通村民、上级政府、涉农公司等多元主体互动中,乡村能人促成以集体经济发展为导向的治理共同体的行动策略及其对村庄治理结构与效能的影响。
(二)研究方法
本文以个案方法开展研究。作为本文经验证据的莱西市Q新村是山东省推进乡村产业振兴的样板村,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观察与分析乡村能人以农民合作社为依托推动集体经济发展的典型案例。
位于莱西市小沽河东岸的Q新村,距离Y镇政府驻地6千米左右,由4个自然村组成,共492户1 602人,可耕作农地2 900亩,荒地200亩左右。Q新村较其他村庄有一个显著特征,即由村集体经营的预留地达760亩左右,占全村可耕作农地26%左右。由于长期拥有如此规模的集体预留地,使得集经济精英与政治精英于一体的乡村能人J拥有了领导村民发展的话语权,从而带动Q新村集体经济步入快速发展阶段。2020年5月,J动员村民以土地入股经济合作社的方式,利用350亩村集体预留地建成无核葡萄产业园区,每亩产量控制在2 000公斤左右,2021年新村集体收入约130万元,人均收入约2万元。
笔者综合采用深度访谈法和档案资料整理法,于2021年7月24日至7月31日和2022年1月15日至1月20日两次深入莱西市Q新村,重点与Y镇农办主任、Q新村党委书记、村干部、党员等人进行了半结构访谈。此外,笔者还对村庄经济能人与村民进行了非结构式访谈,并组织10余次座谈会,并实地走访村委会、合作社与企业调研收集的文件资料主要包括农村集体经济发展方面的相关文档、书籍资料,如莱西市市委印发的有关拓展“莱西经验”的通知、乡村振兴工作情况、村庄发展纪实、莱西会议读本等。。
三、能人带领型治理共同体的生成机制:社会关系网络动员
在莱西市Q新村集体经济发展过程中,乡村能人依赖于前期社会资本的投资,以葡萄专业合作社为依托,通过社会关系网络动员多元利益主体参与农村集体经济发展以形成治理共同体。
(一)Q新村集体经济发展中的能人现象与社会资本投资
在村庄发展中能人的经济、政治与社会地位一般优于普通农民,他们能对普通村民行为选择产生引导作用。在Q新村集体经济发展中能人现象十分突出。J是Q新村葡萄专业合作社中能力出众的能人,其能人地位的获得依赖于多年社会资本的投资。1998年底,在外经商的Q新村村民J回村担任Q村主任。他发现Q新村农业主要种植传统大田作物,这是农业收入低的主要原因。于是他开始思考如何调整产业结构,促进村民增收。当时正值全国土地二轮延包,莱西市政府在土地延包的基础上,作出决定:一轮土地承包合同到期后,其中承包给村民的林果桑地可由集体收回运营,并由各村自行商议的决定。刚结束外出经商生涯的J认为这是一个壮大农村集体经济的机会,于是通过召开村民大会讨论通过土地调整政策。自2001年起,J开始为农业产业结构调整做准备,带领村干部和骨干村民外出考察学习,选定无核葡萄产业,并根据村民意愿、自我选择、公平补偿的原则,建立100亩土地连片的无核葡萄产业园。在J带领下,葡萄获得较好收益,有效提升了J在村庄中的声望,为其此后动员更多村民加入合作社积累社会资本此案例来源于《莱西市Q新村集体经济发展纪实》(内部资料)。。
(二)能人社会关系网络动员多元利益主体参与
在村域内,J的早期社会资本投资,使其在葡萄专业合作社中形成较高声望,再加上其大姓家族网络为其获得关键群体的支持奠定了基础。Q村葡萄专业合作社目前有1 441名社员,占全村总人口数90%,其中9名社员与J同属一个大家族,4名社员是J要好的朋友,54名社员是村干部和党员。这些社员是第一批参与合作社的骨干分子。在2013年至2015年间,葡萄种植农户为多挣钱,私下不顾种植管理规定,任意扩大葡萄亩产量,从限定最高亩产量2 000公斤扩大到5 000公斤不等,导致葡萄品质下滑、口感不佳、口碑破坏,高端市场客商流失。2015年,近500亩葡萄园逐渐萎缩,葡萄产业濒臨破产,一大批社员逐渐退出合作社。然而在J劝说下,与J具有强关系的31名社员基于对J经营理念的认同,非但未跟风退出合作社,反而汲取葡萄产业失败的经验教训,再次集中集体预留土地建立300亩无核葡萄产业园数据来源同脚注①。。
上述经营风波凸显出一批坚定追随者,逐渐成为合作社发展中的关键群体,为治理共同体的形成提供稳定性力量。在Q新村集体经济发展的最初阶段,关键群体更多受到J私人关系的影响,到后期则逐渐转变为受其声望影响,这是对乡村能人早期社会资本投入的回报。Q村合作社中的关键群体从最初的熟人团体逐渐成长为一群具有共同价值理念和合作精神的团体,其中乡村能人的权威性信任扮演了重要角色。乡村能人在带领社员发展特色产业的过程中,坚持为社员传递发展高品质产业、增收致富的价值理念,在潜移默化中形塑关键群体的理念认同,从而引发关键群体对乡村能人乃至合作社的经营理念产生认同和信任。同样的,具有干部身份或经济精英身份的关键群体又以自身的社会关系网络动员身边的普通村民加入合作社,为治理共同体的形成提供支持性力量。
“J是我们的村主任,也是我一个门头的兄弟。他这个人很有能力,眼光也好。一开始我们都是因为相信他能带我们增收致富,但随着在合作社里面和J一起共事多了,发现他带领我们办合作社也不光只顾自己多挣钱,更想通过合作社为村庄更好发展做点自己能做的事。虽然一开始那几年有人闹着退社,但是我们几个都觉得光顾产量不顾品质的种植根本不能持续盈利,长期会变成大路货。”(Q新村网格党支部书记G访谈记录20210726)
在村域外,随着合作社规模以及功能日益增加,其对物质资本与金融资本需求随之增大。因此,它不仅需要村内人员支持,还需要上级政府和涉农公司援助。20世纪90年代实施的“乡政村治”体制,使得村党支部书记、村主任等人成为基层政府治村的代理人。政治能人身份使J更了解政府的办事程序、政策,同时长期与上级政府打交道也使其易于获得体制内的政治资本。Q新村合作社面临的资金短缺、政策支持等问题是J借助政治身份寻求上级政府支持的主要驱动力。体制内身份、积攒的政治资本帮助J争取上级政府的政策资源,为Q新村治理共同体的运转引入外部支持。
“J从1998年就开始担任村主任,多年担任村干部的经历使他比普通农户更了解上面的惠农政策。Q新村2020年建立的无核葡萄园共投资了600多万元,主要是设备投资和运营资金,这钱从哪来,J主要从三个不同的渠道筹钱:一是莱西市委组织部的扶持资金;二是政府农田水利项目和水肥一体化项目的支持莱西市委组织部对每个村庄都有扶持政策,每村50万元。Q新村的扶持资金总共150万元,借款30万元,共180万元;市水利局投入无核葡萄园坪塘水利项目折合人民币38万元和一条价值30万元的低压管道;市农业局扶持的三套水肥一体化工程项目折合人民币50余万元和扶持资金60余万元,用于Q新村无核葡萄产业建设。资料来源于《莱西市Q新村集体经济发展纪实》(内部资料)。;三是银行贷款。他经常来回我们镇上盖章、跑资金,争取上级政府政策落实,终于解决了无核葡萄园资金的问题。”(Y镇农办主任L访谈记录20210724)
与此同时,多年的从商经验以及不断在外学习考察无核葡萄产业发展的经历使得J较普通村民具有开阔的眼界,对市场信息较为敏感,积累了较多体制外社会资本。合作社的升级需要农业社会化服务公司的支持,具有经济精英身份的J利用多年经营积累下来的社会资本寻求村外涉农公司的支持。
“J是我朋友,我们公司做农业已经二十多年,十多年前从单纯的农资公司转型为一、二、三产融合的公司。我们已经有了葡萄生产技术管理的成熟经验。Q新村就和我们签约,购买我们公司的化肥农药,我们则为他们提供全程托管的标准化技术指导与管理。”(青岛某农化有限公司总经理L访谈记录20220119)
概言之,乡村能人运用社会关系网络动员村域内外多元主体参与农村集体经济发展以形成治理共同体。在形成治理共同体阶段,能人可以依靠个人魅力、熟人关系、体制内外的社会资本去动员多元利益主体参与集体经济发展。
四、能人带领型治理共同体的稳定机制:非正式与正式制度协同治理
在Q新村集体经济发展中,乡村能人J综合运用非正式与正式制度约束村域内多元利益主体的行为,并通过适应外部环境要求以稳定外部参与力量,从而实现治理共同体的稳定。
(一)非正式与正式制度的弥合以稳定村域内治理共同体
中国是一个具有明显关系性特质的社会,这为人情法则有效发挥提供了土壤。人情法则主要适用于熟人社会之间,它不仅可以用来规范组织成员之间的交换行为,也是乡村能人获得成员和资源支持的重要社会机制。在村庄社会中,集政治、经济与社会精英于一体的乡村能人可以利用人情法则,制定组织成员参与集体经济发展的规则,约束社员的机会主义行为,以此稳定治理共同体。如果社员为一己私利而损害组织或他人利益,其行为将会被贴上破坏共同体的标签,声誉也将在村庄熟人社会中遭到损害。因此,村民从维护其在村庄的声誉出发,会克制自身私利的膨胀,而尽量与合作社进行合作。
“为了保证产品的口碑,我们申请了Q新村葡萄商标,防止市场上以假乱真,破坏我们的名声。我们对果农使用商标也具有口头约定,为了保证Q新村的葡萄口碑,果农不能不经过合作社同意私自用商标卖自家葡萄,不然将被强制退社并对造成的损失进行赔偿。果农也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也不敢随意贴牌卖自家葡萄,不然坏集体名声这件事背不起。”(Q新村党委书记J访谈记录20210725)
同时,人情法则不仅对普通村民具有约束作用,也对乡村能人的行为具有规范作用。对乡村能人而言,人情法则是一把双刃剑。运用得当,有助于乡村能人利用面子、人情等动员村民加入合作社并约束成员行为;运用不当,则会对乡村能人的声誉、信任产生负面影响。此外,人情法则只有在不违背公平法则的前提下才能充分发挥其动员社会成员和规范组织成员行为以稳定治理共同体的积极作用。因此,如何在人情法则与公平法则之间保持平衡,对乡村能人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集体经济发展中,如果乡村能人在利益分配时坚持公平原则,不仅能增强村民的信任,提高其在组织中的号召力与动员力,还有助增强治理共同体的凝聚力以及成员之间的感情,从而达到稳定治理共同体的目标。如下案例可以体现出乡村能人恰当运用公平原则对治理共同体稳定的重要性。
“在葡萄销售季节,当时Q新村无核葡萄每亩最高产量控制在4 000斤左右,品质高、糖度高,每斤收购价达到8元左右。合作社在每斤葡萄售价中提取1角钱,作为劳务费分给有关市场管理人员。我们J书记不可能因为你是他家亲戚,就从你家每斤葡萄售价中提取5分、8分钱,如果这样干,对其他果农也不公平,以后我们这个集体里面肯定产生隔阂,况且他也没脸见人。”(Q新村村民X访谈记录20220119)
如果说人情法则与公平法则是对乡村能人和村民的精神约束,那么利益捆绑与利益联结则是对村民进行物质约束以稳定治理共同体的关键举措。能够维持一定数量的社员是农民合作社发展的基础,因此作为合作社带头人的乡村能人有责任探索物质激励机制以稳定治理共同体。随着农民对农业社会化服务的需求日益增加以及合作社经营范围的日益扩大,乡村能人基于合作社业务联合而建立利益捆绑机制可以约束村民的随意退社行为。
“随着村庄农业产业结构调整,我们明白,农业产业转型除了选好产业、产品品种外,关键在于提供农户所需要的产供销一体化的社会化服务。无核葡萄是个新产业,农技指导必不可少,还有肥料農药采购、葡萄销售,以及必要的贷款,都很需要。2008年,Q新村依法成立青岛莱西市Q新村无核葡萄专业合作社,起初社里主要为社员提供销售服务,很少干预农户种植管理环节,有些农户打破合作社的规定,任意扩大亩产,最终Q新村无核葡萄质量无法保证,销售陷入困境。因此有人开始退社。我们意识到随着品种更新和管理技术更新,很多社员怕承担成本,不愿意跟上新技术新设备,想直接把大棚租给外面的公司,自己干脆拿租赁费。为此,2020年合作社引入植保公司提供一定的农业社会化服务,合作社和我们几个理事拿大头服务费,农户拿小头,后来试验了一年,我们的无核葡萄品质真的上去了,一吃就是不一样,亩产收益上升了。”(Q新村党委书记J访谈记录20210725)
在利益捆绑机制下,社员不会随意退社,而是综合考虑退社的机会成本。随着社员退社率的降低,治理共同体逐渐得到稳定。通过利益捆绑机制,治理共同体的内部稳定也在合作社与社员之间建立起利益联结机制,社员通过遵循社会与经济交易行为准则,从而实现合作社与社员之间的利益共享。而合作社与农户之间是一种荣辱与共和命运相连的关系,一方打破合作关系,两方利益皆受损。因此,乡村能人通过人情法则与利益联结机制实现了治理共同体的稳定。
此外,我们应当看到,正式制度的强制性、明确性、追责性等特征不仅为非正式制度约束提供底线保障,还可以降低成员的机会主义行为以稳定治理共同体[24]。Q新村党委书记J依靠正式制度对成员的约束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一是召开社员大会制定规则、规章等,并形成社员共识以规范社员行为,而社员的行为及其产生的后果具有可证实性,这使社员机会主义行为的发生有暴露风险,从而危及其在村庄的声誉以及受到相应惩罚;二是通过社员大会制定合理的利益分配方案,使社员的付出与收获成正比。社员绩效的合理化有助于增加村民信任以及增强合作社中社员的凝聚力与归属感,从而有利于治理共同体的稳定。
“在每年10月,是Q新村葡萄收获季节,为了防止果农恶性竞争,最后谁也得不到好处,我们书记J就召集社员开大会讨论,给果农销售的葡萄统一定价。根据当时的市场价,与客商确定无核葡萄的分等级价格,并且按照双方约定的规则执行规则如下:一是当年价格确定后不能变动,不可再涨价或降价;二是收货客商要先缴定钱;三是缴了定钱后可以选果农和户数,而且选定后不能变动;四是客商先到先选,先选先得;五是果农必须按先选先得的规则将无核葡萄供给客商,不可自行变动。这些规则相当于无核葡萄专业合作社与葡萄种植户为供给方与收货客商签订的预售购销合同。资料来源于《莱西市Q新村集体经济发展纪实》(内部资料)。。有了这套规则,Q新村的无核葡萄销售的基本秩序就建立起来了,并成为合作社明文规定,大家都同意,而且都自觉遵守,谁也不愿意冒险戴上破坏集体利益的帽子。”(X村网格党支部书记W访谈记录20220119)
(二)适应外部环境要求以稳定外部参与力量
外界力量对Q新村集体经济发展的支持更多地体现了工具性的动机,即双方社会利益交换更多建立在“计算性信任”基础之上[25],这会为外部力量参与治理共同体埋下不稳定的种子。因此,为减少外部参与力量的不稳定性,适应外部环境要求以稳定其支持就显得愈发重要。Q新村J书记为了能长期稳定地获得上级政府与涉农公司支持,积极构建科学合理的组织结构与治理机制。受到类似阿里巴巴的合伙人公司制度的启发,J书记邀请长期关注本村发展的大学教授设计类似的股权架构,积极争取工商局的认可,使合作社以“公司”的形式与外部涉农公司合作,使日常运行有章可依,有法可循,从而有效降低双方合作中的不确定风险。
概言之,乡村能人通过非正式制度软约束与正式制度硬约束的协同治理策略,约束了村域内多元利益主体的行为。这不仅有利于村域内治理共同体稳定,还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村域内多元利益主体由于破坏合作而带来的不确定风险,稳定了上级政府与涉农公司对参与新村集体经济发展的预期,增强了其信心与支持。与此同时,乡村能人适应外部环境要求的策略也有助于稳定外部参与力量,从而达到稳定治理共同体以实现集體经济稳步发展的目标。乡村能人动员多元利益主体形成并稳定治理共同体的运作机制见图1。
五、能人带领型乡村治理共同体的功能分析
在乡村能人带领下,多元主体参与农村集体经济发展,不仅对村集体与村民经济收入增加具有重要作用,还对乡村治理结构以及治理效能提升具有重要影响。
(一)乡村治理精英再生产
新型农村集体经济发展具有深刻的治理内涵。现代化的农业生产经营可通过相应的机制运作以实现普通农户与大市场的有效接轨,而乡村能人即扮演此种机制构建者的角色[26]。本案例中的乡村能人Q新村党委书记J集经济精英、政治精英与社会精英于一身,其特定身份不仅使其将村庄葡萄产业的发展视为个人事业,更视为一项公共事业。因此,他始终积极动用社会关系为本村产业发展而努力。村庄集体经济发展衍生出的权威地位促使其成为重构乡村治理共同体的积极推动力量。
此外,带有集体经济色彩的合作社不仅为乡村能人发挥引导作用提供舞台,还为培育更多的乡村能人提供土壤。改革开放以来,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和农村税费改革两大放权让利政策的实施,虽然激活了农民生产积极性、减轻了农民负担、缓解了干群矛盾,但也导致农村社会治理的悬浮化。这主要表现为乡村干部的离农化以及由此导致人民公社时期建立的乡村治理共同体解体。在此现实情境下,符合小农需求和外部市场需要的能人引领型合作社建构了一个共同体实践的新场域。在能人带领下,合作社内的骨干分子基于产业长远发展的考量会紧密团结在一起,为形成新的乡村治理精英和乡村治理结构提供后备队伍。
(二)乡村治理共同体重建
在Q新村集体经济发展经验中,被市场卷入其中的葡萄种植户并未被市场所主导,多元利益主体之间反而建立起紧密联结的治理共同体。此种有机联结的治理共同体不是建立在行政强制力的基础上,而是建立在多元主体社会关系联结与经济利益联结的基础之上,该联结关系由乡村能人串联而成。
在社会关系联结方面,社会资本不仅具有联结熟人的纽带作用,还具有联结陌生人的桥梁作用[27]。首先,社会资本连接熟人之间的纽带作用为乡村能人动员村域内成员参与治理共同体提供强有力的工具。在村域内,乡村能人的社会资本优于多数普通村民,其能够将合作社致力于促进集体经济发展与农民增收致富的价值理念融入村庄生活中,重塑村民的集体价值认同,并通过该价值认同影响村民的行动逻辑,促使村民参与到产业发展的集体行动中。其次,社会资本联结陌生人的桥梁作用为乡村能人动员村域外力量参与治理共同体提供有力支撑。在村域外,具有体制内资源与经济资源的乡村能人能够利用自身社会资本将村庄集体经济发展与外部社会连接起来,争取外部资源支持,为产业发展注入外部支持力量。因此,在推动村庄集体经济发展的过程中,乡村能人利用社会关系黏合剂的特性,把多元利益主体凝聚起来,形成发展与治理合力,共同致力于构建以实现村集体经济发展为目标的治理共同体。
在经济利益联结方面,首先,乡村能人利用村庄原有的人情交换法则与公平法则在村民之间建立起朴素的利益联结关系。在此基础上,村民基于合作社规章制度建立起较为刚性的利益联结关系。其次,乡村能人通过利益捆绑与利益联结机制在村集体与村民之间建立起利益共同体。在治理共同体形成后,村民的经济利益取决于整个村庄集体经济的发展,两者之间的关系逐渐从“离散型”转化为“关联型”。村民与村集体建立起利益关联型关系,由此引发村民较为关心集体发展,并主动参与村庄公共事务治理。因此,不论从村庄集体经济发展角度抑或是从村庄公共事务治理角度,在乡村能人的带领下乡村治理共同体得以重新建立。
(三)社会治理效能提升
社会治理效能提升是乡村能人带领多元利益主体重建治理共同体的核心目标。农村集体经济发展是乡村社会治理效能提升的重要内容[28]。乡村能人主要通过以下两方面促进农村集体经济发展:一方面,具有经济精英身份的乡村能人对市场发展机遇较为敏锐,能够根据本地先天优势,找到与之相匹配的特色产业,调整农业产业结构以提高农产品附加值,并通过农业科技加持,在满足农户所需社会化服务的同时,实现农业集约化生产,促进农业产业快速发展[29];另一方面,融合三重身份的乡村能人以合作社为依托,动员多元利益主体参与,通过规模化经营在增加村集体利润的同时,实现了村民收入增加。
农村集体经济的发展为热衷于农村服务的能人提供了物质基础。在追求农村集体经济发展的同时,村庄的农业治理相关事务自然进入到村集体的视野和村干部关心的重点工作中;在乡村能人的带领下,村庄治理不仅可以围绕集体经营利润的分配与使用进行展开,还可以把修缮村庄基础设施、关怀村庄弱势群体付诸实践,激活乡村社会治理的活力,最终达到村庄发展与社会治理双赢的效果。
六、结 语
本文以实地调查为基础,以莱西市Q新村集体经济发展经验为切入点,展现了乡村能人带领型治理共同体的形塑过程。案例研究显示,在重建乡村治理共同体的过程中,乡村能人以农民合作社为组织载体,通过社会关系网络动员多元利益主体形成治理共同体。在此基础上,乡村能人通过非正式制度与正式制度约束多元利益主体行为以及适应外部环境,从而在保障共同体可持续性发展的基础上实现了乡村治理精英的再生产、治理共同体的重建和社会治理效能的提升。
本文的个案研究仅仅揭示能人引领型农村社会治理共同体形成的一种可能性。在各地实践中,乡村能人以及治理共同体稳定还要面临诸多挑战。例如,随着村庄集体经济向纵深发展,做出较大贡献的能人、村集体与普通农户之间会出现利益张力:乡村能人在集体经济发展中的主导权与村民的监督权之间出现张力;村集体如果不能理顺这些复杂的关系,会导致共同体的破裂。因此,对于乡村能人而言,如何通过体制机制创新,在推动农村集体经济发展中平衡自身、村庄集体与村民个体的利益关系以形成稳定的治理共同体,还有待进一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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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Shaping Mechanism of the Meritocratic Rural Governance Community
——Based on the Analysis of the Collective Economic Development Experience of Q New Village in Laixi City
CAO Congmin,ZHAO Xiaofeng*
(College of Humanities and Social Development,Northwest A&F University,Yangling,Shaanxi 712100,China)
Abstract: The development of the village collective economy is an important way to achieve the revitalization of rural industries,and it is also closely related to the governance of the village.Taking the experience of collective economic development in Q new village in Laixi City as a case,this paper introduces the analysis perspective of key group theory and analyzes the shaping mechanism of the rural governance community led by able people.The study found that through the structure of farmers cooperatives,rural talents integrate the multi-subject forces inside and outside the village,thus forming a development-oriented governance community.The main mechanisms presented in it are:First,rural talents use social relations networks to mobilize multiple subjects to participate in collective economic development to form a governance community;Second, rural talents comprehensively use formal and informal systems such as the law of human feelings,the law of fairness,the binding of interests and the connection of interests,to constrain the behavior of multiple subjects in the village from the level of psychological and material interests,and to stabilize external participation forces by establishing a scientific and reasonable governance mechanism to meet the requirements of the external environment,so as to realize the reproduction of rural governance elites,the reconstruction of governance communities and the improvement of social governance efficiency on the basis of ensuring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Key words:rural hotshot;key groups;governance community;rural revitalization;collective economy
(责任编辑:王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