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空军的早期发展历程

钟兆云

刘亚楼受命组建空军

早在新中国成立之前，毛泽东就开始擘画建设空军的蓝图。

1949年1月8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在《目前形势和党在1949年的任务》中提出：1949年及1950年我们应当争取组成一支能够使用的空军。中共中央、解放军总部从西柏坡迁驻北平不久，面对国民党空军的袭扰，毛泽东作出了建立空军先于建立新中国的决定，并亲自点将，决定由曾任东北野战军（四野）参谋长兼东北老航校校长的十四兵团司令员刘亚楼组建空军。

7月26日，中央军委致电四野：“现在必须以建立空军为当前首要任务。”刘亚楼受命率团赴苏联谈判帮助组建中国空军，7月31日，毛泽东亲自设宴饯行。10月18日，毛泽东和周恩来在中南海召见刚刚回国的刘亚楼，指示要把建设空军的这台戏唱好。10月21日，毛泽东在关于从各野战军选6名优秀师政委或军政治部主任担任航校政治委员的报告上批示：“这批政治委员必须挑选最适当的人来担任。各野战军提出三倍的名单交军委选定。”10月25日，中央军委正式任命刘亚楼为空军司令员、萧华为空军政治委员兼政治部主任、王秉璋为空军参谋长。10月30日，中央军委批准成立六所航校当天，刘亚楼在北京主持召开空军第一次航校领导干部会议，指定各航校的负责人，提出以“一切为了办好航校”作为空军初建时期的工作安排原则。

1950年1月，刘亚楼跟随周恩来访苏，商谈中苏民航協定，商请苏联派出空军部队、协助加强上海等地防空及帮助组建中国伞兵等事宜。2月4日，毛泽东在莫斯科住地同刘亚楼谈话时说：我们不仅应该有强大的陆军，还应建立强大的空军、强大的海军。他明确指示要把国民党起义的伞兵第三团，从三野划归空军建制，加强训练，作为台湾登陆作战之用。毛泽东对空军的希望，浓缩在他为《人民空军》创刊号的题词中：“创造强大的人民空军，歼灭残敌，巩固国防。”

3月28日，刘亚楼在第二次航校校长会议上指出：用一个月的时间筹备开学了，第三个月开飞了，第四个月有了一个样子，看来可以完成任务，现在是能不能打仗的问题。

话音一落，马上引发共鸣：在刘亚楼提出“建立航校先于建立空军”“一切为了办好航校”的工作方针下，七所航空学校固然已经有声有色地开办了，但学员们几乎都从连排干部选调而来，虽掌握了一定技术，领导经验却不能靠“恶补”，别说由他们来指挥一个师一个团，就是一个大队眼下都有极大的困难。

空军面临既要组建部队准备参加解放台湾及沿海岛屿作战，又要担负要地防空任务，原定的培训计划已感不足；而飞行部队中缺乏中高级指挥骨干，怎么能形成坚强的战斗力呢？都必须采取紧急措施予以弥补。

可“弥补”成了一大难题，航校虽有一批校长、处长、大队级飞行干部，但数量有限，尚难满足教学需要，显然不能把他们都“填空”到作战部队去。

难题落在了空军当家人的肩上。6月，刘亚楼列席党的七届三中全会时，当面向毛泽东建议：选调100名左右年轻力壮、文化程度较高、军政素质好的营团干部学飞行，以作未来的空军中、高级飞行指挥人员。毛泽东十分重视此议，在讲话中即席向各大军区、各野战军作了指示，要求“以最快的速度”如数选调。这些从枪林弹雨走出来的陆军干部，许多人都负过战伤，达不到严格的飞行员身体标准。对此，刘亚楼在一份报告上批示：“对陆军调到空军来的营以上干部，只要学飞行没有什么障碍的，对身体不要要求太严。他们有实战经验，要培养他们掌握飞行知识和技术，成为空军指挥员。”由此，这些陆军干部得以进行速成培训，或学飞歼击机，或学飞轰炸机，为空军发展准备骨干。

1950 年4 月，毛泽东为《人民空军》杂志创刊号题词

在军委命令的感召下，在刘亚楼的鼓励下，一些按常规标准看来年纪偏大、文化程度偏低、负过战伤甚至重伤的长征干部，甚至师、军级以上领导干部，如拟任东北军区空军司令员的段苏权、一航校职务最高的学员曾克林，也跨进飞机座舱，主动加入学习飞行的行列。后来曾任空军司令员的马宁，在陆军时是战斗英雄、师职干部，战争年代腿部数次负重伤落下残疾，左腿比右腿短几公分，但经过刻苦努力，飞上了蓝天，成为能操纵现代化轰炸机的飞行指挥员。

五航校参谋长（后任副校长）杨思禄向校党委提出学飞行的请求后，立遭四面八方的非议和阻力。有人直言不讳：你连小学的门都没进过，怎么能学会飞行？有人半开玩笑半认真：你这个岁数老胳膊老腿的，在空中能应付紧急情况吗？要是飞不出来，岂不丢人？苏联顾问也再三劝阻：世界上还没有33岁才开始学飞行的人，就算我们敢带你飞，你要真有一天摔死了，岂不可惜？而杨思禄就是认准了学飞行这件事，还把正式报告送交给空军党委。刘亚楼鼎力支持，说：我们共产党人就是要干别人从没干过的事，杨思禄岁数大一点是事实，但他身体好，有决心，为什么不能学一学？将来能飞出来最好，就是飞不出来，也可以多掌握一些空中的飞行知识，对部队的管理有好处。这样的干部不是太多，而是太少，我们需要更多一些懂得飞行、又会飞行的老同志，为未来的空军建设作贡献，这个学费我出！

航空兵部队的组建

从陆军到空军，不少人感到陌生神秘。刘亚楼亲自找他们谈话，说：在空军这个新军种，你们过去熟悉的一些东西可能用不上了，但我军的建军原则、方针，以及英勇作战、艰苦奋斗、严明纪律、团结一致等优良传统不能丢。调你们到空军来，就是要你们把这些好传统带过来。空军有许多新知识新技术也需要你们去学习，去掌握，困难肯定不少，但再大的困难也难不过咱们当年爬雪山、过草地！

4月中旬，刘亚楼乘飞机三天内视察六所航校，并在济南的五航校“断案”：苏联顾问杜洛夫要淘汰一名学员，校长方子翼不同意，亲自坐上这名学员所驾飞机来个飞行考察。刘亚楼不仅同意方子翼的意见，还满脸喜悦地说：几所航校只你一个校长飞行，很好很好，你把工作交给副校长，干脆也学飞行，把学员四个月所飞的课程一个月内飞完。还未等方子翼回答，刘亚楼又说：飞完了，我让你带部队作战，这事先不能跟别人讲。带部队上战场是方子翼梦寐以求的愿望，他激动地对着刘亚楼就是一个军礼：坚决完成任务！

航校和机关的工作有了头绪，为筹建空军战斗部队创造了条件。刘亚楼刚回到北京，就命二航校政委李世安火速赶来见面，开门见山地说：我已经建议军委，调你去华东地区组建第一支航空兵部队，你当政治委员，方强任旅长，这可是个开天辟地的事，干不干？

建设航校，为的就是培养航空兵部队，李世安对此一清二楚，只是没想到“第一个吃螃蟹”的任务会落在他头上，谁叫他在红军时期就是打旗兵啊。他一个“干”字刚脱口而出，刘亚楼又问：第一支航空兵部队你看是叫第一旅呢，还是叫第四旅？

李世安不假思索地说：数一个数字，编一个序列，都从一开始，空军第一支航空兵部队，自然叫第一旅为好。

刘亚楼沉吟道：我考虑了很久，觉得还是叫四旅好，叫第一容易产生老子天下第一，骄傲自满，毛主席在井冈山创建红军，开始就叫红四军，没叫红一军；叫空军第四旅，有利于继承和发扬红军的光荣传统。空军的首位番号，如第一军、第一师、第一旅、第一团，都作为空缺留下来，今后谁打得好，就留给谁。

5月9日，中央军委和毛泽东正式批准刘亚楼呈上的组建第一支航空兵部队的方案，决定以相关航校速成班第一期学员为主，由歼击、轰炸、强击航空兵团队组建“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第四混成旅”。翻开人民空军的史册，无论师、团，都是从四、三编起。后来海军航空兵组建，也以航四师为王牌，其第十团便是威镇海疆的“海空雄鹰团”。

6月19日，空军第四混成旅在南京成立，对外代号“中国人民解放军太平洋部队”。四旅班子过硬，方强因故未到任，从三野二十七军军长调任华东军区空军司令员的聂凤智兼任旅长。几位副旅长中，有位延安时期就从国民党空军阵营起义的刘善本。刘亚楼命令混四旅：粉碎国民党空中袭扰，保卫大上海，保卫东南沿海，摸索经验，作出榜样。

混四旅旅部先驻南京，后转至上海龙华机场，按军委空军首长要求，刻苦学习，严格训练。

新中国第一支航空兵部队建立不到一周，1950年6月，朝鲜战争猝然爆发。7月7日和10日，周恩来以中央军委副主席身份连续两次主持召开国防会议，讨论朝鲜局势和保卫国防问题。这两次国防会议，在作出保卫东北边防的决定时，也高度重视空军问题，授权刘亚楼对改装、训练和接收苏联飞机，迅速组建中国空军问题，提出具体方案。

8月1日，华东军区空军在南京成立，聂凤智任司令员，王集成任政治委员。随后东北军区空军在沈阳成立，段苏权任司令员。9月22日，西南军区空军在重庆成立，傅传作任司令员，余非任政治委员。9月24日，中南军区空军在武汉成立，刘震任司令员。10月，华北军区空军在北京成立，徐德操任司令员。

10月1日，空军歼击第三旅在沈阳组建，月底和空军第四混成旅重新组合后，经毛泽东批准，空军部队番号由旅改师，不加冠歼击、轰炸等机种名称。10月4日，中央确定中国人民志愿军空军参加抗美援朝作战。10月19日零时，空军混四旅开始担负保卫大上海和东南沿海的防空任务。10月19日是个历史性的日子，新中国的领空第一次有了自己的空中卫队，这一天彭德怀率中国人民志愿军跨过鸭绿江。

装备更新和技术训练

鸭绿江上空“联合国军”上千架战机，像是麦克阿瑟手中发不完的牌。此时的刘亚楼，手中只有一张牌，就是空军第四混成旅。不说飞机数量，单从火力装备等来看，就难以胜任空中掩护的任务。几所航校用来教学的大多是螺旋桨、活塞式飞机，而在鸭绿江上空如入无人之境的美军战机，如被称为“油挑子”的F-84、被稱为“佩刀式”的F-86，都是喷气式飞机中的先进机型。

一场迅速改装喷气式的重担就这样压来。混四旅歼击第十团，迅速投入改装第一流的米格-15喷气式飞机。这款机身粗短、浑身银白、战力超群的苏制战机，可是刘亚楼访问苏联时见到的宝贝。

十团乃混四旅的主力，团部以刘亚楼原十四兵团三十九军一一六师某团团部为基础组成。一一六师也就是后来在云山重创美骑兵第一师的那支劲旅，其前身是东野主力师二纵五师。刘亚楼格外看重十团，决心将之打造成中国空军的第一张王牌。

苏联教官赶到上海，即将撤回苏联的巴基斯基混合航空兵集团的38架米格-15歼击机也可以接收了，却没有同型的教练机。怎么办？刘亚楼接到报告后，果断下令：直上米格-15！第一个“吃螃蟹”上米格的，是十团团长邹炎，东北老航校第二期学员，后来的空一师师长、空军中将副司令员。

通常需要半年的改装训练课目，十团只用了一个多月就全部完成，从成立到飞起来不到三个月。10月17日，中央军委委托华东军区司令员陈毅总负责，组织空军和苏联顾问、专家验收。顺利通过后，陈毅非常高兴。

此时，新中国空军恰当地说只算是刚出蛋壳的雏鹰，通过“速成”，勉强能上阵的仅有2个歼击航空兵师、1个轰炸机团、1个强击机团，共有各型作战飞机不足200架，平均飞行时间不足100小时，有的改装喷气式飞机的飞行员训练刚放单飞。而世界惯例，训练喷气式飞机飞行员一般需300小时以上，美国则规定500小时。此时的美国空军、海军，已拥有3.1万架飞机，在朝鲜战区的作战飞机常态保持在1000架以上。

为了尽可能快地多孵出航空兵部队，刘亚楼命令7所航校进一步加快训练步伐，将飞行学员的训练体制由四级改为三级，即免去高级教练阶段，直接毕业到部队改装战斗机。在他的指令下，空军上下宵衣旰食，紧急行动。昨天从陆军部队选调的师政委，今天就低配到飞行团当政委，没意见，上任后摆开摊子就干；上午组建的军区空军班子，下午就挂牌工作。

代总参谋长聂荣臻称刘亚楼是个“魔术师”：原来的混四旅4个团、驱逐三旅3个团增补了7所航校新毕业的学员后，不仅长成了空四师、空三师，还转眼变出了空二师、空五师、空八师、空十师。

军区空军军政主官以及各师师长政委们，刘亚楼一个个物色好上报军委，并逐一谈话。他没有食言，让飞完全部课程的方子翼卸下航校校长之职，担任空军第一个师—空四师的师长。

志愿军跨过鸭绿江后，紧急组建志愿军空军的任务提上日程，在10月底的空军党委常委扩大会议上，确定志愿军空军参加抗美援朝的作战方针和兵力使用以及志愿军空军领导机关组建等问题。

11月4日晚，在中南军区空军司令员位置上还没坐热的刘震受召来见刘亚楼，受命担任东北军区空军司令员，并拟任志愿军空军司令员。刘亚楼又为志愿军空军战前准备和参战等问题，与志愿军领导人及斯大林的代表、驻华军事总顾问扎哈罗夫大将进行反复磋商。他对空军在短时间内全国性发展、建成如此规模，心里是满意的，但就眼下的力量跟世界空军头牌美国较量，又难免杌陧不安。

喷气式都已改装好了，是马是骡得拉出去遛遛。空军指战员求战心切，群情激昂的请战书和血书一交一大摞。刘亚楼本着实事求是，对党和人民负责的态度，给志司领导人发电报，讲明空军的情况；他下到飞行部队，稳定指战员的情绪，号召他们提高飞行技术，“缩短训练场到战场的距离”。

为了让一线指挥员尽快熟悉组织出动和指挥空战的一套程序，刘亚楼在苏联远东空军司令克拉索夫斯基上将（后晋空军元帅）陪同下，带上刘震及空四师师长方子翼、政治委员李世安等指挥班子，于11月8日前往驻安东浪头基地别洛夫的前线指挥所，见习空中作战指挥。刘亚楼让方子翼等人留在这里见习半个月，语重心长地嘱咐他们要虚心学，用心学，一定要在15天内把组织出动和指挥空战一套程序学到手。

作战思想和作战方针的确定

空军出动该有个怎样的作战思想呢？刘亚楼认为，在朝鲜战场，志愿军地面部队是强大的，打仗主要靠陆军，最后歼灭敌人、解决战斗还是靠陆军，因此，空军部队一切行动的出发点是密切配合陆军作战。在各军兵种协同作战中，空军部队的活动以保障地面部队的战斗活动、满足地面部队的需要为前提。鉴于此，他提出“为陆军服务，以陆军的胜利为胜利”这一指导思想。

空军参战应采取何种作战方针，这是个必须慎之又慎的问题。敌我双方空中力量对比悬殊，如果贸然将刚组建不久的中国空军投入战斗，后果难以预料。要达到战胜强大之敌、并在战斗中成长壮大的目的，就要有切合实际的作战计划。在战术上向来重视敌人的刘亚楼，经过充分考虑，并和党委一班人研究，明确提出了“积蓄力量，选择时机，集中使用”的作战方针。1950年12月4日，毛泽东在《关于空军参加抗美援朝作战方针的报告》上批示：“刘亚楼同志：同意你的意见，采取稳当的办法为好。”

接到毛泽东批示后，刘亚楼正式下达空军作战命令，要求空四师以大队为单位轮番进驻安东，进行实战锻炼，并确定从十团开始。此时，中国空军能飞喷气式的，也就只有空四师，说得再准确一点，也就是十团。命令特别指出：“这次参战的目的是取得战斗经验……这次参战是我空军破天荒第一次，要十分谨慎小心领导之，绝对不能马虎行事。”

空四师十团派出二十八大队率先出征。11月7日，刘亚楼赴辽阳视察空四师参加抗美援朝作战的准备工作。11月30日，朱德在刘亚楼陪同下，冒着严寒亲临辽阳机场，既是检阅，也是送行。二十八大队全是东北老航校的学员，不少还来自中国共产党第一支航空队—新疆航空队，可以说是新中国空军的精华。朱德看完战斗攻击飞行汇报表演后，亲切地和朝气蓬勃的飞行员一一握手，鼓励他们掌握飞行和空战技术，初战必胜，为国争光。空军参战前，毛泽东为了不给初上战场的空军部队造成更大压力，提出“一鸣则已，不必惊人”。

朱德和劉亚楼欢送空军部队

为慎重初战，首战必胜，12月14日，刘亚楼又向空四师师长方子翼当面交代：

第一，为了慎重稳妥，在初期阶段，只给你派遣一个双机或一个四机出动的指挥权限，前四机未落地，不得出动后四机，何时能指挥八机作战，要听我的命令。

第二，指挥决心要根据情况决定，胆大心细，既不优柔寡断，又不盲目蛮干，天气和敌情不宜时则不出动。

第三，要与苏联友军搞好关系，以期得到他们尽心尽力的带领或掩护。

第四，不要怕麻烦，每日战斗结束后，第一件事就是向我发电报报告当日的战况，我的复电定于次日5时到达。

第五，空四师到安东后马上与苏联友军协商一个实战锻炼计划，送我批准。

照方子翼的话来说，刘亚楼对空军首次参战可谓“殚精竭虑，费尽心血”。

初战告捷

1951年1月2日，刘亚楼复电在安东前线的方子翼，支持他单独作战，但一定要在敌少我多（即我4—8机对敌2—4机）的有利条件下进行，力争让每个飞行员空战锻炼2—3次。

1月21日，空四师二十八大队大队长李汉首创空战中击伤美机的战例。朝鲜战争开创了世界航空史上喷气式飞机对喷气式飞机的新时代，二十八大队为中国空军打出了第一。正随周恩来、聂荣臻在沈阳参加东北军区后勤工作会议（即志愿军第一届后勤工作会议）的刘亚楼，立即发出贺电，指出这次空战，“证明年轻的中国人民空军是能够作战的，是有战斗力的。这是志愿军空军以后继续取得更大胜利的开端”。在志愿军司令部，彭德怀听了汇报后异常高兴，借机激励全军将士。空军初战告捷的消息传到全国各地，人心振奋，大大增强了胜利的信心，很多地方都敲锣打鼓庆祝。

在初次空战胜利和上级领导高度评价的鼓舞下，二十八大队情绪高涨。两天后，即1月23日，美军大机群偷袭浪头机场。二十八大队冒着敌机群的扫射，强行起飞，和苏联空军一起驱逐敌机。此战中，苏美双方都损失惨重。二十八大队虽未获战果，却也毫发无损。

1月29日，中国空军在苏联友军被击落四架、击伤四架的不利战况下，前往支援。二十八大队在自身未受损失的前提下，击落击伤敌机各一架。由于中国空军的支援，苏联友军扭转了战局。

中国空军三战三捷，首战胜利的政治意义远远超出了军事意义。一个古老国家的年轻空军，给一个年轻国家的老牌空军，造成了巨大的精神震撼，也是对“联合国军”总司令麦克阿瑟曾公开称“中国没有空军”的有力回击。

在战争中发展壮大

1951年3月15日，志愿军空军司令部在安东正式成立，受志愿军总部和军委空军双重领导。刘震任司令员，常乾坤和朝鲜空军司令王琏任副司令员。

5月，中国空军以最快速度组建起歼击航空兵10个师、强击航空兵两个师，运输航空兵一个师、轰炸航空兵两个师。6月22日，毛泽东召见刘亚楼，面示：朝鲜战争可能出现停战谈判，空军要抓紧时间参战，以求得战斗锻炼，新兵种初次参战不可能等到准备工作完全充分。9月下旬，志愿军空军开始以师为单位轮番参战，由少到多，以老带新，新老结合。

10月2日，毛泽东在空军报告上批示：“刘亚楼同志：空四师奋勇作战，甚好甚慰，你们予以鼓励是正确的，对壮烈牺牲者的家属应予以慰问。”

10月3日，在中南海晚宴上，毛泽东向空军第一个轰炸师空八师代表敬酒，高兴地喊出“空军万岁！”一个月后，空八师先后轰炸朝鲜西部沿海敌占之大、小和岛，配合志愿军陆军渡海拔除了这个敌据点。

10月20日，空三师接替空四师参加朝鲜空战。在誓师大会上，九团一大队大队长王海代表参战飞行员宣誓：“我们将英勇战斗，不怕牺牲，去夺取空战的胜利。我们有压倒一切敌人的英雄气概，而不被敌人所压倒。”王海的誓言代表了参战部队和飞行员的坚定决心。

空三师的基础由陆军的建制师调来组成，装备、编制与空四师基本相同，辖两团、六大队，59架米格-15、2架雅克通讯飞机，但成军时间更短，飞行时数更少。不曾料想，仅11月4日至10日，这支新军就与美军小机群空战5次，击落击伤美机9架，而自己无一损失。在11月23日的空战中，七团大队长刘玉堤创造了一次空战一人击落4架敌机的空前战绩。刘亚楼接到捷报，马上以空军党委名义给刘玉堤个人发去嘉奖电。

10月至12月间，刘亚楼亲赴安东前线指挥作战，根据志愿军空军的战斗实践，结合对美军空军战术的研究，创新一套适于自己、反制敌人的空战战术原则—后来命名为“一域多层四四制”。志愿军空军因此越战越勇。

12月26日，美国远东空军承认其所谓的空中优势受到很大削弱，面临严重挑战。美国空军参谋长范登堡专门飞赴朝鲜视察，返回五角大楼后惊呼：“共产党中国几乎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世界上主要空军强国之一。”

1952年2月1日，毛泽东在空三师作战86天的报告上批示：“向空军第三师致祝贺。”不到一年时间，毛泽东不仅喊出了“空军万岁”，还先后为空军两支最早的部队题字。2月14日，毛泽东视察空军南苑机场和空军司令部后，前往海军司令部和萧劲光等海军领导人商量，把原拟给海军购买舰艇的外汇划归空军买战斗机。

刘亚楼与曾任志愿军第二任司令员的邓华（左）

2月15日晚，劉亚楼给空联司和空四师发电报，要求迅速组织两个调查组到朝鲜现场调查，尽快查明合众国际社所称美国“空中英雄”戴维斯2月10日在朝鲜失踪的情况。后认定系由空四师十二团大队长张积慧击落。击落戴维斯，对美国空军是一次沉重打击。

2月20日，志愿军空军领导机关表扬志愿军空军第三师九团一大队。该大队在大队长王海率领下，在第一轮实战锻炼中取得击落击伤美机15架、自己无一损失的骄人战绩。英雄的王海大队由此蜚声中外。

6月4日至7日，空军党委扩大会议根据毛泽东的指示，制定了“加打一番”的作战计划，轮番出动10个歼击航空兵师到朝鲜前线作战。

中国空军初出茅庐，对“王牌飞行员”设立了“达标”门槛：击落、击伤对方飞机5架以上。在战斗中，王海、刘玉堤、孙生禄、赵宝桐、张积慧、鲁珉等人，成长为中国空军的王牌飞行员，成为“一级战斗英雄”。

经过一场场实战锻炼，中国空军越来越注意摸索和总结经验，提高指挥水平，讲究技术、战术。由此创造了许多以少胜多、出敌不意攻敌不备、密切协同、化险为夷的战例。仅1953年上半年就有：

4月7日，空十五师刚满20岁的飞行员韩德彩在掩护长机着陆过程中，于东大堡机场上空击落美国“第一流的喷气式空中英雄”、“双料王牌驾驶员”、上尉小队长费席尔，费席尔跳伞后被生俘。

4月12日，美国空军首席“三料王牌驾驶员”麦克康奈尔上尉被空十五师年轻飞行员蒋道平击落，跳伞掉入黄海，6分钟后被美直升机救起。

5月17日，空四师飞行员陶伟在朝鲜铁山上空在距敌120米处将敌机击落，首创近距歼敌的范例。

5月29日夜，空四师副团长侯书军在朝鲜安东上空将F-84击落，首创志愿军在夜间击落敌机的先例。

7月19日下午，空联司第二任司令员聂凤智指挥了朝鲜空战的最后一仗，击落美机1架、击伤2架。从6月中旬到7月27日停战，中国空军以较小的损失，取得了击落敌机25架的辉煌胜利。

在两年零8个月的抗美援朝战争中，志愿军空军共有歼击航空兵师10个师21个团、轰炸航空兵师2个师3个大队参战，击落敌机330架（其中211架F-86），击伤95架，被击落飞机231架，击伤151架，116名飞行员牺牲。

在志愿军空军庆功会上，刘亚楼发表讲话：“志愿军空军在两年零八个月的抗美援朝作战中，由不会空战到学会空战；由打小仗，到学会打大仗；由单机种作战，到多机种联合作战；由只能在昼间简单气象条件下作战，到能在昼间较为复杂气象条件和夜间简单气象条件下作战，在战斗中锻炼成长壮大，胜利地完成了任务，创造了光辉的战绩，立下了不朽的功勋！”

1954年10月18日下午，在中南海紫光阁召开的国防委员会第一次会议上，毛泽东在致开幕词中重重表扬了空军：“全国人民都希望我们有空军，开始的时候我们只有一支小小的空军，就像在天安门阅兵时看到的那样。一九五四年，我们国家自己出产了一架飞机，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这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作者与空军原司令员王海（左）合影

抗美援朝一战，中国空军实现了“边打边建”“在战争中发展壮大”的预期目的。从1950年10月底组建第一支部队起，到朝鲜战争结束，已发展到拥有25万人、27个师、3000多架飞机的强大空军，一举成为仅次于美、苏的第三大空军强国，其中有好几个师装备了当时最先进的米格-15比斯型飞机。

还值得一提的是，中国空军在边打边建中，还未雨绸缪地培养和储备了包括新中国第一批女飞行员在内的大量人才。1953年1月，毛泽东听取刘亚楼汇报志愿军空军作战情况，同意选送一批有战斗经验、有组织能力、有培养前途的空军干部到苏联深造。与此同时，还推动了航空工业的发展，指导民航持续开辟国内航线。在随后岁月里，中国民航与人民空军一起成长、壮大，除国内外的交通运输外，还在石油探测、飞机灭蝗、飞播造林、抢险救灾等方面，发挥着无可替代的作用，成就举世瞩目。

（责任编辑 王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