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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现实主义影片情感与表现的方法

2023-06-08胡海辉吴林博

今传媒 2023年5期
关键词:现实主义百姓情感

胡海辉 吴林博

摘 要:文牧野导演擅长用温情而静默的镜头语言记录百姓的生活状态,将商业化对现实的渗透和影响蕴藏在作品中,具有现实主义风格。本文以2010年以来文牧野执导的《石头》《我不是药神》《奇迹·笨小孩》等影片为例,结合具体的影视文本,探析其现实主义影片的情感及表现方法,旨在为当代现实主义影片的艺术表达提供参考。

关键词:现实主义;情感;百姓

中图分类号:J9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8122(2023)05-0086-04

现实主义影片中的情感表现方法是否合理,往往直接影响影片的基调,而这一点也是导演较难把握的。相较于其他类型的影片,现实主义影片必须保证真实性,不能过度使用道具、特效等元素,即需要演员以生活化的沉浸式表演引导观众“陷入影片的情感漩涡中”,进而拉近观众与影片之间的距离。在情感与表现技巧的运用方面,文牧野导演的影片更注重凸显人物性格缺失的合理性,他往往会在叙事中制造缺憾感,聚焦百姓的内心需求,展现他们在现实生活中的遭遇,使得影片更具现实意义和人文关怀。

一、聚焦百姓的现实问题

无论是文牧野早期导演的电影《石头》《安魂曲》,还是于2022年春节档上映的电影《奇迹·笨小孩》,都是聚焦百姓,讲述百姓的生活故事,通过展现主人公在日常生活中遭遇的坎坷和人物之间的情感变化来反映社会存在的现实问题。事实上,将百姓作为拍摄对象的现实主义影片,往往更能拉近观众与银幕之间的距离,让观众产生情感共鸣和联想。内心情感是人对客观现实的一种特殊反映形式,是人对客观事物是否符合自身内心需求的复杂心理反应。观众在观影的同时,必然会将影片中的情感表达与自身实际相联系,并产生联想。文牧野导演选择百姓作为拍摄对象,往往是通过人物的生活经历来反映社会现实。

(一)借物抒情的情感表现

电影《石头》讲述了一个住在棚户区的年轻人和一条狗相依为命的故事,狗的名字也是影片的名字———石头。影片主人公和石头由于居住的棚户区要拆迁,所以被迫搬至市区,但是搬家后石头便患上了疾病,健康状况逐渐变差,为了照顾它,主人公经常上班迟到,最终丢了来之不易的工作,可石头仍不见好转,主人公便听取好友的意见将石头送回了捡它的地方———之前的棚户区。石头回到棚户区后精神好转,跑向它之前经常撒尿的小树下,痛快淋漓地撒了一泡尿,此时的主人公才恍然大悟,愣在当场,影片至此结束。文牧野导演用这种借物抒情的方式向观众展现了那些离开故乡的人在城市中所产生的疏离感,他选取充满烟火气息的棚户区和冷清的城市作为场景,通过两者之间的鲜明对比,以宠物来诠释人们对故乡的留恋。

(二)与商业属性的有机结合

《奇迹·笨小孩》也是一部现实主义影片,但是在其中能够找到商业类型片的影子。该影片以城市快速崛起为时代背景,选择深圳为拍摄环境,主人公景浩为了给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妹妹治病,必须在一年内凑齐35万元的手术费,所以他决定创办电子元件厂,通过拆解、翻新手机配件并卖给手机公司来盈利。在拆解过程中,他认识了几个志同道合的伙伴,共同经历风雨,最终按照要求将原配件拆解完成。文牧野导演将这部现实主义影片与商业类型片有机结合,从而规避了现实主义叙事凸显苦难化的现象,对个体命运社会化的“惯例”进行了改写。总体来说,我国现实主义影片大多以揭露问题、反映弱势人群的困难来引发观众的情感共鸣,《奇迹·笨小孩》则打破了这一“惯例”,不仅反映了在深圳居住的弱势人群生活的不易与治病困难的现实问题,也充分展现了他们勇于拼搏、善于抓住机遇的精神。

(三)人性、伦理等现实问题的表达

电影《安魂曲》以摩托车撞毁的画面为开端,运用碎片化情节完整讲述了故事,是文牧野导演最具现实主义元素的一部短片。主人公为了给因车祸受伤的女儿凑齐12万元的手术费,在百般纠结之下,决定将车祸中当场去世的妻子卖到偏远山村,给一个刚去世的青年配阴婚。影片将就医困难问题与农村配阴婚的封建习俗相联系,还巧妙地穿插了一段超现实主义镜头:主人公妻子从他手中拿过梳子,梳头打扮准备出门,主人公对她说会保证女儿安全之后,梳子却不合常理地回到了主人公手中。这既体现出主人公对妻子的不舍,也展现了他在资金欠缺的情况下被迫将妻子配阴婚的无奈。《安魂曲》将家庭伦理、社会伦理等问题融入其中,呈现出百姓对生死与伦理秩序合理性的思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国现实主义影片大多是将百姓作为拍摄对象,呈现他们在生活中的遭遇,从而引发观众思考。文牧野所执导的影片亦是如此,不同之处在于,他的影片往往会将百姓与现代社会之间的碰撞作为焦点,以一种更贴近现实的方式折射出社会问题,使得影片更具现实意义与人文关怀。

二、注重深化人物情感与表现

文牧野执导的电影注重深化人物的情感与表现,在很多方面都试图達到某种平衡:第一,是在文艺片和商业片之间找到平衡,让观众笑中带泪,呈现出一部悲剧内核的喜剧;第二,是在法理和情理之间找到平衡,特别是影片的情绪表达,没有故意煽情[1]。这两点,在《我不是药神》《金兰桂芹》《我和我的祖国》“护航”篇中表现得最为突出。在这几部影片中,人物的情感表现是导演把握影片整体基调的核心元素。

2018年上映的《我不是药神》是文牧野执导的票房非常高的现实主义电影,讲述了印度神油店老板程勇从一个男性保健品商贩转变为印度格列宁仿制药代理商的故事[2]。程勇因害怕贩卖假药被抓,所以决定不再做印度格列宁代理商,当他说出这个决定时,每个人脸上都表现出失措的神情,但也掺杂着些许对程勇的感激之情。影片中,尽管当时程勇、吕受益等人已经凭借卖药赚了一点钱,但是依然没有改变他们的生活状况,程勇情急之下的粗话,也让观众尤为深刻,这是影片对百姓生活状貌的真实表现[3]。一年后,程勇的第一位合伙人吕受益因病去世,他的内心需求才真正被显现,他当即决定继续为病友采购格列宁仿制药品,但是不再以挣钱为目的,直到被抓,他也没有一丝后悔,唯一担心的是病友日后没有钱吃高价药。这部电影多采用特写镜头,主要通过个人的情感与表现来推进故事发展,以人物推动故事情节的方式凝练出影片所要表达的核心思想,唤起人们的集体记忆。在观众的集体意识当中,都有对生老病死等无法扭转的现实问题的恐惧,影片正是通过一些细微的人物情感表现和行为举止来触动观众,引发观众的情感共鸣。

文牧野在《金兰桂芹》中,通过两个空巢老人之间的日常对话以及两人细微的情感变化来凸显自己的创作意图。影片以宋金兰、于桂芹两位老人在缴电视费用的路上所发生的事情为主线,呈现了两位老人截然不同的性格,一个急躁倔强,一个慢条斯理,两人总是用自我观念来反驳对方的观点。导演通过两位老人之间的情感展现出空巢老人的空虚和孤独,通过一些看似随意的对话和动作细节呈现出了社会中多数老人真实的生活状态,喜剧的外壳下包裹着空巢老人渴望陪伴的孤独感。影片结尾宋金兰拉住于桂芹的手,让于桂芹留下来陪自己唠会儿嗑的画面,令观众不禁泪目。在快节奏生活的今天,人们都渴望能够挣更多的钱来缓解家庭的经济压力,但是,也常常忽略了对父母和孩子的陪伴。影片用两位空巢老人的日常生活及人物的情感表达来呼唤年轻人多回家看看,通过细节刻画、深化人物情感,引发观众产生了共鸣和联想。

在“国庆三部曲”《我和我的祖国》“护航”篇中,文牧野摒弃了以往惯用的创作手法,采用两条时间线同时进行的平行蒙太奇(一条是女飞行员小时候对梦想的追求,另一条是她顾全大局,将领航的位置让给队友,克己奉公,为队友排忧解难)手法,通过一个人物双线叙事的方式,来呈现女飞行员的大局意识。

为了追求更好的艺术效果与审美体验,文牧野在表演的把控上也十分严苛,他试图抓到演员最好的状态和角度,同时也激励演员以自己的方式去探索,踏出安全区域,寻找自身未触及的领域。他认为商业类现实主义影片的重点在于演员的表演,摄影机不能干预表演的过程,不能为了追求更具画面感的位置和角度,让演员去不断适应,而是应该在确立了景别和机位的运动轨迹后,自行寻找合适的镜头,并在演员的表演空间中寻找立足点。文牧野通过这种方式来加深演员对所饰演人物的情感共鸣,使得人物表现更为立体。

三、性格缺陷与叙事中的缺憾感

一方面,为了凸显现实主义影片的真实性,使影片叙事更为缜密,文牧野常会为影片主人公设置一定程度的性格缺陷,并以此为切入点,展现影片在塑造人物形象、表达情感内涵、隐喻现实生活等方面具有的独特性。另一方面,影片常以开放式结局为主,导演有意地在叙事中制造缺憾感,给予观众更大的想象空间,让影片中的故事与观众的生活产生碰撞,突出戏剧性和艺术性。这种缺憾叙事结构往往比大圆满叙事更具真实性和现实意义,符合现实生活中事件发展的自然规律。

(一)人物的性格缺陷与叙事缺憾

人物性格缺陷与叙事缺憾在《我不是药神》中都有所体现,观众在观影后往往会对程勇的结局感到遗憾,也会对法大于情的概念产生新的认知。影片开头,导演设计了程勇对妻子动手的情节,让观众很不理解,其实,该情节是为结局时人物性格的改变所作的铺垫。无论导演是出于对真实事件人物原型的尊重,还是有意设计,该情节都是为了凸显人物原本的性格缺陷,让人物前期性格与改变后的性格形成强烈对比。类似的人物设计在黄毛身上也有所体现,他由一个从程勇车中抢药的“混混”转变为不顾自身性命也要确保程勇安全的“救命使者”,导演用这种转变来佐证现实———虽然每个人都存在私心或性格上的缺陷,但是内心充满善意。

相比之下,影片最具缺憾感的是片尾程勇被判刑时的片段。程勇选择不问前路风疏马聚,只顾当下救世仁心,当他坐在囚车上时,观众或许会为这个结局感到遗憾,但法不容情,法律与人情的交织也让影片的主题得到了升华,特别是街道上的白血病人纷纷摘下口罩向他表示敬意时,影片充满遗憾的结尾仿佛被万千温情填平[4]。

(二)爱情与现实间的缺憾感

在《安魂曲》中,文牧野也采用了类似的人物塑造和叙事手法。影片开头,观众可能会反感主人公爱说脏话,但随着故事的逐步推进,主人公的一些行为使得观众的态度逐渐转变,对主人公的遭遇也充满同情。该影片同样是开放式结局,最后主人公女儿的手术是否成功电影没有明确表达,却呈现了主人公因为手术费四处奔波,脚上的绷带被磨烂的画面。导演以叙事中的缺憾感让影片的情感基调得以升华,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效果,让观众对影片主人公的遭遇产生思考。

相比之下,文牧野在《恋爱中的城市》“布拉格”单元中的人物塑造与故事叙事,没有像《我不是药神》《安魂曲》那般深沉。影片讲述了布拉格的地痞小偷与路过此地怀揣梦想的文静女孩之间的恋爱碰撞,让通常情况下不会有交集的两个人在布拉格发生了一段爱情故事。影片中,男主角被女主角带着父亲骨灰环游世界的坚持打动,女主角被男主角为她抢回骨灰包的勇敢动容。导演安排了这样一段美好的爱情故事,却将两人的分离作为结局,男女主人公因各自的生活与追求不同而告别,爱情最终被现实磨平。影片所营造的缺憾感是爱情与现实之间的抉择,能够勾起观众的回忆,让观众产生情感共鸣。

纵观文牧野導演的现实主义影片,多数作品中的人物都存在一定的性格缺陷,故事结局也总蕴藏着哀伤气息与缺憾感,但是,人物的性格缺陷与缺憾感并不会削弱影片本身的现实意义与艺术价值。

四、结 语

文牧野独特的审美意识、表现现实主义影片情感的方法,以及剖析现实问题所运用的文静而温情的镜头语言,是当下现实主义影片创作所需要的。对于现实主义影片的创作者而言,贴近现实是出发点而并非终极目标。现实主义影片不是简单地复制现实,它需要创作者的主观参与。文牧野在长期的创作中摸索出了最贴近现实的创作方式,并凝练出了现实主义影片情感的表现方法,丰富了我国现实主义影片的艺术特征,能够为当代现实主义影片的艺术表达提供参考。

参考文献:

[1] 文牧野,谢阳.自我美学体系的影像化建构———《我不是药神》导演文牧野访谈[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19(1):62-64.

[2] 赵宇.非虚构写作到非虚构电影———探析《我不是药神》题材特征[J].视听,2018(11):62.

[3] 王立军,康超.《我不是药神》:纯态事实的美学呈现[J].电影文学,2018(18):106.

[4] 望海军,刘景港.文牧野现实主义题材长短片的主题表达路径[J].电影评介,2021(13):68.

[责任编辑:武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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