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非类”之伤与“移植”之哀:庾信入北早期作品中的“羁囚”书写

2023-06-07陈文婷

嘉应学院学报 2023年4期
关键词:庾信枯树境遇

陈文婷

(嘉应学院文学院,广东梅州 514015)

庾信所处的南北朝末期,是一个由魏晋南北朝数百年的分裂走向隋唐统一的转折点。南北之间的统一与融合,是通过西魏、北周、隋三朝对外兼并战争实现的。本文围绕庾信入北之初的文学作品中对于南北政治文化冲突、差异性的描写来分析庾信入北早期的羁囚心态。

一、“非类”之伤:南北政治文化冲突下的庾信文学写作

南北朝末期,南北之间的差异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南北之间、胡汉之间的气候环境、社会文化、风俗习惯的差异。我们可以注意到,南北朝时期南方人对北方的文学书写里充满着地域上对北朝异族的蔑视。如刘孝仪在梁武帝大同四年秋冬出使东魏之后,写下的《北使还与永丰侯书》:

足践寒地,身犯朔风。暮宿客亭,晨炊谒舍。飘摇辛苦,迄届氈乡。杂种覃化,颇慕中国。兵传李绪之法,楼拟卫律所治。而毳幕难淹,酪浆易餍,王程有限,时及玉关。射鹿胡奴,乃共归国;刻龙汉节,还持入塞。马衔苜蓿,嘶立故墟;人获蒲萄,归种旧里。稚子出迎,善邻相劳。倦握蟹螯,亟覆蝦椀。未改朱颜,略多自醉。用此终日,亦以自娱。[1]

刘孝仪在与永丰侯萧㧑的书信中提到北朝的特点有三:一是气候寒冷;二是饮食与吴地差异很大,吴人食的是米饭,饮的是佳酿,吃的是虾、蟹,而北方民族住的是毡帐,食的是酪浆;三是刘孝仪称北人为胡人或者胡化汉人,民风彪悍,喜好射猎,擅长用兵,且慕南朝文化(刘孝仪所谓“中国”,指南朝人以萧梁为华夏正统政权)。刘孝仪《北使还与永丰侯书》对于北方的观感,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南北朝时期南朝士人对于北朝的普遍观感。因此,在这种胡汉之间气候环境、风俗习惯存在巨大差异的情况下,庾信、王褒等南朝士人初入长安,在生活上是非常不适应的。这种不适应表现在两人入北之初的文学书写里,如王褒《与周弘让书》称“南北殊方,炎凉异节”[2]7828,庾信《谢赵王赉干鱼启》中称“某本吴人,常想江湖之味”[3]583等,都是对于南北文化、气候环境冲突差异的描述。

与南北气候差异,生活习惯一样让入北南朝士人无法适应的,是南北政权在政治观念上的差异。北齐颜之推《颜氏家训·杂艺》记载了北人重武而南人轻之,所谓“河北文士,率晓兵射,非直葛洪一箭,已解追兵,三九宴集,常縻荣赐”,“江南谓世之常射,以为兵射,冠冕儒生,多不习此”[4]581,即记载了南北文士对于兵射的不同态度。诚如陈寅恪在《唐代政治史述论稿》中所论,西魏政权的建立者为宇文泰带领的少数西迁胡人和胡化汉人。[5]西魏政权的核心制度府兵制是以军功晋升,具有尚武的特点,这就与南朝注重门第与清流文官出身的士族政治,且轻视寒人武将的观念迥然不同。面对南北对峙时期的这种士族政治与武人政治的差异,庾信《拟连珠》中描述了入北南人在胡汉冲突下的心里感受。庾信《拟连珠》:

盖闻性灵屈折,抑郁不扬,乍感无情,或伤非类。是以嗟怨之水,特结愤泉;感哀之云,偏含愁气。[3]608

在上文中,庾信明确表示自己特别哀愤忧愁的原因之一是伤于“非类”。所谓“非类”,即指胡汉之间由于种族差异而导致的政治观念、文化观念、风俗习惯的不同。北方民族的尚武特点,表现在社会政治领域,就是重武将、重实用而轻视文士。庾信《拟连珠》:

盖闻胸中无学,犹手中无钱,今之学也,未见能贤。是以扶风之高凤,无故弃麦;中牟之甯越,徒劳不眠。[3]613

高凤弃麦苦读而成名儒,甯越不眠不休读书十五载而成周威王之师。庾信以“无故”“徒劳”来衔接这两个典故,即是写自己虽然文籍满腹,但在重视武功,不以文才为选贤标准的西魏,自己固然有学识,但都是徒劳的、不名一钱的。由于南北之间、胡汉之间政治观念的冲突、差异,庾信作为南朝的文士,乍入重武将、轻文士的西魏,被拘囚在长安郊外的别馆,其心中的悲愤是不言而喻的。因此,他在《拟连珠》中写了自己在这种南北政治观念之下的境遇:

盖闻吴艘蜀艇,不能无水而浮;以红间绿,不能无弦而射。是以樊笼之鹤,宁有六翮之期;肮脏之马,无复千金之价。[3]608

在第一句中,庾信用了两组譬喻,即船与水、箭与弦的关系,这两组关系可以解释为个人与国家的关系,但如果作进一步分析,庾信文中这种个人与国家的关系,在南北朝时期更多地体现为士人与南朝士族政治之间的关系,这是因为东晋南朝以来,即使朝代几经更迭,但东晋南朝社会政治最根本的核心门阀士族政治并没有改变。但南北朝末期西魏北周对南方的兼并战争,却在根本上断了东晋南朝以来士族政治的根本,即在宇文泰尚武、选贤以能的实用主义政治观念之下,南朝注重门第,以清流文官出身为仕宦起点的观念被彻底打破。因此,无水之船、无弦之箭、笼中之鹤、肮脏之马都象征了作为入北南士的庾信在梁朝倾覆后身处长安被羁囚,文才无以施展的处境。同样的,《拟连珠》中“一马之奔,无一毛而不动;一舟之覆,无一物而不沉”[3]606,“楚堑既填,游鱼无托;吴宫已火,归燕何巢”[3]607这些譬喻都体现了庾信入北早期家国覆亡后处于“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境遇的自我书写。

二、“移植”之哀:庾信《枯树赋》解析

《枯树赋》在庾信作品中,历来被认为是《哀江南赋》《小园赋》之外最重要的作品。关于《枯树赋》的写作时间,唐代张鷟《朝野佥载》记载“梁庾信从南朝初至北方,文士多轻之。信将《枯树赋》以示之,于后无敢言者”[6],从赋的内容来看,此赋当作于庾信初入西魏之时,诸如鲁同群《庾信传论》[7]118-119与许东海《庾信生平及其赋之研究》[8]均持此观念,认为《朝野佥载》记载《枯树赋》为庾信出使东魏时所作不恰当。关于《枯树赋》的主旨,倪璠认为是乡关之思,所谓“《枯树赋》者,庾子山乡关之思所为作也”[3]46,鲁同群《庾信传论》则认为赋中“沉沦穷巷,芜没荆扉”描写了庾信在长安生活的穷苦,赋末“风云不感”则指庾信在当时不得北朝统治者的赏识。[7]119事实上,于庾信而言,乡关之思与入北之初的羁囚心态是一体两面的,庾信《枯树赋》中的“枯树”,正是指以自己为代表的、在西魏对梁战争中被迫入北的南朝精英士人,在面对北朝尚武、重实用的胡族政权时所遭受到的摧折。该赋写出了梁亡后梁朝士大夫被俘入北之初半生不死,漂泊无依的生存境遇。庾信《枯树赋》:

殷仲文风流儒雅,海内知名。世异时移,出为东阳太守。常忽忽不乐,顾庭槐而叹曰:“此树婆娑,生意尽矣!”[3]46

首段以殷仲文自写,“风流儒雅,海内知名”写自己以江陵名士的身份为世人所知。“世异时移”在典故的引用上既与殷仲文经历的政治变乱相切合,指西魏攻陷江陵,梁朝濒临灭亡,庾信出使西魏因战被拘长安。“忽忽不乐”一句既写出类似于殷仲文“出为东阳太守”,因政治上不得意而不乐,也表明了自己对于被迫“移植”到北方的不适应。是以下文以树自喻,描写了由南而北的迁徙对生命力的摧残。

至如白鹿贞松,青牛文梓,根柢盘魄,山崖表里。桂何事而销亡?桐何为而半死?昔之三河徙植,九畹移根。开花建始之殿,落实睢阳之园。声含嶰谷,曲抱《云门》。将雏集凤,比翼巢鸳。临风亭而唳鹤,对月峡而吟猿。[3]47

此段中“桂何事而销亡”句在典故上出自《汉书》记载李夫人死后,武帝作赋悼亡,有“桂枝落而销亡”[9]之句。“桐何为而半死”一句在典故上出自汉代枚乘《七发》中称“龙门之桐,高百尺而无枝”,“其根半死半生”[2]475。庾信用这两个典故,是以树的枯亡代指人的死亡。接着,庾信描述了由“三河徙植,九畹移根”到曹操洛阳建始殿,梁孝王在睢阳郡的东苑中的花木,虽然有音声为伴、凤鸟来集,仍然充满哀伤。“临风亭而唳鹤,对月峡而吟猿”两句用刘义庆《世说新语》所载晋陆机因兵败被诛,临刑前感叹“欲闻华亭鹤唳,可复得乎”[10]的典故与郦道元《水经注》所记“猿鸣三声泪沾裳”[11]的典故。因“华亭”与“月峡”都地处南方,庾信用这两个典故寄托了他的乡关之思。但庾信此种乡关之思也意味着被迫北迁的难以自适之感,即庾信通过对北移“枯树”的描述,描写了自身的境遇正如同被移植到北方园林中的枯树,将自身的北迁等同于客死他乡再也不能听吴地华亭鹤唳的陆机,以及因流落异乡而产生的如同巫峡猿声的凄绝哀伤。接下来的数句细节描写颇堪玩味,其文如下:

乃有拳曲拥肿,盘坳反覆,熊彪顾盼,鱼龙起伏。节竖山连,文横水蹙,匠石惊视,公输眩目。雕镌始就,剞劂仍加:平鳞铲甲,落角摧牙;重重碎锦,片片真花;纷披草树,散乱烟霞。[3]47

这一段庾信运用了寓言的写作手法。在《庄子》的寓言中,“拳曲拥肿”的樗树是被匠人认为无用,不堪雕镌的。而庾信“匠石惊视,公输眩目”是对于《庄子》寓言的反用。在反用典故的同时,庾信以一种新的方式将庄子式的寓言重组为自己的寓言。在上文的论述中,我们反复强调了西魏作为北方胡族建立的政权重武轻文的特点,庾信作为萧梁宫廷中参与游宴、陪同君王游赏、文酒唱和的宫廷文人,在尚质朴、重实用、黜落繁华的宇文泰时期,是受到冷落的,因此庾信入北之初的诗歌中,以“衰社卧寒樗”[3]337描写自己被囚禁在长安郊外别馆的政治境遇。但在上引文字的叙述中,无用之树却突然受到匠者的青睐并用来雕刻成精美的装饰品。应该说,庾信对《庄子》寓言的重组要表达的深层内涵,是对北方胡族政权为了树立其正统性以及表现出一种包容、爱才的态度而将庾信等南朝文士作为粉饰门面的装饰品的叙写,即《周书·王褒庾信传》所记载的入北之初宇文泰授予庾信、王褒等江陵名士一些有名无实的勋官。关于这一点,在以往的庾信研究中,吴先宁《乡关之思和隐遁之念——庾信后期作品两大主题论析》一文即指出宇文泰对南朝文人的重视,只是他与南方政权争正统争平衡的一种手段,是为了打破南朝“专事衣冠礼乐”的垄断,是对西魏政权粗陋的政教学术的一种点缀,并非他真心喜爱南方文化而兼及南方文化人。[12]因此,在这种“重重碎锦,片片真花;纷披草树,散乱烟霞”的繁花似锦的雕镌中,剥落或者摧残的是南朝文士作为“士”的一面真性与尊严。在尚武与重实用的北镇军阀眼中,类似于齐王宇文宪所谓视王褒、庾信等江陵名士为“蔑如”的北朝武将不在少数,同样的,庾信《拟咏怀》“在死犹可忍,为辱岂不宽”[3]243也表达了自己在北朝受到的侮辱。而庾信上段中的寓言式书写,则体现出在北方王朝以武力征服南方国家之后,被迫入北的南朝精英士人在面对南北政权、胡汉之间政治观念冲突时受到的冲击,即其在西魏府兵制注重军功晋升的尚武观念与南朝注重门阀士族与清流文官出身而轻视武将的政治观念冲突中受到的摧折。接着,庾信继续写道:

若夫松子、古度、平仲、君迁,森梢百顷,槎枿千年。秦则大夫受职,汉则将军坐焉。莫不苔埋菌压,鸟剥虫穿。或低垂于霜露,或撼顿于风烟。[3]50

在上段的描述中,松子、古度、平仲、君迁等树虽然也曾遭到砍斫,但仍然成长为高耸挺拔,蓊郁广覆的大树。“秦则大夫受职,汉则将军坐焉”二句,在典故的出处上,出于秦始皇封禅泰山,以五颗古老松树为五大夫,后汉将军冯异常坐于大树之下,被称为“大树将军”,庾信用这两个典故,是说明入北南朝精英士人在南朝有很高的社会地位。但是在南北朝末期,西魏对江陵的战争之下,入北南朝士人的生存境遇,即如文中的千年古树一样被“苔埋菌压,鸟剥虫穿”,在霜露下低垂,在战火中摇落殆尽。接下来,他在文中这样写道:

东海有白木之庙,西河有枯桑之社,北陆以杨叶为关,南陵以梅根作冶。小山则丛桂留人,扶风则长松系马。岂独城临细柳之上,塞落桃林之下。[3]50

前四句四典连用,写了东、西、南、北四方的庙社关冶,都以树为名,仍然是以树喻人。最后一句运用了长安郊外的细柳营和函谷关附近的战略要地桃林塞的典故,写自己入北后被羁囚长安郊外的境遇,“岂独”二字更是与前文呼应,说明不独自身,江陵之役后南朝精英士人多不免于东、西、南、北四散飘零,风烟撼顿的遭遇。下一段则接着写入北南士的政治境遇,其文如下:

若乃山河阻绝,飘零离别。拔本垂泪,伤根沥血。火入空心,膏流断节。横洞口而欹卧,顿山腰而半折。文斜者百围冰碎,理正者千寻瓦裂。载瘿衔瘤,藏穿抱穴,木魅䁡睒,山精妖孽。

复风云不感,羁旅无归,未能采葛,还成食薇。沈沦穷巷,芜没荆扉,既伤摇落,弥嗟变衰。《淮南子》云:“木叶落,长年悲。”斯之谓矣。乃歌曰:“建章三月火,黄河万里槎。若非金谷满园树,即是河阳一县花。”桓大司马闻而叹曰:“昔年移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悽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3]51-53

第一段写树在被“移植”之后濒临枯死、埋没荒野与鸟兽精怪为伍的状态,实际上是以树喻人,写南朝精英士人在进入“荒蛮”的北地后才华被埋没(后文直言“沈沦穷巷,芜没荆扉”),不得不日日与“夷狄”相处的生存境遇。庾信出生于梁武帝天监十二年(公元513 年),在梁元帝承圣三年(公元554 年)出使西魏,因西魏对江陵的战争而被羁留在长安,是以被羁长安时庾信已四十有二,按照北周滕王宇文逌《庾信集序》,“属我太祖献策魏帝,命将荆衡,寻值本朝青盖入洛,于是拾节入仕,乃沐霸恩”[3]60,与文中“风云不感,羁旅无归,未能采葛,还成食薇”可知《枯树赋》是庾信四十二岁以后的作品。

木叶落而知年命衰,何况是四十二岁以后羁囚北地的庾信呢?于是,下文接着写“羁旅”与“变衰”的主题。“移植”之树的“摇落”象征着北迁南士的“变衰”。可以说,在庾信《枯树赋》的寓言式的写作中,“移植”之树寓意的是庾信自身,“树”遭到虫蛀,风霜的欺凌而濒死的状态意味着入北之初的庾信在政治、文化观念与南朝迥然有别的西魏政权中生存遭受的困境。“建章三月火,黄河万里槎。若非金谷满园树,即是河阳一县花”,仍然是在以花、树写人,倪璠此处的注释是十分恰切的,“今日之煨烬漂流,皆昔日之繁花密树”[3]54,写出了在南北战争中,南朝士人或死于战火、或被迫流离北迁,昔日的繁华不再,唯有迁居北地的种种不适与遭遇困顿、逐渐衰枯的哀怨。

南北朝末年北方胡族政权对南方汉族政权的兼并战争,对入北南朝精英士人的精神冲击是异常强烈的,在由南入北的士人中,以“枯木”喻指南朝入北士人的,还有与庾信同时代的颜之推,《颜氏家训·勉学》写梁朝覆亡之后,梁之士大夫的生存境遇,“求诸身而无所得,施之世而无所用。被褐而丧珠,失皮而露质,兀若枯木,泊若穷流,鹿独戎马之间,转死沟壑之际”[4]148,即写出了南北朝末期南朝士人入北之后一无所用,在战争中流离颠沛,如枯木穷流,转死沟壑的境遇。在这一点上,庾信《拟连珠》中有类似的表达,所谓“盖闻五十之年,壮情久歇,忧能伤人,故其哀矣。是以譬之交让,实半死而言生;如彼梧桐,虽残生而犹死”[3]611,说明《枯树赋》中的枯树正是表达了庾信作为南朝精英士人,被羁留北方,由于南北之间政治文化观念的冲突而濒临死亡边缘的生存境遇。

三、结语

南北朝政治观念、气候环境、社会风尚之间的差异性是导致庾信入北之初作品中“哀怨”之音较多的原因之一,即西魏北周作为宇文泰带领西迁胡人建立的胡族政权,其政治运作的特点是重武将、轻文士,这就与南方自东晋以来门阀士族政治注重门第、注重清流文官出身的政治环境迥异。在这一南北对峙的历史背景下,庾信等南朝汉族精英士人到了北方之后在尚武的西魏政权中则处于边缘化的状态。庾信入北早期所作的《拟连珠》《枯树赋》等作品中即表达了此种南朝精英士人被迫入北后的“非类”之伤与“移植”之哀。

猜你喜欢

庾信枯树境遇
Gratitude for the Source of Benefit
尺子在量人的时候别忘了量己
枯树的耳朵
Chapter 16 A sentimental request第16章 不情之请
枯木与藤蔓
新时代加强国有企业党建工作的境遇与对策
Chapter 16 A sentimental request第16章 不情之请
220kV电流互感器故障分析及处理
在大数据时代下政府治理面临的境遇与挑战
枯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