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族传统村寨聚落可持续发展研究
2023-06-05晏安
摘 要:羌族传统村寨聚落保护工作是在国家提出《关于印发传统村落保护发展规划编制基本要求》的背景下进行的。随着保护工作的开展和深入,如何使羌族传统村寨聚落在新时期获得可持续发展的能力,显得越发紧迫。以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地区为例,针对当地的自然地理条件和文化背景,将当地的羌族传统村寨聚落分为以碉楼为中心、以道路和过街楼为中心、以官寨为中心、以水道为中心和以民居集合五大类,并由此衍生出以碉楼为中心、以水道为中心和以民居集合的生态旅游为主体的产业发展蓝图。为保护传统聚落文化,发展新兴旅游,使传统村寨聚落的保护和开发趋于和谐发展,加强羌族人民对本民族文化的认同感,重视自己村寨聚落的价值。
关键词: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传统羌族村寨聚落;碉楼;水道;可持续发展
基金项目:本文系阿坝师范学院校级科研规划项目“乡村振兴视角下羌族传统建筑艺术的传承与发展研究(ASB20-15)研究成果。
传统羌族村寨聚落是羌族人们在历史发展过程中,不断与自然环境作斗争且合理利用自然条件建造出来的村寨聚落形式,拥有历史、文化、建筑艺术、社会经济等研究价值。它的形成是羌族人们不断适应当地自然条件,抵御外来侵扰的结果。每个寨子由数量不等的家庭单元组成,少则几户,多则上百户,建筑布局规律可循,空间变化各异。地域环境有别于平原和丘陵地带的村落,自成一体,形成了具有川西北高原地域特色的一道风景线。然而,这道具有独特魅力的风景线在多次自然灾害和历史变迁中发生了不可预测的变化。在现代文明的侵蚀下,如何对其进行有效的、合理的保护传承,是值得我们研究的。
一、不容乐观的现实
国家的传统村落保护政策已执行六年了,阿坝州羌族地区特色的、历史悠久的传统村寨聚落得到了相应的保护,特别是重点旅游开发打造的村寨。比如,理县的桃坪羌寨、甘堡藏寨、黑虎羌寨等。那么,现在的保护情况进行得如何,传统羌族村寨聚落的保护和发展又如何?笔者于2019年3月底和5月底与同事及学生团队先后兩次对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下辖的茂县、理县、汶川三县进行了传统村寨的深入调研和考察,并当地村民和地方各界人士进行访谈。
在走访调查中,我们发现绝大多数羌族村寨聚落都是地震后重修或迁居后形成的。传统村寨在震后十年间,有的被遗弃,有的被推倒重修现代建筑。在国家大政方针指导下,局部的传统村落保护工作开展得比较好,如理县桃坪羌寨、木卡羌寨,既保留了原有老建筑不被拆毁,又进行了一些维护和修缮。但这仅仅是少数中的少数,汶川县118个行政村、茂县152个村委会与居委会、理县90个行政村和居委会中又有多少传统村寨聚落被保护下来,保护现状又如何?
笔者发现,除政府出台政策来统筹传统村寨保护之外,文化认同在传统村寨聚落保护过程中起着重要的推动作用。一些偏远山区的村寨因缺乏对传统村落建设的保护,导致一些羌族特色的村寨布局、村寨建筑在现代居住条件冲击下悄然发生了变化,如放弃了原有特色村寨聚落形式,一味追求现代建筑和村寨布局等问题。
二、原因分析
结合现实情况和地理位置等因素,笔者认为,羌族村寨聚落的发展之所以不能大面积铺开,以及在保护发展过程中出现的各种问题是有具体原因的。
首先,羌族传统村寨聚落的保护是在中国城乡发展不平衡的社会背景下展开的。经济发展不平衡是地区与地区因地理环境和经济基础不同产生的,这种差异和不平衡为乡镇村落的原始风貌和生活方式的保存赢得了宝贵的缓冲时间。同时也为民族地区民族性和地域性的特征形成提供了可能,产生了与环境相适应的生活方式和审美意识。但是,当此种不平衡和差异性超出当地羌民的适应程度,那么人们自然会否认自己原本的文化和生活方式,甚至是直接舍弃,转而追求更好的现代生活。笔者在对茂县边远山区曲谷乡的调查过程中发现,当地只剩政府办公机构和少数老人还居住在此地,已形成空心化村寨,因为当地没有支柱性经济作物产业,当地居民的生活状况和乡外形成了巨大差距。人们不得不放弃家园,去追求县城的城市生活。人走房塌,缺少自发性的维护,加上村落的空心化,难以对村寨聚落的有效保护提供有力支持。传统村寨聚落在这种条件下无法得到持续性的保护也就成为一种必然。
其次,震后人们居住条件的优化和缺乏有意识的保护行为都为传统村寨的持续保护埋下了隐患。2018年汶川大地震后,当地羌民重新修建新居,缺乏统筹思维,加上外来的文化和现代生活方式的冲击,模仿城市建筑形态,使原有的建筑形态和生活方式发生改变。修建新居后,不再居住在原有的羌族住宅中,甚至整体搬迁至另外一个地方。原有建筑垮塌后不再进行修复、重建,基本属于废弃状态,及一系列的社会活动都对当地村寨聚落的存在和保护产生了深刻影响。原有完整的碉楼建筑从2008年震前的60多座,到2008年震后只剩下不到20座,数量减少了70%。到2019年笔者考察时看到的,只剩下不到10座,令人唏嘘。
最后,当地羌民对本族文化缺乏文化认同。在过去的时间里,当地的旅游开发和国家传统村落保护政策出来之前,人们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与外界接触较少。特别是位于茂县与松潘接壤、理县大山里面的乡镇、村寨,除极少数年轻人到外地发展,当地大部分羌民连到成都的机会都很少。由于地处大山深处,旅游业发展无法迅速进入当地,2008年地震后,加强了阿坝州和外界的联系,全世界也对阿坝州有一个全新的认识。同时在现代信息时代冲击下,一味追求城市生活方式,羌族文化受到严重冲击。旅游发展较好的地方,羌民在出售民族特色产品和文化演艺活动中得到外界认可,羌民们的经济收入增加了,对本民族的文化认同也就加强了,传统村寨聚落的建筑和设施得到有效保护,当地的专家、学者们也会引导人们挖掘一些已经消失的文化。反之,一些村寨聚落没有被开发,旅游业没有得到发展,人们没有得到旅游带来的红利,文化特色没有得到外界认可,自然会缺乏对本民族的文化认同感。在传统村寨聚落的保护过程中就会无意识,甚至是主动遗弃或拆除一些传统建筑和设施。
三、阿坝地区的传统羌族村寨聚落
阿坝州传统羌族村寨聚落是羌族祖先根据安全防御和自然地理条件建造的。多分布在河谷、半山腰、高半山三个地形区域,因不同时期和地势变化建造出不同的原始规划村落。其村落价值主要体现在有优美的自然地理环境和悠久的村落建筑历史上,村落建筑作为羌族文化的重要载体,必然是羌族文化延续和发展的基本外在形象保障。同时也是研究中华民族生生不息,勇于奋斗的重要遗存。
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位于四川省西北部,东北部与甘肃、陕西接壤,西北与青海相邻,是主要以藏族、羌族聚居的少数民族为主体的地区。在8.42万平方公里的区域内,主要地形为高原山区和峡谷地带,地广人稀,河谷纵横,山崖陡峭。著名的旅游胜地九寨沟、四姑娘山、“东方古堡”桃坪羌寨以及卧龙大熊猫基地就坐落在这里。阿坝州境内阳光充足,雨量适宜,有高原广阔的草原,是四川省牦牛和高山羊的重要产地。红军长征过草地亦发生在该地区。阿坝州汶川、茂县、理县、松潘为羌族主要聚居区,有着悠久的发展历史。
阿坝州在历史上也占有重要地位。古代居住着冉、駹等少数民族。“汶山郡,本蜀郡北部冉駹都尉,孝武元年置。”[1]秦朝曾于此设湔氐等县,西汉武帝元光六年(公元前129年),派司马相如出使“西夷”,在汶山郡设冉駹都尉,对此地进行管理。明朝洪武年间,在松潘县设“松洲卫”为该地区军事重镇。《后汉书·冉駹传》:“其山有六夷、七羌、九氐,各有部落。”这些部落是氐、羌、匈奴的部落分支,分布在现阿坝州各县。截至2018年,四川省“国家级传统村落”数量达到383个,阿坝州50个,羌族村寨就有16个。羌族主要聚居在茂县、理县、汶川三县。羌族传统村寨聚落集生产、生活、军事防御于一身,从碉房、碉楼到民居,无不体现出羌族人民的智慧和高超建造技艺。基于羌族的原始宗教崇拜,其建筑形式和村落布局都体现出羌族文化和地域特色。阿坝羌族传统聚落以空间的多重空间形态承载着川西北高山地区的自然特征和历史风情,是该地区珍贵的历史遗存。
四、阿坝地区的传统羌族村寨聚落的价值与利用
羌族村寨聚落是在自然和历史不断发展的过程中孕育出来的,已成为羌族地区的“活化石”,甚至可以说是文物。对“文物”的保护和修缮是羌族传统村寨聚落的价值体现,发挥传统村落的优势,杜绝在模仿建设中只做表面工作。避免“建设性破坏”,保留和传承羌族村落文化,只有将这种独有的村落文化保护好了,才能从真正意义上发挥羌族文化的魅力。
(一)以碉楼为中心的传统羌族村寨聚落
羌族历史是传统羌族村落的核心价值,也是传统村落得以存留的最大难点[2]。对传统羌族建筑的保存亦是对历史的尊重,历史久远的村落由于时间和自然环境、自然灾害等因素,在建筑保护过程中难度较大。能在历史的长河中一直遗留下来的村寨是古人建造智慧和后人不断修缮保护的结果。茂县的黑虎羌寨、布瓦寨、羌锋寨亦是如此。以碉楼为中心,围绕公共碉楼布局和分布建筑群组,羌族人民在村楼建设过程中集中体现在防御功能上,既有造型上的独特,又有中心集聚的向心凝聚力。碉楼之间相互顾盼,碉楼和民居之间形成开敞式、自由式的组合形式,承载着羌族人民对建筑群落的独特认知,同时也从村落建设中感受到羌族村落选址、布局、选材、营造技艺、装饰美化方面的独特性。将以碉楼为中心的村寨聚落保护下来,有利于今后的旅游开发和建设具有羌族特色的建筑形式传承意义,更重要的是保护了羌族文化的外在表现形式。
(二)以道路和过街楼为中心的传统羌族村寨聚落
道路作为羌族民居中独特的景观空间穿行于建筑之间,交叉处通常呈现十字形、三岔路的形式,三面或四面建筑耸立,其空间俨然成为一种似天井的封闭性空间形态,同时也是重要的道路枢紐空间[3]。这种空间被羌民视为人口集散和生活交流的重要场所。过街楼就是道路上方的维合性建筑,也称“小姐楼”,其建筑形式多样,有以石材砌墙的,也有木构架的。过街楼往往是羌族村寨聚落空间中装饰最精彩的地方,也是羌民表达家族经济状况的外在形式。富裕家庭的过街楼装饰特别精致,实木雕花,彩画粉饰,每家每户都有独特之处,并无定式,是羌族建筑装饰中文化含量最丰富的中心建筑空间。如理县的木卡羌寨、桃坪羌寨等都是这一形式的典型范例。此种村落形式,在建筑学意义上是具有鲜明特征的,这对研究羌族建筑的建筑形态和景观空间特征具有重要意义。
(三)以官寨为中心的传统羌族村寨聚落
官寨作为羌族传统村落的大型建筑,是羌族头人、土司大人和富有人家的产业遗留。既是当地物质文化集合,也是精神文化集合的空间环境,是村寨的中心,地位显著。此种村寨集合形式,建筑布局不一定以官寨为中心向外辐射,而是以精神上的中心为理念体现以官寨为中心的聚落形式。官寨选址相对独立,“傲视”周边民居建筑,有“鹤立鸡群”的意味,彰显地位和权威。如茂县曲谷乡的王泰昌官寨、汶川的瓦寺土司官寨。对研究羌族居住文化和以官寨为中心的居住需求的精神支撑具有重要价值。特别是王泰昌官寨,地处瓦尔俄足节庆和羌族萨朗的发源地,对开发旅游和当地文化的挖掘起重要作用。
(四)以水道为中心的传统羌族村寨聚落
为方便引水,此种羌族村寨主要分布在河谷地带,引高山雪水入寨。地势高差形成的水流产生的冲击力,对羌族传统磨坊的运转提供了动力支持,为传统羌族村寨的一大生产性景观。水道通过引流,贯穿整个村寨,方便人们生活取水和消防,同时也是古代羌人躲避侵犯的特有建筑空间。如理县桃坪羌寨、龙溪羌寨、木卡寨等。理县桃坪羌寨以水道贯穿整个村落的建筑形式是羌族特有的居住形式,也是目前世界已发现的、唯一的村落营造方式,且被美国西点军校列为军事研究案例。其营造技艺和构想都属于世界建筑史上的奇迹,具有独特的研究意义和开发利用的价值。
(五)以民居大集合形式的传统羌族村落
传统羌族村寨聚落主要集中布局在半山、高半山、河谷地带。以民居集合形式的村落多分布在河谷平坦处或由半山向河谷过渡的等高线上。主要以民居为主,建筑形式多为石砌,也有干栏式和土石结合。集中聚集在等高线上展开布局,依地形变化,层层落落,遮挡层次分明,与周围环境相互协调,田园风貌较为浓厚。如休溪羌寨、汶山羌寨等。此种村落布局和农业开发可为今后的羌族聚落的恢复提供重要参考价值。
五、结语
凸显地域特色是传统羌族村寨聚落发展的必然选择,对传统羌族村寨聚落的保护和修缮迫在眉睫,文化认同不足,盲目开发和不切实际的保护是难以持续发展的。自然地理环境和人文文化需要当地文化界学者专家进行更多的挖掘研究,才能为今后的建筑规划、建筑修缮学习借鉴。保留羌族村落文化精髓,利用现代视野发展具有民族地区特色旅游,增强民族文化认同,使羌民在其中得到实惠和效益,从而立足村寨实际发展道路。以文化促发展,最终促进传统羌族村落的保护和可持续发展。
参考文献:
[1]常璩,撰.刘琳,校注.华阳国志校注[M].成都:巴蜀书社,1984.
[2]祁嘉华,主编.苏志刚,刘倩,祁俊程,副主编.营造的初心——传统村落的文化思考[M].北京:中国建材工业出版社,2018:218.
[3]季富政.中国羌族建筑[M].成都:西南交通大学出版社,2000:85.
作者简介:晏安,硕士,阿坝师范学院美术学院讲师。研究方向:园林景观设计、建筑装饰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