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挤压下农村未婚男性养老担忧与生活质量的关系研究
2023-06-04张群林汪媛媛李志彬
张群林,汪媛媛,李志彬
(西安工程大学管理学院,西安 710048)
2020 年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表明,中国60岁及以上人口占比达到18.70%,比2010 年提高了5.44 个百分点,人口老龄化程度进一步加深。预计到2050 年中国老年人口将达到4.80 亿,约占总人口的35%,到时中国将进入重度老龄化国家[1]。而自20 世纪80 年代以来,中国出生人口性别比持续偏高,在低生育水平的共同作用下,与传统的“男高女低”的婚姻模式同向重叠,造成男性婚姻挤压,形成大量男性过剩人口[2]。郭显超[3]根据2010 年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估计了中国2011—2060 年累计的男性终身未婚人口数,其中低方案预测其将达到2 128.32 万人,高方案预测其将达到4 177.77 万人。值得注意的是,数量如此庞大的男性过剩人口在未来30 年内将逐步进入老龄阶段,可能会对中国未来的养老问题造成重大冲击。
1 文献回顾
党的十九大报告强调要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构建养老、孝老、敬老政策体系和社会环境。在中国,自古以来最主要的养老方式就是家庭养老,配偶和儿女是家庭养老资源的重要供给者。然而,受婚姻挤压的农村未婚男性面临着难以成婚带来的配偶和子女缺失的困境,从而导致未来家庭养老保障不足的问题。出生人口性别比的持续偏高、城乡人口大规模流动以及传统“男高女低”的婚配模式使得大龄未婚男性群体集中在经济条件相对落后的农村地区[2],这些地区普遍经济条件比较落后、养老设施不够丰富。在社会养老保障体系不够完善以及这群农村未婚男性自身兼具贫困与脆弱等特点的多重困境下,男性婚姻挤压有可能会诱发这些地区的社会养老危机[4]。
目前已有不少学者分别研究了婚姻挤压和生活质量对农村未婚男性养老担忧的影响。研究发现,婚姻挤压使得农村大龄未婚男性的未来养老具有脆弱性[5]。在婚姻挤压下,农村大龄未婚男性配偶缺失导致子女缺失,使其自身的养老保障出现断层,传统养老保障缺失严重[6];由于缺乏配偶以及子女的支持,他们对未来养老缺乏信心[7]。因此,婚姻挤压会对农村养老造成显著负面影响。由于自身养老能力不足,农村未婚男性未来养老问题十分复杂[8]。生活质量是人们对生活总体水平和各种客观生活条件的主观评价,反映人们对生活的总体满意度以及对生活各方面的满意度[9]。研究发现,农村居民生存质量对晚年养老忧虑具有负向预测作用[10];对目前的生活质量评价越高,则养老心态越好,对未来养老的担忧程度也就越低[11];对居住条件越满意、对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质量评价越高,养老总体心态就越好[12,13]。然而,这些研究只是单一地分析了婚姻挤压或生活质量对农村未婚男性未来养老的影响,没有将二者结合起来进行研究,并且对三者之间的关系还缺乏了解。
基于此,本研究将探讨婚姻挤压对农村未婚男性未来养老的影响,以及生活质量的中介效应。尽管目前大部分农村未婚男性尚未进入老年生活阶段,但未雨绸缪,对其未来养老进行研究具有十分重要的预见性价值,不仅有助于预判农村未婚男性养老问题的发展趋势,同时也能为有关部门调整和完善与之相对应的养老政策提供理论依据。
2 数据、变量及模型
2.1 数据来源
本研究所使用数据来源于2020 年7—9 月开展的农村家庭婚姻状况调查,调查内容包括个人基本状况、婚姻状况、婚姻观念、养老情况、社会支持等方面的问题。该调查由西安工程大学人口与社会政策研究所组织,在线上招募来自陕西、山西、河南等地高校的农村籍或能够接触到农村籍调查对象的大学生作为调查员。由被选中的大学生调查员利用暑假回乡进行调查。西安工程大学的研究人员对被选中的大学生调查员进行指导、培训、调查监控和管理。
调查采用的是非概率方便抽样方法,由调查员在自己居住地联系当地人员,筛选合格的并愿意接受调查的对象进行调查,再根据调查对象的实际情况选择合适的调查方式。一种是通过问卷星平台进行电子问卷调查;另一种是传统的纸质版问卷调查。调查共回收1 600 份问卷,覆盖陕西、河南、甘肃、云南等30 个省、市、自治区61 个不同的村,经审核,剔除了一部分的无效问卷,最终得到有效问卷1 300份,有效率为81.25%。其中陕西和河南的调查样本占48.85%,由于陕西和河南作为中国中西部的缩影,具有一定代表性,而其他28 个省的分布较为均匀,虽然调查存在一定偏差,但由于调查涵盖省份较广,因此调查数据具有一定代表性。
基于本研究需要,将研究对象限定为18 岁及以上的农村未婚男性,在剔除了养老担忧及感知婚姻挤压等关键变量上存在缺失值和无效值的样本后,最终进入分析的农村未婚男性样本为404 个。
2.2 变量设置
1)因变量:本研究的因变量为养老担忧。采用题项“您担心自己以后的养老问题吗”对农村未婚男性的养老担忧进行测量,选项为“完全不担心、不太担心、一般、比较担心、非常担心”。
2)自变量:自变量选取感知婚姻挤压和生活质量。“感知婚姻挤压”采用7 个题项进行测量,包括“您对自己现在还没有结婚感到失望吗”“您在意自己到现在还没有结婚吗”“您有因为自己未婚而抬不起头(或受到过歧视)吗”等,每个题的选项均采用Likert 的5 级评分。探索性因子分析发现,7 个题项均为单因子负荷,各成分与潜在因子的相关系数均大于0.639,且潜在因子的特征根大于4.11,其方差解释率为58.84%,说明这7 个成分是该潜在因子的显性表现。分析时将其中一道反向题目正向化处理后,7 道题进行加总,总分越高,表明个体感知到的婚姻挤压越强烈。量表具有良好的信度(α=0.881)和效度(KMO=0.901)。“生活质量”采用Diener 等[14]开发的生活质量量表。该量表共有5 个项目,每个问题的选项得分为5 级,得分越高,则生活质量越高。该量表已经得到大量使用和验证,具有良好的信度与效度。在本研究中,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906。
3)控制变量:控制变量包括影响农村未婚男性未来养老担忧的个体特征和社会环境特征。模型中各变量的定义、赋值和基本情况如表1 所示。
表1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2.3 统计模型
由于本研究的被解释变量——养老担忧是有序三分类变量,因此采用多元有序Logistic 回归模型进行分析。将被解释变量设为Y,赋值为0、1、2,分别表示农村未婚男性对养老问题不担心、一般担心、很担心。自变量分别记为X1、X2、…、Xm,表达式为:
农村未婚男性对养老不同担心程度发生的概率为P,表达式为:
农村未婚男性对养老问题担心的程度概率之比(Odds),记为P1/1-Pi,其数学表达式为:
将Odds做对数处理,则得到有序多分类逻辑回归模型的表达式:
式中,α为常数项,m表示解释变量的个数,i表示农村未婚男性养老担忧程度等级,即0≤i≤2。βi为解释变量系数,表示解释变量影响农村未婚男性养老担忧方向和程度。
3 实证分析
3.1 模型检验
本研究分别构建了4 个模型来考察农村未婚男性养老担忧的影响因素,模型1 是控制变量对养老担忧影响的有序Logistic 回归模型,模型2 是在模型1 的基础上加入感知婚姻挤压变量,验证感知婚姻挤压对养老担忧的直接影响模型,模型3 是在模型1的基础上加入生活质量变量,验证生活质量对养老担忧的直接影响模型,模型4 是在模型1 的基础上同时纳入感知婚姻挤压与生活质量,验证养老担忧影响因素的影响效应模型。表2 为4 个模型的模型检验信息,4 个模型的卡方检验显著性均远小于0.01,说明统计性显著;4 个模型的Pearson 值和偏差统计量的显著性均大于0.05,不能否定零假设,即模型的拟合效果好;4 个模型的平行线检验显著性均大于0.05,说明各回归方程相互平行,表明有序Logistic回归适合于本研究的数据分析。
3.2 回归结果分析
表3 为有序Logistic 回归分析结果。模型1 是控制变量对被解释变量的影响回归结果,模型2 是控制其他因素后,解释变量感知婚姻挤压对养老担忧的影响回归结果,结果显示,感知婚姻挤压会显著正向影响农村未婚男性的养老担忧。模型3 是控制其他因素影响后,生活质量对养老担忧的影响回归结果,结果显示,生活质量会显著负向影响农村未婚男性养老担忧,即生活质量越高的农村未婚男性对未来养老的担忧程度越低。模型4 是控制其他因素影响后,感知婚姻挤压和生活质量对养老担忧的影响回归结果,结果表明,感知婚姻挤压和生活质量仍然对养老担忧具有显著影响,但其回归系数变小。家庭(子女)养老是中国农村地区盛行的传统养老方式,然而,受到婚姻挤压的农村未婚男性将面临配偶缺失和子女缺失的困境,从而无法实现传统养老保障,因此感知到的婚姻挤压越强烈,对未来养老就会越担忧。生活质量是一个反映个体生活总体水平和生活条件的综合性主观评价指标[9]。拥有高水平生活质量的人群对生活总体及各方面的满意度更高。
3.3 中介效应检验
首先,判断中介效应是否存在,即判断解释变量(X)、中介变量(M)和被解释变量(Y)的路径(X→M→Y)中的回归系数是否统计显著。在本研究中,解释变量为感知婚姻挤压、中介变量为生活质量、被解释变量为养老担忧。表4 为感知婚姻挤压对生活质量的回归结果。模型5 是控制变量对生活质量的回归结果,模型6 是控制其他因素后,感知婚姻挤压对生活质量的回归结果,被解释变量感知婚姻挤压对生活质量的回归系数(b6=-0.288)是统计显著的,这与已有研究结果一致[15-17]。表3 中模型2 的回归结果显示,被解释变量感知婚姻挤压对养老担忧的回归系数(b1=0.169)统计显著;模型4中感知婚姻挤压和生活质量对养老担忧的回归系数(b2=0.159,b3=-0.054)都是统计显著,并且感知婚姻挤压的回归系数由0.169 降低到0.159。模型6 可得系数b6=-0.288,SE=0.040,Za=-7.20,表3 模型4 可得系数b3=-0.054,SE=0.025,Zb=-2.16,用R软件的RMediation 软件包的乘积分布法运行后,得到Za×Zb的95%的置信区间是[0.015 552,0.007 583],置信区间不含0,表明生活质量在婚姻挤压和养老担忧之间的中介效应显著。
表4 农村未婚男性生活质量的回归分析结果
4 结论与建议
本研究基于调查数据,采用多元有序Logistic 回归探讨了感知婚姻挤压、生活质量对农村未婚男性养老担忧的影响及其具体作用机制,得到以下结论:①感知婚姻挤压会显著提高农村未婚男性的养老担忧,感知到婚姻挤压越强烈的农村未婚男性对未来养老越担忧。②感知婚姻挤压会显著降低农村未婚男性的生活质量。③较高的生活质量能显著降低农村未婚男性对未来养老担忧程度。④生活质量在感知婚姻挤压与养老担忧的关系中起着部分中介作用,生活质量能显著减缓感知婚姻挤压对农村未婚男性未来养老担忧的影响。
基于研究结论,提出如下建议:①重视农村未婚男性未来养老问题。受婚姻挤压的农村未婚男性可能会面临长期甚至是终身未婚的困境,这将直接导致其未来传统养老主体缺失,传统养老保障难以实现。同时,遭受婚姻挤压的农村未婚男性人口数量庞大,但却较为分散,如果不加以关注并采取有效措施,他们很有可能成为积极应对老龄化进程中的新问题。②要统筹兼顾农村未婚男性的婚姻挤压问题与未来养老难题。营造更加多元化、包容的婚姻文化氛围,为农村未婚男性提供更好的生活空间,减少社会对他们的偏见,缓解婚姻挤压带来的各种压力。建立健全针对男性过剩人口未来养老生活的保障制度,加大建设农村医疗卫生服务体系、社会养老保障体系,真正意义上实现“老有所养、老有所依”。③可以采取社会工作介入等方法帮助农村未婚男性人群树立健康积极向上的人生观,正确客观地认识自己的处境,乐观积极地面对生活,同时,从国家、社会和村落等多方面采取措施,提升农村未婚男性的生活质量,降低对未婚养老问题的忧虑和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