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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前考证笔记的文体生成及其意义考论

2023-06-02多洛肯宋芬芬

关键词:考据笔记文体

多洛肯,宋芬芬

(西北民族大学 中国语言文学学部,甘肃 兰州 730030)

考证笔记是笔记中学理性最强的一类,又名考据笔记、考辨笔记、杂考笔记、考订笔记、考据辨证笔记、学术笔记等,本文称之为考证笔记。目前已有的考证笔记研究集中于宋代以后,而且重点关注考证笔记中的史料、语料以及丰富的考证成果,如曾美月《宋代笔记中音乐学术考辨文献的史料价值——兼及考察〈霓裳羽衣曲〉在后世的流传》、姜丽《宋人学术笔记中〈诗〉学资料考论》、郭海洋《学术笔记方俗语问题研究》、钟虹《宋代笔记中俗语词研究资料的发掘与探讨》、贺斯瑞《清代笔记戏曲“考辨类”史料研究》等。对宋前考证笔记的研究则多为单个作品的全面研究,如王欢《〈古今注〉研究》、宋芬芬《李匡文及〈资暇集〉研究》、李国萍《〈封氏闻见记〉研究》等。对考证笔记文体学方面的探索则比较少,且集中在宋代以后,目力所及,仅刘宇《略论宋代的考据笔记》、李寒光《论清人自编考证笔记的自觉意识》两篇。事实上,宋前的考证笔记经历了一个文体特征逐渐显现、文体意识逐渐自觉、文体规范逐渐确立的过程。因此,对宋前考证笔记进行文体学视野的研究,对于我们了解考证笔记的生成,掌握考证笔记的文体特性,正确认识考证笔记来说至关重要,这也是我们充分利用考证笔记材料的前提。

一、考证笔记的源起

作为一种著述文体,考证笔记的源起一定是在著述观念发生之后。吴承学先生认为,从先秦至汉初,文献皆以单篇形态撰述、流传。西汉刘向校理群书促进了著述的形成,至东汉王充开始有意识地区分著述与文章。汉以后,著述成为一种系统的撰作[1]400-403。因此,考证笔记的源头可以上溯到东汉初期。班固《白虎通义》、应劭《风俗通义》、蔡邕《独断》不仅具有笔记随手记录的特点,而且纪实性较强,考证色彩较浓,可以视作考证笔记发源处的代表。

《白虎通义》作于东汉章帝建初四年(79年),是一部讲论五经同异、统一今文经义的著作,据白虎观会议的论辩结果而撰成。《隋书·经籍志》列入经部《论语》类。体例上,《白虎通义》缀辑单篇散体成书,采用卷、篇两级结构,有篇目。单篇体量普遍较大,至少者都有114字。写作方法多为说明,常用“……者,何谓也?……也”“……何,……也”引出话题,并加以解释,其后罗列相关材料加以证明。引证材料丰富,但内容所限,仅涉及《春秋》《礼记》《尚书》《周易》等儒家经典。《风俗通义》作于东汉末年[2]14,是一部集中论述汉代及以前社会风俗礼仪的著作。应劭在序中介绍其撰述目的:“言通于流俗之过谬,而事该之于义理也”[3]4,则具有教正风俗、疏通义理的追求。《隋书·经籍志》列入子部杂家类。体例上,《风俗通义》与《白虎通义》同,但是篇章体量总体下降,大量出现更为短小的篇章,至少者仅18字。考证丰富,多以“俗说”引出话题,以“谨按”考证话题,表达观点。内容充实,引证材料涉及儒家、道家、法家、杂家以及史学类等各类典籍[2]50。《独断》作于东汉建宁五年(172年),是一部论述汉代及以前典章制度、品式称谓的著作,《隋书·经籍志》列入史部职官类。体例散漫,分为两卷,卷下或分类或不分类,类下缀辑相对独立的散文,各节均无标目,至短者6字,至长者七百多字。艺术结构较散,写作方法多为说明。

从三部代表性的笔记可以看出,考证笔记的发端处就已具有缀辑散体短文,学理性、纪实性较强等特征。但从其创作的出发点来看,早期的这一类笔记对经学的依附性很高,《隋书·经籍志》将三者分别归为经部、子部、史部则主要是据内容而为。事实上,《白虎通义》《风俗通义》之“通义”本身就带有经学注疏的意味,而前者自身就是解经之作,后者虽直接论述风俗,但根本指向仍在于礼。《独断》虽入史部,但以典章制度、品式称谓为核心,与礼亦是紧密相关。这种对经学强烈的依附性是汉代经学大盛的时代风气所致,也是众多文体在早期形态中共有的经学背景的体现。此外,就早期这一类笔记的表现方式来说,写作方法以解释说明为主,语言组织的模式化现象比较突出。因此,种种迹象表明,考证笔记文体的独立性、内容的丰富性、写作方法的多样性、语言组织的灵活性还有待进一步发展。

二、考证笔记的初现

王瑶先生在《中古文学史论·文论的发展》中说:“在文学史或文学批评史上,魏晋都可以说是自觉时期……到了魏晋,无论就文论之肇始说,或文学观念的比较独立说,都和以前发生了显著的变化。”[4]56考证笔记也在魏晋产生了朦胧的文体意识,出现了最早的考证笔记《古今注》。崔豹《古今注》成书于东晋中期[5]11,是一部以注释、考述名物为主的著作。体例上,《古今注》与东汉《独断》相似,只是更加工整。全书采用三级结构,分上、中、下三卷八类,上卷为舆服、都邑二类,中卷为音乐、鸟兽、鱼虫三类,下卷为草木、杂注、问答释义三类。每类之下又分若干节,无标目。各节写作大致是先注释,后考述,紧扣典章制度,带有浓郁的汉学遗风。如《舆服》下:“青囊,所以盛印也。奏劾者,则以青布囊盛印于前,示奉王法而行也;非奏劾日,则以青缯为囊盛印于后也。谓奏劾尚质直,故用布;非奏劾者尚文明,故用缯。自晋朝以来,劾奏之官专以印居前,非奏劾之官专以印居后。”[6]4总体来看,《古今注》单节体量比《独断》更小,至少者5字,至多者270字。单节体量的不断减少,其实是笔记不断寻找自身文体特性的表现,因为笔记需要随手记录,具有随意性,长篇大论需要花费时间和精力,既不利于激发作者的创作兴趣,也不利于笔记题材的广泛拓展,因此笔记随意、杂记的特点是随着短小的体量而逐渐形成的。《古今注》的题材也随着单节体量的减少实现了极大的拓展。与汉代三部代表性的笔记相比,《古今注》突破了以经传典章、仪礼为主要表述对象的园囿,笔触开始转向花鸟、虫鱼、草木、音乐,以及人物发饰、妆容等自身风貌。题材的极大开拓,表明《古今注》已经摆脱经学的桎梏,开始寻求独立的文体地位,这也正是将《古今注》作为最早考证笔记的原因所在。

但从文体学的视角来看,作为考证笔记,《古今注》还有很多不足。首先,体例不够完善。《古今注》的各节内容没有醒目的标题,容易造成黏联不分的情况,同时也不利于读者对内容中心快速、清晰的把握,这表明考证笔记的体例还需要进一步完善。其次,文体特征不够突出。考据辨证是构成考证笔记学理性特点的重要因素,也是考证笔记最重要的文体特征。《古今注》以叙注为主,间有考据辨证,更像一部类书辞典,在都邑、鸟兽、鱼虫、草木四类中尤为突出。如《草木》中:“水杨,蒲杨也,枝劲细纫,任矢用。”[6]13语言表达也以“……者,……也”“……者也”“……,……也”等判断句为主。引文是考据辨证之法的一大标志,也是构成考证笔记学理性特点的一大因素。汉代三部代表性的笔记有着大量的引文,而《古今注》中引文数量较少,大致只有四处,三处在上卷第一《舆服》类,一处在下卷第六《草木》类。这表明其考证意识尚在萌芽。纪实是考证笔记的一大文体功能。但是,《古今注》现存的193节中,带有小说志怪性质的数量大约有12节:上卷《舆服》“大驾”“华盖”;中卷《音乐》“走马引”“淮南王”,《鸟兽》“鹤”“猿”,《鱼虫》“蝙蝠”“鲸”“水君”;下卷《草木》“沈酿者”,《问答释义》“程雅问拾栌木一名无患者何也”“牛亨问曰蝉名齐女者何也”等。举一例来看志怪,《鱼虫》中:“水君,状如人乘马,众鱼导从,一名鱼伯,大水有之。汉末有人于河际见之,人马皆有鳞甲,如大鲤鱼,但手足耳目鼻与人不异,视人良久乃入水。”[6]12描述了鱼、人、神三种属性兼具的水君及其传说。这样的超现实叙事早在《风俗演义》《独断》中就已经出现(1)《风俗通义》有《怪神》一卷专谈怪异之事,《独断》中“疫神”条志怪色彩最浓。。从考证笔记的发展史来看,这类怪异叙事是考证笔记与志怪小说在初始阶段混合发展的产物,唐以后,随着各体文学的发展,以及史学发展的繁荣,考证笔记中的志怪色彩也逐渐褪去,最终承担起纪实的文体功能。

由上可见,随着《古今注》各节体量的变小、题材内容的扩大、考证笔记逐渐摆脱经学的束缚,开始寻求独立的文体地位。但作为考证笔记,《古今注》体例不够完备,文体特征不够突出,存在考证意识淡薄、虚诞怪异之言弥散、有的篇幅过于简短等缺陷,而文体观念在崔豹的写作意识中也尚未明晰。这表明崔豹在人的自觉、文的自觉等大社会意识背景的激扬之下,产生了朦胧的考证笔记的文体意识,但是文体认知仍然受制于时代,有益的探索未能到达理想的彼岸。

三、考证笔记的发展与定型

有唐一代,学术和文学高度繁荣,治学的方法和文学的门类更加多样,这就为考证笔记的发展与定型创造了条件。刘叶秋《历代笔记概述》中提到的唐五代考证笔记有《封氏闻见记》《资暇集》《刊误》《中华古今注》《苏氏演义》《兼明书》六部,除后唐马缟的《中华古今注》因体例沿用《封氏闻见记》、内容多注释《古今注》而在考证笔记的发展史中显得平庸以外,剩余五部在文体发展史中都有着自己独特的地位。下面即以时间为序,对这五部考证笔记的文体意义进行分析。

封演《封氏闻见记》大致成书于贞元六年(790年)以后[7]667,是一部以记述唐时宗教典籍、名物典章、地理民俗、人物轶事为主的著作。体例采用卷、节二级结构,每节均有标目,与《古今注》相比取消了门类。标目以两字为主,如卷一“道教”“儒教”,卷二“文字”“典籍”等。标目的出现,进一步规整了考证笔记的体例,使得考证笔记在题材范围不断拓展、内容驳杂性不断提高的发展趋势中,以一种简明的方式区分诸节,标注起讫,并以醒目的主旨概括方式方便读者阅览、交流,在内容的驳杂与体制的整饬之间获得了相对的平衡,因而也被后世的考证笔记广泛使用,如宋代《容斋随笔》《学林》《演繁露》,明代《焦氏笔乘》《谭苑醍醐》《丹铅杂录》,清代《日知录》《十驾斋养新录》《陔余丛考》等。对于考证笔记材料的整理与使用来说,标目的出现意义非凡。陈垣在《中国史料的整理》中就强调“笔记题目的整理是非常必需的”:“要把所有的笔记,无目录的加上目录,有目录的加上总目,有总目的编为索引,使后来要从笔记里找寻任何材料的都可以一目了然。”[8]839这里的“目录”就建立在笔记标目的基础之上。此外,《封氏闻见记》各节体量总体增加,至多者一千两百多字,至少者六十多字。篇幅容量的增加,带来了作品叙事的博瞻,从而增强了作品的可读性、纪实性和史料性,《古今注》中简短的注释性条录自此退出了考证笔记的舞台,这是唐代考证笔记的一大进步。如卷一“道教”:

本自黄帝,至老君祖述其言,故称为黄、老之学。战国时,圉寇、蒙庄之徒著书,咸以黄、老为宗师。圉寇《天瑞篇》引黄帝之书曰:“谷神不死,是为玄牝;玄牝之门,是为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此章黄帝之言,而存五千之内,则老氏所著书同出已明矣。其后学道、学儒、学墨诸家,分门各为一教。汉武帝进用儒术,黄、老由是见废。后汉桓帝梦见老子,诏陈相孔寿立庙于苦县,刻石为铭。今亳州真源县,即楚苦县赖乡也,汉时属陈国。郭缘生《述征记》云“老子庙中有九井,汲一井,八井皆动”,即其地也。国朝以李氏出自老君,故崇道教。[9]1-2

封演用自然、平实的语言,以丰富的材料和极其简明的叙事勾勒道教流变脉络,叙述中有考辨,逻辑清晰,已经完全看不到注释性的文字。这种简洁的表述,以及融考辨、叙事为一体的写作手法,将考证笔记的纪实性、学术性、史料性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

题材上,《封氏闻见记》也作出了极大的拓展。《古今注》主要是对舆服、都邑、乐曲、鸟兽、草木、虫鱼、珍宝、饰物等的考释,《封氏闻见记》内容涉及宗教、文献流传的介绍,文字音韵知识的总结,唐代制度、习俗的说明,俗语的解释,娱乐活动的记载,自然现象、地理物产的叙、释,还有仿照《世说新语》记的人物逸事等。除名物、礼制的考释之外,都是封氏新开拓的内容。引文是考证文体的一大特征,尤其从唐开始,大量引用材料作为论据的辨析方法成为考证笔记的通例。《封氏闻见记》广征博引典籍及诗赋等材料为辨析提供了充分依据,表明该文体的考证功能在唐代得到空前强化。《封氏闻见记》现存10卷98节,其中引《尚书》《毛诗》《春秋》《礼记》《礼经》《周礼》《本草》《汉书》《风俗通义》《博物志》《两京记》《西征记》《述征记》《交广记》《玄中记》《荆州记》《续搜神记》《茶经》等典籍近90种,引散文、诗赋等达两百余条。如卷六“羊虎”条引书8种,卷八“历山”条引书三种、诗三首。与类书“抄集群书词、句、段、篇,分类排攥,以供检查”[10]220不同,这些引文因论证观点而存在,文字考证的学术功用因此得到强化,考证笔记的学术性和史料性也因引文的密集使用而大幅提升。纪实是考证笔记的另一大文体功能。《封氏闻见记》继承了《古今注》的纪实性,在考述某一条渊源时,对涉及本朝的人事也一并加以考论。尤其对唐代施行的某些制度在不同时期的调整变化予以评述,可补正史之阙。如卷三“贡举”“制科”“曹铨”,结合具体的历史事件讲述唐代不同类型的人才选拔制度在中唐以前各个阶段主持机构、选拔程序、选材科目、取材标准、文人风尚等的变化,史料价值极高。美中不足的是,《封氏闻见记》中仍有神奇怪异之事。98节中,带有小说志怪色彩的大概有三节:卷六“羊虎”、卷七“石鼓”、卷八“鱼龙畏铁”;且受《世说新语》影响,末尾两卷记录唐朝的士人轶事,志人小说的篇幅占到了五分之一左右,体现了唐前中期考证笔记文体观念的模糊。

《封氏闻见记》在体例的完善,写作手法的提升,以及题材内容的拓展上作出了巨大贡献。但是,考证笔记对纪实的追求以及文体意识的自觉还有待后来者的努力。随后的《资暇集》就完成了这两项任务。

李匡文《资暇集》成书于唐大中末咸通初[11]76,是一部以考证为中心的著作,内容涉及名物典故、文献考证、礼仪习俗、语言文字考辨等方面。该书共三卷,体例与《封氏闻见记》同,分为卷、节二级,每节均有标目,简洁整饬。标目两字至五字不等,以两字、三字居多。题材内容上,《资暇集》新开拓了考辨典故、考证文献两类。《资暇集》最大的文体贡献体现在序言当中。《郡斋读书志》引《资暇集》序曰:“世俗之谈类多讹误,虽有见闻,嘿不敢证,故著此书,上篇正误,中篇谭元,下篇本物,以资休暇云。”[12]562首先,序言中明确提出的“正误”“谭元”“本物”都离不开考据辨证的方法,而考据辨证正是考证笔记区别于其他笔记的最重要的文体特征,因此这三个关键词的出现是考证笔记文体意识的突显,尤其“正误”一词,更是考据辨证意识的鲜明体现。将考据辨证放在序言中表述,并将其作为自己的创作宗旨,表明李匡文已经精准地把握到了这类文体的核心特征,并有意地将其作为一种独立的文学样式进行创作。其次,“正误”“谭元”“本物”所代表的考据辨证与“以资休暇”的观念共同出现在了一句话中,这两种层次的表述指向了考证笔记的三大特征,一是文体功能的学术考证;二是创作观念的自由为文;三是文体风格的简洁明快。因此,《资暇集》的出现是考证笔记文体意识自觉的标志。

《资暇集》的考证意识集中体现在他的引文密度中。《资暇集》全书共95节,有引文的就达89节,比例高达94%左右。其中引《本草》《兵书》《苻子》《风俗通义》《魏子》《秘记》《汉纪》《江陵记》《两京新记》《字书》《风土记》《释名》《后周书》《五经正义》《开元礼》《白家六帖》《蒙求》等典籍近50种。如上卷“请长缨”条共255字,引文有五处,引言115字,约占全文二分之一。纪实是考证笔记重要的文体功能,这一功能在《资暇集》中得到了彻底的实现。《资暇集》共95条,带有志怪色彩的只有两条,一条在中卷“急急如律令”,描述律令是雷边捷鬼,善走,与雷相疾速[13]186;一条在下卷“龙钟”,解释“龙钟”之义来源于“龙之致雨,上下所践之钟,固淋漓溅淀矣”[13]194。两条材料皆属于解释词语,探究词源,主旨并不在对事物本身作神异的叙述。因此,考证笔记一直以来的神异叙事在晚唐《资暇集》中彻底消失,正是这种彻底的执行,让纪实突显了考证笔记重要的文体品格。其后的《刊误》《兼明书》都未涉及神异叙事,后世的考证笔记也皆以纪实为尚,偶有的神异成了末流,且再难达到《古今注》的数量。这种受唐代史学繁荣影响而产生的从部分纪实到完全纪实的变化,也带来了考证笔记叙事、考证方式的重要变化。《古今注》《封氏闻见记》的叙事考证二手材料占有一定比例,而《资暇集》则更着意于文字的真实性,注重第一手材料,即记录亲身经历,或亲朋好友的见闻,以此阐明自己的观点。因此,考证笔记考量社会现实的功能得到加强,纪实性、学术性的文体品格得以凸显。这也让考证笔记走上了与“诬谩失真,妖妄荧听”[14]938的小说全然不同的两条道路(2)博物志类文献多涉虚妄,亦属小说之列。。所以,《资暇集》的出现标志着考证笔记文体的独立。

李涪《刊误》成书于广明元年(880年)以后[11]77,是一部以考证唐代礼制、社会风俗为主的著作。全书两卷,卷下分节,有标目。《刊误》的文体价值体现在对《资暇集》所确立的考据辨证的文体观念的践行中。与李匡文一样,李涪也在序言中交代了撰述目的:“余尝于学古问政之暇,而究风俗之不正者,或未造其理,则病之于心。爰自秦、汉,迨于近世,凡曰乖盭,岂可胜道哉。前儒广学,刊正固已多矣,然尚多漏略,颇惑将来。则书传深旨,莫测精微,而沿习舛仪,得陈愚浅,撰成五十篇,号曰《刊误》。”[15]2575这种刊正风俗、礼仪的撰述目的与《资暇集》“世俗之谈类多讹误,虽有见闻,嘿不敢证,故著此书”相同,皆以考据辨证为创作的出发点,而考据辨证就是考证笔记区别于其他文体的重要特征。因此,《刊误》对《资暇集》所确立的考证笔记考据辨证的核心特征进行了确认和再确立,这一做法稳固了考证笔记的核心要素,推动了考证笔记文体观念的普及。

苏鹗《苏氏演义》,原书十卷,今仅存由《永乐大典》辑出者两卷。现存内容中《古今注》的条目大约占了五分之三。在体例的编排上,《苏氏演义》作出了贡献。《苏氏演义》采用了卷、节二级,无标目的体制。这种简单的编排体制在后世考证笔记中亦占有一定的比例。南宋庄绰《鸡肋编》,朱翌《猗觉寮杂记》;清王应奎《柳南随笔》等均采用这样的体例。在内容驳杂,不便分类,作者又无意进行整理编排的情况下,考证笔记通常会显现出这样的体例。有时考证笔记也会因为内容较少,无法分卷,看上去只有各节内容的抄录,如明代陆深《传疑录》、陈继儒《群碎录》等,这种情况也可以看作是《苏氏演义》体制的变体。某种意义上说,这种简单的编排方式更能显示出考证笔记内容驳杂、随手记录的特性。

丘光庭《兼明书》作于晚唐五代时期,是一部考辨儒家经典、《文选》兼及其他的著作。《四库全书简明目录》评价“引据典核,辨订详明”[16]472。在考证笔记的文体发展史中,《兼明书》继续践行了《资暇集》所确立的考证笔记考据辨证的文体观念,并在体例安排上做出了新的贡献。该书采取卷、类、节三级,有标目体制。这种结构融合《古今注》和《封氏闻见记》的体例特点,将考证笔记的规整度提到了最高,在考证笔记的发展史上亦具有典范意义。北宋何薳《春渚纪闻》、南宋吴曾《能改斋漫录》等均采用这种体例。至此,后世考证笔记常用的几种体制均已出现,分别是《古今注》卷、类、节、无标目体制,《封氏闻见记》卷、节、有标目体制,《苏氏演义》卷、节、无标目体制,《兼明书》卷、类、节、有标目体制。

从上面列举的五部考证笔记来看,唐五代考证笔记在前代的基础上有了极大的发展:考证笔记几种基本的体例相继出现;题材范围极大拓展;考据辨证的文体特征得以确立;考证、纪实的文体功能得以明确;简洁明快的文体风格观念也得以显现,考证笔记基本的文体规范由此树立。再从整体的发展流变来看,唐五代考证笔记也经历了文体观念的确立、文类观念的自觉。

“文献的命名往往能够反映作者或整理者对该文献文体属性的认知”[17]215,从几部考证笔记的书名也能够看出文体观念的变化。《古今注》以“注”为名,在写作手法上也以叙注为主,整体看来既有类书辞典的特征,又有经学注疏的影子。《封氏闻见记》“闻见”二字虽有史学实录之精神,但“记”与唐传奇常用的篇章名称“记”相合,表明叙事是全书主要的写作手法,则其文体观念与唐传奇相关。《资暇集》又名《资暇录》《资暇》,“资暇”二字强调了一种无意为文的写作态度,这样的写作态度最符合笔记“内容的选择无拘无束,形式上不拘一格,艺术风格千姿百态”[18]的文体特点。《苏氏演义》最初似以《演义》流传[19]16,为阐发义理之作。从现存的两卷本来看,《苏氏演义》多以《古今注》中的内容为纲,加以论证发挥,增加的内容也与《古今注》的题材内容相合,大约可以看作是《古今注》的补充版。《刊误》为订正讹误,《兼明书》之“兼明”则是主业、副业兼为通晓之意。从东晋至晚唐五代六部考证笔记的书名来看,《古今注》《苏氏演义》都有着类书辞典、经学注疏的影响;中唐时期的《封氏闻见记》与唐传奇的文体观念相关;至晚唐《资暇集》,笔记自由为文的文体观念凸显出来,考证笔记由此确立了自己的文体类别;之后的《刊误》《兼明书》则沿着《资暇集》开辟的道路继续前进,尤其《刊误》,将考证笔记考据辨证的文体特征鲜明地标识在了书名当中,表明考证笔记的文体特征已经被文人认可,《兼明书》则在书名中张扬自己学识之广博,考据辨证的文体观念成为题中应有之义,这就说明考据辨证已经成为文人心中默认的考证笔记的文体属性。所以,从书名来看,晚唐五代时期考证笔记就已经在文人心中成功确立了自己的文体观念。

此外,唐代几部考证笔记之间频繁地对同一话题的探讨以及材料、观点的重复现象也值得注意,这标示着作家在创作此种笔记时文类观念的自觉。《封氏闻见记》中,“公牙”“豹直”“纸钱”“忌日”各条在《资暇集》中的“押牙”“豹直”“忌日”(中含“纸钱”)皆有化用和探讨。《刊误》中,“起居”“厩焚”与《资暇集》中的“起居”“问马”对同一话题展开讨论,且“厩焚”与“问马”观点重合;“切韵”与《封氏闻见记》“声韵”中的部分内容都是介绍《切韵》的相关知识。现存《苏氏演义》二卷中,“历山有六”“天子赦天下必竖以鸡”与《封氏闻见记》“历山”“金鸡”探讨同一话题;“俗呼奴为邦”“醋大者”“龙钟者”分别是对《资暇集》“奴为邦”“措大”“龙钟”补充、驳斥和征引。《兼明书》中,“社树”与《苏氏演义》“周礼云二十五家为社各树其土所宜木”都讨论社树,且论据材料部分重合;“土牛义”一条包含了《刊误》“出土牛”中所有的材料和观点。虽然,这种文献及考证的内部交流没有明确的标识文字,但是,如此高频率的重复现象足以说明考证笔记之间已经形成了较为稳定的联结关系,这就暗示着文类观念的自觉。

总之,考证笔记源于东汉,出现于魏晋,确立于晚唐五代。东汉时期,《白虎通义》《风俗演义》《独断》等著作奠定了考证笔记缀辑散体短文、学理性考述、纪实性表述等特性。但是,由于其对经学的依附性过高,在文体的独立性和内容的丰富性上都不足以称之为考证笔记。东晋时期,《古今注》的出现标志着第一部考证笔记诞生。其在题材内容上对经学范围的突破,表明考证笔记已经开始寻求独立的文体地位。但是,作为考证笔记,《古今注》体例不够完备,文体特征不够突出,存在考证意识淡薄、虚诞之言弥散、某些篇幅过于简短等缺陷,而文体观念也未能在崔豹的写作意识中明晰。中唐时期,《封氏闻见记》完善了考证笔记的体例,大大拓展了题材范围,并且扩充了篇幅容量,增强了作品的可读性、纪实性和史料性。晚唐时期,《资暇集》明确了考证笔记考据辨证的文体特征,展现出了简洁明快的文体风格观念,并以实际的创作贯彻了考证笔记考证、纪实的文体功能,所以标志着考证笔记文体的确立;紧随其后的《刊误》则对《资暇集》所明确的考证笔记考据辨证的核心特征进行了确认和再确立,从而稳固了考证笔记的核心要素,促进了考证笔记文体观念的普及。唐末五代的《苏氏演义》《兼明书》,又在考证笔记的基本体例上作出了贡献。梳理几部唐五代考证笔记书名的变化以及内部的联系,也可以看到文体观念的确立以及文类观念的自觉。

由此可见,唐、五代是考证笔记文体确立的关键时期。自此以后,考证笔记确立了自己的文体规范,“走上了独立发展的路途”[20]91。而这一文体在晚唐五代时期确立的原因不仅与创作者的文化修养、身份地位、文化趣味等因素有关,而且与唐、五代时期的社会文化思潮密切相关。首先,现存唐、五代考证笔记的作者都是文化素养极高的进士或者朝廷官员,因此他们丰富的知识积累和广博的社会见闻为考证笔记内容的丰富性、材料的可靠性、观点的思辨性提供了重要保证。其次,唐朝统治者重视史学,设立了先后隶属于门下、中书两省的专职修史机构史馆,修史者的地位随之提高,修史规模以及史学思想也得以迅猛发展。考证笔记中类于史学的纪实性特征就在此浪潮中得以形成。再次,唐朝中期发生了一场严重的内乱,这场内乱不仅导致了政治秩序的失控,还引发了知识和思想秩序的紊乱[21]100。自此以后,有责任感的中晚唐以及五代的知识分子们将清理乱局、重建秩序作为自己的使命,关于经学、礼学、哲学、史学、文学等方面的讨论就此展开。考证笔记就是在这样的大讨论中逐渐明确并树立了考据辨证的文体特征。所以,考证笔记考证、纪实的两大文体功能是在唐代史学繁荣以及中晚唐、五代重建思想秩序的文化思潮中逐渐确立的。总之,在创作者主观因素的催化下,在唐、五代社会文化思潮的推动下,考证笔记最终在晚唐、五代时期确立。

四、宋前考证笔记的文体内涵及其意义

对文体生成史的梳理有助于我们深入理解文体的内涵。郗文倩《中国古代文体功能研究论纲》中强调:“每一种文体都萌发于特定的历史土壤,活跃在特定的历史语境,具有特殊的功能用途以满足特殊的精神需求,进而形成自身独特的修辞方式,并最终以文字的方式‘塑形’。”[22]30因此,文体自萌发之时起就承担的功能用途直接影响到文体的体制和风格。考证笔记发源于东汉。在汉代经学兴盛的时代背景下,东汉三部笔记《白虎通义》《风俗通义》《独断》均以经学为旨归,以考证、纪实为主要功能,缀辑散体短文成书,这样的著作样式满足了文人们日常思索、考证、记录、积累的需要,尤其是勤于思考、乐于辨证的学者们的精神需要,因而被后世的文人学者继承发展开来。也正因为如此,从列举的几部宋前考证笔记来看,作者以精于经学、史学、礼学的学者为主。9位作者中,班固是东汉著名的史学家、经学家;应劭著有《汉官仪》,精于礼学;蔡邕校订“六经”,刻印熹平石经,参与《东观汉记》的续写,既是经学家,也是史学家;崔豹,曾任乡饮酒礼博士,精于礼学;李匡文,曾任图谱官,撰有谱牒类著述六种、别史类一种,是唐代的史学家;李涪,以《开元礼》及第,时人称为“周礼库”,曾任国子祭酒,精于礼学;邱光庭,曾任太学博士,精于经学。唯有封演、苏鹗二人没有直接证据表明其经学、史学和礼学的才能,但二人均是进士已被学者证明。

宋前考证笔记的作者主体是文化精英,但著述的内容却比较杂,既涉及儒家经典、礼仪制度、文学掌故等雅文化,也涉及民间风俗、俚语俗称等俗文化,显示出题材内容强大的包容性。在驳杂的内容中,考证笔记于具体话题的选择上,又表现出一定的倾向性,尤其是在考证笔记文体确立之后,倾向于发掘有争议的内容,以文人学者的角度查考、辩驳,凸显出考据辨证的文体特征。题材内容的驳杂性也影响到考证笔记的文体风格和基本体例。因为内容兼涉雅俗文化,作为一种著述文体,篇章风格需要统一,而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以简明、质朴的文笔来展开内容。于是,内容的驳杂,促成了考证笔记简明的文体风格。同时,也因为题材内容的驳杂,各部分内容长短不定,所以需要标题来确定各部分文字的独立性,整理成书时也需要对内容进行归类,再加上古书常有的分卷方式,故而形成完整的卷、类、节有标目的三级体制。但是,因为笔记成书时带有的随意性,这样的体制又不固定,除“节”作为基本单位是必需的以外,其他组织方式均可舍弃,充分体现出笔记自由为文的特点。

文体研究的内容除基本的体式规范之外,还有文体风格。考证笔记的文体风格以简洁明快为主。这一文体风格的形成既有其内部原因,又有外部原因。首先,考证笔记的作者以文人学者为主,满足的也是文人学者日常思考和知识积累的需求,随手记录,雅、俗兼顾,作者关注的重点是知识,而不是文采。因此,考证笔记的文体风格既没有走向轻佻俚俗,也没有倾向于板正典重,更没有追求符采炳蔚,而是如话家常,简洁明快。其次,唐代是考证笔记文体确立的关键时期。前面已述,唐人重视史学,史学思想与史学写作都是空前发达。在这样的文化背景之下,考证笔记不但吸收了史学“事皆不谬,言必近真”[23]54的求实精神,在写作手法上也吸收了史学“以简要为主”[23]60的叙事风格,由此在大量的文体实践中奠定了考证笔记简洁明快的文体风貌。

综上所述,考证笔记是一种文人学者日常用来思索考证、积累知识的著述文体,主要特征是考据辨证,重要功能是考证、纪实,文体风格以简洁明快为主,题材内容广泛,基本的体例是卷、类、节有标目的三级体制,除基本单位“节”以外,其他组织方式均可舍弃。

基于考证笔记的文体生成史和基本内涵,我们可以看出,考证笔记起源于东汉考证类的笔记,早期的这一类笔记奠定了考证笔记特殊的功能和用途,为晚唐五代考证笔记文体的确立提供了根本支持。唐五代时期,考证笔记大量的文体探索和文体实践,则为考证笔记文体的确立、文体内涵的确定和明晰提供了重要保证。再将考证笔记放在整个中国古代的文体体系中来看,其材料丰富、观点鲜明,可供研究者采掇的成果随处可见,与学术研究关系最为密切。因此,晚唐五代考证笔记的确立对于后世考证笔记的发展、笔记的发展乃至学术研究的发展都有着重要意义。

(一)为后世考证笔记的繁荣奠定了基础

唐五代考证笔记确立的文体规范,进行的文体实践,为后世的考证笔记提供了典型的写作示例和丰富的考据辨证经验。体例上,如前所述,后世考证笔记基本沿用了《古今注》以及三部唐五代考证笔记所确立的四种体例;题材内容上,唐五代考证笔记涉及宗教典籍、名物典故、地理动植、礼仪风俗、天文历法、历史典章、文献考证、语言文字考辨等各个方面,奠定了后世考证笔记的基本范围;文体风格上,唐五代考证笔记简洁明快的行文特点也被后世的考证笔记广泛继承。此外,后世考证笔记的许多特点也已在唐五代考证笔记中出现,唐五代考证笔记积累的许多考据辨证经验也被后来的考证笔记所吸收。如刘宇《略论宋代的考据笔记》[24]中总结宋代考证笔记“考证繁杂,不只专注于经史”“考证中夹杂议论”“相互之间多有学术共鸣与争鸣”,在几部唐五代考证笔记中都有体现;“与实证相结合”,在《封氏闻见记》“窃虫”“霹雳”“鱼龙畏铁”诸条中已经应用;“与经世致用相结合”,李涪《刊误》中的多数礼俗考辨正是由现实而发。清代是考证笔记发展的又一座高峰。清代学术集大成,尤其乾嘉经学考据,更是其中的代表。考据学者们非常擅长利用考证笔记来进行学术研究,如顾炎武、阎若璩、王鸣盛、钱大昕、王念孙、俞樾等人都有考证笔记传世,他们经常在考证笔记中进行的文献考证和语言文字考辨也已在唐五代考证笔记中肇其端。因此,晚唐五代考证笔记文体的确立和实践为后世考证笔记的繁荣奠定了基础。

(二)促进了笔记文体地位的提升

笔记是一种以随笔的形式记录见闻、杂感的著述文体。题材广泛,由相对独立的散体短文缀辑而成,具有短小、随意、杂记的特点。刘叶秋《历代笔记概述》将魏晋至明清的笔记大致划分为小说故事、历史琐闻、考据辨证三类(以下简称“小说类”“历史类”“考证类”)[20]4。对于内容驳杂的笔记来说,前两种依据题材性质的归类实难区分,而依据文体功能划分出来的考证类笔记特征最为鲜明。因此,《汉语大词典》对“笔记”文体的解释也完全以考证笔记为主(3)《汉语大词典》注释“笔记”:“一种以随笔记录为主的著作体裁。内容大都为记见闻,辨名物,释古语,述史事,写情景。其异名则有随笔、笔谈、杂识、札记等。”参见汉语大词典出版社出版,《汉语大词典》第8卷,1991年版,第1164页。。事实上,小说类、历史类笔记与小说、历史的关系非常密切,且本质上都属于叙事类文体,思辨性、创新性都不强;而考证类笔记文体独立性强,且叙述、议论相结合,思辨性、创新性都很高,对知识增长的贡献度也比较高。于是,在学者眼里,考证笔记要比其他两类笔记更具学术价值,尤其在清人手里,更是成为标榜博学的重要工具。李寒光在《论清人自编考证笔记的自觉意识》中谈道:“考证笔记这一著作形式,因为尤其能够显示作者学识之渊博,以及考证之俱有根柢,所以备受欢迎,成为编书之首选体裁……他们很期待能有一部易于成书,而又彰显博学的著作问世,以提升自己的学术地位,这当然也是清人编订考证笔记的自觉意识与自赏心态的表现。”[25]所以,考证笔记赋予了笔记学术考证的功能,从而提升了笔记的文体地位,这也让后世的读者不得不开始重视笔记中丰富的文献材料、宝贵的研究成果以及多样的研究思路和方法。

(三)推动了中国古代学术研究的进一步发展

若是突破文体学的范围,再来看晚唐五代考证笔记,就会发现其文体确立的意义不仅限于笔记文体本身。首先,作为一种文人学者日常用来思索考证、积累知识的著述文体,考证笔记以考据辨证为核心的文体特征,以四种典范体例组织的主题松散、题材丰富、体量灵活的文体形式,以简洁明快为主的文体风格,为唐以后学者们累积性的学术研究提供了体式恰当且性质优良的载体。于是,宋元明清时期,考证笔记成为学术研究的重要文体,广泛应用于文学、史学、经学、哲学等领域的研究中。许多学者在自己的考证笔记中,为后世的学术研究留下了宝贵的文献资料和研究思路。其次,考证笔记文体的确立也推动了古代学者学术研究方式的发展。唐代以前,学者们多采用“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等方式进行学术研究。晚唐五代考证笔记的确立,使得学者们开始注重对文献进行详细的考证和辨析,从而推动了中国古代学术研究的深入和广泛发展。因此,晚唐五代考证笔记的确立为中国的学术研究作出了重要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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