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融资模式的创新绩效研究

胡 吉 亚

(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 金融研究所,北京 102488)

一 引 言

国内外形势多变,全球经济低迷,在“十四五”以及未来的很长时期,我国经济将构建以内循环为主体,国内国外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党的二十大报告特别强调:“坚持把发展经济的着力点放在实体经济上,推进新型工业化,加快建设制造强国、质量强国、航天强国、交通强国、网络强国、数字中国。推动战略性新兴产业融合集群发展,构建新一代信息技术、人工智能、生物技术、新能源等一批新的增长引擎。”[1]

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规模持续增长,并且不断地渗透各个产业,深刻改变着制造业、服务业以及人们的生活,5G、云计算、物联网、区块链、人工智能、微电子等不仅使得生产生活更加便捷和智能,而且加深了区域间、产业间的联系,使得各生产要素的流动和使用更加高效。为抢占技术链制高点,保障国民经济安全,各国纷纷将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确立为战略性产业着力发展,美国在《2016-2045年新兴科技趋势报告》中指明了未来新兴科技的重点支撑领域,信息工程、网络安全、数字经济都将是美国未来的发展重点。我国的“十四五”规划也将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纳入重点发展行业。在产业链、供应链重塑的大背景下,如何建立科学的融资体系以支持新一代信息技术持续高速发展,是抢占产业链“链长”位置,提升产业发展核心竞争力的关键问题。

二 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融资现状分析

我国新一代信息技术发展势头迅猛,我国拥有世界规模最大的光纤网络,软件业务平均年增速超过15%;新一代信息技术各子产业产值不断增加,2021年,电子信息产业产值14.12万亿元,十年内增长一倍;大数据产业规模突破1.3万亿元,年增长率达28%;2021年,全国区块链产业规模达65亿元,同比增长30%。[2]

产业蓬勃发展的背后离不开金融资本的支持,目前,我国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的资金来源主要包括内源融资、财政补贴、信贷融资、股权融资和商业信用融资。为具体分析产业融资现状,本文随机选取200家新一代信息技术上市企业,剔除了数据不连贯和ST企业后,最终选定127家企业作为主要研究对象。

(一)内源融资

内源资本是企业外源融资的基础,内源资本充足能够支持企业获得更多的外源资本,也能够使得外源融资的渠道更加广阔。理论上,企业的内源资本主要包括资本公积、盈余公积和未分配利润,资本公积是指企业在经营过程中由于接受捐赠、股本溢价以及法定财产重估增值等原因所形成的公积金;盈余公积是在企业利润中提取的公积金;未分配利润是企业在分配股息、红利和扣除公积金之后的剩余资金。

从127家样本企业的年报数据来看,我国新一代信息技术企业大多都具备一定数量的内源资本,其中,中国联通的内源资本超过1000亿元,另有4家企业的内源资本超过200亿元,还有11家企业的内源资本在100亿～200亿元之间,其余大多数企业的内源资本都在50亿元以下(见图1)。由此可见,我国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的规模尚未达到集约化和垄断寡头的程度。

图1 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样本企业内源融资情况

(二)财政补贴

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隶属我国战略性新兴产业,一直以来都能够获得政府部门的大力支持,财政补贴和税费减免理论上并不能算作企业融资资金,但是,财政上的倾斜确实使得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获得了大量的资金,从而减少了外源融资资金的需求数量。从127家样本企业中选择10家2021年获得政府补贴最多的企业(表1左边3列)和10家获得政府补贴最少的企业(表1右边3列),样本企业中获得最多政府补助的企业是海康威视,合计33.70亿元的政府补助,由表1可以看出,获得政府补贴最多的10家企业总资产也相对较多。

表1 2021年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部分企业政府补助情况

由年报数据可知,127家样本企业除了1家企业未披露数据之外,其余企业均不同程度地获得了政府补贴和税费减免,总体情况与表1相似,即资产规模较大,市场占有份额较高的企业获得的政府补贴也相对较多。

(三)信贷融资

银行体系对于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的支持一直呈增长态势,2022年上半年,在新一代信息技术领域,中国农业银行贷款年增量超过900亿元,增速超50%。[3]交通银行投向包括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在内的战略性新兴产业贷款增幅达到71.85%,随后是中国银行,战略性新兴产业贷款新增3494亿元,较上年末增长67%。[4]

127家企业中除了6家企业数据缺失之外,其余企业或多或少进行了信贷融资,从信贷融资总额上来看,90%以上的企业2016-2021年的年均(1)注:本节所提到的年均都是指2016-2021年的年均值。信贷融资额度都在一千万元以上,其中有98家企业的年均信贷融资额度在一亿元以上。从信贷结构上看,127家企业年均短期贷款总额为1916.78亿元,年均长期贷款总额为3053.09亿元。值得指出的是,从单个企业的数据上来看,127家样本企业中只有17家企业的年均长期贷款数额大于年均短期贷款数额,其余企业的短期贷款均多于长期贷款。

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中的龙头企业普遍能够获得较多的信贷资金,例如,中兴通讯公司年均总资产为1459亿元,年均信贷资金数额约为851亿元,并且,长期贷款总额是短期贷款总额的2.13倍;TCL科技公司年均总资产为2052亿元,年均信贷资金数额约为2262亿元,长期贷款总额远远高于短期贷款总额。可见,龙头企业和资产数额较高的企业获得信贷资金较为容易,同时,这些企业的研发创新资金投入数量也同资产数额几乎成正比(见图2)。

图2 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信贷融资情况

(四)股权融资

由于“新兴性”和“战略性”的特点,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颇受资本市场的青睐,许多新一代信息技术企业都能够采用IPO的形式进行融资,并且,这些上市企业的市值都在数十亿和数百亿元的区间。即便是受到次贷危机和新冠肺炎疫情的冲击,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中超过半数的上市企业的市值仍处于平稳的状态。

截至2022年11月28日,深圳证券交易所信息技术产业上市公司264家,总股本1816.31亿股,总市值19450.22亿元,流通股本1561.12亿股,流通市值15102.48亿元。[5]从表2可以看出,在深圳证券交易所主板除了制造业的上市企业数量居于首位之外,信息技术产业的上市企业数量最多,市价总值和流通市值也是在各产业中排列第二位。

表2 2022年10月深圳证券交易所股票行业分布

此外,2022年10月,上海证券交易所升幅最大的前20名股票中有5只属于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成交最活跃的前20名股票中有4只属于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6]

(五)商业信用融资

商业信用融资是产业上下游企业之间基于贸易和信任而进行的“预付和赊销”,其中,应付账款和预收款项主要是产业上下游企业对于房租、货款、材料款、技术开发、运输费用等方面的资金融通,应付票据主要是通过企业或者银行承兑票据进行的资金融通。从总金额上来看,应付账款是主导形式,127家样本企业2016-2021年应付债券总计3518.22亿元、应付票据3975.05亿元、应付账款98707.33亿元、预收款项6752.71亿元。从采用频率上来看,仍然是应付账款采用次数最多,其次是预收款项和应付票据。

由表3可知,受到疫情影响,自2020年开始,大多数的新一代信息技术企业的应收账款都大幅度提升。这一方面体现了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链的不断健全,以及产业内企业联系的日益紧密,另一方面,也反映在“后危机”叠加疫情时代,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明显呈现资金匮乏的情况。

表3 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部分企业应付账款

三 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融资模式的创新绩效实证分析

新一代信息技术为制造业高端化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的创新奠定了新发展格局下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基础。产业技术创新需要大量资金的支持,不同融资模式对于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创新的推动作用如何,需要实证分析来进行检验。

(一)样本选择及数据来源

本文从深圳证券交易所和上海证券交易所主板选择200家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领域的上市企业,排除数据不连贯和ST企业,筛选后选定127家企业作为实证样本。实证所用数据全部来源于127家样本企业官方网站所公布的2017-2022年年报(A股)。

(二)指标设计及变量描述

产业的创新即是产业内企业的创新,企业的创新能力可以由专利授权量、高新技术产品产值、企业研发人员占比、企业研发资金投入、无形资产等指标来衡量。其中,专利授权量只能衡量研发成功的技术的产品,那些正在研发进程中和需要执行保密条款的研究并不能得以体现。高新技术产品产值同样只能代表生产规模化的研发技术,综合考虑指标的全面性、权威性和数据的可得性,文章选择企业研发人员占比RDP、企业研发资金投入RDC和无形资产WXC三项指标作为研究对象,根据指标对于企业创新的贡献度赋予权重,进而计算得出被解释变量CX指标,代表企业的创新潜力和创新结果。

根据相关年报资料可知,样本企业的资金来源主要包括内源融资、财政补贴、信贷融资、股权融资和商业信用融资5种渠道,因此,解释变量设计包括内源融资、财政补贴、信贷融资、股权融资、商业信用融资,控制变量设计包括企业盈利能力和企业规模,具体指标设计如表4所示。

表4 指标设计与定义

将127家样本公司连续6年的面板数据代入STATA15.计量软件分析,可得变量分析结果如表5所示。

表5 变量描述

127家样本企业连续6年的面板数据共计762个观测值,其中,创新能力CX变量为被解释变量,内源融资IF变量、财政补贴GF变量、信贷融资BF变量、股权融资CF变量和商业信用融资SF变量为解释变量,其余变量为控制变量,变量选择具有数据连续性,并适度考虑了子产业分布的合理性。

(三)模型构建及实证结果

实证研究选择固定效应模型,以创新能力CX变量为被解释变量,构建模型如下:

CXi,y=β0+β1×IFi,y+β2×GFi,y+β3×BFi,y+β4×CFi,y+β5×SFi,y+β6×YLi,y+β7×GMi,y+εi,y

(1)

式(1)中,i代表样本公司,y代表年份,β0是常数项,εi,y代表随机误差。

先将127家样本公司的面板数据代入式1,用STATA15.计量软件进行实证分析,可以得到实证结果如表6所示。

表6 实证结果

表6中的数值显示,实证研究的参数整体显著。从P>|t|值小于0.05的指标上看,股权融资CF变量与被解释变量CX呈显著负相关关系。企业规模GM变量与被解释变量CX呈正相关关系,其余变量与被解释变量CX不相关。

(四)多重共线性检验

将实证研究中的内源融资IF变量、财政补贴GF变量、信贷融资BF变量、股权融资CF变量、商业信用融资SF变量、企业盈利能力YL变量和企业规模GM变量进行标准化处理,用STATA15.计量软件进行多重共线性检验,结果见表7。

表7 多重共线性检验

表7的VIF值均在合理区间,显示本文实证研究结论具有稳健性。

四 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融资中存在的问题

从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各种融资模式对产业创新的影响力来看,仍存在一些问题亟待解决,主要体现在财政补贴重“面”略“点”、信贷融资结构欠佳、股权融资过于集中和商业信用融资“断链”“短链”。

(一)财政补贴重“面”略“点”

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对于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的扶持一直稳中有升。2020年,山东省成立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支持基金64只,基金规模124亿元,主要支持5G网络、云计算、智能制造、软件开发、数字经济、通信安全等领域的技术攻关,在资金投向上倾向于重点支持产业中的龙头企业。[7]2022年2月,山西省太原市拟定《太原市科技领军企业培育行动方案》,主要支持高端装备制造产业、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和绿色能源产业中的领军企业,如果入选建设国家级或者省级实验室,政府会给予1.5亿元(国家级)、2000万元(省级)的补助。[8]2022年8月,北京市发布《北京市推动软件和信息服务业高质量发展的若干政策措施》,对于软件和信息服务业的技术研发,单个项目补助最高3000万元。[9]

财政补贴是政府扶持高新技术企业发展的重要手段,能够有效地支持企业成长。2022年前三季度,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产值同比增长9.5%,增速远远高于工业、制造业平均水平,见图3。[10]但是,财政补贴往往是以定期(通常是一年)的资金注入为主要形式的,在企业获得财政补贴后,政府并未指导企业合理运营资金,通常也不会考核政府补贴资金的使用效率。另外,企业一般不会将政府补贴资金与激励科研人员和研发项目挂钩,财政补贴往往以“面”的形式出现而忽视了需要精准支持的“点”,因此,财政补贴GF变量与被解释变量CX指标不相关。

图3 2021年第四季度和2022年前三季度电子信息制造业和工业增加值累计增速

(二)信贷融资结构欠佳

由于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是我国战略性新兴产业中最重要的产业之一,银行信贷资金一直向该产业倾斜。2022年前三季度,国家开发银行加强对于新兴产业的支持力度,投向新一代信息技术等产业的贷款额度同比增长32%。[11]2021年,中国建设银行的战略性新兴产业贷款额9219.79亿元,增幅49.79%。[12]

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中的企业普遍能够获得银行信贷资金,但是,由于信贷融资结构不合理,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融资企业的财务风险。例如,南天信息企业2022年前三季度的短期借款金额为8.11亿元,长期信贷资金为6.20亿元。2022年上半年,紫光股份有限公司短期借款金额为54.72亿元,长期信贷资金为0元。其他企业也普遍存在短期借款较高的情况(见图4)。

图4 部分样本企业信贷融资结构占比

银行经营原则的首要原则就是“安全性”,企业规模越大,道德风险越低,获取信贷资金就会越容易,而信贷资金的投入能够增加企业科技研发的资金储备,促进研发过程的开展和研发成果的转化,因此,企业规模GM变量与被解释变量CX呈显著正相关关系。

理论上,最优信贷结构应该与研发创新需求相匹配,与科研的持续时间一致,换句话说,企业的长期信贷资金应多于短期信贷资金,这样才能既有效促进研发创新,又能够最大限度降低财务风险。而样本企业中大多数企业的短期信贷资金要高于长期信贷资金,特别是短期信用借款占比过大,大大增加了企业的运营风险,因而,实证结果显示信贷融资BF变量与被解释变量CX指标不相关。

(三)股权融资集中度偏高

高新技术产业的股权应当适度分散,有利于形成智力资源合力,同时也有利于创造一个公平、公正、公开的企业创新环境,体现股东们的集体意志。如果股权过于集中则不利于企业建立民主公平的决策机制,也不利于企业利用股权激励来吸引和留住核心技术人才。

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股权融资的一个显著特点是股权集中度较高。以127家样本企业为例,前5大股东持股比例在30%以内的有31家(见图5),在30%～40%之间的有26家,在41%～50%之间的有38家,在51%～60%之间的有18家,在60%以上的有14家;前10大股东持股比例在30%以内的有15家,在30%～40%之间的有30家,在41%～50%之间的有38家,在51%～60%之间的有23家,在60%以上的有21家。

图5 2021年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前5大股东持股比例分布

分析样本企业年报可以发现,我国新一代信息技术企业并没有充分地采用股权激励机制来吸引人才。例如,云南南天电子信息产业股份有限公司2022年的年报披露,公司董事、高级管理人员、公司管理骨干及核心技术人员、其他关键岗位员工的持股比例仅为2.16%,而企业前10大持股股东中除了国有法人持股41.98%之外,其余9大股东中有6位股东都是境内自然人,持股比例分别为0.76%、0.68%、0.59%、0.28%、0.28%和0.26%。[13]中科曙光企业2021年年末有限售条件股份数量是1.49亿股,无限售条件流通股份为13.02亿股,总股份数是14.51亿股,2021年企业获得股权激励的员工为510名,实施股权激励的股份为1244万股,占比0.85%,中科曙光前10大股东的持股占比为34.03%。[14]苏州东山精密制造股份有限公司并没有披露股权激励的制度和数值,公司前10大股东持股占比为40.84%。[15]

因此,研究结果显示,股权融资CF变量与被解释变量CX指标呈现显著的负相关关系。

(四)商业信用融资“断链”“短链”

商业信用融资包括赊销和预售,资金往来侧重于市场拓展,加之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的产业链和技术链尚不完善,商业信用融资机制对于企业创新的支持尚不明显。

从产业链分析,我国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在诸多领域仍存在“断链”“短链”,例如,人工智能芯片、CPU、数字信号处理器、中高端FPGA、高速滤波器、高速AD/DA(模数-数模转换)、人工控制芯片等多数高端芯片主要依赖国外进口,人工智能核心算法图形引擎、GIS、大型专业模型及工业软件和操作系统严重受制于人,EDA技术实力薄弱,互联网体系结构等仍处于受制于人的被动局面。集成电路制造产品化支撑能力是明显短板,工艺上达到14纳米量产阶段,与国际领先的5纳米制程技术仍有较大差距。

相较于其他融资模式,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的商业信用融资的运用相对较少,并且往往仅限于应付账款和应付票据。随机从127家样本企业中抽取10家企业分析其财务报表附注可知,2021年,苏州东山精密制造股份有限公司商业信用融资只涉及应付账款和应付票据,应付账款67.29亿元包括材料款、工程设备款和其他款项,应付票据16.46亿元包括商业承兑汇票和银行承兑汇票。[15]广州海格通信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中科软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北京四维图新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北京华宇软件股份有限公司的商业信用融资均只涉及应付账款和应付票据,应付账款分别为16.51亿元、14.87亿元、3.84亿元、9.35亿元,应付票据分别为3.40亿元、270万元、3529.99万元、6193.92万元。[16-19]恒生电子和启明星辰信息技术集团股份有限公司[20]商业信用融资只涉及应付账款和预收账款,恒生电子的应付账款5.04亿元包括商品级材料采购款、长期资产购置款、成本级费用性款项,预收款项为房屋租赁预收款228.37万元。[21]千方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商业信用融资涉及应付账款、预收账款和应付票据,应付账款33.35亿元包括货款、工程级设备款、技术开发和技术服务费,预收账款3万,应付票据3亿元全部是银行承兑汇票。[22]2022年上半年,紫光股份有限公司商业信用融资包括应付账款97.97亿元,应付票据32.17亿元,预收款项27.87万元;[23]2022年前三季度,四方股份商业信用融资只包括应付账款15.90亿元,应付票据5.95亿元。[24]

可见,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的商业信用融资制度尚不健全,融资对象也不稳定,因而商业信用融资SF变量与被解释变量CX指标不相关。

五 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融资模式优化路径

我国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融资应从创新改革财税支持模式、区块链技术嵌入信息平台、股权激励促进研发创新、技术链创新发展反哺产业链四个切入点着手,优化外源融资模式支持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创新发展的路径。

(一)以创新改革财税支持模式,提高资金使用绩效

减税降费是政府支持产业发展的重要手段,同时,财政支持是社会资本流动的“风向标”,政府大力扶持的产业更容易得到风险投资等社会资本的青睐。财政资金对于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的支持一直稳步增长,对于推动产业发展和升级起到了积极作用。但是,财政资金一直存在使用效率问题,建议创新改革财税支持模式,构建“激励机制+项目导向→考核指标→优胜劣汰”的资金良性循环机制。

如图6所示,在产业信息数据库建立健全的基础上,“激励机制+项目导向”的减税降费和政府补贴引导机制应建立。具体而言,无论是减税降费还是政府补贴,都要有科学的规划,应根据“激励机制”和“项目导向”两种思路来对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创新发展进行支持。激励机制为后期资助类型,对于经营已经达到预期发展目标、研发取得一定进展、核心竞争力逐步提升和正在抢占或者已经占领“链长”位置的企业按照一定的比例或者指标进行财政资金方面的激励。项目导向是前期扶持类型,对于正在攻关的核心技术团队、关键零部件创新升级实验室、前瞻性产业园区、技术升级改造项目以及其他有利于产业升级成长的创新,应给予减税降费或者政府补贴。

图6 创新改革财税支持模式

值得指出的是,政府的资金投入之后,务必要建立考核指标体系,考核指标体系的建立是提升财政资金利用效率的关键,考核指标体系的建立一方面能够督促企业积极科学的利用资金,另一方面通过优胜劣汰使得财政资金投向更优质、更具潜力的企业。考核指标体系按照考核领域可以分为企业成长性指标体系、研发类指标体系、竞争力指标体系、自强性指标体系、国际化指标体系和资金使用绩效指标体系。基于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中包含若干主营业务方向迥异的子产业,在总指标体系的构建方面可以参照IPO上市门槛的制定方式,设置三到四套指标体系,由企业根据实际情况进行选择。无论哪种指标体系,都会有相应的得分对应结果,例如,90分以上对应结果1,在下一年度政府将加大支持力度;75-89分对应结果2,在下一年度政府支持力度不变;60-74分对应结果3,在下一年度政府将减少财政支持力度;59-50分对应结果4,暂停两年不支持;49分以下取消财政支持。这样一来,财政资金能够集中投向优质企业,促进优质企业营收增长,进而税收增长,形成资金良性循环。

(二)以区块链技术嵌入信息平台,创新信贷融资模式

在以商业银行为主体的我国金融体系中,获得银行信贷对于推动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的创新至关重要。样本企业的数据显示,目前我国银行体系对于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的信贷仍是以短期信贷为主,期限结构不尽合理,这也体现了商业银行的审慎经营和银企间的“信息不对称”现状。基于此,区块链技术宜嵌入产业信息平台,并创新信贷融资模式。

具体来说,解决银企间“信息不对称”问题的关键是建立健全产业信息数据平台。现存的产业信息平台存在数据陈旧、内容失真、缺人维护、不够权威等多种问题,建议由政府牵头联合产业中五到十家龙头企业共建产业信息库。信息平台可以具有半公益性质,标准数据公开,由平台的所有用户共享,不收费,而定制数据和特殊资料可以收取一定的费用,其盈利性的特征能够支持信息平台实现“信息——资金”的良性循环;为保障产业信息库的权威性和真实性,建议以区块链技术嵌入信息平台建设,区块链技术的重要特点是不可更改性和可追溯性,区块链技术的嵌入能够大大减少信息失真和信息被篡改的情况。

见图7,基于产业信息数据平台,银企之间的合作范围和合作效率都会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依托于信息平台的第三个板块“企业信息”和第五个板块“投融资信息”的相关资料和数据,银行体系能够更有信心向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提供长期信贷,支持产业创新研发和产业升级。

图7 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信息平台板块设计

此外,基于信息平台的建立,银行体系可以推出一系列新型信贷产品,例如,设立循环信贷,对于创新前端的诚信企业,银行体系可与其签订“循环信贷合约”,在5年之内循环提供一定数额的信贷资金;建立长期合作关系,对于产业内处于核心位置或者“链长”位置的企业,银企之间建立长期合作关系,银行体系在10年或者更长的时间持续给予信贷资金支持企业研发和成长,并通过契约设计,分享企业成长带来的利润;设计“银行信贷+风险资本”模式,银行体系可以积极与风险投资基金合作,由风险投资基金筛选优质企业并进行前期阶段的投资,银行在投资成熟阶段“接棒”,继续以信贷资金支持企业发展;设计“银行信贷+金融担保”模式,银行体系与金融担保机构合作,对于优质但是风险较大的企业,由金融担保机构提供一定比例的担保,分担银行体系的风险,鼓励银行提供长期信贷支持优质企业创新发展。

(三)以股权激励促进研发创新,增强产业核心竞争力

股权激励能够促进技术研发,这个观点已经被专家学者们[25-27]一再论证。王婧等研究指出,企业对于核心员工的股权激励数量和覆盖面与研发产出呈正相关关系,而股票期权比限制股票更具有激励效果。[28]一般而言,普通的股权激励只是简单地将被激励者的利益与公司发展联系起来,旨在激发员工的工作热情;限制性股票激励措施限制了被激励人员出售股份的期限,着眼于挽留高端人才和优质员工;而股票期权则是侧重平衡公司长期发展和短期投入的时间错配,更有利于鼓励研发创新。

过于集中的股权不利于高新技术产业的发展[29],大股东可能基于风险规避或者机会成本等原因减少技术创新投入,以股权融资促进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创新发展需要优化股权激励机制。首先,改革与创新企业管理和激励制度,放宽对于股权激励的种种限制,为多种形式的股权激励措施的实施奠定制度基础。其次,在企业管理和考核制度中嵌入动态量化考评指标,并根据产业、市场、企业和技术的发展而定期完善。最后,从创新投入、创新产出和创新保障三方面着手,对于企业中不同类型的人员匹配差异化股权激励模式(见图8)。

图8 股权激励机制设计

具体而言,企业高管和技术董事从宏观把握企业发展战略和技术发展前沿,进而做出研发投入决策,企业中的核心员工和技术人才决定了创新产出。基于研发周期的长期性和研发结果的不确定性,这几类人员的激励措施应具有长期性并体现工作价值,采取“股票期权+股票增值权”的激励组合。高端人才也能够部分影响产业创新,但是高端人才中还包含管理类人才和市场开拓类人才,这些人才可能不直接参与研发,因此,高端人才可以与创新保障领域人员实行同一激励措施,即“限制性股票+业绩股票”,这样既能够稳定技术团队、激励工作热情,又能够使得企业的激励措施体现公平、公正的原则,不会因为利益冲突弱化激励效应进而影响创新效率。

(四)以技术链创新发展反哺产业链,加固产业链韧性

债权融资、股权融资和商业信用融资都有赖于产业链的健全和坚韧,建议以技术链的强链、补链和延链反哺产业链,加强巩固产业链的韧性。

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涵盖范围较广,子产业较多,且与众多产业交叉渗透,以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的四个主要子产业(半导体产业、移动通信产业、计算机系统与软件产业、认知智能产业)为例,半导体产业技术链的核心环节包括延续摩尔、IP核、开源芯片、云计算等,移动通信产业的技术链则以海量机器通信、太赫兹通信、6G网络等为主线,系统软件偏重于各类操作系统、高性能计算和存储计算融合,而人工智能则着眼于大数据智能、复杂系统智能、基础软硬件制成体系等的研发。这些技术链是产业链发展的核心,也是串联起产业链上下游企业的主线条,对于产业链的资金支持也可以基于技术链展开。

由图9可知,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的技术链包括基础研究、核心技术攻关、前瞻技术研发、创新平台建设、研发成果转化和技术人才的培养,特别是关键共性技术链条的发展能够对全产业链形成强有力的支撑态势。

图9 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技术链及融资支持路径

对于技术链关键领域的支持需要不同融资模式之间的配合,其中,内源融资是企业自有资金,主要支持基础研究和核心技术研发;财政补贴不仅要支持产业发展还要关注长远规划,应主要支持核心技术研发、前瞻技术研发、创新平台和重点实验室的建设、成果转化以及技术人才的培养;信贷融资基于“安全性”原则,可以主要投向核心技术研发、创新平台建设和成果转化领域,并且可以基于银行体系创新产品与企业成长形成良性资金循环机制;股权融资的覆盖面较广,股东对于研发创新的鼎力支持能够获得丰厚的回报,因此,股权融资可以贯穿整个技术链条。那些技术链中风险较高、不确定性较强的前瞻技术研发、成果转化等领域,可以适当引入风险资本,只要信息交流平台能够建立健全,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势必能够获得更多风险资本的青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