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争态势拉满

于洋

汽车成品油消费量、燃油车销量，往往是燃油车保有量达峰的先行信号。一旦燃油车快速掉头向下，以汽柴油为核心能源补给的加油站的生存状况将雪上加霜，洗牌在所难免。

如果说之前，中国加油站行业形成了一个平衡状态。如今在外力作用下这个稳定状态被打破。随着汽车电动化进程的推进，传统单一补能的加油站模式将面临挑战。但冲击波何时、以何种方式到来，尚未定论。这就像围城，有人看到了危险而想着逃离，有人看到了机会伺机而动。

降价潮对应促销热

“1月特斯拉率先降价的时候，我们就感觉到新能源车降价可能会带来一系列连锁反应。”贵州一家燃油销售企业零售管理负责人管亮说。管亮所在的销售公司位于新能源车市场渗透率较高的南方。近几年新能源车的崛起，让他感受到了燃油市场潜在的危险。在与新能源汽车以及其他品牌加油站的几番较量中，他们的销售队伍练就了迅速反应的能力。“目前，影响还未完全显现，但我们一直在观察。”“抓住春季春游季，根据我们多年形成的品牌特色，打一波营销战。”管亮说。

针对燃油车的降价潮，管亮他们实施了三项层次不同的“油惠活动”。在整个3月期间，每逢周五的10点至24点可享限时1元秒杀115元、60元油包或者35元油包。配合限时秒杀活动，在贵州地区，客户可享受超值拼团超值购的优惠活动，即十人拼团价72元购买5张20元汽油券，一人拼团价80元购买5张20元汽油券，一人拼团价42元购买5张10元汽油券。除此之外，针对加油站的油品会员客户，在充值、加油、购物前，油品会员可使用中国移动积分兑换微信红包（有效期7天），使用微信消费后自动扣减。单人单天，最多兑换80元立减金……

不同于管亮所在销售企业的营销方式，配合车企降价潮多个加油站推出了加油車购车补贴之上再享优惠活动。在浙江石油首个推出新能源汽车实体销售业务的桐庐方埠加油站，购车可享受当地的购车补贴，标准为购买5万元（含）至15万元以内的车，补贴2000元；购买15万元（含）至30万元的车，补贴5000元；购买30万元（含）以上的车，补贴10000元；海南石油从2023年3月22日至2023年6月30日，每月在中国石化海南石油平台购车的前20名客户可享受购特定品牌车赠送价值1000元～2000元的购车大礼包，并送专属加油优惠卡，油品优惠1元/升，每人每月限200L，时限为一年……

除了大礼包和限时优惠、降价等活动外，加油站与银行推出了优惠活动，在加油支付方面做文章。“3月，我们推出的折扣力度要比前两年的力度要大。”天津一家加油站站长说。中国石油山东销售各公司积极推进与各大银行的异业合作。例如，烟台公司推出，至3月底持广发银行信用卡到站加油可享多重优惠，办卡首月加油满150元返75元，再领2笔10%返现，最高60元，办卡次月加油享3笔10%返现，最高90元。此外，每月第一个周五为“超级加油日”，当日加油500元，再享返现50元。中国石化洛阳销售3月期间推出了中国银行洛阳分行信用卡持卡客户，在洛阳中国石化指定加油站加油，使用微信绑定信用卡支付可享受150元减30元优惠，优惠低至8折。在中国石化天津石油所辖的加油站，每周五、周六、周日，8点30分至18点，天津农行信用卡持卡人（准贷记卡、商务卡、运通卡、EMV卡除外）至指定商户，使用农行掌银APP绑定天津农行信用卡扫码交易方式支付，进行加油卡充值，可享受单笔消费满500元立减50元优惠，单笔封顶优惠50元……

“这些活动，正好和3月这波车企降价潮配合。用户觉得车便宜了，油又有各种优惠，春季正好也是人们的出游季，就心动不如行动了。”管亮说。虽然3月最终的数据还没有出来，但从加油站通过率、加油率等指标看，数据在缓慢回升。“这几天加油量，比上一个月和去年量都要好。”管亮补充说。

加速转型“第二曲线”

面对逐渐“回暖”的加油量，管亮也表达了心里隐隐的担忧：“当传统燃油车达到一定数量后，我们就要面对更加残酷的市场了。”中国石化发布的最新数据显示，2022年油气当量产量48907万桶油当量，同比微增1.94%。境内成品油总经销量162.56百万吨，同比下降5.11%。

浙江杭州公司零管部经理杨佳易说：“除了推进加油站‘一站一策工作，从油站内部挖潜，紧抓加油站核心运营参数，提升客户体验和市场应对力等一系列服务工作外，我们着手布局新能源领域和汽服增值，寻求转型第二曲线。”作为国内最大油品销售企业的中国石化，依托3万多座加油站网点的优势正在加快布局快充、超充、换电等业务，加快打造“油气氢电服”综合加能站。

截至2022年底，中国石化布局充电站2000余座，光伏加油站2000余座，换电站100余座，“十四五”期间规划建成5000座充换电站，着力满足新能源车主的补能需求，充电正慢慢变得像加油一样方便。比如，北京石油旗下的与蔚来合作建设的全球首座全智能换电站——中国石化朝英站在2021年4月15日正式投运。换电站占地面积60平方米，具有自动停泊、自动换电、便捷高效等特点，用户无须下车在车内一键即可完成泊车换电业务，整个换电时间仅为4分30秒。截至目前，北京石油已建成了23座充电站。2023年，计划建设充换电站26座。还有像天津石油的引河桥充换电站，具有自动泊车、自动换电、便捷高效等特点，2022年度累计充电量超17万千瓦时……

当新能源的浪潮来袭时，中国石油早早进行布局，为新能源车主提供快捷、高效的供能服务，缓解新能源车的补能焦虑问题。目前，充电站在北京、上海、广东、吉林、辽宁、广西、四川、浙江、甘肃、陕西等地的中国石油加油站，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规模化布局。四川销售目前已累计开发充电场站107座、可提供充电终端980余个。其中，已建成了43座，可提供充电终端350个。2022年8月18日，浙江省首座换电站在浙江销售杭州公司富阳华东加油站顺利落成，为广大车主带来了更加高效便捷的补能体验。观众现场体验换电操作后，给予高度评价：“驾驶员只需要在车上发动指令，即可实现一键换电，5分钟不到就能完成换电。”

背靠大树好乘凉。除了在新能源上追上能源行业的“潮流”外，作为上下游一体化的石油企业，中国石油、中国石化正在努力提升燃油的使用效率，降低碳排放。中国工程院院士曹湘洪在石油炼制大会上表示：“汽柴油还有需求，且需要高效高清洁的。”这个观点在刚刚结束不久的剑桥能源周上也被提起，生产高效高清洁汽柴油成为炼油行业新的追求。炼油行业与汽车行业技术专家，要围绕燃油汽车高效率即低碳排放、高清洁即污染物超低排放（车辆排出口单位气体中污染物浓度显著低于空气质量限值）紧密合作，协同创新。

工信部原部长李毅中预计，到2030年燃油车的占比居高难下，占比高达80%。即便是2030年燃油车被禁售，也要等待十几二十年才能使全部燃油车淘汰升级。他表示，提高燃油车的能效仍然是降低碳排放的主要手段。据悉，油耗每下降1%即可碳减排750吨。

基于此，除了转型新能源汽车的服务外，提高传统燃油汽车的工艺和制造技术是当下车企应当攻克的方向。只有“双管齐下”，才能降低道路交通碳排放。

民营站危机四伏

在国企加油站加大转型的步伐之下，民营加油站相对来说稍显力不从心，危机感更加强烈。2022年，我国加油站行业仍呈现国企、民企、外企的发展态势。2022年，中国加油站总数量达11.5万座。其中，中国石化、中国石油两大集团的加油站超过5万座，占比达46.31%，民营加油站占比达50.16%，数量在5.77万座。对比2021年数据，2021年国内加油站12.52万座左右。其中，中国石化和中国石油加油站数量约占加油站总量的42%，其他民营加油站占比约为50%，数量为6.26万座。可见，2022年中国石化、中国石油加油站数量变化不大，民营加油站则同比减少约7.8%。

冬去春来，民营加油站并没有感受到阵阵暖意。尽管它们占据了国内加油站的二分之一数量，但由于我国汽油、柴油产销量差额正在拉大，不得不正视产能过剩的问题，国内成品油市场从卖方市场转化为了买方市场。对于民营加油站来说，如何突破增长瓶颈成为难题。

在担任民营加油站站长十多年的张鹏看来，与国企加油站多分布在枢纽位置不同，民营加油站位置比较偏僻，房租确实低很多，经营成本要低于国有公司。但是，人流量是个头疼的问题，必须靠低价或者免费洗车这些附加服务来积攒人气。不过，在“便宜没好货”的刻板印象影响下，车主对民营加油站的信任度有限。随着新能源风的吹起，不少民营加油站更是雪上加霜。

谈到当前的窘境，张鹏总会想起2013年的春天。在下调预期升温、库存压力高企和需求持续不振的三重压力下，汽柴油批发价持续走低，批零价差拉大至500元/吨，“当时的我们，有着丰厚的盈利空间。”正是在那个春天，张鹏在降价潮中加入了油站行业。据他回忆，当时从山东炼厂进购的汽柴油批发价要比“两桶油”低1000元/吨，大幅度降价很普遍，每升油优惠力度在0.3元～0.5元，还是可以保证零售利润的。“当时，降价以后消费者很多，来加油的车主能排几十米，根本不愁客流量。好的时候，一天纯利润能达几万元。不过，现在不行了，打折加洗车也不一定能赚这么多。”张鹏说。

为了提高油站收益，张鹏曾尝试在便利店上下功夫，比如充油卡送小商品、食品打折促销、买商品送春联。然而，效果却一般，多数车主对张鹏的推销感到厌烦，甚至适得其反，车主很少主动到店里购物。张鹏无奈表示：“过年的时候，就把卖不出去的米面粮油给员工分一分，算是大家的过节福利。”

张鹏也想像其他的加油站那样，增加一些智能化設备。但资金不足和风险，让张鹏感到犹豫。张鹏的加油站并不是个案。转型的试错成本比较高，油站对年轻人的吸引力小，年纪大一点的员工又存在思想固化的问题。想要拥抱新能源就要提高成本支出，并不容易。

一个值得关注的现象是，在油站圈、油巴巴等垂直信息社区平台上，已经出现大量的民营油站出售、转租、转让的信息。在油站圈上，粗略翻几页，每天更新的加油站站源信息多达数页，来自全国各地。可见，如果不能追上新能源汽车替换燃油车的步子，在充电基础设施方面提前布局，最终退出就成了无奈的选择。

据不完全统计，当前迁建未投产、停业未注销的加油站数量约为4500座，约占全国加油站总量的4.5%。一方面是燃油车走入末路，另一面是利润空间被大幅压缩。传统民营加油站不再是一本万利。其唯有转型才能突出重围。而这种转型如何转，相对而言，是民营站进一步需要考虑的问题。对于依旧没有放弃的“张鹏们”来说，还在等待燃油车降价后带来的“微光”。

数字化修炼内功

在新能源发展日益加快的今天，数字化转型已成为加油站行业破局的路线图。此前，中国石油规划总院发起成立了“智慧加油站技术联盟”，共同推动智慧加油站技术进步与持续发展。据悉，未来智慧加油站将依托加油站的网络平台，应用智能感知设备为基础，借助互联网、物联网、大数据、云平台等推进成品油零售业务的转型升级，打造“人·车·生活”服务驿站。此举将大力提升加油站的运营效率和安全性能，提高加油服务体验，减少车辆等待时间，从而减少车辆在等待过程中产生的碳排放量。

除了打造智能零售管理系统外，团油等线上APP成为加油站的“新宠”，为加油站数字转型带来了服务革命。线上加油APP链接车主与加油站，依托数字技术、AI技术等帮助车主找到“距离最优、价格最优”的加油站。以银联商务旗下的梧桐油站Saas系统为例，通过人脸付、无感付、车牌付等创新支付方式，以及E开票、小跟班等智能增值设备，实现了车辆从驶入到加油结束离开，全程不超过5分钟。此外，山东能链控股有限公司、北京绿交所等起草发布了首份数字化加油方式碳核算标准——《数字化加油方式碳减排量评估技术规范——燃汽车油》团体标准，研究数字加油方式的碳减排行为。依据该标准测算得出，通过线上APP加油，可平均减少后车等待时间2分钟，每车每次通过线上加油平均减少碳排放7.6g。 未来，随着线上加油APP的推广应用，更多数字化加油方式将逐步被纳入碳普惠，更多车主将加入碳减排行列。

越来越多的加油站依托数据，作为市场研判的基础。其精准性和实效性，是保证分析结果科学有效的关键。中国石油销售公司高度重视市场信息及大数据应用，建成了国内成品油行业最大的市场信息收集平台——石油市场动态监测平台，目前监测点数量已经达到6.6万个，每日按时传输加油站挂牌价格、批发价格、直销价格等市场信息2万条。“我们利用平台丰富的数据，编制出了成品油消费活跃指数、零售竞争指数，为市场研判提供更加及时有效的定量化分析依据。”中国石油销售分公司市场处处长韩冰说。

中国石化销售公司将数字化直击加油站服务痛点。面对市区加油站的排队问题，智慧加油站可以通过视频AI分析技术，实现车流分析、进站率、回头率、通过率等数据的采集和分析并形成解决方案。合理安排加油枪数量，错时分配工作人员，合理引导车流，再加上无感支付技术全面提升带来的速度优势，智慧加油站可以大大缩短排队的时间，让这个堪称“陈年顽疾”的问题在新技术面前迎刃而解。

除了这些看得见的改变外，数字化技术带来了很多看不见的服务提升。个性化服务并不是一个新鲜的概念。但在人流如织的加油站，让员工在短时间内实现针对每一个客户的个性化服务无疑是极度困难的。即便是面对不断变化的消费者群体，每一个加油站的工作人员、每台提供服务的硬件设备，都能够在数字化技术的帮助下实现最高效的定制化、人性化服务。

总之，这波车企降价潮或许只是行业阵痛的开始。不可否认的是，这种短期的阵痛将不断推动加油站行业转型升级。无论是国企、民营企业还是外资企业，只要不断修炼内功，从精准服务方面做足文章，就能活下来且活得更加长远。

责任编辑：周志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