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城，欲罢不能的盛筵

Gary Shteyngart

1.Contramar的海鲜盘。

2.位于中国城的酒馆Tio Pepe。

3.橄榄油烤玉米，来自Em餐厅。

4.墨西哥城丽思卡尔顿酒店Samos餐厅的景色。

《纽约时报》记者娜塔莉· 基特罗夫（Natalie Kitroeff）向我感叹：“墨西哥城可太好了。”她是这座城市的新移民之一，墨西哥城缤纷的乐趣让她沉迷—— 既有感官上的愉悦、热烈的社交氛围，还有最重要的—— 美食。不同国籍的人被墨西哥美食吸引到这里，就快要把墨西哥城变成坐满知识分子的咖啡馆或“迪士尼乐园”了。不会说西班牙语？完全没问题！在最时髦的街区，服务员、调酒师甚至一旁经过的遛狗人士都能讲英文。

近几年来墨西哥城更是声名大涨，吸引了一大批追求美好都市体验的、自由奔放的年轻人。不过，要不是诱人的墨西哥餐厅和墨西哥美食，这一切也不可能发生。地道的墨西哥菜让为之奔赴的老饕热泪盈眶，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当地厨师也在世界舞台上获得了认可，比如恩里克· 奥尔维拉（Enrique Olvera）。近十年来，他主理的Pujol餐厅一直稳居“世界最佳餐厅”榜单。墨西哥城正在成为一座比肩曼谷、巴黎、罗马的美食之都。

我在墨西哥城总共有5天时间，每餐都不可浪费。入住的墨西哥城丽思卡尔顿酒店位于市中心改革大道（Paseo de la Reforma）上的一众摩天大楼之中，从45层的客房阳台上可以俯瞰查普尔特佩克公园（Chapultepec Park），当地人都自豪地夸赞“它是中央公园的两倍大”，那里有建于18世纪的城堡和著名的国家人类学博物馆（National Museum of Anthropology）。公园一侧是高档的波兰科（Polanco）社区，另一侧则是豪华的康德萨区（Condesa）和北罗马区（Roma Norte）。

新世界第一站

Contramar餐厅是康德萨附近的一家著名海鲜餐厅，20多年前就点燃了墨西哥城美食圈。因为墨西哥午餐时间延长，餐厅从中午一直到下午6点都座无虚席。店里的客人看上去和阿莫多瓦电影里的一样：穿飘逸背心裙的女士，身着挺括衬衫、总会解开一粒扣子的男士，蓝白相间的内饰也让人联想到遥远的海岸。

之前，我在Instagram上开玩笑说要去墨西哥城最意料之中的餐厅时，几乎一半的粉丝都留言提到Contramar，并对它赞不绝口。一定要尝尝招牌的金枪鱼炸玉米饼（tuna tostadas）。尽管墨西哥辣椒和牛油果的组合很寻常，但鱼生融化在嘴里的丝滑感无与伦比。接着我又点了一杯梅斯卡尔酒和一份酸橘汁腌红蛤，没什么能比得上这道开胃菜——除了餐后那份清新的无花果挞有得一拼。Contramar实至名归，主厨加布里埃拉还身兼墨西哥总统的餐饮顾问。

1.Em餐厅的日式菜肴。

2.北罗马区街道。

我和朋友大卫· 利达在La Docena继续海鲜美食之旅，他是《新世界第一站》（First Stop in the NewWorld）一书的作者，这本书被认为是墨西哥城的权威指南。La Docena是来自瓜达拉哈拉（Guadalajara）的餐饮品牌，开业已有10年，在新旧建筑交织的北罗马占有一席之地。主厨托马斯· 贝穆德斯（TomásBermúdez）尤为注重选用来自太平洋的新鲜海鲜，烤肉类料理也是一绝，而且他乐于推荐被低估的墨西哥葡萄酒。太阳渐渐落山，我们品尝了让人印象深刻的招牌桃红葡萄酒，搭配牡蛎恰到好处，其间大卫时不时把比索分给街边兜售小商品的孩子们。大卫给我介绍了墨西哥辣酱汤（chilpachole）的做法，La Docena的版本是将大块螃蟹和粉色的小萝卜块混在一起，再当面为你浇上淡胡椒味的高汤，辣得恰到好处，让人“热泪盈眶”。

早餐之都巡礼

第二天，我和移居墨西哥城的朋友、记者迭戈· 萨拉查（Diego Salazar）一起吃早餐。我们选择了Nicos，这家餐厅由一对母子经营，深受当地人的喜爱。餐厅主厨善于利用传统墨西哥菜的技法和当地丰富的食材。最先上来的是淋着奶酪和热西红柿酱汁的墨西哥鸡肉卷，配上绿莎莎酱（salsa，一种蘸酱，一般有西红柿、酸浆、各种墨西哥辣椒、洋葱、香料，有时候用水果），用迭戈的话形容“就這么爆了”。然后是太阳蛋煎饼（chilaquiles），煎饼上面铺着一层鲜奶油和爆裂开的辣味香肠。即便是简单的番石榴馅饼也因水果的新鲜而格外出挑，最好配上一杯香浓的热巧克力。

让我更直白一些：墨西哥城堪称全球早餐之都。接下来几天，我在著名的Fonda Margarita餐厅流连，它藏在安静的社区里，是一家充满家庭氛围的餐厅，基本过了中午或餐食售罄后就停止营业。这里的五花肉配绿莎莎酱咬起来非常嫩。也可以试试传统的墨西哥咖啡（café de olla），可能对有些人来说口感过甜。

宪法广场附近的El Cardenal餐厅坐落在一栋老巴黎风格的建筑里，我在那里第一次品尝到著名的墨西哥美食蚂蚁蛋（escamoles）——将蚂蚁蛋用类似煎蛋饼方式烹饪，配上酥脆的仙人掌叶。即便对我这种有昆虫恐惧症的人来说，这道菜的外观和味道也着实比名字听起来好太多。El Cardenal从1969 年一开业就名声大噪，主理人对墨西哥传统食谱倾注了大量心血，料理极具开创性。这家餐厅也启发了墨西哥料理创新餐厅Pujol。El Cardenal 餐厅里的客人也是一道风景，他们中既有旅行团游客，也有看报纸的当地人。

3.墨西哥市中心酒店里的植物墙。

4.Em餐厅里的686酒吧。

1.波兰科社区的街道。

2.圣胡安市场上出售的可食用昆虫。

3.La Ciudadela集市的壁画。

纵情小酒馆

在美食之旅的第三天，我和大卫在墨西哥城闲逛。我们从圣胡安市场（Mercado de San Juan）附近开始，这里有时能找到一些备受争议的美食。有老妇人在街角制作墨西哥馅饼（quesadillas），用的是玉米木耳，一股子奶油味让人联想到蓝纹奶酪和麝香。接着我们在Café Villarías咖啡馆喝了一杯可塔朵（cortado）。

现在该去试试cantina了，这是一类墨西哥小酒馆的统称。大卫和弗朗西斯科都对墨西哥小酒馆赞不绝口，它们有时是酒吧，有时是餐厅，绝对是和朋友们欢聚消愁的地方。现在，由于当地酒吧和餐厅物价纷纷上涨，小酒馆比以往都更受欢迎。位于墨西哥城唐人街附近的Cantina Tío Pepe是当地历史最悠久的小酒馆之一，开业于19世纪70年代。闪亮的红木吧台和彩色玻璃背板会把你带回到久远的年代——那时小酒馆还不对女性开放。大卫啧啧赞叹：“看看这斑驳的天花板多有历史感，不像那些20世纪90年代至21世纪头十年的小酒馆，全都是一副机场酒吧的样子。

“小酒馆里的人似乎总是一副开心的样子。”大卫说。我们转场到他最喜欢的小酒馆之一 —— El Paraíso， 位于圣玛丽亚拉里贝拉街区（Santa María la Ribera）。El Paraíso是可以让人整天豪饮的天堂， 还有不间断奉上的美食，比如辣虾汤（caldo decamarón）、酸橘汁腌鱼，甚至正当你随墨西哥民歌起舞时，一份海鲜饭又端到了你的面前。

当晚我们在北罗马区的Cantina Covadonga度过。这是一间深受喜爱的老派西班牙餐厅，现在又成为新一伙人的挚爱，他们有的来自纽约布鲁克林，有的喜欢布鲁克林的风格。鲁宾是服务员的领班，他来到桌旁宣称要给我们现场烹饪一份鞑靼牛肉。我们抿了一口上好的里奥哈葡萄酒，鲁宾在一旁将挤出来的青柠汁加入橄榄油和辣酱油里。他的目光平静，但眉头因专注而皱起。这个房间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西班牙娱乐中心，像皇家马德里的主场一样喧闹。

4.Tacos El Guero餐厅的塔可。

1.El Cardenal的蝸牛嫩肉与mole coloradito酱。

2.墨西哥艺术宫。

创新的灵魂

在墨西哥第四天的午餐，我和弗朗西斯科· 戈德曼一家碰面，我们要品尝最好吃的太阳蛋煎饼——这在美食界是一个争论不休的问题，有些人喜欢酥脆的口感，有些人喜欢更有韧劲儿的。弗朗西斯科和我坚定地属于前者阵营，所以他带我去了一家新开的小餐馆Comal Oculto，那里的炸玉米饼以嘎吱脆的口感而闻名。Comal Oculto位于绿树成荫的圣米格尔社区，毗邻查普尔特佩克公园。我们愉快地咀嚼着撒着鸡肉丝的太阳蛋煎饼，蘸着绿莎莎酱和红莎莎酱。顺便一提，这里的巧克力曲奇是一绝，深受小朋友的喜欢。在饱饱享用午餐后，我回到墨西哥城瑞吉酒店——我在离开丽思卡尔顿之后入住了这里，希望能在15层的游泳池里消耗一些脂肪，而在泳池里还可以俯瞰著名的独立天使纪念碑。

隔天，我来到当地美食博主安娜· 宝拉· 托瓦尔（Ana Paula Tovar）推荐的餐厅Meroma。“这是一家墨西哥餐厅。”她是这样介绍的，乍一看，这家餐厅似乎不太墨西哥，比如名菜是秘制羊肉肠猫耳朵面。安娜解释，她指的是这间餐厅充满了传统和有趣的实验——这也是墨西哥菜独树一帜的原因。餐厅的主厨兼老板梅塞德斯· 伯纳尔（Mercedes Bernal）和她的丈夫罗德尼· 库西克（Rodney Cusic）用强劲的瓦哈卡梅斯卡尔酒迎接我们。这里已经开业5年，空间透亮，椭圆形窗格的外立面仿佛在邀请路人随时加入，光影从玻璃天花板上洒下。在Meroma，厨房围绕当代语境作创新，他们尤其注重墨西哥陆地和海洋食材，在不断寻找可持续和代表当地产品的过程中，与供应商编织了一个良性网络。

一系列美味纷至沓来，猫耳朵面里的Merguez香肠充满墨西哥香料。接下来是用白色味噌腌制的来自恩塞纳达（Ensanada）的藍鳍金枪鱼。黄油烤鸡永远让我无法拒绝，融合了特波斯特兰（Tepotzotlán）辛辣香草的酱汁则让我开心到跳起来。是的，这的确是一家墨西哥餐厅。

3.Meroma餐厅。

在城里的最后一个晚上，我的另一个好友、定居墨西哥城的小说家弗朗西斯科（Francisco Goldman）带我和大卫去了他最爱的老酒馆，位于康德萨区的ElCentenario。安娜称它为latina，意为“浴缸”—— 因为餐厅贴满瓷砖装饰。这里一直以来常有文人墨客出入，是真正的作家“领地”。

喝完酒，我们的胃开始“罢工”，所以一路前往圣拉斐尔。在那里，弗朗西斯科的朋友、一位当地检察官深谙城内最杰出的美食，他推荐了Tacos El Güero。这家餐厅的特色菜是我最爱的那种卷饼，里面卷着慢炖牛胸肉，附近社区几乎一半人都在排队购买。我要将它列为最好吃的墨西哥卷饼第一名——鲜嫩多汁的牛肉上浇着莎莎酱，还附上了一句提醒“muypicosa（很辣） ”。

然后，我们挤进一辆出租车，穿过立交桥、经过改革大道的天际线，打算继续豪饮。“30 年过去了，我还是觉得选对了地方。”大卫说。当同行的其他人也低声表示同意时，我心满意足地揉着肚子，准备迎接接下来的一切。

旅行接近尾声，我继续升级味蕾体验，来到位于北罗马区的Em餐厅，这里主打“从农场到餐桌”的概念。我在这儿和迭戈碰面，因为停电，餐厅停止了服务，我们被带到楼上的小酒吧。等待我们的是一份标价100英镑的品尝菜单。这家餐厅既有墨西哥风味，也有以墨西哥为灵感的其他风味，总之都极富启示性。首先上来的是暖胃的日式高汤，然后是美味的凉玉米豆腐、黄油浸牡蛎和柚子笋玉米，香菜油浸蚂蚁幼虫在我的舌尖上融化，老鸭汤也格外美味。另外9道菜堪称对墨西哥主食玉米的致敬，又融合了日本风味。品尝菜单以一道烤曼密苹果挞收尾，上面是撒着松子和曼密苹果子的冰激凌，余味清凉悠长。

4.鸡尾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