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谈 在冰砖上雕出万千气象
2023-05-30叶子
叶子
好多年前,我去哈尔滨看冰雕展,穿行在剔透的世界里,一度非常恍惚,屋宇、星空、森林、河流、草原……触手可及,却又非常遥远。这些人间的气象仿佛被一声令下,瞬间冰冻。冰砖上反映过来的幢幢人影,模糊寂寥。我在写《绿凤凰》时脑子里总浮动着这幅情景。《绿凤凰》里写了很多,低处的生命、尊严、热爱、自闭症、复仇、希望……当我试图运用多种要素,来调动关运长向上走时,却遭遇到了前所未料的困难,原因很简单,关运长有了自己的行为逻辑,不听我的安排,也许,这就是小说人物的自发生长。
这让我不得不回想当初写他的动机。
我的短篇小说集《一条河能流多远》二校完毕那天,在朋友的怂恿下,我加入了一个冬泳圈儿。在知道我写小说后,泳友们给我摆谈起了他们的故事。其中一个故事,格外地催动人心。男人姓翟,四十多岁,矮胖敦实。他自己说是有过一次婚姻,但圈友们对此莫衷一是。后来我才知道他喜欢上了一个发廊妹,热火朝天同居了一年。发廊妹带着一个不知道父亲的孩子。为了给孩子治病,老翟卖掉了自己的房子、网约车。在三天两头的封控中,他们都没有了自己的工作,然后各歸其位,偃旗息鼓。老翟游完泳就放风筝,说是治疗颈椎,其实,我发现老翟在风筝上写了几个名字。但这不需多问,这是小说家的事情。
我想把他写下来,初名叫《放风筝的男人》,但碰到了虚实转换的困境,因为和现实靠得太近,所以写出的东西局部丰满,整体孱弱。于是推倒重来,重新架构。根据经验,我需要站得更远,观察关运长的人生;匍匐下身子,体味关运长的生活。我来到十几年前我租赁的小屋,那个地方曾经因为夜生活而闻名,后来收敛成了“莎莎舞”区域。我在老张坝坝茶馆坐到午夜收摊,其间很多在附近谋生的中年女子来喝茶,手机一响便离开,老张将茶杯盖起来,他说,喝茶人还会回来。
她们用茶消解人间的百般滋味。
从长一点儿的时间维度来看,我何尝不是关运长?我们每个人又何尝不是关运长?关运长肩头的冰山何尝不是每个人肩头的冰山?只是,我们用了不同态度面对这座冰山。我用的是写作,如此而已。
有个亦师亦友的作家,摆谈时说,生活坚硬如水。我猛地想起多年前在哈尔滨看冰雕的情景,于是接口说,生活坚硬如冰,作家的宿命,是在冰砖上雕出万千气象。关运长不是雕出了花朵吗?
那朵花叫夜来香。
责任编辑 刘钰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