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抠

余启明

新的一天刚刚开始，黄老抠就来到了荷花初绽的金湖旁边，坐在一张枣红色的木椅上面。

他从随身携带的大红布袋里掏出两个白馍，有滋有味地啃了起来。啃完后，又从布袋里拿出一瓶自制的凉白开，打开瓶盖，“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

打了个饱嗝儿，感觉舒坦极了。

他本来喜欢吃热干面、喝滚豆浆，但这两样加在一起，最便宜的也要五元钱。他舍不得。他便发明了白馍加白开水的“两白”模式，用吃一碗热干面、喝一杯滚豆浆的钱，吃三次“两白”还用不完！

黄老抠本名当然不叫黄老抠，他本名叫黄志诚。“黄老抠”是他的宝贝女儿送给他的雅号，也可以说是生日礼物。

有一年，黄志诚过生日，女儿花了整整一百元钱，为他买了一件红色T恤。回家后，说只花了二十元。当过偵察兵的黄志诚，几乎没费什么劲儿，就弄清了原价。他说，他是个典型的“土包子”，用不着穿这么昂贵的衣服，让他穿这样的衣服，无异于“乌龟吃大麦—糟蹋粮食”！并让女儿赶快拿去退掉。一番言语，把独生女儿弄得晴转阴，继而阴转小雨。女儿高声叫道：“我倒了八辈子霉，碰上了你这个老爸！不，老抠！我从今以后，再也不给你买东西了！”

女儿的誓言，让一年又一年的春风给吹走了，她照样在买。但她送给老爸的雅号，永远留在了一些人的口中。

回想起跟女儿的这次冲突，黄老抠不但不气不恼，反而还觉得美滋滋的！不过，这美滋滋里，却包含着对女儿的歉疚。

黄老抠看了看手机，八点半了。他不能再坐了，如果再坐，上午的事情就办不完了。

黄老抠今天上午要办两件事。这两件事，都请示过远在南方帮女儿带孩子的“最高领导”，“最高领导”欣然同意。黄老抠虽然当过单位里的“一把手”，但在家里，永远处于被领导地位，也可以说是“倒数一把手”。他认为这样挺好。少操点儿闲心，趁现在还走得动，还没有痴呆，去做点儿想做的，并且对社会、对他人有益处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一个多小时后，黄老抠出现在市教育局局长办公室。曾当过他的部下的局长腾地站了起来，又是让座，又是倒水，还打开电扇，让老领导享受一下清凉。

黄老抠关掉电扇，说太费电了。

局长问：“老领导今天来，有何指示？”

黄老抠从布袋里掏出一个硕大的信封：“这是五万元钱，是捐给贫困地区改善办学条件的。”局长深受感动，他说：“您就那么点儿退休工资，一下子拿出这么多，太不容易了！您太伟大了！”

黄老抠动情地说：“我有几位战友，年纪轻轻就把命给了国家，他们才叫伟大！我只是捐点儿钱，不值一提啊！”

局长要留老领导午餐，说自掏腰包。

老抠说：“我要去趟医院。”

局长关切地问：“去医院？怎么了？”老抠说：“我本人没事。我有位战友的老伴儿病了，在医院住着，我要去看看她，顺便帮她交医药费。”

局长将老抠送到门口，目送他走远后，才返回办公室。他发现，这位年近七旬的老兵，步履还是那样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