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坛荷香

吴宏举

洪湖之美，美在茶坛。

茶坛，镶嵌在洪湖之上的一颗璀璨明珠—它上接天光，紫气云祥；下连碧水，渔歌晚唱。夏日，碧叶环绿岛，红花点点开，菱角与芡实伴生；冬月，金荷覆瑞雪，候鸟渐次来，野鸭与锦鸡共舞。茶坛“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孤云将野鹤，岂向人间住”的景象，是人们游湖、赏荷、采莲、观鸟的好场所。

茶坛的背后还有一段神奇的故事。历史上的一位显赫人物，让茶坛更增添了一抹神秘色彩，他就是陈友谅。

陈友谅，元末洪湖渔民，世代打鱼为生。他少时读书，略通文艺，不甘以打鱼为业，曾礼聘做县小吏。友谅是有远大志向之人，怎满足于县吏小官与每日县上琐碎小事。

据传，某日友谅早差，街上遇一卜者拦其去路，要友谅卜卦，友谅避之。卜者追至友谅前，扯其袖、挽其手，对友谅说：“相公，听我一言，必有好事，吾在此观察尔已久，觉尔有帝王之相，将来必成就一番大业。”说完转身离去。友谅偶闻一说，一脸懵懂。于是，快步追上卜者，一问究竟。卜者回头：“相公，我乃湖边张家湾人，姓张，人称‘张半仙，尔后如知详细，可来张家湾一叙。”说完，施礼而去。友谅将信将疑，悻悻回府，当差公务理毕，回家静思：卜者命相准吗？难道我渔民出生，县上一介小吏，真有发迹之日？抑或卜者专好惑众，骗取钱财。思来想去，友谅宁可信其有，也要刨根问底，主意打定，决定赴张家湾一访。某日，友谅谋一小差，公事私办，亲往张家湾，果真访到张半仙。张半仙乃张家湾大户，有房屋数间，伴湖面南而居。时半仙卦算友谅今日必来，特邀数位乡贤在府上恭迎友谅。午宴，酒过三巡，半仙邀友谅移茶坊与乡贤品茗小叙，没半点儿迹象谈算卦之事。适晚，半仙又邀张家湾豪族陪友谅晚宴，好不热闹，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酒饮至酉时过后，大家酩酊而散。半仙告知友谅：“相公算卦之事，不急，适才日间未谈，因相公此卦为阴卦，必待天黑，阳气减弱，阴气上升，算卦就会显灵，现随我驾船湖中一游。”于是，半仙驾自家小船与友谅趁夜色向湖中划去。待二人来到湖中一片静水区，半仙对友谅说：“吾查看这片水域，卦象表明有帝王之气，是埋祖坟的好场所，如相公祖上百年后，安葬于此，相公必成帝业。”半仙又附耳对友谅说：“凡飞黄腾达富贵之人，祖坟必埋得好。此地乃阴佑之地，尔发迹根基，不得让外人知晓。”友谅于黑暗中观天象似有紫云祥集，察水中又时有金鱼雀跃，心想：这风水宝地不错，如是我祖坟之地，发迹根基，难说！友谅又思：半仙是当地有名的阴阳先生，通晓地理，且这次算卦分文不取，还邀乡贤豪族陪我一天，午餐、晚宴好肉好酒待我，晚上又将风水阴佑之地指予我，半仙应不会哄我。思前想后，友谅已信半仙之言。半仙接着告诫友谅：“大凡诸事，自然天成，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功亏一篑，帝业难就。”友谅遵训。后二人驾船回张家湾。

陈友谅知晓了祖坟之地之后，便一直等待祖父百年之时。而观祖父动静，精神矍铄，目光如炬，无半点儿行将就木之态。友谅时已而立之年，等到祖父百年将是何年何月？友谅心想早日发迹，便将半仙告诫之言抛之脑后，开始做操之过急之事。友谅心生一计：说近日洪湖鱼汛，湖中鱼群潮起，尽是大鱼、好鱼，要和祖父一起去赶潮头，晚上是捕鱼最佳时机。祖父欣然应允。待到天黑，友谅备好船只与祖父赶往“渔场”。船行至张半仙所指之风水宝地，友谅故意指着水中对祖父说：“好大的鱼啊！”祖父低头去看水中，友谅趁其不备，于背后迅将祖父推入湖中。“扑通”一声，祖父身子倒扎水中。祖父拼命挣扎，因年事已高，又呛水数口，体力顿感不支，身体时浮时沉。友谅顺势用竹竿将祖父按入水底，可怜的祖父就这样被友谅溺杀于湖中。然后，友谅插杆为记，于船头设坛祭祖，焚香祷告，并将此地命名为“插坛”，这便是“茶坛”名字的最初由来。后世人登岛赏荷，品荷叶茶、莲心茶，谈今讲古，设坛论道，“插壇”也逐渐演变为“茶坛”，这是后话。友谅一番祷告礼仪后，驾船独自返回家中。翌日，就有渔民传言，昨晚湖中突现大岛，其周围莲叶环绕，荷花盛开，岛上仙鹤起舞，云雀腾飞。友谅闻言，心中大喜，更加信服半仙。其实，友谅将祖父溺杀后，湖中仙鹤衔来杂草、蚌壳、螺丝等将其祖父尸体掩埋，一夜之间便垒起一座巨大的坟墓，这当然是神话。

1355年正月，徐寿辉部将倪文俊破沔阳，陈友谅瞅准时机，聚众张家湾豪族张定边等，于黄蓬起义，加入红巾军。友谅初为丞相倪文俊簿书掾，后作战勇敢，攻城略地，以军功升元帅。随友谅军中地位提升，野心也越来越大。1357年，友谅杀丞相倪文俊。1359年，友谅又杀天完将领赵普胜，自称汉王。1360年，友谅在采石杀天完皇帝徐寿辉，自立为帝，国号大汉，年号大义。至此，友谅部在元末群雄中实力最强，地盘最大，个人权力也达到顶峰。

1363年，陈友谅亲率六十万大军与朱元璋在鄱阳湖大战。朱元璋以二十万大军迎战。陈友谅大败，并战死于泾江口，友谅军土崩瓦解。张定边等护卫友谅子陈理退回武昌，立陈理为帝，改元德寿。1364年2月，朱元璋西吴军廖永忠部兵临武昌，陈理出降，汉亡。后来，朱元璋将陈理送往高丽定居。陈理身居异国他乡，仍念念不忘大汉江山，荆楚饶信故土，于是便将故乡的一些地名复制到高丽，如汉江、汉阳、江陵、襄阳、丹阳等，聊以异乡安身立命。今天朝鲜半岛上的大韩民国保留了大量与湖北相同的地名，这便是六百多年前客居高丽的大汉皇帝陈理留传下来的。

纵观友谅一生，既雄心勃发，有帝王之气，又剽性狡悍，志骄雄猜，急于发迹，溺杀祖父，违背伦理，是为不孝；谋弑寿辉，因乱篡窃王位，违背纲常，是为不忠。朱元璋信朱升之言，以“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为戒语，周旋于群雄之中；而友谅将张半仙之语抛入脑后，急于求成，做大汉皇帝，是为众矢之的，为群雄而攻之。故友谅难成帝业，一统天下；鄱阳授首，固非人力，实乃天命。

现今茶坛风景如画，引游人不远千里万里前来一睹洪湖风采，闻洪湖荷香，尝洪湖莲藕，品洪湖美食，领洪湖风情，但少有人知道茶坛六百多年前陈友谅曾在这里演绎过的一段传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