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播
2023-05-30周耘芳
周耘芳
“寒露早,立冬迟,霜降种麦正当时。”田二发站在新修的水泥路上,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连片的高标准农田,脸乐成了一朵花。
眼前的一片稻田,还有东山沟几百亩的田地,全部是三年前田二发从村民手里流转过来的。前些年,田二发一直在外地做生意,手里也积攒了一些钱,累了,会时不时回家看看。往日的农田麦浪滚滚、稻花飘香,如今却长满野草。见状,田二发的心似针扎一样。平时,田二发也会翻翻报纸,看看电视。报纸上、电视上都在说着流转土地有作为,若是连片种植,会瓜果满园、稻花飘香,看得他心里痒痒的。慢慢地,他就动心了,有了回家办流转土地的念头。
田二发开开心心地回到家,找到从村干部岗位上退下来的姜叔,对他说了自己的想法。姜叔一听,开口就说:“不是脑壳发热吧,在外面已经赚得盆满钵满的,还看得起家里的田地?”田二发回答:“姜叔,我是您看着长大的,我想干的事,还会打退堂鼓?”田二发回到村里,跑东家,走西家,最终把一块块田地流转到手。王大贵和一群成天在赌场、酒席上混的哥们儿,听说田二发要搞土地流转,一个个摇破脑壳儿,怎么都不答应。王大贵还当众说:“我的田地我做主,田地晒太阳,我照样吃香的、喝辣的。”夜里,田二发找到姜叔,说出一肚子委屈。姜叔笑了笑,摸了摸胡子拉碴的脸说:“你大胆搞,这帮浑小子我来治理。”姜叔出手不到三天时间,王大贵一帮人手里的田地顺顺当当地被流转过来了。
第一年,田地流转到手,大大小小的机械就被田二发买回了家。除杂草,挖水沟,修道路,土地翻耕一次又一次。“布谷—布谷—”布谷鸟声声叫闹的时节,田野里已经全部种上了优质稻。到了秋收的日子,十多台收割机,到田里跑前跑后,一袋袋黄灿灿的稻谷收进粮仓。晚上,田二发忙完农活儿,坐在亮堂堂的灯光下,拿起计算器细算着—除去所有成本及杂七杂八的费用,留足全家口粮后,还能赚一大笔钱。田二发正高兴得合不拢嘴,姜叔打着手电筒,风风火火走进门来,开口就说:“你赚钱了,我心里还不踏实。”看到姜叔不高兴的样子,田二发连忙上前问:“叔啊,汗没少流,田地没抛荒,钱也赚了,我还错了?”“怎么不播小麦呢?一季小麦一季水稻,不是更好?”姜叔說完,打着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地消失在夜色中。
麦稻连作,姜叔不愧为种田老把式。第二年,几场秋风和秋雨过后,山岗上,田野里,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乌桕树上飘着红叶。秋播季节,早早动手,田二发让机械组、施肥组、种植组几十人行动起来,田地翻耕了一次又一次,肥料施满、施足,优质小麦播均、播匀,田地里种上了小麦,还套种了一些油菜。姜叔的一席话,让田二发粮满仓、油满缸。秋收完了,田二发选了个日子,在街上割了一大块猪肉,买来几条鱼,还有姜叔最喜欢的猪肚儿、牛肚儿几个下酒菜,外加几瓶白酒,做上一桌子饭菜,请姜叔来喝酒。酒桌上,叔侄俩推杯换盏,姜叔酒嗝儿不断。举起酒杯,姜叔断断续续地说:“秋,秋播,还没干好……”话没说完,他身子一歪,趴在酒桌上,呼呼地进入了梦乡。秋收结束,家里已经是粮满仓、油满缸,但姜叔还不乐意,自己到底错在哪里?田二发摸着后脑壳,怎么也理不出头绪来。
今年秋播开始了。前天,田二发登门向姜叔请教,可姜叔家里的门上了一把锁。邻居说:“姜叔去了省城女儿家,住好几个月了呢。”
太阳散发着火一般的热情,弥漫在空气中,一台台机械还在田里奔跑。这时,一辆红色出租车开过来,在田二发跟前停下来,满头白发的姜叔下了车。姜叔见到田二发开口就说:“小子,去年这个时候,你几杯酒把我喝歪了,正事也忘记了。”“姜叔,没忘,不就是两亩地没播种小麦嘛,种与不种不会影响我的收入。”田二发笑着说。
姜叔听了,睁大眼睛,铁着脸回答:“小子,一亩田地能打多少粮食,能养活多少人,你掰着指头算算。”姜叔话刚说完,田二发走上前,扶着姜叔的身子,生怕他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