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乎(八首)
2023-05-30赵卫峰
赵卫峰
在岸上
穿城而过的流水
像苗条的拘谨的外乡客
貌似被动,疲于奔命,又像
塑身美容后的人,焕然
且沾沾自喜,很多时候
我并没有交流的欲望
也没有不切实际的遥望
一条流水在野的部分
我像从前的我
又像岸上的无花果
更像无果之花
饭前饭后,梦前梦后
都能悄然置身川流不息的现实
且用心关注它
且不在意它对我的态度
岸上的路灯越发漂亮
一如既往,很多时候,我也想
坦然地,湿润地,说出
逝者如斯夫
在回顾
只有雪才真正喜欢冬天
天生的敢死队,成群或单飞
无需打砸抢,轻松的,和平的
便可层林尽染,攻城掠地
动身即不回头,哪怕碎骨粉身
开始就抱定了就义的决心
只有叫作时间的老家伙最明白
雪对大地是倾情覆盖,是真爱
它挽救秋后世界的荒芜
城乡暂时没了差别
它像凭空乱坠而又有序的传单
像漂亮的标语
悬挂在最大的节日门前,那些
那些出城远走的
那些离乡外出的,那些
情感丰富的人们喜欢,爱看
在本地
按照安排,两岸的灯火尽心尽力
像往昔,守规矩,像婀娜的行道树
路人皆知,流水一旦入了城
就没了隐私,怎么扭曲,怎么浪
河道工人稔熟,钓客也不陌生
流水般的夜摊之主
如敬业的女导游更是胸有成竹
我曾多次进入同一条流水
我曾经过不同的流水,如她所言
我的鞋可能还会被打湿
很多话听到也就听到了而已
其实流水也应该听到了,但她不管
人话鸟鸣,鱼之腹语,她应该听得太多
她继续摇动蛇身温润地配合着
两岸的灯火,按照安排
只引导,只布景,只对路面负责
并不管一条流水干净或脏
一条向远的流水,也是
一条自有想法和深度的流水
只管从容,宽容
不在乎谁在古老的星光下夜泳
在感想
一扇貌不惊人的窗,对应
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身影,夜深了
它不晚安,它偏要体现寂寞,分泌
要命的憂伤,此情此景
很酸,很像无中生有的昨天
今天是个好日子,从农历
看不出该谁寂寞,轮到谁忧伤
今天,春回大地,窗粘上月亮
框架结构形势大同,优雅地匍匐
瞎猫般地蠕动抑或呆若木鸡
仿佛舞台上的皮影,看得多了
感想还是不少,无论寂寞无论忧伤
有人在视野中隐约挂着也好
没人,就没戏,再漂亮的建筑
也只是僵化的静物
再美丽的窗,也如空洞
除了空和洞,什么也没有
在雨后
雨后的站前广场多味杂陈
雨呢,就爱干打散重组的事情
转眼,可餐与不可餐的事物归位
遮阳伞与广告条幅再度招摇
大小包袱起伏,像有方向的人群
并从属于他们,我呢
还像默守岗位的公交车,以及
车上避雨的司机,眯着眼
听命于雷打不动的时间与空间
但我的等待并非为了迎送
我并不像随时随地掉泪的梧桐
也许我几乎没有掉泪的时候
事后想想,一场雨干净利落
一场雨让我本能地挪移
一场雨的天性,我已无力定义
再想想,一场雨的唐突
超越了人为的天气预报
但不影响机械的火车准点驶入
不影响按捺不住的鞋类
在耐磨的混凝土上移步
在去年
漫山遍野的雨很快湿透了预感
淋漓的样子,润泽的阵势
似天地间,很自然的情诗
很容易感染人
每一次雨都能感染人
春雨尤甚。看不见的可以听
听不见的,可以想,可以动心
还可以仿照,调皮的雨自行其道
以树叶为跳台,在空中,在路上
在无遮拦的表面洒脱,在消失前
冲啊,撞啊,坠落又流连
每一场雨,是浇灌也是熄灭
每一次有倾向的合唱,至少
会让一枚天赋的种子解放
会让一株水灵的幼苗感到成长
而在动物界,等待是常态
而在倒数第一个屋檐下
等待发生的我们,归于常态
像峰峦及其身上无语的植被
像起伏后的江湖宽容为本
在仰望
栖身高层的人似乎智商也高
在我的仰望里,窗
似乎居高临下的掩体
太远,人就不是重点
所以很多时候我仰望的窗
就是窗的外形,就是
以窗为主体的常规画框,很多时候
天各一方的你我可以同步看见
垂帘招展,无风不欢
也会看见,一片纱,或绸,或丝
或暗示性强的红布,不稳定,摇晃
扭曲如面具,搞得蛮痛苦似的
好吧,话不说远,就目前而言
垂帘一边奉陪自得其乐的晚风
一边突出了莫须有的人,比如她
树立窗前,怎么看,都像活生生的
雕塑,似乎表明,后来
悲欣交集的时间
爱以铭刻的形式出现
在记录
他们说故乡回不去了,那是
因为他们在故乡没有地
后来,也没有了亲人
他们说无山可依无水可傍
因为他们不是飞鸟或鱼
他们都是出家人
他们说故乡这种遗传病
长痛兼短痛,逢年过节更痛
他们说故乡不过是一个梦,不过是
一个个梦的始发站
他们在路上安眠失眠,不停地
在路上醒,又接着,梦,像落叶
在奈何桥下的景区越掉越多
终于无力挪脚,终于窒息
好多话都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