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动仪式链视域下“三农”短视频互动机制探究

摘要：“三农”自媒体的发展热潮逐渐增强了乡村生活的可见性，为乡村发展带来更多机遇。短视频在释放农业、农村、农民相关的内容创作活力的同时，为实现数字化乡村振兴提供了新的思路。文章采用网络民族志的方法对“蜀中桃子姐”抖音号短视频进行文本分析，从互动仪式链的角度探讨“三农”短视频互动机制，发现“三农”短视频在构成要素上，主要包括虚拟身体线上共在、趣缘设立无形边界、共同的关注焦点及线上线下共享情绪体验。在互动类型上，除了用户与视频内容互动、用户与视频创作者互动之外，用户之间也存在互动行为，由此产生基于情感能量升温以生成群体团结的情感结果，基于行为动力从而助力乡村振兴的行为结果，基于沟通交流发展的美食符号、身份符号、语言符号等符号结果。此外，面对互动质量参差不齐导致情感能量分布不均匀、仪式僵化引发互动疲劳、算法推荐技术限制认知视野等发展困境，文章主要从平台、视频创作者层面探讨“三农”短视频发展路径。首先，平台应明确把关人的职责，加强监管，为仪式参与者构建良好的互动情境；其次，视频创作者除了要采取差异化定位策略，稳固“三农”仪式市场之外，还要注重情感投入，以更好地提升仪式的延续性。

关键词：互动仪式链；“三农”短视频；乡村振兴

中图分类号：G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3）10-0-04

0 引言

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发布的第51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22年12月，我国网民规模为10.67亿，较2021年12月新增网民3549万，互联网普及率达75.6%，较2021年12月提升2.6个百分点。短视频用户规模为10.12亿，较2021年12月增长7770万，占网民整体的94.8%［1］。近年来，随着数字技术的普及与乡村振兴战略的有效推动，大批“三农”背景的自媒体涌入抖音、快手、微博等社交平台，借助短视频展现多样化的乡村生活。本文基于互动仪式链的视角，借助网络民族志分析“蜀中桃子姐”的短视频，探究“三农”短视频中一系列互动仪式如何为参与者提供情感能量，如何通过情感集聚打造线上与线下相融合的互动仪式市场，并由此实现参与者之间情感与价值的共创。

1 互动仪式链视角下的“三农”短视频

1.1 构成要素

1.1.1 虚拟身体线上共在

随着社会化媒体的兴起，互动逐渐常态化，并向沉浸式、连接式、开放式转型。短视频平台依靠技术赋能不断完善互动机制，由平台构建的虚拟情境为身体的虚拟在场提供了可能性。以“蜀中桃子姐”为例，其粉丝虽然分布在全国各地，但能通过互联网技术提供的瞬时性与连接性克服物理空间的局限性，通过转发、点赞、评论等方式实现共情共景。

据笔者观察，用户会通过弹幕对短视频内容发表评论，“蜀中桃子姐”也会在评论区与用户互动。另外，部分用户会在评论区表达相关感想，吸引不少共鸣者点赞，从而将个体的情感转化为集体的情感。由此观之，技术的发展打破了时空与地域的壁垒，用户能够在短视频平台构建的虚拟空间中获得共时、共在的互动效果。

1.1.2 趣缘设立无形边界

柯林斯在互动仪式链理论中指出，“对局外人设定界限需明晓参与主体”［2］。在网络社区中，用户因“缘”相聚，除亲缘、地缘之外，趣缘也是用户构建虚拟社交网络的重要考量因素之一。兴趣点在一定程度上可被视为区分局内人与局外人的无形边界。短视频平台根据信息偏好为用户推送特定内容，能刷到“蜀中桃子姐”视频的用户往往是对当地特色饮食文化、方言、农村生活等感兴趣的用户。因此，对当地特色美食、文化、方言不感兴趣的用户则成为这场仪式中不相关的局外人。

1.1.3 共同的关注焦点

“三农”短视频用户的关注焦点主要指向视频内容。“蜀中桃子姐”发布的视频的评论内容或是赞赏其精湛的厨艺，或是争论包立春的行为，或是讨论当地的风俗习惯。互动仪式链理论指出，仪式参与者聚焦于共同的关注对象，通过互动来分享或传达焦点以达成相互理解，积蓄情感能量。在“三农”短视频互动仪式中，网友聚焦于“蜀中桃子姐”制作的当地美食和其家庭关系，在对这些关注点的互动讨论中，用户可与“蜀中桃子姐”一家甚至是在群体内部建立情感联结，产生团结感与自我满足感。

1.1.4 线上线下共享情緒体验

一场成功的仪式必须融入情感共鸣。在“三农”短视频中，实现情感共鸣主要有两种方式，一是建构线下情境，二是产生互动行为。如前文所述，用户在转发、评论、点赞的过程中，以文字或表情包的方式与博主以及同为“蜀中桃子姐”短视频观看者的其他用户之间产生互动。

此外，一方面，“蜀中桃子姐”会线下邀请粉丝品尝自己制作的美食，以增强粉丝黏性；另一方面，“蜀中桃子姐”的短视频拍摄场景带有明显的“三农”标识，一般为农村的厨房或客厅，由“三农”风格情境营造特色的精神在场来唤起受众的情感共鸣。

1.2 互动类型

1.2.1 用户与内容互动

弹幕源于日本的niconico网站，使用者可灵活选择内容发布位置、停留时间。在“蜀中桃子姐”的视频中，用户利用弹幕互动来营造时间同步、空间聚集的互动情景。滚动出现的方式模仿人们说话的语速，相近时间段发表的评论会出现在同一界面中，生动的文字和形象的表情则弥补了物理接触的缺席。

1.2.2 用户与用户互动

除了用户与视频的互动之外，用户之间也存在互动关系，主要表现为点赞、评论和关注。如在“蜀中桃子姐”短视频的留言区，高热度评论常排列在前，而热度的高低则以集赞和评论量为衡量标准。拥有类似观点的用户聚集在“蜀中桃子姐”短视频的评论区，由此开展进一步互动，从而产生更深层次的社交结果。

1.2.3 用户与博主互动

首先，博主会在播放的视频内容中通过表情、语言、肢体动作等形式寻求与用户的互动，如在每一条短视频的末尾，“蜀中桃子姐”都会直面镜头，说出“今天视频拍到这里，喜欢我视频的，给个关注，点个赞，谢谢大家，我是桃子姐”等结束语，以此向观者暗示仪式主角即将退场，给观者带来双向交流感。其次，在视频播放结束后，为延伸仪式的持续性，博主会在评论区下方积极回复网友的留言，实现情感能量的聚合。

1.3 互动结果

1.3.1 情感结果：情感能量升温产生群体团结

仪式在一定程度上可被视为情感转化器与储备器。在举行仪式的过程中，博主与用户在云端围绕共同的关注焦点共享彼此的情绪体验，在互动反馈中不断汲取个体的情感能量，完成情感上的转化，实现自我身份认同，并试图扩散这种情感状态，利用情绪感染提升情感能量以实现群体团结。

“蜀中桃子姐”在平台上展现的勤劳、能干的家庭妇女形象，让不少网友联想起身边有相似品质的女性。此外，其评论区下方常出现与家乡有关的留言。其视频所展现的极具烟火气息的农村生活与和睦融洽的家庭关系，激发了不少用户对乡村生活的寓居想象。

1.3.2 行为结果：提供行为动力助力乡村振兴

与物质市场不同的是，参与者在互动仪式市场中生产与交换的是情感与价值体验。情感能量是将仪式市场与物质市场联系在一起的重要元素。“物质生产会发生在形成自己的EE水平的情境中，消费品市场受到这类产品在IRS中直接或间接输入程度的

驱动。”［3］

在物质市场，“三农”短视频作为产品被生产或消费；在仪式市场，则作为情感被体验或交流。因此，短视频所搭建的情感交流市场为实现更大规模的价值生产与创造提供了可能性。如“蜀中桃子姐”的短视频不局限于制作当地特色美食，还会向用户推销自己的IP美食或当地的农产品。

1.3.3 符号结果：沟通交流发展共享符号

成员身份符号是互动仪式市场中除情感能量之外的另一关键资源，通过个体之间的互动产生。“在微观情境中，符号的匹配过程主要是以会话市场的形式出现”［4］，这一过程中出现了符号资本的积累与交换。仪式参与者乐此不疲地进行互动，由此推动符号资本的流动、积累与交换，逐渐形成群体间的情感共鸣，发展为具有共享性、代表性的群体符号。

“三农”短视频中的信息分享与交流也是一次次寻求符号匹配的行為。用户与内容及博主之间进行信息碰撞，产生群体性共鸣，并通过符号的方式表现出来。如“蜀中桃子姐”的短视频中构建的符号不仅限于乡村美食，还有关于网络美食达人身份的符号。此外，互动中也会生成共享的语言符号，如粉丝吐槽、调侃“蜀中桃子姐”的丈夫时所创造的“小本科”“pollychun”等网络用语。

2 关于“三农”短视频互动机制的思考

2.1 “三农”短视频互动现状

2.1.1 互动质量参差不齐导致情感能量分布不均匀

根据柯林斯的理论，情感能量既是互动仪式长期产出的结果，又是个体参与下一场仪式的驱动力，重要性不容忽视。然而，在短视频互动场中，并非所有成员都能累积均等的情感能量。低强度、敷衍或不专心会话等低质量反馈会带来局部参与感，引发群体认同感和情感能量的消退，久而久之，弱互动将冲击“三农”短视频仪式链的正常循环运转，甚至可能造成仪式中断，出现失败的仪式。

本文以2022年11月30日为截止日期，选取“蜀中桃子姐”近3年来发布在抖音平台的短视频进行统计分析发现，在共计680个短视频中，点赞量在20万以上（含20万）的有486个，2021年数量最多，共212个，占比43%。其中点赞量超过100万次（含100万）的短视频共有47个，有35个分布在2020年7月6日至2020年11月12日。而2022年点赞量超过100万次（含100万）的短视频仅有2个，点赞量明显不如之前。

在“蜀中桃子姐”短视频的评论区，热评往往出现在用户与博主“翻牌”反馈中，虽然博主与用户之间存在互动，但是这种互动反馈更多发生在用户之间。另外，仪式中也存在分层，随着互动频率的提升，部分互动个体逐渐步入仪式中心，储备更多情感能量与符号资本，这些互动行为会反向激励创作者生产更多优质内容，激励用户进行高频互动，由此打造良性互动仪式循环链。然而对位于仪式边缘的互动个体来说，由于获得的情感能量较少，所以相应的互动欲望也会随之减少。

2.1.2 仪式僵化引发互动疲劳

长期处于一成不变的仪式，不仅会使用户产生互动疲劳，还会带来情境上的厌烦。基于僵化仪式的互动行为不是在增加，反而是在消耗用户的情感能量。“蜀中桃子姐”的账号下，几乎每个短视频的叙事模式都按照“桃子姐一家人物出场—制作美食—饭桌上的家庭谈话—桃子姐的结束语”这一流程展开，这种可复制的模式为其他农人加入“三农”短视频创作阵营提供了参考。

据了解，目前已形成以“蜀中桃子姐”为中心的家族式传播矩阵。后期跟进的短视频创作者在内容生产、传播渠道、运营方式上基本以桃子姐为范本。可模仿的互动仪式虽为“实现资本与流量高效转化提供了便利”［5］，但也在唤醒用户互动欲望方面隐含相应的风险。

2.1.3 算法推荐技术限制认知视野

芬伯格指出，技术并非一个中立的工具，而是暗含开发者的价值观与价值偏好。目前，各大短视频平台利用大数据算法精准触达用户的观影需求，让用户能以较低成本进入仪式市场，参与构建互动仪式链。但同时，其存在削弱用户深度思考能力、强化印象偏见等问题。

精准推荐技术虽为“三农”短视频的用户开辟了便利的交互空间，提供了丰富的情感共享的体验渠道和交互情境，但技术打造的封闭性结构固化农村、农人形象等问题也亟待解决。如“蜀中桃子姐”的视频中有关农村教育、环境污染、基础设施建设等叙事，在一定程度上被日常生活图景遮蔽。

2.2 优化互动机制

2.2.1 实施多维监管，构建良好的互动情境

互动仪式的有序开展有赖于规范的引导，为保证仪式的互动质量，平台应明确“把关人”的位置，筛选“三农”短视频中违反公序良俗的劣质内容，必要时，可引入专业的人工审核团队，及时更新甄别标准，为仪式主体构建良好的互动情境。此外，平台的监管不只限于对视频创作者的监管，针对互动群体中用户的恶意互动行为，平台应及时出台干预措施，协助使用者提升媒介素养。

2.2.2 进行差异化定位，稳固“三农”仪式市场

流水化内容生产模式使“三农”短视频的创作生态遭遇同质化瓶颈。为防止仪式继续僵化，导致粉丝流失，进而引发互动仪式市场崩塌，创作者可通过差异化定位，深度挖掘地方特色资源，打造鲜明的IP形象，明确自身在仪式市场中所处的位置。

乡村生活呈现的出发点不应只限于搜集美食、风景、劳作等共性素材，具有地域特色的民族服饰、民风民俗也可赋予视频独特的风格，从而激发用户的观看兴趣。因此，“三农”短视频创作者应突破创作舒适区，联合PUGC生产方式和“陌生化”［6］创作手法，利用乡村特色文化与自然资源，为仪式打造独特的标识，从而为互动仪式市场注入全新的活力。

2.2.3 注重情感投入，提升仪式的延续性

互动仪式的循环与延续离不开情感能量的投入与流转，而参与者获得的情感能量与互动强度呈正比。因此，除了要关注内容质量之外，创作者还应积极与用户互動，以此实现“三农”短视频的长效传播。在举行短视频仪式的过程中，增加或交换情感能量的有效办法之一便是直接反馈，当用户的互动期待因创作者的回馈得到满足时，其对视频的情感体验会进一步增强，由此产生的情感吸力会使视频创作者与用户之间的情感联结变得更紧密，进一步激发双方互动的积极性，从而使互动仪式循环往复。

3 结语

近年来，短视频产业逐渐下沉至乡村，成为新旧农人自主展现的舞台，增强了农民的主体性和乡村生活的可见性。在“三农”短视频传播热潮中，新媒介技术所打造的虚拟空间一方面拓展了人们的社交边界，另一方面为用户提供了便捷的情感共享和体验渠道，并由此构建出稳定、交互、丰富的互动仪式市场。然而，当前“三农”短视频传播过程中出现的仪式僵化、互动质量参差不齐、用户认知视野有限等问题，正在提醒视频创作者在面对巨大的流量红利时，应慎重思考自身的社会责任，从而为“三农”短视频寻找一条可持续发展之路。

参考文献：

［1］ 第51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R］.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2023-03-02.

［2］ 兰德尔·柯林斯.互动仪式链［M］.林聚任，王鹏，宋丽君，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290-291.

［3］ 国秋华，孟巧丽.抖音的互动仪式链与价值创造［J］.中国编辑，2018（9）：70-75.

［4］ 黄莹，王茂林.符号资本与情感能量：互动仪式链视角下网络直播互动分析［J］.传媒，2017（8）：80-83.

［5］ 冯菊香，刘俊怡.抖音短视频中农村青年女性媒介形象建构［J］.新媒体研究，2021（6）：81-84.

［6］ 冯广圣.乡村人际传播中行动者身份解构与村庄社区传播模型建构［J］.新闻界，2013（17）：11-15.

作者简介：余游（2001—），女，四川南充人，硕士在读，研究方向：广播电视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