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质生态批评视角下的《回声制造者》
2023-05-30蒋瑞林
蒋瑞林
内容摘要:理查德·鲍尔斯在《回声制造者》中描绘了沙丘鹤因人类活动陷入失去生存空间的危机,将其同双重错觉综合征并置,体现了对人类割裂同沙丘鹤乃至自然物种间“亲缘”的思考。物质生态批评视角下,沙丘鹤作为动能实体具有施事能力和叙事能力,展现出强大的能动性。人类中心主义思想下的人类割裂与沙丘鹤和自然的联系并异化对自我的认知。鲍尔斯在小说中表达出物质伦理思想,警醒人类需要延展道德意识和担责能力至维护人类以及非人类物质实体组成的地球生态共同体中。
关键词:理查德·鲍尔斯 《回声制造者》 物质生态批评 物质能动性 物质伦理
理查德·鲍尔斯(Richard Powers)是美国当代著名作家,其作品以复杂的结构、多重叙事手段和多学科领域知识的结合而著称。《回声制造者》(The Echo Maker,2006)作为其第9部小说作品,涉及了神经科学、生态学等领域,成为2006年美国全国图书奖小说奖获奖作品并获2007年普利策小说奖提名。小说主人公马克二十七岁在驾驶途中因避让他人遭遇车祸,罹患双重错觉综合征,马克认知产生障碍,认为其姐姐卡琳是他人假扮而成。卡琳为了照顾相依为命的弟弟,回到家乡小镇卡尼。求医过程中,同神经学专家杰拉尔德·韦博等人重新认知自我的身份。卡琳面对弟弟认知上与她亲缘的断裂,在同生态保护者丹尼尔相处的过程中感知到沙丘鹤的生命力量,意识到沙丘鹤与人类间同样存在“亲缘”的断裂。卡琳寻求着恢复弟弟对家庭亲缘认知的医疗手段,并在保护环境的工作中修复人类与沙丘鹤的“亲緣”。小说采用复调叙事,将姐弟等人物经历的事件与当地普拉特河沿岸栖息的沙丘鹤迁徙的进程并置叙述。沙丘鹤是鲍尔斯创作这一小说的重要灵感来源,体现了鲍尔斯对野生动物保护的关注,另一方面也作为小说中重要的隐喻符号,在小说人物自我探索的过程中起到重要的引导作用。国内外学界从叙事策略、后现代思想、创伤叙事、生态思想等角度对《回声制造者》进行了评析解读。物质生态批评以物质为文本,从物质的内在意义生成能力出发,强调了非人类物质施事能力,并扩大了物质叙事能动力的影响范围,探索人类和非人类组成的网络中物质复杂、非线性、共同进化的相互能动作用,以寻求现代社会背景下出现的生态危机以及环境正义问题。本文试图在物质生态批评视角下,通过分析物质实体的施事能力和叙事特征、物质伦理等维度,解读《回声制造者》中沙丘鹤的自在能动性以及小说人物在与自然互动的动态过程中生态意识的建立。
一.隐藏的亲缘:沙丘鹤的物质能动性
物质生态批评肯定物质创造意义和参与符号化过程的能力,“认为人类与非人类自然本身就是文本、就是叙事”,具有“生成故事的能力”(唐建南,2016:118)。物质产生的创造性经验在生物记忆、气候变化、地质变迁、物种兴亡的过程中不断延伸,并被人类所感知、解读、叙述。无生命和有生命实体,都以复杂的关系参与世界。作为这个动态的生命生成过程的一部分,人类和其他同样重要的非人类生物一起,是进化过程中创造性叙事的主要行动者。故事化物质(storied matter)包含了物质的属性和变化的动态过程,其讲述着自然文化故事,跨越生态和社会领域,证明自然与文化的交融过程(Iovino&Oppermann,2014:2)。《回声制造者》第一部分起始引用了生态诗人洛伦·艾斯利(Loren Eiseley)的作品:“我们可能都是一块块化石,体内依然携带着以生命形式遗留下来的自然积淀,携带着那个世界的种种标记”(Powers,2006:2)。鲍尔斯一开始表明了人类与动物同样具有物质性,其在小说每章的开端运用大量笔墨描绘沙丘鹤栖息变迁的场景,将沙丘鹤与主人公经历的事件并置叙述,使得沙丘鹤成为小说中自然场景中的主角。沙丘鹤在小说中展现出强大鲜活的生命力量,其在迁徙和栖息的过程中展现出强大施事能力,不断循环往复的迁徙过程使得沙丘鹤成为时间与自然的象征之一,成为跨时空的环境变迁的见证者与叙述者。鲍尔斯细致描绘了沙丘鹤的栖息场景,通过描写沙丘鹤的习性展现其物种在所展现出的灵性智慧。沙丘鹤具有人类所不具有的迁徙的智慧,“它们按照装在脑袋里边的鹤类地图,沿着地标飞行”;其作为生物的内在性经验不仅体现在记忆力,还有对环境信息的感知,“在恶劣天气出现的前几个小时,它们会停下来休息,它们无需什么征兆,就能预测到即将来临的风暴”(113)。物质并非被动的、无行动能力的存在物,也并非仅仅作为人类控制和利用的对象而存在;相反,它是充满自身需求、主张和行动的施动者(Alaimo,2010:20)。小说中,鲍尔斯细致描绘了沙丘鹤迁徙的场面,充分展现了沙丘鹤所具有的生命张力。“它们低头翩翩起舞,两腿在充满盐分的空气中轻快摆动,接着再次低下头,身体跳跃、转动,用翅膀捂着头部,脖子在压力和快乐的冲动中向后弯曲。这是适应北部边缘生存的仪式性的春天之舞”(114)。沙丘鹤作为小说标题代指的“回声制造者”,“使用婉转、低沉的长号声互相呼唤”(114),作为动物使用的语言,具有记忆,打破人类中心主义下自然的沉默客体形象。鲍尔斯肯定沙丘鹤的内在价值和能动性,强调了沙丘鹤同人类在自然生态中的平等地位。
沙丘鹤作为小说中自然的代表,其年复一年栖息迁徙的过程象征着自然界生物以及非生命物质跨越时空的发展历程。沙丘鹤幼鹤在上一代的带领下完成迁徙,并将路线记忆下来,自我存在叙事能力,其制造的“回声”不仅是对同伴的呼唤,亦是其诉说自我故事的语言。鲍尔斯描绘了沙丘鹤在科罗拉多州东部遭遇狩猎的场景,公鹤被猎杀,母鹤和幼鹤停留在当地两天不断绕圈飞行,寻觅呼唤,“发出某种幽灵般的叫声”(322)。丧亲的创伤深刻地烙在母鹤及幼鹤的记忆中,“它展开初级飞羽,仿佛伸开的手指头。它曲脖鸣叫一声,使空气凝结起来。它衔来落叶,向上扔到弧形背上,用翅膀做成风帽。它缓缓起舞,开始了它在生命中将要重复成千上万次的动作”(322)。沙丘鹤以“回声”诉说自我的感情而并非沉默不语,充满着生命的灵性。
故事化物质存在于物质实体与相关联想中,人类感知并将其讲述的信息转述再创作。重复迁徙的过程中,沙丘鹤是普拉特河历史的见证者。“天空中弥漫着涓涓细流,是鸟儿构成的河流。一条银光闪闪的普拉特河在天国中蜿蜒流动”(489)。沙丘鹤与其他鹤类的迁徙揭示了环境和气候的变化,并被人类所感知。鲍尔斯在第三部分起始描绘了世界各地关于鹤的传说,鹤类的迁徙精准地记录了时间的流动,鹤的鸣叫明确地传达了信号,其在人类感知下与时间贴合的变迁,令人们赋予了鹤类代表时空的神性。中国的仙鹤在天上传递着消息;非洲的戴冕鹤曾被认为主宰文字和思维;鹤鸣启发古代部落进行模仿传递消息,启发古希腊人发明拼音文字;鹤也被人们认为是灵魂的寄托。鲍尔斯在《回声制造者》中将沙丘鹤在当地的栖息与迁徙与卡琳姐弟等人的故事并置叙事,亦是意图展现小说故事时间的变化乃至当地生态环境的恶化进程。
鲍尔斯对沙丘鹤的描绘肯定了其表现出的自在能动性,神话对鹤的记录和赞美记录了人类同鹤在悠久时空中的纠缠,鹤强大而精准的生命力量促进人类文化的发展。对沙丘鹤物种主体性和能动性的叙事展现沙丘鹤与人类在自然网络下的平等性,沙丘鹤作为充满灵性的生命,在地球生态中与人类存在着“亲缘”的联系。
二.断裂的亲缘:人类中心主义下的认知异化
物质生态批评认为“身体、情感和心灵从根本上是相互联系和影响的”(付文中,2020:58)。身体同样承载着故事,关于身体的信息反映了围绕和渗透着人类并日益危险的自然文化动态,揭示了在每个实体上物质流动模式的渗透性和脆弱性。斯普瑞特奈克(Charlene Spretnak)指出:“現代生活允许人们可以脱离变幻莫测的身体、脱离自然的限制以及脱离对地方的乡土联系。身体被看成一架生物机器,自然界被看作仅仅是现代经济的外壳,地方观念成了世界主义眼中未开化之物(Spretnak,2001:2)”。为了满足现代资本主义社会日益增长的消费水平,自然生态系统遭到了不可挽回的破坏。“物质身体是我们拥抱世界上无数‘他者的媒介,促使我们认识到与非人类自然物质共存相依的紧密联系”(唐建南,2020:98)。现代人游离于假想的消费文化中,模糊了自我认知,人类与自然、身体与认知产生二元对立,导致人类拒绝认同自然中其他实体的能动性。马克具有物理性的认知障碍,无法认出自己的血亲,而其他人物在现代社会中亦模糊自我的认知,在商业社会下自我异化,断裂了与自然的“亲缘”。
鲍尔斯在小说中探索了马克作为患者的认知状况,以马克的感官视角进行叙事,将抽象体验通过碎片化的意象展现。“他身体的各个部分仍然传递和接受刺激,但是,相互之间并不产生作用。文字在他的脑袋里流淌而过。更像声音,而不是文字”(37)。鲍尔斯意图展现人类身体与心灵的紧密联系,以及人类肉体的物质性和脆弱性。张嘉如认为,人体从本体论出发与其他动物相同是庞大复杂的、相对低等的合成物交错复合形成的物质群落(2017:99)。鲍尔斯通过想象的叙事策略,揭示了人与沙丘鹤都是生态网络中物质实体的事实,构建了人与自然非二元对立的愿景。
人类在消费文化下认知出现障碍,成为异化的“商品”。斯普瑞特奈克认为现代医学遵循机械的治疗模式。在现代医学中,人体对疾病的修复反应是不正常的,不能作为治疗疾病的基础,因而“现代性的身体处在了严重的分离之中”(Spretnak,2001:2)。神经学畅销书作者韦博将求助的病例当作创作的素材,其自身亦成为异化的商品,他投入商业讲座,对科学的追求被出版书籍的销量效益所取代。面对卡琳的求助,韦博接受的动机亦是进行取材,给予马克机器式的治疗方案,而忽视马克的情感需求,导致马克自我认知恶化。卡琳亦否定了自我与家乡的“亲缘”联系,试图融入现代都市中,避免让同事好友知道自己是“狂热分子抚养长大的乡下人”(27)。双重错觉综合征令卡琳感受到人体的脆弱与不可知性,视角拓展至人与自然、记忆和身份等问题中。为照顾弟弟,卡琳失去了城市的工作,回到了家乡,并加入当地沙丘鹤保护区工作,卷入了环境保护者与开发商针对沙丘鹤栖息地的斗争中。
罗伯特·卡什具有典型的人类中心主义特征,其认为“地球上每个有能力的人都是某种神灵。人的智慧有可能实现任何目标”(397)。以其为代表的开发商人注重经济效益而漠视了自身对于环境和社会的责任,无视对当地环境和生物物种的危害,以牺牲沙丘鹤的栖息地为代价开发水上乐园。人类过度修建水坝,导致沙丘鹤赖以栖息的沼泽地急剧缩减,沙丘鹤的栖息范围不断受限,集中在卡尼镇附近。“人们迫使它们拥挤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不断变化的漂亮景观。这就是观鹤旅游大规模出现的原因。现在这已经成为一个巨大的产业”(66)。进一步修建水上乐园,将会给沙丘鹤的栖息空间造成毁灭性的破坏,沙丘鹤回荡在卡尼镇的密集回声,亦是其生存空间遭受危机的悲鸣。在开发商与沙丘鹤保护区对峙的听证会上,卡什表明“保护自然的全部目的不正是为了让人们欣赏”(401),揭示了自然在资本家眼中是商品的危险事实。希望将栖息地改造为耕地的农户对保护区工作者的斥责警醒了卡琳,公众在消费文化下认知亦被异化,人类中心主义影响下的社会中保护沙丘鹤举步维艰。听证会上双方剧烈的争辩,混乱的场景使得卡琳意识到现代人认知的畸形:
整个人类都罹患了双重错觉综合征。那些鸟儿翩翩起舞的动作就像人类的最近亲属,模样就像人类的最近亲属;它们呼叫,表达意愿,生儿育女,在飞行中确定方位,这一切都像人类血亲。……然而,人类却将它们置之一旁:冒名顶替者。(403)
见证亲人的病痛和自然的悲鸣,卡琳体验到社会的病态。以自我为中心,将自然视为工具的人类中心主义正如双重错觉综合征一样,使人类任由欲望驱动,将自然界异化为商品,破坏自身与生态的“亲缘”联系。鲍尔斯展现出人类中心主义对沙丘鹤的迫害,以及对人类自我道德责任的蒙蔽。
“自然生命是生物与想象过程的结合,心智存在于万物之中,人们用感官触及世界、感知嵌入世界的自身存在”(唐建南,2016:117)。人类同沙丘鹤同属于地球生态的庞大“躯体”中,具有共享自然的“亲缘”,人类中心主义则只会进一步扭曲人类对自身的认知,强化人与自然的对抗关系,并导致人与自然“亲缘”的断裂。
三.亲缘的修复:物质伦理下的生态实践
唐娜·哈拉韦(Donna Haraway)认为“地球上生存的生物在最深层次的意义上都有着亲缘关系”并“参与彼此的进化与生存”(张晓休,2021:27)。双重错觉综合征和沙丘鹤的困境的重合推动了卡琳等人物意识到人类对沙丘鹤物种的存续造成的破坏。鲍尔斯表达了对人类中心主义行径的忧虑:“毁灭是短暂的,迁徙是漫长的,大自然将利用人类扔给它的最糟糕的东西。在人类将自己毁灭数百万年之后……沙丘鹤和其他鸟儿们将会重新追溯河流”,而“没有什么东西会记住我们”(513)。他警醒人类在地球生态网络中盲目自大只会最终推动自我走向毁灭的结局。
物质生态批评提倡遵循“物质伦理”(material ethics)。“物质伦理强调人类对自身在生态系统中的位置和角色的思考,尤其是对道德意识和担当能力的关注。(付文中,2020:62)”物质伦理以人类和非人类主体的物质性为基础,关注在特定的社会政治背景下物质主体的内在行为方式和话语建构,倡导人类与非人类之间的“道德横向”(Iovino&Oppermann,2012:85)。物质生态批评将物质实体间的纠缠作为研究对象,并延展至更复杂、多元和相互关联的主体间的伦理关系,以此重新阐述人类的行为和责任。凯伦·巴拉德(Karen Barad)强调伦理主体将伦理关怀延伸至非人类,促使我们作为世界领域中的积极担责者(Barad,2007:391-392)。人类需重视物质间的交互过程,维护人与自然中不同物质实体组成的共同体的和谐存续。小说人物通过自身与沙丘鹤的深入接触,道德感被唤醒,加入维护生态的担责行列中,展现出其物质伦理意识。
鹤类保护工作者丹尼尔是生态中心主义的倡导者,亦是物质伦理的践行者和代言人。丹尼尔坚持进行野外考察记录,他记住了内布拉斯加州446种的鸟类名字。丹尼尔秉持着生态整体观,认为“一切事物都相互关联”(83),肯定自然的内在价值,并保持谦逊的生态观,人类的前景在地球网络中微不足道。在不可估量的、相互关联的实体组成的物质环境中,人类需感知动态生成的风险,并做出政治、监管甚至个人的决定。丹尼尔积极地投身于当地鹤类栖息地的保护宣传工作,试图通过听证会阻止当地商业开发进程。同开发商的对抗失败后,丹尼尔选择前往阿拉斯加继续追踪保护沙丘鹤。他清晰地认识到人类对沙丘鹤的威胁,成为生态网络中活跃的担责者。
丹尼尔的生态观和生态实践也积极影响卡琳等人物,唤醒了其“物质自我”(material self)。物质生态批评认同并倡导阿莱莫建立“物质自我”的观点,通过“理解自我作为物质与更广泛的环境密切联系”(Alaimo,2010:20),达成自我主体性的转变。物质自我作为共同体的一部分,与其他物质密切交融。承认物质具有普遍的施事能力,以及物质间的平等性,有助于破除自我与他者对立的逻各斯中心主义。小说人物通过个体感知在自然中与沙丘鹤进行了互动,在自然物种的施事能力的影响下意识到物质自我与自然物质的平等性。卡琳在丹尼尔的指引下感知内布拉斯加州的自然生态,“秘密和传言,消息和协调,互相关联的生命同时发出声响”(64)。卡琳“偶然一瞥的网状结构错综复杂,非常广阔”,物质自我的觉醒使其意识到人类对自然的侵占,对沙丘鹤等物种的漠视正如双重错觉综合征,而她需要“努力把被人们偷走的东西还给河流”(472)。卡琳加入了当地沙丘鹤保护组织,接替了丹尼尔成为沙丘鹤保护的践行者,卡琳物质自我的建立不止基于對沙丘鹤物种的同情,还包括对自然、地方的责任感和归属感。物质伦理意识使其将视野扩展至为生态共同体中,使卡琳完成了自我认知的重塑,回归家乡并融入自然。来自都市的医学作者韦博和记者芭芭拉分别经历现代商业文化的异化以及“9·11”恐怖袭击的冲击后,在内布拉斯加州的沙丘鹤栖息地中亦是得到治愈。双方共同意识到沙丘鹤面临河流枯竭后栖息地丧失的灾难事实,重拾起在现代社会的麻木中丧失的责任意识。
小说人物与自然的互动后保护栖息地的意识集体性的觉醒,是人类对生态网络中其他物质实体担责的表现,也是遵循物质伦理的反映。人类与非人类实体处在地球生态共同体中休戚相关、生死与共,人类需要具备物质伦理的担责意识,承认并重视物质实体的多样性与自在能动性,肯定物质网络内人与自然物种的平等性,以颠覆人类中心主义下人类与自然、话语与现实的二元对立,并关注及保护与我们朝夕相处的“亲缘”物种。
物质生态批评“是现代社会对生存和发展主题的时代话语的回应,是环境危机的现实语境下对生存困境的深刻反思”(林钰婷,2022:87)。鲍尔斯在《回声制造者》中描绘了沙丘鹤强大的施事能力以及跨越时空的叙事能力,赞美了沙丘鹤的生命力和记忆力。沙丘鹤作为动能实体充分展现了其自我的能动性,而破除了人类中心主义思想下赋予其的他者形象。小说中的双重错觉综合征一定程度上对应着现代社会对自然物种的漠视以及生态关怀的缺失,鲍尔斯揭露了现代社会对自然资源的贪婪攫取对地球生态物种的毁灭性打击,人类同沙丘鹤等非人类物质实体同属地球共同体的一部分,但现代社会下人类的过度活动正威胁着地球多样物种的生存,导致“亲缘”的消逝。物质生态批评视角下,基于物质性的本体论考察人类与非人类物质的纠缠有助于将人类视野从二元论中解放,实现视野的创新。人类在充分承认非人类物质主体性的基础上,应进一步积极探索自身在生态共同体中的地位与责任,并延伸至政治、经济、文化等多维度领域进行生态实践,以维护万物交融的地球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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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中国矿业大学外国语言文化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