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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和浩特:边塞之味

2023-05-30千江月

妇女·女人观天下 2023年2期
关键词:绥远白塔呼和浩特

千江月

火车、白塔和北京来的烧麦传人

呼和浩特处于草原文明与农耕文明交融发展的地带,早在战国时期,这里就已被纳入中原文明核心区域。从秦代的云中郡到汉代的昭君墓,从北魏的盛乐城、唐代的都护府、辽代的丰州到明代的归化城和清朝的绥远城,再加上近代以来“走西口”的民众迁徙经历,层叠的记忆汇集出呼和浩特厚重的历史味道。

“右边看见呼和塔拉草原,左边看见白塔,呼市人就知道到家了。只不过从50 年前一直到前几年,坐火车都是一宿多,如今俩钟头。”说这话的马国瑗老人是呼和浩特民间口碑第一的“曹忠烧麦”的传人。而年届古稀的他一开口,分明却是标准的北京音。说起来,马老本是北京专营牛羊肉的老字号月盛斋的传人,50多年前第一回乘着火车来到呼和浩特,迎接他的正是呼和塔拉草原和白塔。

如今,不只是高铁和高速公路,连飞机上也能清晰地看到呼和塔拉草原。这“草木生长,马壮牛强”的美景,让人不禁联想起林子祥那首《成吉思汗》。如此辽阔的自然美景、丰饶的物质条件却与城市中心乃至自治区政府的办公区域近在咫尺,呼和浩特优越的地理位置实在令外来客羡慕不已。

至于“白塔”,其实是一系列地方共有的名字。呼和浩特白塔国际机场是内蒙古唯一的国际机场,它与因高铁而生的呼和浩特东站一同组成了自治区首府迎来送往的东大门。机场以东 7 公里处还有一个白塔村,早在一千多年前,这可是个省会级别的政治区域———辽代的军事重镇丰州城,而命名机场和村名的“白塔”本身更是座千年地标建筑。它兴建于辽代中期,全称是“万部华严经塔”。因它全身涂满昂贵的白垩土,各层上多有精美的白色佛像,所以民众就给它起了“白塔”这个俗称。白塔中的藏品特别珍贵,除了汉、契丹、吐火罗、吐蕃、西夏、蒙古、维吾尔等历朝各族文字录成的华严经,还有我国现存的最早由官方正式印刷发行的纸币实物———元代的“中统元宝交钞”。

与机场和宝塔相比,隐藏于城中村里、沦为大杂院的旧白塔车站要算是“白塔家族”中最默默无闻的一员。其实它和宝塔一样,这也是一个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破败的外表之下,车站从轮廓到细节都掩盖不住和北京北、青龙桥、八达岭等老站房一脉相承的精美。昔日京绥铁路局局长陈世英手书的“白塔车站”和标着“PAITA”(“白塔”的旧式拼音)字样的门头更表明这座建筑大有来头。

虽然谈不上是“火车推出来的城市”,但铁路对呼和浩特的发展的确产生过关键作用。京绥铁路动工于清末,完工于北洋政府时代。所谓“火车一响,黄金万两”,铁路的开通直接给这座边塞城市引入了近代文明風潮。“当年京绥铁路为了吸引旅客,规定对于来绥远(呼和浩特旧称)落户的劳动力只收一半票价,同行的妻儿老小更是全免费。”一位当地朋友这么跟我介绍。他的爷爷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告别连年歉收的故乡,踏上了祖辈走西口的道路。与前人不同的是,火车乘客当然不必徒步翻越杀虎口高山、再渡过黄河天险。而杀虎口、隆盛庄镇等这些从前晋商走西口路上的重镇也因为客流萎缩而急剧衰落。于是就有了“富了京绥路,穷了杀虎口”的民谚。

1977 年,京包铁路局部改线,不在正线上的白塔车站从此弃用。虽然破落了,但当地人还是不紧不慢不着急:“这就和走西口一样,谁知道谁倒在哪道坎,谁又能走到最后呢!”毕竟白塔车站如今已经评上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即将得到修缮和保护性开发。而同期兴建的其他老车站基本都已经灰飞烟灭。

一座城原本是两座城

提到呼和浩特的烧麦,不少人会兴致勃勃地讲起乾隆微服私访烧麦馆的故事。民间传说的原始出处自然早已不可考,不过乾隆的确来过这座城市,而其御驾下榻之处应该就在新城中心的“漠南第一府”绥远将军府。

所谓“新城”,距今也有三百年历史了。如西安的新城、成都的皇城一样“,新”是区别于明代城墙而言的,这也就是清代筑造的十几座满城之一。从东北入关的旗人驻守关内城市,一般会把自己的领地选在原城址的东北方向。在西安、广州等原来较大的城市中“,新城”是在旧城内部东北角的领地;而在当时名为“归化”的呼和浩特,新城则建在旧城外东北方向 5里的地方,起名“绥远”。归化和绥远合称“归绥”,这就是呼和浩特旧称的由来。

清代把两座城连在一起的御道也正是今天的中山路。这是一条云集着诸多重要建筑和景点的迎宾路,号称“内蒙古第一路”。它像一条扁担,把两座城挑在了自己肩上。“直到我们来的时候,呼市只有一条路灯、人行道、多车道俱全的现代柏油路,就是这条中山路,”马国瑗老人这么回忆。

扁担东头挑起的是新城,也就是绥远城。在清代,这是绥远将军驻扎之地。作为清代内蒙古地区的最高长官,绥远将军地位尤其尊崇,是和几大总督平起平坐的正一品大员,历来由旗人担任。今天的游客还可以在号称“漠南第一府”的绥远将军府的实物展陈中了解半部中国边疆史。

至于扁担的另一头,就是西边的老城,它由东归英雄俺答汗兴建于明代中叶的隆庆年间,因此得名归化城。老城的中心是大召、小召、席力图召和五塔寺等著名寺庙,而大召寺前正是成吉思汗的巨型雕像。大召寺也是归化城的中心,以大东、大西、大南、大北四条街向四方放射,而几条顺城街则是城的边界。当地人传说,大召寺始建时地下涌出了玉泉,这是老城的发祥地,后来以老城为基础设立的玉泉区也因此得名。如今大召寺周围的几条老街依稀还有旧日的模样,那里贩卖的各种特产还能让人联想早年“互市”的传统生态。

千年沧桑第一渡

“先有河口,再有托(克托)县;先有托县,再有呼市”,内蒙古博物院里看到的这个说法引起了我的注意。河口,那不就是地理课本讲过的黄河上中游分界线么?而秦汉时期中华帝国最北边境上的治所———云中郡,居然也是在河口附近,离托克托县城不远。沿着黄河和长城的“山川形胜”,自然形成了呼和浩特市、鄂尔多斯市和山西省之间的界限。虽然是边塞之地,但呼和浩特被纳入“华夏正统”的时间其实不比北京晚,更是远早于上海等退海而成的东南沿海发达地区。

“我就是黄河边长大的!”一位朋友一听便喜不自胜地要开车带我去“,正好想托县炖鱼了。我这就打电话让他们先炖上!鱼汤炖土豆,再往酸饭上一浇,美得很!”

车一路开到河口村的黄河边,这里早已被黄土覆盖成了移动的“车形俑”。但看到奇观,足以让你大呼值得———黄河的上游含沙量只有 8%,过了河口村便陡然增长,而流速也在这里由快变慢,又在你肉眼不及的地方,分出若干“快慢车道”。黄河的上游、中游为何以此为界,自然有它的道理。

正因如此,河口就成了那附近少数适合作为渡口的地方。这“黄河第一渡”的历史,要用千年为单位來计算。“你看这黄河现在窄得像个沟沟,水看着好像也不咋流。其实直到修大桥以前,所有人想过河,都必须从我们这里摆渡,”望着不远处黄河大桥的车水马龙,一位晒太阳的当地人不紧不慢地说“:想直勾勾游过去,那你不知道会从哪儿上来了。黄河厉害的地方,就是你看不见它厉害在哪儿。”

现代交通方式兴起后,渡口功能也就自然消失。昔日的河口镇因此极度萎缩,降级为村。当初最繁盛时这里曾经有五六万居民,商号、豪宅,宗教庙宇林立;而今天,只剩下以留守老人为主的两千居民,一座清同治年间的龙王庙和一座民国年间的清真寺。

我们往托克托县城走,路过秦汉的云中郡故城。现在留存的只是一座与周围黄土高坡环境浑然一体的土坯,勉强能看出个城的形状———最后一次在这里驻扎的部队还是抵抗北元蒙古铁骑的明军。清代开国后,故城失去了防卫作用,连门窗都被拆得干干净净。

在历代沧桑巨变的背景中,独特的水文条件下孕育的“五月鲶鱼赛人参,六月鲤鱼抵真金”,就成了这里少数未曾改变的骄傲。因此托克托县的大镇小村遍地都是黄河炖鱼馆。和炖鱼形影不离的,除了雄霸世界快餐界薯条领域的内蒙古土豆,还有那有着独特的略馊、滋味却让人越吃越想吃的酸饭———西北常见的糜子面,被乳酸菌发酵后,就成了农耕民族的“奶酪”。这本是老辈人走西口的赶路口粮,没想到在当代又发掘出了美容抗衰老的功效。难怪风沙肆虐的此地,连我那位朋友在内的后生们却个个细皮嫩肉,格外耐看。

若是由这里再往下游走,就不再是上游的静水流深,几十公里后,道美沧桑的明长城和黄河会师之处,便是黄河九曲十八弯的第一弯———老牛湾。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在那里开始响起了如同大合唱的浑厚之音。从此呼和浩特已在身后,三晋大地尽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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