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算法政治“三角”关系的构建:稳定性逻辑与可能性建构

2023-05-30张爱军

天津行政学院学报 2023年2期
关键词:抖音关系

摘 要:资本、权力和权利是算法政治“三角”关系构成的基本要素。网民对算法政治编程、算法政治画像、算法政治建模、算法政治“瞄准”、算法政治推荐的无知使其在“三角”关系中处于相对弱势地位。政治权力与资本在算法上的运用,强化了“弱三角”关系。“弱三角”关系导致强化政治思维与弱化政治思维并存、强化政治价值与弱化政治价值并存、推动政治利益实现与阻碍政治利益实现并存、普及政治忠诚与固化政治圈层并存、算法黑箱与算法透明并存、精准投喂与算法失误投喂并存。应通过“强三角”构建、“强三角”粘连、“强三角”牵引、“强三角”移动建构“强三角”稳定型关系。

关键词:算法政治;算法权力;“三角”关系;抖音

中图分类号:D9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7168(2023)03-0045-09

收稿日期:2022-01-15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习近平总书记网络空间治理思想及其实践路径研究”(18CKS050) 。

作者简介:

张爱军(1962-),男,西安欧亚学院文化传媒学院特聘教授,西北政法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从已有的研究成果来看,算法研究主要集中在算法经济、算法伦理、算法传播、算法治理、算法法治和算法平台治理等领域,解决相关问题的导向主要涉及权力导向、伦理导向和法治导向。算法研究范式的核心特征是聚集于权力导向和精英视角,而缺少网民视角,即以权力驱动伦理和法治建设,网民只是被算法治理的客体而不是主体,缺少“三角形”的稳定性构建视角。即使学界已有对算法政治“三角形”稳定关系的研究,其研究范式也相对比较宏观,主要集中在权力、资本和权利之间的“三角”关系。“算法对政治、经济和社会的深度影响使得国家必须将其纳入国家的权力网络。在国家对算法权力的集中行使下,国家治理既有国家暴力机构的强制保障,也有算法规则的非强制保障。”[1从经济上来看,“经济利益是资本主体追逐的首要利益,资本增值是资本主体获取经济权力的动力。经济权力的强化会驱使资本主体谋求政治利益以反哺经济利益与经济权力。资本主体的算法权力是算法经济时代资本权力的新形式,是资本增值逻辑的权力工具”1。同时,网民在国家算法中处于弱势地位,“于国家和资本主体而言,公众是松散的个人和群体,是权力主体施加影响的客体,容易受到权力的裹挟,公众立场研究的欠缺可能会忽视其在‘国家—社會关系中的变量意义”[1。从算法宏观角度来看,“三角”关系中处于强势的是权力,其次是资本,处于弱势的是权利,因此,可将算法“三角”关系概括为两强一弱的“弱三角”关系。

从目前对算法政治的研究思路和研究方法来看,学术界的研究主要呈现为单线性①、双线性②、多线性③和“平行四边形”性的研究。单线性研究是从算法技术产生、应用、后果及应对切入。双线性研究集中于资本与权力关系,资本与权利关系,以及资本与权力的互动、过程、结果与应对等。多线性研究则是从宏观与中观视野讨论算法与经济、政治、社会和文化等领域的互动、过程、结果与应对。“平行四边形”性研究采用的是恩格斯的平行四边形理论,即四边形不同方向的力最终形成合力,这些指向不同方向的力的汇合点就是算法推动网络社会进步的地方。这些研究的总体思路是国家与社会之间的“强国家—弱社会”“弱国家—强社会”“强国家—强社会”的线性框架。国家利用算法体现的只能是“强国家—弱社会”的现实格局,将网民视为“弱线性”研究,没有把网民置于“弱三角”关系的框架之内进行稳定性逻辑推演,从而演绎出“强三角”关系建构的必要性和现实性。

“平行四边形”的政治分析尽管能形成合力节点,但缺少稳定性和不可预测性。用“三角形”的政治隐喻取代“平行四边形”的政治分析具有稳定性和可预期性。在国家之内、经济之内和社会之内还会形成若干个不同性质和类型的“三角”关系,这些次级“三角”关系同样是稳定性关系。抖音算法的资本、权力和权利的“三角”关系本应是稳定性关系,但因算法之下的权利具有“弱权利”的倾向与表现,以致形成的“三角”关系缺乏稳定性和平衡性。本文着眼于分析抖音算法中的“弱三角”关系,希望以此为基础对“弱三角”关系进行改进,并提出构建“强三角”的可能性及其维度。

一、主体根源:“弱网民”对算法技术的无知化

抖音算法是算法在抖音这一具体场域的应用,其应用同样遵守算法的基本规则、逻辑和进路。算法的发展有其独立的历史过程,是人类科技发展史上的质性进步,并创造了历史性奇迹。“算法也正在超越计算机、数学等传统领域而更加具有技术和社会双重范式。”[2算法应用导致社会发生结构性变化,使人类进入算法社会。算法社会在改变社会结构的同时,也异化了社会结构,使处于算法社会结构形态中的所有要素都在算法的支配之下。算法本身并不能产生权力,算法技术只有在算法技术主体的运用过程中具备权力属性且产生权力实践。资本利用算法产生资本权力,政府利用算法扩张政府权力。算法如同元宇宙一样,“随着‘监视资本主义的扩张以及权威机构对这些新技术的掌握与利用,未来虚拟世界的沉浸式特性可能会对人类能动性和人权构成重大威胁”[3,这导致网民成为“三角”关系中最弱的一角。这是算法无知导致的结果,无知的核心是对算法技术应用与操控的无知。

第一,“弱网民”对算法政治编程的无知化。算法编程是(计算机)根据具体任务和具体平台而设计出来的程序。算法政治编程是基于政治任务的编程,通过各个平台得以体现和完成。算法根据具体问题任务给出数学上的研究探索、逻辑假设、逻辑规则和计算方程,并通过整套围绕任务分解所形成的环环相扣的公式进行计算组合或集合,通过流程安排来实现计算过程的工程控制,包括解题步骤、任务模块和过程控制方法。算法通过逻辑推理的编码规则与代码实现计算规则的循环利用和迭代优化,并使之泛化为同类任务的解题模板。“算法可抽象归结为有关具体任务的解题规则和解题步骤,反映的是设计者所偏好的价值观念与选择标准,在计算机领域主要具象为:哪些数据遵循怎样的标准和程序可以被挑选进入处理流程,进入流程后数据又该按照怎样的规则和逻辑被清洗、挖掘和重构,以及什么样的计算结果可以被认为是符合预期目标的计算输出。”[4从平台来看,算法实践平台有搜索平台、社交平台和资讯定制平台三类。“要区分平台的属性和定位,因为他们的数据结构类型也是不一样的。”5除非是计算机专家和算法某一专业领域的人,否则非专业之人无从知晓这些算法的专有名词、专业术语和专业流程,对于普通网民来说更是如此。即便一些网民知道有抖音算法,也是知其然不知所以然,只知利用不知其原理,对这么复杂的算法流程缺少相应的知识储备与认知。

政治领域的抖音算法编程根据设计者、应用者的政治价值偏好和标准,对网民投放政治信息、政治观念、政治人物宣传和重大政治事件等一系列与政治有关的话题。对于西方来说,选举是最大的政治,算法成为选举的工具,“最大限度地搜集和挖掘选民数据,运用智能算法对选民展开精准动员,引导选民行为以收割选票,成为算法时代新的选举方程式”[6。算法使西方的民主失去了真实样态,选民真实的投票变成了算法操控的虚假投票,算法选举侵蚀了真实选举,选民对算法的操控同样认识不清。对于中国抖音网民来说,其广泛的政治参与实践明显、政治参与感强、议政热情高涨,拍摄视频、传播评论和点赞拥护都是其积极参与政治的表现。但抖音算法据此而推送的政治信息把网民“套牢”,这样既使网民拥有沉浸式体验,又使网民的自主变成了抖音控制下的“他主”。

第二,“弱网民”对算法“政治画像”的无知化。“政治画像”是隐喻性表达,并不是对每一个抖音网民的真实画像,但具有网民基本信息的画像特征,只是画像的性质和类型不同。抖音算法通过对网民在抖音生产的视频、文字、语言、阅览、评论和点赞等进行素描,自动判断出网民的政治倾向、政治立场、政治偏好,进而进行政治画像,而被这种政治画像锁定中的网民深陷其中而不自知。“一旦被算法锁定,大多数受众会因偏好和习惯的互动而失去获取算法内部结构和运行逻辑的意愿,也可能因专业知识不足而不具有获取算法知识的可能性。”[7抖音是最容易使用算法来锁定网民偏好的重要领域。抖音视频形象生动、语言简洁明了,视频加文字解说使内容具像化、形象化和情感化。抖音政治碎片化满足不了个体需求,但抖音一旦锁定网民后,会大量推送相关内容,导致“信息茧房”。因此,算法政治画像的结果是,对属于自己偏好的内容越是了解,对不属于自己偏好的内容越是无知。

第三,“弱网民”对算法政治建模的无知。抖音算法建模基于其对网民的“刻板印象”。抖音算法的偏见和歧视源自设计人员,并会导致歧视性建模。抖音算法具有自主建模的学习能力和建构能力,根据抖音网民个人政治偏好进行自主性建模,并根据网民的政治偏好自动分组、分发。“基于深度学习的推荐算法则可能更为‘聪明,如通过建模用户的历史序列行为来预测用户的下一个动作、挖掘用户的背景信息以进行更全面的推荐等。”[8比如,抖音把网民的政治偏好分为主流政治价值偏好和非主流政治偏好。再比如俄罗斯与乌克兰冲突,抖音算法对拥护俄罗斯的网民建模,据此大量推送俄罗斯胜利的视频,对拥护乌克兰的网民建模,据此大量推送乌克兰胜利的视频。

第四,“弱网民”对算法政治“瞄准”的无知。算法在暗处,网民在明处,网民对“算法瞄准”处于无知状态。“算法瞄准(algorithmic micro-targeting)是指运用数据分析识别个体的具体兴趣,然后创制个性化的资讯内容,预测这些资讯的影响,然后将这些资讯精准投放给相关个体。”[6算法对抖音网民进行政治画像之后,几乎同步进行的是对网民进行“瞄准”,即根据网民的政治倾向、政治立场、政治偏向等准备精准投放。“算法技术的优势在于能够对海量数据进行实时处理,并与特定个体、组织进行精准匹配,以提升信息投送的有效性。这种精准匹配不仅仅是总体信息与个体偏好之间的,也是个体历史信息、当期信息与未来信息之间的。同时,经过大数据‘训练的智能算法,具有了迭代更新的学习能力,持续不断地对个体、组织行为动机的挖掘是其能够引导、支配受众行为的关键。”[7抖音算法的暗处“瞄准”,使网民难以形成自觉的防备心理。

第五,“弱网民”对算法政治推荐的无知化。算法政治推荐具有很多方式,“目前主要的个性化推荐算法包括基于内容的推荐、协同过滤推荐、基于标签的推荐、社会化推荐、基于深度学习的推荐、基于知识的推荐、基于网络结构的推荐、混合推荐等”[8。其中,协同过滤推荐是“基于用户行为的相似性、历史行为的相似性、基本情况的相似性,来做出推荐。这种推荐本身是基于行为的推荐,用户必须在平台上留有大量的行为数据特别是对于推荐商品是否点击的反馈数据,才能够形成有效的推荐”5。内容推荐是“基于用户历史浏览内容的标签,以及用户自身的标签进行匹配,从而实现推荐”5。语义推荐是“通过用户片断式的行为,揣测用户背后的意图、场景和动机”[5。在这些推荐中,资本考量的是流量增值,政府考量的主要是算法对意识形态和国家安全的影响5。但除內容推荐和知识推荐外,网民对其他推荐同样处于无知状态,而权力出于稳定、安全和意识形态的考量会限制推荐的内容,使网民难以掌握推荐的全部信息。对于权力限制的内容,网民处于不知情的状态。

抖音网民对网络算法的无知化过程是一个系统化过程,也是一个程序化过程。网民的算法无知表明,抖音网民处于技术的控制之下,成为“弱网民”和“三角”关系中最弱的一角。技术化过程的背后是资本与权力利用算法技术的过程,资本和权力处于“三角”关系中最强的两角。

二、客体根源:“弱网民”算法权力的合谋性规训

资本和权力的算法利用处于强势地位,从而决定其算法功能的强势化。资本与权力勾连在一起形成合力性功能。“资本和权力的运作最终决定了哪些技术可以广泛进入社会生活的领域,而哪些则不能,个人被看作是算法网络中的监视对象。”[9在算法构建和实施权力时,有学者将其视为一种用引诱、胁迫、约束、调节、控制的方式去重塑人、物体与各种系统的互动活动,而个体面对强大的技术控制,成了被算法驯化的对象[9。个体在算法控制中处于可有可无的位置,几乎难以发挥任何作用。如果资本与权力、网民没有相交点,社会就处于一个不稳定的状态。因此,“网络政治治理的技术构建既要在权力意义上遵循权利底线原则,又要警惕技术权力异化风险”10。算法推送出现的“大型评论翻车现象”对算法推送的内容具有反制、纠错、平衡的功能。但抖音算法无处不在,即便个体短期内挣脱算法控制并获得自由,也很容易再次落入抖音算法控制之中。

第一,“弱三角”导致强化政治思维与弱化政治思维并存。一方面,抖音算法通过不断推送政治信息强化政治思维。强化政治思维是把网民政治思维的摇摆性、不确定性变成稳定性和确定性。另一方面,抖音算法通过推送政治信息弱化政治思维。抖音算法在强化政治思维的过程中,使网民主动过滤掉不符合、不利于自己政治思维的政治信息,使其政治思维失去了开放性和吸纳性,变得日益固化、保守、封闭,进而弱化其政治思维。人天生就是一个政治动物,关心政治、议论政治和参与政治是人类生活的必要组成部分。人类的政治思维具有不同的取向:从长远来看,多元政治思维取向的实质有利于政治秩序稳定;但从近期来看,多元政治思维具有影响政治稳定秩序的可能性与现实性。抖音算法往往是为了巩固短时期政治秩序,强化同一性政治思维,把差异性思维控制在一定限度之内。资本权力也同样如此,“拥有算法权力的巨型资本和‘超级企业可以营造并左右所需的社会舆情”[11。资本利用算法营造并左右社会舆情,其目的是为了强化一元思维,控制多元思维。如果资本与权力进行不当、非法性勾兑,那么资本与权力就会控制一元政治思维,防止多元政治思维。抖音网民合法的视频和文字被删除,就是影响了资本权力和不当利益,反映了权力的不当使用,尤其是地方权力的不当使用。抖音几亿网民,资本依靠人盯人战术删除视频和文字,成本高昂、代价巨大、得不偿失,只能通过人工智能和算法来完成删除视频和文字的任务。

第二,“弱三角”导致强化政治价值与弱化政治价值的并存。平等是政治社会的核心价值,政治社会只有维护和捍卫平等的政治价值才能使政治社会具有恒久的稳定性。抖音算法的目的和本意是追求平等的政治价值,推送是平等推送、差异性推送、精准性推送,而不是无差别的推送,这本身就是给网民自由平等的选择机会。但抖音算法的客观效果却包含了算法政治偏见与政治歧视,破坏了平等的政治价值,从而形成了抖音算法推送的异化和悖论。抖音算法是人类制造和发明的,人的局限性和偏见必然在抖音中反映出来,如果抖音算法把人性恶的部分纳入其中,就会主动破坏算法的平等价值,“当人工智能系统的输出倾向于违反规范(道德或社会)标准,导致一种个人、群体或内容因其政治取向而受到不公平的特权或歧视时,就会出现算法政治偏见”[12。人的偏见与歧视内嵌于算法之中,抖音算法如同加上加速器,以加速度的方式扩大政治歧视和偏见。人的偏见还是历史文化的产物,“或许很多算法设计者并没有意识到算法中的偏见或歧视问题,他们只是遵循着社会文化或自己的思维惯例来进行算法设计,这个过程将过去隐性的偏见显现出来”[8。算法利用的结果之一就是偏见以及歧视有可能影响到人们的权利、社会位置及流动8。算法的这种“原生性偏见”“学习性偏见”和“外源性偏见”4使网民权利形成“强三角”的一角。“大众心理想象力与现实权力回应力、尽责力等愈来愈紧密结合在一起。它们在一定程度上倒逼着问题的解决,各种异质信息在传播中的不断反转,缓解了公众心理想象力中的冲动、轻信、偏执、专横所带来的态度与行为甚至行动上的暴力、破坏和毁灭。”13但与此同时,网民又形成“弱三角”的一角。“当算法无法提供良好的用户体验时,受众开始将算法领域转变为自己战术的实践空间,对算法文本进行逃离、重组、嵌入与反噬等一系列‘底层运作。受众抵抗战术并非求助于正式组织或公开其私人诉求,而是以一种体制外的方式发生作用,处于技术活动认定的正规活动的可见光谱之外。即使如此,抵抗即参与,用户的底层运作使其获得了参与机会,但却在意料之外加强了算法社会对人们的控制。”[9

第三,“弱三角”导致推动政治利益实现与阻碍政治利益实现的并存。无论是资本还是权力都试图通过算法实现其利益。资本存在的目的是实现经济利益最大化,权力存在的目的是政治稳定最大化,网民参与的目的是表达最大化。资本通过网民的表达实现流量最大化,从中获得经济利益;权力利用算法实现网民表达的最大化,从而获得政治利益。稳定是三者的核心利益,没有稳定,资本难以实现经济利益,权力难以获得政治利益。资本通过抖音算法的红心点赞支持获得流量利润,权力通过抖音算法红心点赞支持获得流量政治支持,网民通过抖音算法红心点赞支持获得表达感、沉浸感、在场感和尊严感。但问题在于,网民利用抖音表达自己的利益,当充斥资本和权力的抖音并不能满足或保障网民利益时,网民会利用抖音反其道而用之。

第四,“弱三角”导致普及政治忠诚与固化政治圈层并存。“政治忠诚作为一种政治美德,是针对某种政治关系或某种政治信仰而言的,它意味着政治行为体对政治事业、政治信念、政治理想、政治原则和政治信仰等的矢志不渝和彻底奉献。”[14權力应用抖音算法的目的之一就是强化政治忠诚,因为政治忠诚有利于稳定。但抖音算法的精准推送,却导致了圈子内部的稳定与圈子外部的不稳定。这是因为,“人们更愿意向与自己价值观、立场、态度等相似的人靠近,以此获得抱团取暖、相互支持的可能,人们就像气态分子一样在不断运动,直到寻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而相似的气态分子向同一‘高度聚集,形成同温层效应”[15。抖音推送把政治偏好相同的人聚集在一起,强化了圈子内的高度政治忠诚。抖音又把政治偏好不同的人进行分组,从而形成不同的政治圈子,不同的政治圈子之间互相排斥。网民聚集在各种不同政治偏好的网络之中,进行点赞、支持性评论、拥护和传播。

第五,“弱三角”导致算法黑箱与算法透明并存。权力在阳光下运行是现代政治文明的重要标志,只有政治透明才方便民众的监督。而算法则是在黑箱中运作的,影响了政治决策的透明性。对设计人员来说,“算法黑箱源于算法技术的专业性和复杂性。以计算机代码形式呈现的算法并不能为大多数人所理解。这意味着只有专业的算法设计和开发人员熟知其运行的内部结构。社会公众及大多数监管部门只能从算法决策输出的结果判断算法的可靠性”[7。但对于公众来说,“算法黑箱使得社会公众对关涉自身利益的算法缺乏充分的认知。人们不知道特定决策的依据是什么,各种标准的数据加权是多少以及这一决策遵循了怎样的价值判断,而这些都是与公民利益切实相关的”[16。这就导致算法决策的公开透明与算法黑箱的悖论。对于抖音算法来说,网民参与同样需要公开透明,以便于网民的参政议政,但算法黑箱只输出结果而不显示内部操作使网民的主动参与变成指令性参与。

第六,“弱三角”导致算法精准投喂与算法失误投喂并存。抖音网民浏览视频往往都是基于个人偏好,其点赞与评论也存在偶然性,而抖音算法却根据网民的偶然性进行必然性画像与投喂,导致投喂不准、投喂失偏失焦和投喂失效,其中重要的表现是“算法事故”。算法事故部分原因在于算法被人为操控,算法的“精准瞄准”变成“瞄不准”。“社交平台的信息环境容易被操控,而这种信息环境也会作用于用户。”[8但算法的自主学习“有可能在某些方面打破人的思維套路,将人带到一些过去未尝涉足的认知领域”8。人的认知有限性变成算法认知的不可预测性,算法认知的无限性导致算法投喂的不确定性,因而,抖音算法的投喂经常变成政治价值对立性投喂,而不是价值一致性投喂。

现实中抖音算法远比可能性建构更为复杂多变,且难以预警和控制。对于算法利用,部分学者一直持乐观主义的态度,但只有看到算法应用后果才认识到事实的残酷性。从抖音算法的功能性悖论依然可以看出网民处于“弱三角”的一角,如何使网民由“弱三角”的一角变成“强三角”的一角,就成为下一步要考虑的首要问题。无论是在网络上还是在现实中,人民都需要充分行使当家作主的权利。也就是说,人民当家作主的权利不能成为算法的牺牲品。

三、超越主客体:算法“强三角”关系建构的可能性维度

算法治理的核心目标是稳定性。“强三角”建构的核心就是算法使网民由“弱民”变成“强民”,从而建立具有稳定性的“强三角”。这既需要对原有的方式进行反思,也需要在反思的基础上进行新的“强三角”的建构。当前学界研究聚焦于抖音算法的成果相对较少,而抖音算法的影响越来越大,通过抖音视角建立算法技术“强三角”的稳定性关系显得更为重要。

(一)对算法治理研究的反思

算法治理研究已取得一定成果,这些成果包括开放式治理、闭环式治理、多中心治理和对抗式治理等。这些治理各有其优点,也各有其不足,其核心是权利治理角色缺失,或者人民群众当家作主的“强权利”变成了抖音中的“弱权利”,导致了人民群众当家作主的主体性缺失。

第一,开放治理与角色缺失。开放治理包括五个方面,即算法技术开放、算法利用开放、算法治理开放、算法内容开放和算法参与开放。算法技术开放即打开算法黑箱,让算法黑箱阳光化、透明化。算法利用开放就是算法利用的平台、主体开放,尤其是资本利用开放和权力利用开放,从而达到规范和约束主体的目的。算法内容开放就是让算法的价值、目的、意识形态开放。算法治理开放就是让算法权力在阳光下运行,防止算法权力的滥用。在这个意义上,“应当允许用更大更开放的探索方式来对分众型、群体型内容市场进行治理”[17。算法参与开放就是“需要更广泛的社会参与和社会表达,最终形成自组织的模式来造福社会”[17。但开放是精英向大众开放,开放的性质、范围、程度和限度等都是由资本、权力确定,网民仍然没有自主权。表面看来,抖音是完全开放的,抖音的网民也是自主进入和退出,依据个人喜好对抖音刷屏、点红心、评论、加入粉丝队伍和传播等。但网民的这些行为会被瞬间锁定、画像、瞄准和投喂,进而形成“算法牢笼”,使网民成为“算法囚徒”,成为温水煮的“算法青蛙”,在沉浸的过程中成为认知与思想的僵尸。

第二,闭环治理与角色缺失。闭环治理的特点是针对问题解决问题,如根据算法黑箱提出算法透明[18、根据算法编程提出算法伦理。“走出算法治理的伦理困境,需要协调好理论、技术、人等三者之间的关系,即用理论‘规训人的技术发明创造,用技术服务人的发展,把人当作真正的人看待,以确保人类的安全。”[19闭环治理强调加强算法善治、算法驯化20,根据算法失当全面提出解决算法责任问题21,根据政府利用算法提出对算法予以规制,根据算法歧视提出算法公平,根据算法滥用提出算法正义3,其主线是算法治理与治理算法的平衡。“规制算法即是规制治理活动,其核心在于确保算法治理的‘看得见的正义,这涉及政府治理的公开、解释与责任机制。”[16闭环治理的核心是对算法技术精英、资本精英、权力精英的治理,而对网民的治理出现了空心化和边缘化,网民参与治理视角被无视,其实质是把本就脆弱的“三角”关系变成了“无角”关系。抖音算法的治理几乎处于无政府状态,表现为资本与权力间角色冲突,权利角色遭到滥用而失去秩序,抖音谣言、谎言盛行。

第三,多中心治理与角色缺失。抖音算法的多中心治理,包括以技术、资本、权力和社会为中心的治理。多中心治理并不是“平行四边形”的治理,而是以权力为中心的多中心协同治理,具有权力中心主义的特点。多中心治理的优势在于起到互相制衡作用,缺点与不足在于社会难以对技术、资本和权力进行反制,处于算法控制之下又难以摆脱对算法的控制,因此“需要建立官僚机构、基层官僚与算法官僚良性互动关系”[22。有学者乐观地认为,“算法民主真正应该达到的目标是,通过技术来促进民众的实质参与,进而实现人民主权这一基本价值”23。但通过算法民主推动大众参与抖音的治理却面临着诸多困境。算法技术主体、算法利用主体的权力也不在网民,网民只是被投喂的主体。受算法支配的网民没有民主,只能“被民主”“被参与”和“被自主”。算法民主具有算法浪漫主义色彩,通过算法民主来治理算法忽略了网民对算法整个流程的无知性和算法功能的悖论性。抖音算法与其他平台算法的不同之处在于,抖音的视频化、动漫化、视觉化、网红引领的粉丝点赞化决定了抖音不可能成为算法民主的平台,而只能是算法娱乐、算法消费的平台。

第四,对抗型治理与手段缺失。抖音算法的对抗型治理主要是以算法对抗算法的治理形式,但其应对视角是精英视角而不是网民视角。网民视角的对抗型治理是网民自我认知之后的愤怒进而导致情感的反抗、情绪的宣泄、政治正确的表演以及道德至上的压制。这种反抗包括受众偏离,“受众抵抗战术的可偏离性意味着战术实践者并不总是按照生产者的意图进行消费”[9,受众会因此“通过自己的诡计与计谋进行持久的抵抗,实现令人惊喜而富有詩意的新画面”9。受众也会采取相应的战术,“开始将算法领域转变为自己战术的实践空间,对算法文本进行逃离、重组、嵌入与反噬等一系列‘底层运作。受众抵抗战术并非求助于正式组织或公开其私人诉求,而是以一种体制外的方式发生作用,处于技术活动认定的正规活动的可见光谱之外”9。但是底层运作还只是底层,网民可以通过点赞、评论和加另类网红等方式“逃离”原来的算法投喂,但会进入新内容的算法投喂过程中进而被重新控制。“算法如同幽灵一般,紧紧将人们捆绑在代码编织的数字空间中,无法挣脱,并通过技术包容实施着一种‘友好暴力(friendly violence),受众的抵抗只是一种无奈的妥协,偏离成为一种奢望。”[9抖音的反抗还在于网民利用抖音对推荐的内容进行批评、质疑和监督,但会面临着抖音算法再一次“围猎”,也可能“待公众能够成为有形政治力量的那一天,算法技术或许可以成为一种‘反身性机器(reflexive apparatus)”[9。这需要算法技术的不断改进,目前的算法还难以做到这一点。

(二)建构“强三角”稳定型关系

网民是权力的争取对象,是权力主体实现网络政治稳定、保障网络权力合法性和正当性的基础和根本,因而,算法技术的权力使用能够且必须做到算法技术为民谋利。但权力一旦控制不住算法,或者权力滥用算法,就会产生政治风险。权力是资本争夺的对象,“资本凭借对平台的垄断, 把控着平台内容生产和推送的规则设置权, 平台的规则设置中内嵌了一套价值判断标准, 看似客观的智能化内容推荐的背后是一套符合资本利益取向的逻辑遵循。凭借对智能技术和平台优势的掌握, 资本实现了对舆论生成、 扩散、 演变、 反馈的全过程把控, 由此构建了一张完整的影响舆论的技术网络”[24。 在权力与资本对网民的争取与争夺中,如果算法运用不当,就会破坏社会稳定,甚至使社会进入风险社会。从“三角形”的政治隐喻来说,稳定的社会必然具有“三角形”的关系架构。

第一,“强三角”构建。“强三角”的构建即以资本、权力和权利为基本要素,权利在算法应用过程中与另外两个要素呈现出相互支撑、相互制约的关系状态。从资本视角来说,我们必须严格规范资本权力,防止其在抖音平台上进行恶意推送。从权力视角来说,须做到以下几个方面:保障抖音网民不受资本算法侵犯和侵害,保障其正常表达权利;保障抖音网民的隐私权和信息权,不能使其简单地成为资本通过流量赚钱的工具;保障抖音网民的“群己权界”,防止网民权利在抖音的无限放大与滥用;打开抖音不断构建的“信息蚕房”,使信息健康流动。从权利视角来说,权利是抖音网民的核心,权力对网民权利负有保障之责。“公民的权利建构在某种程度上是针对国家政权而言的,因为公民权利的保障最终依赖国家政权,公民权利能否实现最终仰赖于国家政权的态度,只有围绕公民权利建立起来的国家政权才能真正保障公民权利,特别是公民的政治权利,直接指向国家政权的重构。”[25

第二,“强三角”粘连。资本、权力和权利三角只有粘连在一起,才不致使“强三角”关系坍塌。资本、权力和权利之间的粘连并不是对三者进行技术勾兑,而是通过人的尊严进行粘连。算法三角关系中任何两角的粘连和互相贯通都体现着人的尊严,即资本不能破坏人的尊严、权力要保障人的尊严、网民的尊严得以尊重。强者的尊严不是尊严,弱者的尊严不能建立在仇官仇富基础上,算法“强三角”关系的建构必须在算法的使用形式、过程与结果中都体现和保障人的尊严。资本、权力和权利的相互粘连,不但保持联结点之间相互关系的畅通,而且使“强三角”的每一条线畅通,任何一个粘连点的输入,都会使其他粘连点及“三角形”各线畅通。但资本侵犯弱者尊严、权力侵犯弱者尊严导致抖音社会生活的非健康状态。因此,保障弱者的尊严极为重要,否则“三角形”稳定关系就会遭到破坏。

第三,“强三角”牵引。“强三角”牵引需要内在的动力,这种动力可以改变“强三角”的形状,但不会改变“强三角”本身。对于抖音来说,这种动力主要包括利益、情感、价值观、意识形态、兴趣和爱好。仅靠这些动力本身还不足以形成“强三角”关系,还需要热点事件这一导火索,没有热点事件,如同发动机没有油,是不可能启动的。热点事件启动之后,就需要“强三角”的牵引,以维护抖音算法政治的稳定性,防止其言行极端化、暴力化和仇恨化。“强三角”牵引是三方面的:可以是资本权力的牵引,资本的牵引是限制流量,防止流量成为资本赚钱的目的并导致极端化、暴力化和仇恨化;也可以是政治权力的牵引,政治权力的牵引是要求资本限流或者作销号删除处理;还需要依赖网民的权利牵引,权利的牵引就是自律、净化和理性,防止非理性言行变成“脱缰的野马”。

第四,“强三角”移动。资本、权力和权利“正三角”稳定性是移动的稳定性。抖音的热点事件此起彼伏,原有的热点不断消失,新的热点不断产生。其“强三角”关系随着热点不断移动,“强三角”关系也紧扣热点进行重新组织和移动,否则原有的热点事件一旦消失,原有的“强三角”关系也会随之消失。抖音的“强三角”关系都是根据热点事件移动。

算法政治是政治的重要組成部分。算法政治只有建立在“强三角”的框架下才能得到良好的发展,从而不致陷入算法困境。抖音算法是算法政治的重要场域,又具有独特性。抖音算法的政治隐喻是由网民自身引发并被算法规训的困境,网民自身成为算法的工具,进而失去思想或者思考的尊严。解决网民本身的困境,既需要网民提高自身的认知,打破“算法牢笼”,防止自身成为“算法囚徒”,又需要资本与权力助力解困,从而形成互相支撑又互相制衡的“强三角”关系。

注释:

①参见肖红军:《算法责任:理论证成、全景画像与治理范式》,《管理世界》2022年第4期。

②参见韩万渠、韩一、柴琳琳:《平台型政府:作为一种政府形态的理论构建》,《上海行政学院学报》2021年第5期。

③参见张爱军、孙玉寻:《算法权力及其国家能力形塑的主体透视》,《学术月刊》2021年第12期。

参考文献:

[1]张爱军,孙玉寻.算法权力及其国家能力形塑的主体透视[J].学术月刊,2021,(12).

[2]李营辉.被算法裹挟的“裸奔人”:新就业形态下网约工群体劳动权益调查[J].中国青年研究,2021,(7).

[3]皮尤社报告:到2025年,AI将导致7500万人被裁[DB/OL].https://mp.weixin.qq.com/s/swUv2BxBwk6eHRL7IR44bQ,2018-12-24.

[4]董青岭,朱玥.人工智能时代的算法正义与秩序构建[J].探索与争鸣,2021,(3).

[5]孙少晶,陈昌凤,李世刚,等.“算法推荐与人工智能”的发展与挑战[J].新闻大学,2019,(6).

[6]王中原.算法瞄准如何重塑西方选举——算法时代的选举异化及其治理[J].探索与争鸣,2021,(5).

[7]韩万渠,韩一,柴琳琳.算法权力及其适应性协同规制:基于信息支配权的分析[J].中国行政管理,2022,(1).

[8]彭兰.算法社会的“囚徒”风险[J].全球传媒学刊,2021,(1).

[9]张萌.从规训到控制:算法社会的技术幽灵与底层战术[J].国际新闻界,2022,(1).

[10]张爱军.网络政治学构建的差异性及其技术可能性[J].广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1,(5).

[11]於春.算法、权力与治理:智能时代美国新闻自由与民主政治的反思[J].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22,(3).

[12] Uwe Peters.算法政治的偏见[DB/OL].http://m.the paper.cn/baijiahao_18243042,2018-06-29.

[13]师曾志.数智时代认知加速中面向未来的无知与生命绵延[J].台州学院学报,2022,(2).

[14]左高山,涂亦嘉.政治忠诚的核心问题[J].伦理学研究,2018,(5).

[15]彭兰.算法对共同体的强化与促成[J].青年记者,2021,(9).

[16]孙庆春,贾焕银.算法治理与治理算法[J/OL].重庆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http://kns.cnki.net/kcms/detail/50.1023.C.20191207.1044.002.html,2019-12-07.

[17]喻国明.人工智能与算法推荐下的网络治理之道[J].新闻与写作,2019,(1).

[18]陈昌凤,张梦.智能时代的媒介伦理:算法透明度的可行性及其路径分析[J].新闻与写作,2020,(8).

[19]胡键.算法治理及其伦理[J].行政论坛,2021,(4).

[20]黄淼,黄佩.算法驯化:个性化推荐平台的自媒体内容生产网络及其运作[J].新闻大学,2020,(1).

[21]肖红军.算法责任:理论证成、全景画像与治理范式[J].管理世界,2022,(4).

[22]段哲哲.控制算法官僚:困境与路径[J].电子政务,2021,(12).

[23]高奇琦,张鹏.从算法民粹到算法民主:数字时代下民主政治的平衡[J].华中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4).

[24]张爱军,朱欢.智媒时代资本影响舆论的方式、逻辑及其风险规制[J].公共治理研究,2022,(3).

[25]张勇.政治发展的主题与逻辑:国家权力、公民权利、国家治理能力建构[J].中共福建省委党校学报,2016,(9).

[责任编辑:张英秀]

Construction of Algorithmic Political “Triangle” Relationships: Stability Logic and Possibility Construction

—Taking TikTok as an Example

Zhang Aijun1,2

(1.Xian Eurasia University, Xian Shaanxi 710065; 2.Northwest University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Law, Xian Shaanxi 710063)

Abstract:Capital, power, and rights are the basic elements of the “triangle” relationship of algorithmic politics. Internet users ignorance of algorithmic political programming, algorithmic political portraits, algorithmic political modeling, algorithmic political “targeting”, and algorithmic political recommendations puts them in a relatively weak position in the “triangle” relationship. The application of political power and capital in algorithms strengthens the “weak triangle” relationship. The “weak triangle” relationship leads to the coexistence of strengthened political thinking and weakened political thinking, strengthened political value and weakened political value, promoting and hindering the realization of political interests, popularizing political loyalty and solidifying political circles,algorithm black box and algorithm transparency, and the coexistence of precision feeding and algorithm error feeding. “Strong triangle” stable relationships should be constructed through “strong triangle” construction, “strong triangle” adhesion, “strong triangle” traction, and “strong triangle” movement.

Key words:algorithmic politics, algorithmsc power, “triangle” relation, TikTok

猜你喜欢

抖音关系
“抖音”经济战
抖音短视频APP的发展与研究
“使用与满足理论”视角下的移动短视频研究
互动仪式链视角下的音乐短视频研究
音乐社交短视频软件何以走红
保加利亚媒体:饭局是中国搞定“关系”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