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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叛与重塑

2023-05-30徐晗

今古文创 2023年2期
关键词:菲茨杰拉德女性主义

徐晗

【摘要】 泽尔达·菲茨杰拉德的自传体小说《最后的华尔兹》是描写了女性经过不断的反思和自我审视,通过不懈的努力最终重塑自我,实现价值。本文探究主人公阿拉巴马的成长之路,进而分析其中蕴含的女性主义意识内涵。

【关键词】 泽尔达·菲茨杰拉德;《最后的华尔兹》;女性主义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3)02-0010-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02.003

一战中赢得的巨大利益和科学技术的新发展给美国人民的生活造成了巨大的影响。经济的繁荣弥补不了人们心灵的空虚,人们只能沉溺于声色烟酒以获得短暂的满足。20年代初,经济的腾飞和相对自由的环境促进了思想的解放,尼采、马克思和弗洛伊德的思想都引导年轻人反抗外部权威,实现自己的价值和潜能(虞建华,171)。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女性的思想也逐步得到解放,年轻、生机勃勃、具有反叛精神的新潮女郎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她们个性独立、身材苗条、穿短裙、剪短发,留下了有别于传统女性形象的剪影,成为爵士时代重要的文化符号。作为新潮女郎的灵魂,泽尔达·菲茨杰拉德(1900—1948)以其美貌和个性为世人所知。泽尔达不仅仅是作家司各特·菲茨杰拉德的妻子和他作品中众多女性形象的原型,她本人也以社交名媛、小说家、舞蹈家和画家等身份而为人们熟知。她在文学、艺术和舞蹈领域的成就得到了同时代批评学家的高度赞誉。她的自传体小说《最后的华尔兹》(Save Me The Waltz)笔触细腻灵动,情感丰富,具有鲜艳灵动的画面感,体现出女性作家作品的独特魅力。小说以女性视角描写20年代父权制度大环境下女性生活的喜悦与悲伤、堕落与不甘、反思与进步,体现出时代背景中新潮女性萌发的女性意识。

一、泽尔达·菲茨杰拉德与《最后的华尔兹》

泽尔达出生于蒙哥马利,她的父亲是亚拉巴马州最高法院大法官。作为家庭中五个孩子里最小的一个,她享受着优越的成长环境。从青春期开始,泽尔达的美貌就让她成为社交圈中的宠儿。她通过抽烟、喝酒和调情来嘲讽传统,在乡村舞蹈俱乐部和芭蕾演奏会中大显才华。在泽尔达十八岁那年,她在乡村俱乐部的舞会上遇见了随部队驻扎在蒙哥马利郊外的司各特,她的美貌与活力深深吸引着这个年轻的男人,很快他们就陷入热恋。虽然泽尔达以热爱自由以及司各特经济前景不明朗为由拒绝了他的第一次求婚,但她最终还是选择步入婚姻的围城,并与司各特育有一女。

随着丈夫的声名鹊起,泽尔达不甘心只做丈夫的缪斯,而是不断寻求自我价值的实现。她在巴黎结识了许多知名艺术家,开始专业学习绘画。在因为身体原因不得不放弃绘画后,她又拾起早年的兴趣开始学习芭蕾,但她的汗水和疼痛最终没能让她获得成就。拒绝舞蹈团邀请的后悔和经济上对丈夫的依靠让她痛苦不堪,精神一度崩溃。回到故乡蒙哥马利之后,泽尔达开始尝试转向写作并完成了一些作品。父亲的逝世和丈夫醉心事业使泽尔达孤独和痛苦,进入医院疗养崩溃的精神,在那里她每天写作三小时,在六周的时间内快速完成了自传体式的小说《最后的华尔兹》(Save Me the Waltz)。

这部小说问世后仅仅销售了1392册,在当时并没有引起轰动。但随着女性主义浪潮的发展,泽尔达的作品得到了认可和专门的研究。文学批评学家认为这部小说是女性主义文体的典范,表达出了“一些感人的、以前没有人用语言能表达的东西”(Cline, 314-314),真实再现了爵士时代的喧嚣和时代背景中女性的追求与迷茫。

二、女性主义理论

长期以来,女性都被视为是男性的附属品。亚里士多德将女性定义为“残缺的”性别,认为女性天生就有缺陷。男权文化占据着主导地位,给女性贴上脆弱、无知、浅薄和愚蠢的标签,以男性的笔触描写女性,用男性的目光评价女性形象。女性的人格价值被否定,精神需求和自主意识被忽略,在社会发展中处于一种缺位状态。这样的环境促使女性的觉醒,她们逐渐开始探索自身的地位、价值和权利。1405年,法国女作家克里斯提娜·德·皮桑在自己的著作《淑女之城》中反对仇女和女性天生低劣性的说法,她列举神话和现实中的优秀女性来反驳男性作者对女性形象和能力的污蔑,代表女性发出了自信的呼喊。法国大革命期间妇女领袖奥兰普·德古热发表了《女权与女公民权宣言》,呼吁男女生而平等,这也标志着女性主义运动的开始。随着西方妇女解放运动的浪潮,对于女性权益的争取从财产权、选举权等推进至就业、教育和福利以及政治、文化等各领域,并逐步深化至对女性的本质和文化构成的探讨。女性被鼓励争取应享的权利、思考自我价值以及参与社会活动。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研究妇女形象、女性创作和女性阅读的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应运而生(《当代西方文艺理论》,288)。女性主义批评发现主流的男性文学作品中具有大量性别歧视的内容,甚至女性作家的作品也多半受到根深蒂固的男权中心主义的影响。它鼓励突破男性话语权的束缚,摆脱男权中心主义的价值观,以女性视角解读文学作品,批判男性文学对女性形象的扭曲;探讨女性意识在文学中的表现,关注女性作家的写作、表达方式和创作情况,为文学研究提供了新的视角和思路。

三、《最后的华尔兹》中女性主义意识

《最后的华尔兹》以女主角阿拉巴馬的视角展开,通过高度视觉化和片段化的语言讲述了少女阿拉巴马在美国南方的故乡中度过的青少年时光,成年后随丈夫在巴黎等大城市里奢华无度的生活以及之后全身心投入芭蕾舞事业的故事。女性作家敏锐而华丽的笔触勾画出了一位新潮女郎的迷惘和反思、追求和成长,体现出女性对生活中从属地位和不平等现象的察觉,对自我存在的认识和探索以及对自身的反思和批判等。

小说中的女性意识的体现可以分为三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是少女在南方父权制的环境中见证一系列的爱情悲剧,产生的反叛传统的束缚、追求理想爱情的精神。第二个部分是青年女性的自我反思,追寻自我实现,思考自我价值。从懵懂无知转变为有所追求。最后一个部分是女性对于现实困境的迷惘,这促使她们探寻更深层次的意识的解放,重塑自我。

(一)追求理想的爱情

正直古板的贝格斯法官是家庭的顶梁柱,他的言行举止就是家中的标尺,决定了其他人该如何行动。在儿子死后,法官的脾气变得琢磨不透、冲动易怒,对待妻子和孩子态度粗暴。作为贝格斯法官的妻子,45岁的蜜莉以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带着天使般的悲悯忍让着丈夫毫无缘由的怒火,尽己所能缓和家中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充当女儿们的保护伞。在父权主义的专制下,她从没想过反抗丈夫的暴虐脾气,只是不断克制自己,将自己“锻炼”得更加“娴静温柔,浑身充满圣洁的温柔”(《最后的华尔兹》,3)。蜜莉是男权社会下的传统女性,她将丈夫看得很重,把自己看得无足轻重。她的温柔顺从是丈夫一触即发的坏脾气磨炼出来的,而非天生逆来顺受。她像奴隶一般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丈夫和孩子,她压抑天性,愿意为了家庭放弃自我,却从未思考过自身作为独立个体的价值。一旦丈夫离开,她的生命也不剩下什么,更不用去谈什么理想和成就。

大姐蒂克西是位精致的女性,她的房间如同放满宝藏的山洞,装着各种书籍、漂亮可爱的玩偶以及各种时髦的物件。蒂克西性格如火般炙热,她不顾父亲的反对,与已有妻子的兰道夫恋爱。她的能力出众,是恋人人生中大小选择的裁决者,一手操办了恋人的夜间舞蹈班,从学员挑选到领带样式无一不亲手完成。蒂克西是这个家中最早的叛逆女性,她反抗父亲制定的一系列准则,坚持按照自己的心意与喜欢的人交往,面对父亲的辱骂她毫不退缩,勇敢地追求理想的爱情。当爱情无望,蒂克西毅然决然地离开家人搬去了纽约,去寻找自己想要的生活。

二姐琼害羞而沉静、乖巧听话,是父亲最喜欢的女儿,也是外人评价中三个孩子里性格最好的一个。她在贫穷但温柔的哈伦与富有的阿克顿中摇摆不定,但最终听从父亲的决定嫁给了后者。她内心充满迷茫,但她已经习惯了做父亲和邻居眼中的乖乖女,再难过也只不过是失魂落魄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在她的心中也有对自己所做决定的怀疑,昂贵的嫁妆被她形容为笨重的行李,对待阿克顿的态度也没什么耐心,但她的反抗微弱而不易察觉,“好像小狗在撕扯主人的鞋带一样”(《最后的华尔兹》,35),无法帮助自己摆脱传统的禁锢,也无法厘清自己心中真正的追求。然而,蒂克西的勇敢已经在她心中埋下了觉醒的种子。当琼和朋友们告别时,她坚定地说自己总有一天要搬去纽约,像大姐一样做自己生活的掌控者。

14岁的阿拉巴马是贝格斯家族中最小的女儿,她以一种近乎敏锐的视角观察着姐妹们和母亲的爱情悲剧。在很小的时候她就会迫切地想知道自己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也想知道“怎么努力才可以又让父亲开心,又随心所欲做自己”(《最后的华尔兹》,5)。她在父亲暴虐的脾气和母亲的逆来顺受中沉思,质疑这样的婚姻模式的存在意义。她见证了姐姐们的爱情悲剧,从中思索爱情的真谛。直到这时,她才幡然醒悟,父亲的满意和自己的自由不可兼得,只有坚决地反抗才能达成自己想要的结果,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她的天性中就存在着倔强而执拗的基因,下定决心全力以赴逃离一直以来侵蚀着家庭的禁锢,拥有自己的人生,有所作为。她勇敢地反抗父亲的权威,与一个又一个的年轻军官交往,自由地追逐自己想要的爱情,最终与心儀的人结婚,如愿以偿地拥有了理想的爱情,离开了父亲的掌控。

(二)追寻自我的价值

当阿拉巴马与大卫离开南方,离开父母时,她感到无比的自由,这种自由让初次有这种体验的阿拉巴马感到有些不安。然而纸醉金迷的生活很快牵扯住了她全部的心神,他们奔赴一场又一场的酒会和茶会,在城市的光怪陆离之中纵情到深夜。他们在饮酒作乐中肆意挥霍青春,就好像“希腊神话中沉湎于自己倒影的纳西索斯,将生活当成了童话”(克尔凯郭尔,894)。阿拉巴马和丈夫张扬任性,为了孩子一掷千金,对姐姐的劝告不屑一顾,丝毫不考虑刚刚成名的丈夫能否赚到那么多可供挥霍的钱。阿拉巴马对于金钱毫无概念,她只觉得钱用光了还能挣回来,看不出一个月十四公斤的黄油消耗有多可笑,也注意不到用人们在他们到来后飞快地添置了新自行车。她漂亮的脑袋中计算不了孩子和家事,只有依靠着三个女仆才能使自己的生活井然有序,然而这种只有享受没有目标的生活注定会带来焦虑和绝望。

当大卫忙于创作时,阿拉巴马则无事可做,本能地向自己的丈夫寻求建议,只得到了让她自己找乐子的回答。大卫忙于创作,只希望妻子别拿小事来烦自己。阿拉巴马只好依靠读书,找保姆的茬,举办无聊的派对来打发时间。她对年轻的飞行员雅克产生好感,与他们一群人聚会喝酒,借此寻求新的刺激,以打发沉静如水的无聊日子。阿拉巴马与雅克的暧昧惹怒了丈夫,他故意与年轻的演员吉布森小姐调情,说些调笑的话。此时,阿拉巴马见到了经纪人迪奇·阿克顿小姐这样的女性。她们八面玲珑、自由洒脱,优雅善谈、有手段有能力,似乎能够游刃有余地掌控自己的世界。阿拉巴马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情绪,觉得相比于她们,自己实在缺少一种成功者的光芒,也缺少冲破一切困难的气势,不禁感到自惭形秽。她开始反思自己的过往,发现她的苦闷来源于没有力量支撑摇摆不定的精神世界,只能不断在迷茫中踯躅前行,寻找自己的目标和方向。

阿拉巴马试图将舞蹈足为自己的努力方向,而她一旦有所决定,便果敢地执行,毫不松懈,阿拉巴马立刻向梅勒夫人学习芭蕾。她每天做400次抬腿,抓着路易十四的大沙发靠背做拉伸,睡觉时把自己的脚绑在铁床上,以劈叉的姿势入睡。对她来说,设置一个目标并不断为之努力能压制住内心的恶魔,而在这种努力证明自己的过程中,她也收获了内心的安宁。她拼命地练习,想要获得成功,像丈夫那样为自己赢得对世界“品头论足”的权利,实现自己的价值。最终,在阿拉巴马的不懈努力下,她终于完成了加浮士德歌剧院首秀,还收到了那不勒斯一家剧团的邀请。

(三)探求深层的意识

那不勒斯的住处环境糟糕,三十里拉只能换到一处没有阳台、墙皮脱落的破旧公寓,全部的家当也只有一张掉漆的床、一个衣柜、一个缠满毯子碎条的摇椅。但阿拉巴马并没有被生活环境打到,她抓紧一切时间练习,不停地旋转,不放过一分钟,甚至顾不及流血的脚。在完成了自己的首秀后,她得意地将报纸上有关自己的报道剪下来寄给丈夫,希望自己的家人也能感到骄傲。

阿拉巴马的蜕变源自对内心渴望的不懈追求,她的内心中有着区别于传统女性的执着,这点在她恋爱时便有所显现。她与大卫陷入恋爱,自觉爱情面前很难保持理智,那些大道理在爱情面前毫无用处。然而当大卫在诗中将阿拉巴马比做公主,表示要将她“珍藏于象牙塔之上”(《最后的华尔兹》,54),永远只属于他一人时,阿拉巴马却无法忍受。她的内心中无法认同把自己封闭在城堡里,即便那城堡是由爱铸成。即便在拥有自己的小家庭后,她依然能够为了自己的理想奋进,即便这需要离开丈夫和心爱的女儿。

在日复一日证明自己的苦熬中,阿拉巴马获得了更深层次的解放和重塑。她通过亲身经历了解到现实生活,感受到了真实的艺术和美。当女儿嫌弃载她们去公寓的小马车,觉得自己可以无所顾忌地依靠父亲时,阿拉巴马告诫女儿只有通过自己的努力工作才能变得富有。她还希望女儿能够像自己一样拥有一份热爱并为之拼搏的事业,提醒女儿不要让别人左右自己的人生……这些都是阿拉巴马精神升华的体现。即便阿拉巴马在事业上获得了成功,她依然会为了将来的不可知而疑惑。可过往的经历已经将她重塑,即便当她真正面对父亲的死亡和芭蕾事业的骤止时,她也能自如地控制自己的欲望和行为,将过往整理清空,以坚定的内心抵抗生命中的迷失和不安,继续生活下去。

四、结语

正如艾玛·戈德曼(Emma Goldman, 1869-1940)认为的那样“真正的解放既不在投票站,也不在法庭上,而是在自己的靈魂深处”(朱法荣,219)。 阿拉巴马作为生长在南方父权制环境下的女郎,勇敢地反抗禁锢着母亲和姐姐们的枷锁,大胆地追求爱情,在困境和迷茫中不断反思,追求自己的人生价值,最终找到重塑自我的出口。虽然阿拉巴马最终回到了家庭生活中,但她的女性主义意识依然在读者心中留下了浓重的一笔。即便环境艰苦,女性在经过不断的努力,也能够重塑自我,以更从容的心态获得想要的成功。

参考文献:

[1]虞建华.什么是“迷惘的一代”文学[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4.

[2]Zelda Fitzgerald.最后的华尔兹[M].秦瞳译.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2016.

[3]Cline, Sally. Zelda Fitzgerald[M].New York: Arcade

Publishing,2012.

[4]朱立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

[5]克尔凯郭尔.非此即彼[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9.

[6]朱法荣.“最后的依靠”:《给我留下华尔兹》中新潮女郎的伦理建构[J].英美文学研究论丛,2016,(02):214-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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