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影子校长”经历的美国小学校长角色解读

金莹

校长是一个学校的灵魂。一位好校长将自己的办学思想和办学理念付诸具体的管理实践，就能带动一所学校的发展。在参加浙江省杭州市上城区与美国印第安纳州首府印第安纳波利斯合作的“未来名校长”海外研修项目期间，我有幸在美国印第安纳州盖斯特小学（Geist Elementary School）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影子校长”跟岗实践。

盖斯特小学是印第安纳波利斯一所优质的公立小学，在当地办学评级为四星级，还曾获得美国蓝带学校称号（Blue Ribbon School），校长是克里斯蒂·托马斯（Christi Thomas）—一位热情干练的年轻女士。和当地其他公立小学一样，盖斯特小学的教职工由两类人员组成，一类是教学人员；另一类是管理和辅助人员，一般包含校长、副校长、前台、图书馆负责人、心理辅导专职人员等。美国的小学校长都是拥有校长执照的职业校长，他们不承担具体的教学任务，专注于管理学校。管理服务团队中没有教导主任、德育主任、后勤主任等角色，这使学校管理减少了很多中间环节，也就不难理解克里斯蒂校长为什么需要直接面对（face to face）并处理学校的各项具体事务了。

克里斯蒂校长在学校管理中的角色主要在于校园秩序维护、学生活动、教师培训、教学评价。

一、校园秩序的维持者

克里斯蒂校长很少有整段时间待在办公室，直接维持学校的日常运行是她很重要的工作，如维护校门口的交通秩序，针对个别学生的纪律问题亲自谈话，摆放会议室的会议桌椅，找人修理盥洗室的水龙头。

盖斯特小学和美国其他小学一样，没有围墙，也没有校门。教学楼前是一个单向通行的U形车道，家长送学生来上学的车辆从U形车道的一端进入，待学生下车后从另一端驶出。克里斯蒂校长站在教学楼前，熟练地为学生拉开车门并亲切地和他们打招呼。在这个过程中，也有步行或踩着滑板上学的学生，每当这时，校长就会拿出有停止（STOP）字样的牌子，示意车道上的家长停车，然后走到斑马线上护送这部分学生穿过车道。全程只有校长一个人执行这项工作，没有保安，也没有家长志愿者参与执勤。

克里斯蒂校长最常用的一件办公用品是对讲机，或拿在手里，或别在腰间。配备对讲机的同时还有副校长、前台、图书管理员等管理服务人员，他们通过对讲机与校长随时保持联系，使校长第一时间掌握校园动态、处理校园事务。早晨迎接学生、课间巡视走廊、午餐巡视餐厅、进入课堂听课、开展教师培训时，校长都带着对讲机。当克里斯蒂校长要通过学校广播将我介绍给全体师生时，她进入广播室向两个学生广播员问好，然后打開电源开关，拿起麦克风，调节音量按钮，一系列动作显得十分娴熟。原来她随身带着广播室钥匙，需要使用广播时，开设备、关设备这些活儿都是自己干。

可以看出，在美国的小学中，教师专心负责教学，管理服务人员专心负责管理服务，两者之间分工清晰。校长就是管理服务人员，需要通过承担许多具体工作来维持学校这架大机器的正常运转。另外，美国的人力资源非常宝贵，校园里没有后勤主任，没有保安，甚至连清洁工也很少，烦琐的后勤保障事务就需要校长直接面对了。校长对校园里的每一处地方都很熟悉，能叫出每一个学生的姓名，和师生员工之间也相处得非常融洽。

二、学生活动的组织者

在美国，学校活动从创意策划到方案制订再到具体实施，都属于校长的工作内容。盖斯特小学的校园活动每月都有固定的主题，克里斯蒂校长就是这个校园活动体系的直接设计者和具体实施者。

在我做“影子校长”当月，盖斯特小学的校园活动是贸易节（market place），学生以班级为单位自主自发准备商品并向校内师生和社区居民售卖，售卖所得用于学校活动或公益事业。这些商品都必须是学生亲手制作的，从讨论商品、购买材料、制作成品到进行售卖需要较长的时间，因此学校将整个3月的每周都安排半天时间用于贸易节。克里斯蒂校长首先是整体活动计划的设计者，如时间安排、经费使用、社区联系等；然后是审核班级活动计划，特别是商品计划，及时提醒部分“撞货”的班级作出调整；接下来，每个班级都要向校长提交贷款申请书，校长会给各班一一回信反馈审批结果，一般来说，不超过225美元的合理贷款需求都能得到满足；领到贷款后，各班开始购买原材料并投入到商品的制作与价格核算中，这时克里斯蒂校长会巡视各个教室，关注学生们的制作情况和进度，并及时和负责老师交流；售卖日，校长要负责校内售卖的秩序，还要负责带领学生们在社区“练摊”。

可见，美国小学的校园活动是校长全程负责的。一是实现了育人理念的直接引领。盖斯特小学的校训是“做正确的事，正确地对待他人（Do the right thing，Treat people right）”，克里斯蒂校长在贸易节活动设计中就很好地体现了这一点。她要求学生售卖的商品都对自己或他人的生活有实际帮助，为身边的人带去愉悦，还希望通过社区售卖活动为社区作出贡献。由于是校长亲自设计活动，她的育人理念不需要再通过学生处主任之类的角色进行体现。二是实现了育人过程的直接指导。校长的作为贯穿活动全程，细到给每个班级写贷款审批回复信，小到对商品制作细节的指导，事事亲力亲为。在这个过程中，校长实现了与学生和教师的面对面互动，是育人的躬身践行者。三是实现了育人网络的全域联动。校长自己的多向联动便形成了家校社联动的育人网络。

三、教师培训的引领者

美国的小学校长都是具有校长执照的专业管理人员，一般不承担教学任务，但这并不意味着学校管理就成了“外行领导内行”。恰恰相反，校长岗位对教学领导力和课程领导力的要求很高，校长执照考试中一项十分重要的内容就是教育教学领域的专业知识技能，而各学区在公开招聘校长时通常也都会要求校长具有教育类的学历背景，同时具有教师岗位或校长岗位任职经历者优先，这就决定了校长不仅是学校运行的管理者，也要做教师发展的引领者。

盖斯特小学的教师培训安排在清晨，每逢教师培训的日子，老师们需要比平时提前一个多小时到校。我做“影子校长”期间就曾参与了一次克里斯蒂校长亲自引领的以读书交流为主题的教师培训，相关书目是《教育变革的人文面向》（The Human Side of Changing Education）。校长开门见山请教师们谈谈读书体会。教师们的发言是漫谈式的，氛围很自然舒适。我关注到一个细节—教师们在分享时都会拿起书，有时会翻到书中的某一页朗读其中几句，然后阐发自己的思考，这些页码还事先被贴上了标签贴。每位教师的发言时间虽然不长，但看得出来都经过认真准备。在这之后是校长发言，她为每位教师下发了她整理的其中一个章节的提纲，发言围绕这份提纲展开，主要观点是“转向后工业化教育模式”，从学生学习方式、教师角色、学科融合程度、学习场域等八个方面介绍了“工业化学校”和“后工业化学校”的显著不同，并且结合学校的教学实际穿插了许多具体案例，最后她提出“后工业化学校”更有利于促进人的个体发展，也更适应未来社会需要。

如果将克里斯蒂校长发言中屡屡提到的关键词翻译成中文，就是我们国内在教学研究中经常出现的诸如“转变学习方式”“重塑教师角色”“满足个性化成长需求”“跨学科学习”等高频词，可见校长的学术研究走在前沿。同时培训过程还体现出了校长很强的现场组织把握能力，整个培训既有教师的交流分享也有校长的主题报告，既有教师的泛读也有校长的精读，由于引入的都是本校的教学案例，对教师的教学实践更具现实指导意义。

四、课堂教学的评价者

美国小学里没有类似于国内学校的职称评定委员会、教学考核工作小组、学术委员会之类的组织，课堂教学评价由校长獨立负责。校长对课堂教学进行现场监控一般通过两种方式：一种是巡视式听课，即校长在教学楼内巡视，可能从教室门前经过，也可能走进教室短暂停留一会儿，这样的巡视式听课具有一定的随机性，上课教师事先并不知情，他们对这样的听课方式应该是习以为常了，通常会跟校长点头致意然后继续正常教学，而校长有时也会走进师生当中交流几句。还有一种是正式听课，校长对教师的一整节课进行完整观察，并对上课教师的课堂教学作出评价，这个评价将作为该教师教学能力的阶段性评判结果，因此教师对这种形式的听课就会慎重许多。一般校长会提前两周给上课教师发邮件，通知听课时间和需要事先通知的事项，教师在收到邮件后可以与校长就教学内容和教学方案进行沟通，并至少提前一天将教案发送给校长。校长需要使用印第安纳州统一的教师教学专用电子评价系统和评价量表，根据量表中的各项指标对教师进行评定，还需要将每项指标的评定数据输入电子平台。这样做至少有两个好处，一是评价标准保持了尽可能地统一， 二是便于评价数据的调取查阅，也有利于对教师的专业发展进行长期观察分析。

我曾跟随克里斯蒂校长经历了对一位教师的课堂观察。在整堂课中，校长没有与我进行交流，专注于对教师行为和学生学习细节的观察，并时不时地在电脑上进行记录，罗列的条目十分详尽，需要填写的数据不少。下课后，校长请这位教师到办公室与她进行了一对一的交流，反馈了自己记录的课堂评价数据，并提出了教学改进建议，教师也与校长进行了互动，谈了自己对部分教学环节的想法。交流临近结束时，校长将评价报告给教师过目并签字确认，整个交流过程充满诚意和尊重。

对教师的课堂教学评价显著地体现了美国校长对教师评价工作的权威性。校长不需要通过其他第三方机构，也不需要组成团队，就能独立完成对一位教师的教学评价，其在学校的教学领导权威地位毋庸置疑。同时，这样的评价也十分具有挑战性，因为评价数据和评价结果需要向教师进行当面反馈并经过教师本人的认可，如果校长不具备在教学领域的高专业化水平，遭受质疑将不可避免。

在盖斯特小学做“影子校长”使我对美国小学校长的角色有了近距离观察和沉浸式体验的机会，充分感受到美国小学校长承担的多重角色。他们如此亲切，却又透着威严；他们如此热忱，又如此专注；他们事必躬亲，却依然清醒地把握着学校发展的方向。他们是学校师生最值得依靠和最愿意拥护的那个人。

（作者单位：浙江省杭州市回族穆兴小学）

责任编辑：孙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