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仰望 人生忽醒

刘学正

“诗与远方”，远方到底有多远？女作家宁红瑛认为，远方可以是疆域以外，也可以是目之所及，天空、大地、云朵、文字，太阳落下又升起，每一天都是新的。她的散文集《目送流水》，以女性特有的视角聚焦个体感受，把远行的足迹、故乡的美好、长情的记忆串联到一起，抒发了对自然风景、人生态度以及生活本身的文学表达。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女性世界不仅有柴米油盐、儿女情长，更有山长水阔、高情远致。

行走于大地上，宁红瑛不断地用脚步丈量，用心灵感受，将自然的神奇与伟大从镜头移至笔端，似秋风呼啸，如春江流淌。一朵飞花，一声鸟鸣，一缕晨光，一片白云，一株狗尾巴草……这些司空见惯的风景，在她眼里“都是大自然投来的一次微笑”。《那一夜，我登上了乞力马扎罗雪山》记述了她登顶“非洲之巅”的难忘经历，“对登山者来说，除了生死，其他都只是擦伤。”她觉得，每个人都渴望生活在别处，所以才有了对远方的期盼。故而，在《最美的时光在路上》一文中，她写道：“人不仅在闺房、密室里生活，还应该在大地上行走，不断地行走，接受天地万物的规约和检审。”时间与自我之外，天地万物，道法自然，任何生命都是时空的一个过客。

简单的生活，有了情感的浸润，便无时无处不美好；反之，即便“门庭若市”，如无真情的注入，日子一样苍白乏味。宁红瑛的笔下，有一部分文章是专写“情”的，温婉细腻而又不失平实的生活感。“父亲和奶奶如一条隐秘的岁月之河，一直悄悄流入我的心田，一路滋养我，治愈着我的童年。”《我与父亲》讲述了父亲为了让“我”谅解母亲曾经的“无情”所做出的种种努力，“‘你妈想你了‘你妈比我更想你，父親手里一直捏着砖石和土块，用它来修补这条路。”而《味蕾上的故乡》，字里行间难掩激动，作者颇为自得地写道：“我是吃着洋芋长大的……无论你怎么做，怎么做都好吃，甚至还可以来一桌以洋芋为主料的满汉全席。”沉甸甸的乡情，跃然纸上。

宁红瑛的文字，还有着悲悯的一面，从个体的生命体验上升到对所接触群体的共鸣，勾勒人间的温情与苍凉，掘出生命深层的希望和悸动。《大山的守望者》里的江老师，是色米依村小学唯一的老师，唯一的校长，唯一的校医，他从没想过要走出大山，离开孩子，“我们走出很远，上了山坡，他还站在那里……像色米依的山，像色米依的树，像色米依的石块，深植于这片土地。”《老马如花的世界》里的老马，裙裾飞扬，有甚于桃花的明丽，“爱每一处，每一朵，每一丛，山间、地头、河谷、沟渠里的花。只要是花，老马都爱。”作者不以旁观者的角度记录，而是从一个参与者、同行者的角度，观世间烟火飘向远方，揭示出生命的渺小与伟大。

翻阅《目送流水》，愉悦有时，落泪有时，沉思有时。或长或短的字句间，可以感受到流水的时激时缓，风光的时浓时淡，缘分的时深时浅，千山归来，温情依然。这是一部来自生活感受的作品，真实有力，抚慰人心。

尘世仰望，人生忽醒。灵魂一旦睡着，便化身成冰，让世界冰冷而自我僵化；一旦醒来，则消融为水，润万物而生奇迹。在该书后记部分，宁红瑛写道：“不管你以什么样的方式活着，人生或得、或失、或喜、或悲，要紧的是心中的那一泓清泉不能没有月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