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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挖文本

2023-05-30李剑

课外语文·上 2023年1期
关键词:丧夫柳妈鲁镇

李剑

《祝福》是鲁迅短篇小说集《彷徨》的首篇,在《题〈彷徨〉》一诗中,鲁迅写道:“寂寞新文苑,平安旧战场,两间余一卒,荷戟独彷徨。”在写《彷徨》时,鲁迅的精神世界充满矛盾,他是从社会变迁、时代变化的视角下来分析国人的生存境遇,这并不是表层的启蒙,而是从深层次探索生命的价值和意义。《祝福》作为《彷徨》的开山之作,便是这种体验的宣泄,而祥林嫂正是当时万千国人的代表。

一、祥林嫂的悲剧人生

祥林嫂原本是善良的,她只是希望用勤劳的双手换取生存的机会,即便经历了丧夫与丧子之痛后,她依然没有放弃劳动。第一次脱离婆婆进入鲁镇做工时,祥林嫂一人承担了多人的工作:“到年底,扫尘,洗地,杀鸡,宰鹅,彻夜的煮福礼,全是一人担当,竟没有添短工。”此时的祥林嫂是满足的,在感受到被他人需要时,祥林嫂获得了自我肯定,这正是她对自我、对生活的追求。后来,祥林嫂的改嫁以失败告终,彼时的她與丈夫认真经营着自己的小家,也是满足的,但很快她就遭遇了丧夫之痛,生活的重压一下子袭了过来,但祥林嫂并没有放弃,为了儿子,她依然承担起生活重任,打柴、摘茶、养蚕样样都做。不幸的是,丧夫之后又是丧子,祥林嫂伤心欲绝。然而,她并没有选择了结自己的生命,依然老实本分地在四叔家做工,正是因为她对生活有自己的追求。只是在这个“吃人”的社会里,即便如此卑微的追求也无法实现,祥林嫂的人生至此完全失去了意义,也让她失去了生的意志。

在祥林嫂的一生中,她也渴望得到他人的认可。第一次在鲁四家做工时,祥林嫂很少与他人交流,也从不提及自己的寡妇身份,她渴望他人不要戴有色眼镜来看待她,没日没夜地辛勤劳动也是为了得到他人的认可。再次回来时,她知道渴望他人认可的追求无法实现了,于是,她总是会主动向他人哭诉自己的遭遇:“我单知道雪天是野兽在深山里没有食吃,会到村里来;我不知道春天也会有……”她哭诉中带着谴责,希望得到安慰,这句话她翻来覆去地向他人诉说,然而,她渴望宽恕和认可的希望是不可能实现的。雇主认为她是一个“不吉利”“不干净”的人,其他人则认为她是一个“不贞不洁的有罪之人”,尽管鲁镇中的人还是以祥林嫂的名字称呼她,但态度大相径庭,人们面对祥林嫂时,只有冰冷的面容、嘲讽的态度。

二、祥林嫂的悲剧原因

(一)看客心态

在《祝福》中多次提到,她“不开一句口”“不很爱说话”,正如帕斯卡尔(1985)所言:“当一篇文章出现了重复的字,我们试图加以修改,却发现它们是如此之妥帖,以致我们有可能糟蹋这篇文章时,那就只好让它照旧不动了。这就是它的标志。”最初祥林嫂的形象是沉默寡言的,在自我重复前,祥林嫂甚至很少发声,关于她的信息,“我”也是在他人口中了解的。祥林嫂的第一次话语是出现在丧夫丧子之后,祥林嫂第二次来到鲁四家,卫老婆子话音还没落实,祥林嫂就开始了哭诉,当时她刚刚经历二次丧夫与丧子之痛,痛苦无处宣泄,这第一次的哭诉起了作用,四婶“眼圈红了”,允许她留在鲁家做工。然而,这个阶段的祥林嫂无法融入鲁镇的生活,在他人来看,她是“有伤风化”的,人们带着异样的眼光看她,她的境遇已经大不如前。在祥林嫂继续哭诉自己的遭遇时,不仅无法得到他人的怜悯,男人们“没趣的走了开去”,女人们留下“鄙薄的神气”,祥林嫂的哭诉反而加重了人们的负面情感。但即便如此,这时的祥林嫂并没有“失语”,毕竟人们还是允许她哭诉的,虽然人们无法设身处地地理解她,但她可以不受限制地吐露痛苦。到了后来,人们连祥林嫂的表达权都剥夺了,当她开始“我真傻,真的”时,就被打断了,祥林嫂这时“张着口怔怔的站着”“直着眼睛”,连基本的表达权也被剥夺后,祥林嫂变得迟钝、木讷。

(二)语言的丧失

祥林嫂的最后一次哭诉是对着柳妈,因为被鲁镇上的人看作是不祥之人,祥林嫂被禁止参与除了烧火之外的其他活动,百无聊赖的祥林嫂又开始了“我真傻,真的”的重复。在最后一次重复时,祥林嫂的重复是“独语似的”,尽管听众只有柳妈,但不管是柳妈,还是其他的倾听者,都只是一个冷漠的看客,他们并没有真正地理解、同情祥林嫂。在最后一次对话中,柳妈嫌弃地打断她“你又来了”,又反问祥林嫂额头上的疤是怎么来的。这个疤是祥林嫂改嫁时被绑留下的,柳妈无疑是揭祥林嫂的伤疤,祥林嫂只能支支吾吾地对待,柳妈又继续追问,她并不打算放过祥林嫂,并通过引导让祥林嫂一步步承认自己是“不祥之人”“有伤风化”。面对祥林嫂的窘迫,柳妈并没有停止逼迫的脚步,她告诉祥林嫂,她以后到了阴司会被男人争成两半,祥林嫂听到后,“显露出恐怖”的神色,她听从柳妈的建议去捐了门槛,捐完门槛后,她“神气很舒畅,眼光也分外有神”。祥林嫂认为捐门槛能够摆脱“不祥之人”的身份,于是乎,在祭祖时她也非常卖力,但四婶一句“你放着罢”让祥林嫂又陷入深渊。后来,她“久已不和人交口”“很胆怯”“整日紧闭了嘴唇”“记性尤其坏”,陷入失语状态。

(三)他人的冷漠

在《祝福》中,祥林嫂说过四次“我真傻,真的”,后两次的重复均被无情打断,完整的只有前两次,仔细分析,前两次的表达也有所不同。相比起来,第一次的表达比较克制,只是平淡的叙述,第二次的表达则更加情绪化。在第一次倾诉后,祥林嫂呜咽着说不出成句的话,第二次“淌下泪来,声音也呜咽了”,可见,祥林嫂在第二次的倾诉中投入了更多感情。第一次的倾诉对象是鲁四老爷的夫人——四婶,也是她做工地方的女主人,在当时森严的封建礼法下,祥林嫂只能克制,这种克制的倾诉也让她顺利得到了做工机会。第二次的倾诉对象是鲁镇的普通居民,祥林嫂认为自己与他们是一样的,于是在倾诉中也投入了更多情感,却被他人以冷漠对待。

在《祝福》的全文中,还多次出现“放着罢”的描述。第一次是二次回到鲁四家工作时,在祭祀之日,祥林嫂主动去分配筷子、酒杯,被四婶打断:“祥林嫂,你放着罢。”祥林嫂“讪讪地缩了手”,接着又打算去取烛台,又被四婶打断:“你放着罢。”这时的祥林嫂尽管木讷,却还没有失语,她还有倾诉的欲望。在接受四婶的建议捐了门槛后,祥林嫂在祭祀时坦然地去拿筷子和酒杯,又被四婶喊道:“你放着罢。”一次次的“你放着罢”让祥林嫂变得无助又恐慌,“像是受了炮烙”,打击也更加沉重。不管是四婶,还是柳妈,抑或鲁镇其他的人,都没有真正发自内心地关心过祥林嫂,在这种传统渊源下滋生的文化更是足以让祥林嫂毁灭、走向绝路,他们只是将祥林嫂的经历当作谈资,步步紧逼的柳妈更是将祥林嫂直接推到了死亡的边缘。

另外,在《祝福》中,作者并没有让祥林嫂按照时间顺序出场,祥林嫂第一次出现时已经彻底失语,她衣衫褴褛,但在面对“我”时,她的表达流畅、逻辑清晰,思维是正常的,可见,她的“失语”只是面对鲁镇人的失语。

祥林嫂是封建社会典型的悲剧性劳动妇女形象,造成这一悲剧的原因是多种多样的,既有封建思想的无情残害,也有祥林嫂的执着追求,在受到一次次的命运打击后,祥林嫂并没有轻易低头,她始终想通过努力改变命运、得到他人的认可,然而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祥林嫂依然有着坚定的追求与觉醒意识,也正因如此,让她的悲剧更具代表性,痛苦也更为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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