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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学圻:北京食事

2023-05-30秦Mi

悦游 Condé Nast Traveler 2023年1期
关键词:话剧团油饼老头儿

秦Mi

“现在这都没有北京味道了。”在北京华尔道夫胡同四合院的厢房一角,王学圻背靠一把榆木太师椅,身板挺得笔直,声音却忽地一沉。触发他感怀的是一张糖油饼,刚出锅的糖油饼脆脆的,凉了就变成软糯的口感。王学圻喜欢这样的糖油饼,但他已经很久没吃到了,现在的糖油饼一凉,都是硬邦邦的。

对于拍摄所在的金鱼胡同,王学圻倒不陌生,他年轻时候所在的空政话剧团就在灯市口,离这里不过几百米距离。在他的记忆里,这一带饭馆多,有做粥的、涮羊肉的、卖锅贴包子的。但他那时候很少下馆子,话剧团管饭,一日三餐便都在团里解决。王学圻说,我们这一代人活得比较本分。

王学圻算是本分人里少有的“洋气人”。他爱去咖啡馆喝咖啡。那时天伦王朝有一个咖啡广场,每个礼拜六吃完午饭,王学圻就揣着剧本去那里,学电影里的样子,点上一杯卡布奇诺。《刑警张玉贵》就是他在咖啡桌上谈成的。王学圻刚开始不想演,导演来天伦广场找他。他提前备了好几个剧本,一一摊开放在桌上。导演见了说,道具太多就假了。王学圻一下乐了,也不觉着囧,这事倒成了。《刑警张玉贵》属于电视电影,在中央电视台电影频道播出,但按电影的节奏拍摄。剧本一共5集,王学圻拍了5年,获得了包括大学生电影节最佳男主角在内的诸多奖项。他说,那戏写得真好。

王学圻现在最怀念的是小学那会儿,20世纪50年代,他住在府右街的市政府大院,每天穿过西单商场、民族文化宫去上学。那时候路上也没车,他一边走一边玩,溜达着就到了学校。泡澡堂也是一大乐事。2毛6分钱一个人,经常有老头儿在那洗一天。中午洗得脸通红通红时,老头儿往池子边一坐,朝店家吆喝一声,来壶沫儿。5分钱一壶的茉莉花茶,配一纸包点心,里面是5块桃酥。喝点儿茶,吃块点心,进去泡一澡再上来,从身上掏出一个葫芦。把葫芦盖打开,里边出来一只蝈蝈儿,绕一圈又给关回去。接着又拿出另一个葫芦,打开后是一只棕色黑斑的蝴蝶,它不漂亮,但皮实,老北京人叫它花老道。那茉莉花茶实在香,花老道出来后就围着茶壶打转儿,老头儿就一边喝茶一边看蝴蝶飞。

另一个让他留恋的是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话剧团。每天一进门,他就能看见穿着灯笼裤的男生女生在那开嗓、练形体、“八百标兵奔北坡”地对口词。那时候还流行下部队演出。演出前买点儿香椿,拿开水一焯,用盆捂上,等下了戏,卸完妆,香椿也熟了。再来一瓶白酒,十几个小伙子,一人一口酒、一口菜,樂得屁颠屁颠的。

20世纪80年代以后,住在剧组成了王学圻生活的常态。那些年,家像是个临时单位,每次回来待个十天半月就又回剧组了。《黄土地》《梅兰芳》《 十月围城》,一部部戏拍下来,事业攀过高峰,但好像又有些什么东西不见了。过去两三年,王学圻在家里待的时间多了起来。他意识到问题所在,好像过了半辈子别人的人生。“我自己的人生该怎么过呢?”王学圻问自己。

“该休息时就休息。”一段慌张过后,他渐渐平静下来。现在日子过得简单而充实:每天早晨起来,先把家里收拾一遍,下午看看剧本、听听音乐,然后去楼下的花园里头,转上个七八圈,权当运动了。偶尔上网看看台球比赛,他喜欢英国斯诺克运动员罗尼· 奥沙利文(Ronnie O'Sullivan),看他打球给人一种“台球很简单”的错觉。年轻时候他自己打过,知道难,每次击球前脑子里都要有一番精确计算,奥沙利文不磨叽,看准了就打,正对他这个急性子的路子。

做饭不在王学圻的爱好之列,但他喜欢收拾厨房。家人做饭一小时,他收拾两小时。经历过食物从匮乏到富足的阶段,王学圻更能理解吃的意义。有三顿饭让他印象深刻,一辈子都记得。

第一顿,在甘肃的山丹马场。出发之前,导演告诉他,咱们马场没别的,就是牛羊肉。他大吃了一顿蔬菜过去,结果第一顿没肉,第二顿依旧没肉,半个月里,桌上一点肉星儿都没见着。又两三天过去,来了一顿羊羔肉。西北草原上的小羊羔,肉极嫩,味极鲜,人吃得极美。

第二顿,在广州。那是七八月最热的天,拍一场吃海鲜的戏。头天戏没拍完,第二天到了片场一看,山珍海味全馊了,屋子里一股臭味。但没办法,菜不能换,昨天什么样今天还得是什么样。“得接戏呀!”

第三顿,他每年都会吃上一次。一帮交往了半辈子的老友,每年大年三十,在自己家吃完团年饭后,还会相约着去其中一个朋友家,继续吃点儿、喝点儿、聊点儿。那时吃什么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聚的氛围,大家伙儿互相打个照面,一块乐一乐。王学圻估算了一下,今年来的人要比往年少,有的去国外了,有的不在了,而他自己,今年怕是也要少喝几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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