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共享视阈下的汉藏民族文化融合
2023-05-29龚婷吴济池
龚婷 吴济池
[摘要] 文化共享理念是在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建设背景下建立起来的一种文化表达方式。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是中华儿女在长期共同生活、共同奋斗和共同发展过程中形成的共同价值取向、道德规范、精神气质、情感态度等。“共有”来自于认同,“共享”是认同发展的结果。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建立在共有文化根脉基础上,经历了从自在到自觉的发展历程。作家是文化的书写者和传播者,阿来是来自四川阿坝、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书写民族文化的作家。阿来文学书写是民族文共享和融合的展现,也是阿来自身“文化身份”的寻根之旅。阿来文学书写具有文化融合孕育下的独特性与典型性。本文从文化共享与汉藏文化融合、阿来文化身份建构、阿来文学书写中所体现的文化融合及其书写的独特性价值四个方面展开,深入分析阿来在文学书写中的文化构成与文化共享。
[关键词] 文化共享;文化融合;阿来文学书写;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建设
中图分类号:I0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 1674-9391(2023)10-0088-06
基金项目: 2022年西南民族大学中央高校青年成长项目“西南少数民族地区基础教育中提升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实践路径研究”(2022SQN06)、2022年国家民委项目“共享的中华文化符号和中华民族形象精准化研究”(2022-GMI-0440)、中央民族大学博士自主研究项目资助“火草织布技艺的创新发展及可持续性设计研究”(BZKY2022017)阶段性成果,成都市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基地民族民間艺术与成都世界文化名城建设研究中心成果。
作者简介:龚婷(1984-), 女,
汉族,重庆人,西南民族大学艺术学院副教授,中国少数民族艺术博士,研究方向:西南地区少数民族艺术; 通讯作者:吴济池(1993-), 女,汉族,重庆人,中央民族大学美术学院2021级博士研究生,西南民族大学艺术学院讲师,研究方向:民族服饰文化与创新。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文化是一个民族的魂魄,文化认同是民族团结的根脉。”“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是中国基于统一多民族国情提出的重要政治话语和学术概念。 [1] 2021年3月5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参加十三届全国人大四次会议内蒙古代表团审议时再次提出:“文化认同是最深层次的认同,是民族团结之根、民族和睦之魂。” [2] 在2021年中央民族工作会上,习近平总书记近一步指出“要正确把握中华文化和各民族文化的关系,各民族优秀传统文化都是中华文化的组成部分,中华文化是主干,各民族文化是枝叶,根深干壮才能枝繁叶茂”。 [3] 在这一政策背景下,“文化共享”成为“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的关键词。
文化共享的前提是典型与适应。典型,即能突出这一文化圈层的特点;适应是群体符合客观需要的过程,将群体视为一个整体。对照这两点,四川省作协主席、作家阿来的文学书写具有文化共享的特点。
近年来,在关于阿来的研究中,唐长华、陈晶晶的《阿来散文中的自然美学》(2023)认为在阿来的散文中,自然书写是一个重要的主题。阿来通过深入观察,以摄影为媒介,打开了一个客观存在而不断被认识的自然世界。付筱娜、邢达的《对文化的真实表达与诠释——阿来作品海外传播研究》(2022)认为阿来对中华历史文化的真实表达与阐释赢得了国内外读者与研究者的广泛认同。李昌懋的《嘉绒语与阿来创作关系初探》(2022)认为阿来成功地、潜移默化地将嘉绒方言的空间与方位感知模式带入汉语之中。梁海的《“大音希声”——阿来小说的藏地书写》(2020)认为阿来将自己对藏民族历史与文化的独特体验熔铸到文学作品中,以千百年来扎根在广袤藏地中的一种向善、向美,勇于自我牺牲的崇高精神照亮我们的现实人生。丹珍草的《差异空间的叙述——文学地理视野下的〈尘埃落定〉》(2017)认为阿来将地理研究与文学研究、作家研究与作品研究相结合,在作家的创作实践及其所处的族群、地域、文化之间建立起联系。可以看出,学界从不同角度对阿来文本进行解读,阿来的研究始终处于热点化状态。近年来CNKI收录更是呈现高频率走向。本文着眼于阿来书写中文化共享与民族文化融合两个关键词, 从文化共享的视阈对阿来文学书写中的汉藏民族文化融合进行研究,闸释阿来文化身份的建构和阿来文学书写中的文化共享。
一、文化共享与汉藏文化融合
从古至今,中华民族凝聚力的形成有政治、经济、军事、文化、迁徙、和亲、通婚等方式。在新时期、新时代,民族凝聚力最集中、最根本的体现则在文化上。 [4]
“文化融合”是不同地域、不同民族间文化接触后导致的文化变迁过程中所产生的一种文化现象。文化融合是文化的调适与整合过程,文化的双方或多方以文化接触为基础,在冲突或碰撞中达到文化适应,再经过文化特质的筛选、吸收与重组,形成新的文化需求与文化认同的过程。20世纪30年代林惠祥撰写的《文化人类学》一书中,介绍了里弗斯关于文化传播论的观点即“两种文化的相对的程度上‘借用”, [5]50 但并没有具体展开关于“借用”所涉文化融合的分析。1990年陈国强主编了《简明文化人类学词典》,明确地将“文化融合”作为一个名词录入其中,解释为“文化融合是文化调整的一种方式,为两个独立的文化体系通过长久的接触互相影响,互相融合。” [6]96 文化的融合促进了民族间的交往交流交融,这是现代化进程中是各民族连接的基石。
文学是文化的重要载体,文化是培育文学的精神土壤。任何一种文学表达都处于一定的文化背景中,或多或少地表达着文化,而任何一种文化表达也都处于一定的建构话语中,或多或少地呈现一定的文学想象。 [7]
从当代文学发展图谱来看,阿来的文学创作是一个值得研究的对象。阿来在文学创作中着眼于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历史,更是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进行传播,从而达到文化共享的目的。通过长期的文学书写实践,阿来书写出独具特色的作品,将一种优秀的文化产品呈现在公众面前,用中国声音讲述中国故事。阿来文学书写中文化身份的建构主要诉诸于文化融合和文化共享的历程。本文以此探究在文化融合的过程中产生的共通性问题。
(一)“我是谁?”
“人类是不能离开身份生活的”。处在特定历史文化条件下的人,需要用属于自己的身份来工作和生活。 [8]23
在阿来的书写中都是以第一人称进行写作,每一次写作都是在进行“自述”。他将自己化身为故事中的角色,诉说他的家国之爱,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叙述逻辑再现了各民族同呼吸共命运,共同发展,共同繁荣的故事。
阿来的文化身份在《尘埃落定》中的显现,是大智若愚、受到文化融合影响的二少爷。《尘埃落定》中的二少爷一出生就流淌着文化融合的血液。他总是懵懂地看待整个世界,又置身故事当中,成为故事的讲述者。阿来有意识地让这位二少爷成为这个历史文化变迁的观察者、见证者。《空山》中的“驼子”,一个机村接纳的流浪汉,从某种意义上说融入机村的过程也可以看作农耕传统与游牧文化的融合过程。 《血脉》中的“我”的出现也是一种文化身份建构的过程。阿来把心灵“流浪”表现得极为浓稠,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在两种文化中生存的各适应性困境。
在《大地的阶梯》的写作中,阿来逐渐从青藏高原顺着大地阶梯、历史脉络顺势而下,讲述中华民族历史发展的源流、进程以及与其相关联的社会转型,构建了一幅历史、文化的立体地图。从民间传说到历史故事,阿来不断追寻着文化融合的源头。每一寸川西土地,他都亲自丈量,这才有了他書写中的文字,文字中流露出他的家国情怀和对故乡深沉的爱,这样的文字充满温度与力量。
阿来生活的时代是在新中国建立后,百废待兴的时代。他是第一批恢复高考后参加高考的受益者。在这批高考的受益者当中,很多都成为新中国各条战线的主要建设力量。他们当中有很多人,都是因为读了书,受了教育,从而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他们在进入到了城市之后,看到了更加广阔的天空,见识到了更加广阔的视野,也有了更加深厚的累积和沉淀。他们的人生经历成为人生中宝贵的财富。阿来是我们新中国成立、建设与发展的亲身经历者,对新中国饱含深清与热爱。
这位笔耕不辍的高产作家,他的书写从散文到小说再到剧本,他的履历从八十年代到现在每一年都有更新,每一次更新都有突破。阿来是从马尔康走向成都,从成都走向中国的一位作家。阿来回忆到,“在《文学的故乡访谈录》中”,阿来的书写传递着他的勤奋与视野、创新与眼界。他的书写中透露出他勤奋向上、感恩耐劳的精神,文化交融、文化共享融入到他的书写中。 [8]243-247
(二)“从哪儿来?”
“从哪儿来”是对文化身份的进一步追寻。斯图亚特·霍尔在《文化身份与族裔散居》中谈到,“我们的文化身份反映共同的历史经验和共有的文化符码,这种经验和符码给作为‘一个民族的我们提供在实际历史变幻莫测的分化和沉浮之下的一个稳定、不变和连续的指涉和意义框架”。 [9]209
国家通用语言文字作为重要的语言文化符号更是文化交融、文化共享的体现。 [10] 在阿来所著的《大地的阶梯》封面文字“远方发来邀请,去世界屋脊看雪山流云,看飞花幽草,前往接近,寻求、思考、解读高原的生命密码,一部青藏土著的自我描述,来自大地孩子的真实记录”,阿来曾说“我对故乡的概念与其他人相比有些不同”。我们中国人说故乡,就是自己的出生地。我的出生地是一个很小的村子。在我早年的小说甚至是后来的《空山》作品里面,我都是将这个村子作为写作背景。当然,故事本身比这个村子更有概括性。可是,之后我就发现,其实我们对于故乡的看法都是有一些局限。故乡应该有更加广阔的概念。
作家的书写来自于生活,书写不是对生活简单的重复,而是对历史文化的变迁进行书写,同时,也是文化交融与文化共享发展的历程。阿来的人生旅程中呈现出“两点一线”的坐标图形:马尔康——成都——马尔康,这个坐标表明了他作为主体、客体在不停地转换。文化共享是阿来书写的主要源泉。他在马尔康出生,在文化交往交流交融的浸润中成长。在阿来36岁的时候,由于工作,迁移到成都。成都悠久的文化历史底蕴,包容、开放的文化氛闱,为阿来提供了良好的书写空间和共享思维源泉。
(三)“到哪儿去?”
文化身份的寻根从来未曾停止,文化身份的确立是一种持续终身、不断更新的过程。 不同的文化身份往往标志着不同的生活方式、思维方式和心理习惯,并因此形成文化身份的寻找。
在阿来的文学书写轨迹中,可以看出每个阶段,他的视角都不一样,在前期,他会将自己化身为书写中的某个人物,人物显示了自我修复和觉悟力,这成为阿来文学书写的视角。 在近年来的创作中,他的视角走向更为宽阔的空间。
《尘埃落定》中,土司与太太生活了十余年,黄特派员到来时,土司让太太与他见面。从这件事情来看,太太拥有双重文化身份,太太与黄特派员见面是一次文化间的交流互动。阿来用二少爷的视角来记叙这次会面。在这些文化接触中,文化的适应需要一定的时间来进行,而文化身份需要时间来建构。
近年来,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进行书写的藏族作家日益增多,这是文化发展和共享的结果。
对阿来而言,生活二十六年的家乡是他书写的源泉之一,是他人生之旅和作家之梦时回望的“原乡”。“原乡”成为阿来在寻找文化身份一个重要标识。在阿来所著的《人是出发地也是目的地》一书中,原乡是阿来的出发地,也是他的目的地。阿来认为自已拥有一个更大的故乡。从他近年来的作品《成都物候记》《攀登者》中可以看出,这个更大故乡就是各民族文化交流融汇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成都物候记》中成都生活的闲适性、成都历史的厚重感、成都的国际范儿,都是阿来走向更大故乡的记录。《攀登者》中各民族共同合作,克服困难,将国旗插在了珠穆朗玛峰,这是他走向更大故乡的见证。近来,阿来的作品《云中记》,在北京大学王默人——周安仪世界华文文学基金资助的世界华文文学奖颁奖中获“评委会大奖”。这是鼓励全球范围内的华文作家创作,推动世界华文文学发展的奖项。这表明文化共享让阿来走向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大舞台。
二、阿来文学书写中的文化融合
(一)阿来文学书写中康巴文化印记
康巴文化主要是多种文化在发展过程中融合、汇集形成。文化的融合决定了康巴文化的包容和开放性。
石硕先生在《如何认识康区》中,总结了康区的五大持点,分别是:康区是农牧混合与农牧过渡地带、是众多民族互动交融的地带、是西藏与内地连接的通道、沉淀着众多历史遗留物、具有突出的多样性与复合性以及兼容性。 [11]
阿来的文学创作体现出了康巴文化的印记,在早期进行的诗歌创作中,阿来有大量诗歌是对康巴地区的歌颂。诗歌《三十周岁时漫游若尔盖大草原》中,阿来以满怀的热情、昂扬自信地驰骋在广袤的草原上,是“帝王”,是“自然之子”,當“自然之子”与诗中的“帝王”二者相融于阿来的身体中时,康巴人的豪放、乐观、热情、洒脱、自信就在阿来身上得到体现。这些性格的体现融入到了阿来的文学书写中,让更多的受众了解、熟知和感染。
(二)阿来文学书写中嘉绒文化印记
嘉绒地区从唐代开始,西边有强大的吐蕃王朝,东边有强大的中原王朝。元代之后,此地归入到了中华版图。在他很多的作品中都包含嘉绒文化印记。“嘉绒”十八土司、“琼”这些民间创世神话都是他的写作源泉,这些文化标识逐渐融为文化共享中深刻的地方记忆。
阿来的成名之作《尘埃落定》被一些学者称为史诗。这本书取材于马尔康的卓克基官寨。书中包含了大量对于景物的描写,情景交融,每一处的描写阿来都汇入了自己的情感,这是他对于故乡的热爱,这也源于他的文化积淀中的嘉绒文化体系中的文化因子。阿来还执着于用宽阔来歌唱幽深的草原,他用雄浑、豁达而又充满自由与动感的诗歌来抒写情怀,河流、长风、大片的荒原、幽深的夏天、高峻的雪山、高大的云杉、金色的阳光、大地裸露的神经、群山深刻的褶皱、奔马似的白色群山、海浪排空的节奏等等,这些都成为嘉绒大地连接阿来心灵的纽带。阿来早期与后期的作品,很多都将嘉绒地区作为写作背景或者是将嘉绒地区当作故事的发生背景。
嘉绒地区民间文化对阿来文学书写的影响,还表现在他运用现代意识重新书写了民间文化,使其建筑文化、饮食文化、服饰文化,呈现浓郁的地域风情。而正是因为书写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历史,使阿来的文学书写中有嘉绒文化的印记。
(三)阿来文学书写中的文化融合印记
阿来的书写中有着文化融合的印记,同时也深受多种文化的影响,所以他的文化身份中含有多重的角色。文化融合对于阿来而言是古典诗词的浸润,是与蜀地朋友的促膝长谈,都在阿来身上留下痕迹。
他在散文《大地的语言》中谈到,在河图洛书两幅从古代流传下来的神秘图案开始探索宇宙星象之理时,他的祖辈还没有开始在人类文明史上留下话语。《大地的语言》表明了语言的形式是多种多样的,语言的理解也可以多种多样,有的通过物件,有的通过文集。这都是语言的方式。
对语言方式的把握,阿来是非常慎重,在接受电视媒体采访时,他谈到,《云中记》的书写是在汶川地震发生十年以后,隔了这么久才撰写并不是因为我缺少材料、没有故事,或者不能意识到故事所蕴含的意义,而是因为莱辛所说的“腔调”尚未被听见。在这里古典诗歌起到了很好的连接作用。古典诗歌中饱含了许多生命与环境的相遇,生命与生命的相契,人景相照、物我相融。 这对阿来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在他的散文集《流过丽江的一滴水》中,包含了对古代文人陈子昂、欧阳修、范仲淹等人的故事与诗词的引用,他在儒家思想的浸润中看到了文人的徘徊,体会了文化的交融,实现了穿越时空的“对话”。
成都是阿来现在生活的地方,在成都生活十余年之后他出版了散文集《成都物候记》。在此之前阿来没有为自己的著作写过序,而在这本著作中却破例而为,《成都物候记》离不开谈论成都。他在成都生活十多年了,人们对于成都的赞誉多集中在生活享受的层面。 作为作家,想离开享乐层面将目光聚在一些有意义的事物上,他觉得写这组这座城市的花木记,是有意义的。 [12]5
文化交融下的阿来用笔触传播着文化交融的故事,文化共享的理念。理性思考,独自向前。文学书写既“由内及外”而又“由外及内”,这是一种多重视域的写作,这种既在局外又在局内的内视点与外视点相结合的观看方式,获得了类似自我反观的优势视角。文化需要有记录,记录者同时也是亲历者、见证者,作家就是文化的亲历者和见证者。所以,研读阿来的文学作品,能够感受到不同文化之间的交往交流交融,感受到文化的接触与适应。
在《尘埃落定》中,有着文化交融汇聚的背景。这种文化背景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傻子”少爷就是在这种文化背景中孕育而生,他是麦其土司与汉族太太所生,他貌似“傻”却有“大智”,成为土司制度走向灭亡的见证者和参与者。这种文化身份让他比只有单一身份的人物形象如土司、大少爷、汉族太太或其他人更能看到事物的发生与发展。“傻子”少爷既预言了时代潮流滚滚向前的不可阻挡,也冷静地观察着在这潮流裹挟之下的亲情、爱情的彰显。《尘埃落定》创作于1990年代初中期,阿来曾说:“我是1994年春天开始写的,当时我家窗外有一片白桦林,我情绪的起落也与它一致。写的时候它开始抽芽,然后繁盛,我的故事丰满起来;到了秋天辉煌的时候,故事也到了最高潮;当树叶残缺斑驳时,故事终于尘埃落定了。我写得很投入,当人物命运激荡时,我心潮澎湃。所以说,《尘埃落定》也是我当时情绪状态的一种描述。”阿来沉浸在这片原乡所给予的故事原型中,用诗意化的语言与合理化的想象展开表达,将具有多种文化文本的故事呈现受众面前。
三、阿来文学书写的价值和意义
(一)阿来文学书写的时代价值
阿来之所以成为“阿来”是因为阿来文学书写有着不可取代的、更强烈的诗学力量和沉郁的魅力。尤论是外在叙述的激昂与宁静、宽厚与轻柔,还是飘逸与沉雄,我们都能感受到隐藏其间闪烁着的人性光芒和民族情愫。除此之外,在阿来的文学写作中,平静、平实的叙述映射出既轻逸又厚实的文学魅力,由此可以引申出蹉跎的人生境地与诗意的人文境界。
阿来的书写表达,也正是作家与我们共享的时代记录。作家将自己的人生经历与知识分子担当意识有机注入作品,也就赋予了其作品骨骼与肌理、气韵与风格、灵魂与生命。由于作家的亲身角色的参与和融入,进而使得“阿来”文学符号的构建呈现出繁荣之势。因此,阿来文学的书写构成了多民族文学发展中的音符,促进了人们阅读空间的扩展,也助力了区域文学的研究。如果说是阿来作品中的普遍性追求为其符号化奠定了基础,那么作家本身的文化心理与文学定位则是其普遍性追求的根源,同时也是其符号化的最初源头。
阿来的作品意在启蒙,志在记录,顺应时代潮流而有自己的作为与抱负。走出文字作品,回归作家本身,我们依旧能发现阿来的独特之处:阿来不仅具备相当的人文理论知识储备,还具有一种知识分子立德立言的历史使命和责任感。阿来在《以文记流年》中对杜甫精辟而又深刻的解读,体现了其丰厚扎实的学养与心系天下的胸怀。他从不拘泥于区域限制,而是放眼世界,跟随历史发展与进步,承接五四以来的现代性反思与知识分子传统,与时俱进,守正创新,承担了属于著名作家的时代责任,为当代民族文学的交流融合贡献了自己的力量。如果说以前阿来是一个记录者,立志成为地方文化的书记官,那么现在我们可以说阿来后来成为了一个民族文化的融合者、共享者,其符号意义的来源亦是其符号意义的内涵。这一独特文化符号的形成与交流,赋予作家新的力量,也赋予文学研究、民族文化以源源不断的活力。
(二)阿来文学书写的现实意义
在现代世界,社会之间的相互依存和不同文化之间的彼此认识程度不断提高。阿来的作品以鲜活真诚的表述,讲述文化交往交流交融的历程。以严肃与本真的笔触,深入到文化交融的深层。
《尘埃落定》《空山》《格萨尔王》的叙事线索基本是线性的,原因是它们在虚构之中却可见经验、体验之真实。阿来的书写以文化交融、文化共享为内容,真实地记录和反映历史,从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一名带有民族学视野的作家。它们对于一个既定时代里的人和世界的关系,也许是不完整的主观的见证,但这个见证却可能传达了一种可能的真实,并成为人们正确的认知。由此在文学创作格局中,阿来的小说具有较强的纪实性。从文化记录的角度而言,在一定程度上承担了记录各民族文化交融的历史功能。阿来的作品成为一种关于文化交融历史的言说,阿来的小说避免了单向度的或者表面化、符号化的书写,它深入到社会历史的层面,对在漫长传统中所形成的生活样态和文化精神进行有理有据的表述和回应,形成文学化的民族志所具有的文学价值和文化价值,因此,具有一定的现实价值。
从文化共享度来考量,阿来的文学创作为新中国多民族文化融合与凝聚力的形成做出了独特贡献。阿来在当代中国各民族文化交融共享的歷史进程中,以国家通用语言文字为工具,书写出诸多文学作品,在国内外文学领域产生了持久而日益增长的影响力、传播力,突显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文化的构建向度与驱动力量。在源远流长的中华文明历史长河里,阿来的文学书写是各族人民共同缔造统一的多民族国家的历史过程中,各民族文化交往交流交融的成果代表。这种各民族文化融合与共享的意识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一种文化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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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3-02-06 责任编辑:王美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