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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汉语常用词演变研究的几点看法

2023-05-24汤传扬

宁波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 2023年3期
关键词:常用词现代汉语方言

汤传扬

关于汉语常用词演变研究的几点看法

汤传扬1,2

(1. 中国社会科学院 语言研究所,北京 100732;2. 中国社会科学院 辞书编纂研究中心,北京 100732)

常用词主要指的是词汇史上表示与人类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的常用概念的“古今同义词”,多以表示相同概念的一组词或词群的形式出现。从研究范式来看,汉语常用词演变研究经历了组对更替式研究、语义场及概念场研究、历时演变与共时分布结合研究、词汇兴替与词义演变结合研究、词汇类型学视角下的汉语常用词演变研究等研究范式。常用词演变所呈现出的规律有:地域分布印证常用词演变;时空对应关系的复杂性;方言词汇“第一次分类”的不同有的与上下位词间的演变紧密相关;与动词、形容词相比,名词在演变中呈现出更强的双音化趋势;处在同一概念场、近义概念场或反义概念场中的成员存在演变模式相同的现象。在相同的语义聚合条件下,词的“类同引申”不具有必然性。基于“转喻”的语义演变更为常见。

常用词;演变;范式;意义;规律

汉语常用词演变是汉语词汇史研究中的重要问题,近20年来,更是汉语词汇史研究中的热点问题。本文结合学界已有研究,辅以笔者自己的研究,谈谈对常用词演变研究中概念的界定、常用词演变研究的研究范式、常用词演变研究的意义和常用词演变所呈现出的规律等问题的看法。

一、常用词演变研究中概念的界定

李宗江从所指和能指两个方面对常用词的内涵作了界定。“这类词的所指与人类自身以及生产生活有着密切的关系,而且这种关系不会因时代的不同而改变。”[1]3汪维辉也指出:“我们所说的常用词,主要是指那些自古以来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都经常会用到的、跟人类活动关系密切的词。”[2]11丁喜霞受认知语言学的启发,指出:“常用词所表达的概念是与人类自身以及生产生活密切相关的常用概念,这些概念不会因时代的不同而改变。”[3]但蒋绍愚指出:“有一些概念是只有某个民族或某个时代才有的;不同民族、不同时代,概念的形成方式和形成的概念可能是不同的,一些概念在概念场中的分布也可能不同;一些概念的层级结构,也不是全人类完全一样的。”[4]“这类词的能指,包括语音和文字形式曾随着时代的不同而有过变化。”[1]3丁喜霞指出:“表达这些常用概念的词,其语音、词义、词形或分布曾随着时代的不同而有过变化。”[3]

在常用词外延方面,李宗江[1]2-3和汪维辉[2]11均将常用词与疑难词语相对立。丁喜霞认为:“常用词与生僻词或疑难词并非两个封闭、对立的体系……现在认为的生僻词或疑难词,有不少是古代某个时期的常用词。”[3]相比而言,后一种观点更为全面、辩证。

关于常用词的范围,汪维辉指出:“使用频率不是本书确定常用词的主要依据,更不是唯一依据。”[2]11对此,我们深表赞同。在研究过程中,有些与人们生活关系密切的词在文献中的使用频率并不高。

综上所述,以上对常用词内涵和外延的分析,有可取之处,也有不足之处。对比而言,丁喜霞的结论更为清晰明了。她认为:“常用词主要指的是词汇史上表示与人类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的常用概念的‘古今同义词’,有单音词,也有复音词(主体是双音词),多以表示相同概念的一组词或词群的形式出现。”[3]这一定义比之其分析常用词的内涵时多了几分审慎,我们采纳这一界定。

二、常用词演变研究的研究范式

从研究范式角度梳理常用词演变研究领域的发展,每一范式列举早期或典范之作:

第一,组对更替式研究。王力开该研究范式之先河。20世纪50年代,王力在《汉语史稿》中谈到一些基本词汇的发展,如“日/太阳”“月/月亮”“耳/耳朵”“鼻/鼻子”“发/头发”“首/头”“领/颈/脖子”“面/脸”“目/眼”“嘴/口”“齿/牙”“足/脚”等,勾勒了“脚/腿”“行/走”“走/跑”等常用词的更替变迁[5]495-500,574-643。但在此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这类更替演变现象未得到更多的关注。张永言、汪维辉考察了“目/眼”“足/脚”等常用词在中古时期的变迁[6]。该文掀起常用词更替研究的热潮。汪维辉描写了41组常用词在中古时期的兴替[2],该书是这方面的典范和集大成之作。作者在研究材料、方法、规律总结等方面示人以轨。该书在研究材料上注重语料的考辨和分析;采用定性与定量相结合、考察词的组合关系等方法;对常用词演变的基本类型、演变原因等作了总结。以上所列文献主要关注了单音节词的更替演变。后来,丁喜霞等将研究对象扩展到双音词[7]。

第二,语义场、概念场研究。该范式注意到词与词在聚合关系上的联系,为研究词汇系统历史演变打下了基础。以之为范式又可分为专题研究和基于专书的研究。专题研究早期有解海江等[8]。基于专书的研究较早有杜翔、谭代龙等。杜翔以支谦译经为坐标,以语义场为研究单元,考察了与口、目、手、足有关的15个语义场[9]。谭代龙对义净译经身体运动概念场词汇系统及其演变作了研究[10]。

在该研究范式中,又有将有关系的若干语义场结合起来研究的。具体来说,语义场之间的关系有联想关系、语义引申关系。基于主题联想的研究有蒋绍愚、邵丹、杨荣贤、吕传峰、赵川兵等[11-15]。反义关系是联想关系的一种,相关研究有王盛婷、汪维辉等[16-17]。

语义引申所建构的关系是另一种类型的联系。刘曼考察了“追赶”语义场和“驱逐”语义场、“依靠”语义场和“凭藉”语义场。两两语义场通过共有的成员建立联系,它们在语义上有引申关系。“逐”“趁”“赶”“撵”兼跨“追赶”“驱逐”两个语义场。“依”“倚”“凭”“靠”“据”兼跨“依靠”“凭藉”语义场[18]。殷晓杰等指出“躺卧”语义场与“睡眠”语义场的成员出现叠置,不少“躺卧”义词的消长与其“睡眠”义的发展相辅相成[19]。汤传扬将“浇灌”“浇淋”义词结合起来研究,也是因为概念场中的成员往往兼跨这两个概念场,如“沃”“灌”“浇”等[20]。

第三,历时演变与共时分布结合研究。该范式除了对语义场成员进行历时考察外,还调查它们在现代汉语方言中的分布,从时空两个维度展开研究。有学者曾考察了亲属称谓、常用动词(吃类词、打类词、看类词、听类词、走类词)、核心人体词、100个核心词的历时演变与共时分布[21-25]。此外,在第二范式中提到的成果也有不少结合现代汉语方言来研究的。将历时和共时结合起来研究,“对方言研究来说,历史的考察有助于方言词的溯源和对共时分布的解释,分清一组同义词的历史层次;对词汇史研究来说,方言的现实分布有助于理清词汇演变的脉络和新旧词更替的线索”[26]。第三范式是第二范式的扩展。其缺点诚如李润生所说:“不少研究在选择词汇、词义系统描写的切入点时比较随意,或随意确定一个语义场,或选择一本专书描写其中的同义场、反义场、概念场,专书中有什么就描写什么。这样做的结果是研究成果零散,词汇系统描写长期局限于最小语义场范围内,难以看到词汇系统应有的结构和层次。”[27]21-22

第四,词汇兴替与词义演变结合研究。贝罗贝、刘华丽考察了汉语史上的“等待”义动词及其语义演变[28]。蒋绍愚指出:“常用词的演变关系到两个问题:一、常用词词义的变化,这是‘词改变了意义’;二、常用词的替换,这是‘概念改变了名称’。”接着,考察了“开—关”概念场中词汇的历史演变,一是概念场中词汇的历史替换,二是概念场中词(仅讨论“开”)的词义演变[29]。陈祝琴考察了先秦至唐代“仆倒”概念场词汇成员的变化,揭示了该概念场中词汇语义演变的系统性、演变共性和差异[30]。

第五,词汇类型学视角下的汉语常用词演变研究[31-34]。该范式借鉴词汇类型学的理论框架和已有成果,从定名学、符意学以及词汇和语法互动等方面考察汉语某一概念场的历史演变,讨论跨语言的共性和个性。

三、常用词演变研究的意义

“所谓‘核心词’,就是表示核心概念的那些词。那么什么是核心概念呢……就是全人类所共有的那些最基本、最常用的概念。”[25]3常用词的范围比核心词大。研究核心词的意义,“首先,它是历史语言学的一个重要课题。其次,它在汉语词汇史和现代汉语词汇的研究中占有重要的地位。第三,对方言比较和分区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第四,对语文辞书的编纂和修订有参考价值”[25]5-9。不唯核心词如此,常用词亦是如此。

“历史语言学研究语言的演变,核心词是词汇系统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词,它们是如何编码的,历史上发生过什么样的变化,各种语言有哪些共性和个性,这都是历史词汇学和历史语义学必须回答的问题。”[25]5-6扩展到常用词,汤传扬指出从祈使到祈愿、从意愿到祈使可能具有跨语言普遍性[35]。汤传扬、张美兰考察了汉语“烘烤”义词语义演变中一些有规律的语义演变模式和路径:从“焚烧”义到“烘烤”义,从“烘烤”义到“焚烧”义;从“焚烧”义到“照射”义;从“烘烤”义到“烤火”义;从“烘烤”义到“曝晒”义;从“烘烤”义到“灼热”“使人有灼热感”义;从“烘烤”义到“煮”义;从“烘烤”义到“烤熟的肉食”义;从“烘烤”义到“焙茶的装置或场所”义。将之置于人类语言演变的大背景下来审视,这些语义关联模式在其他语言中也能见到,具有共性倾向和类型特点[36]。

“汉语词汇史是研究汉语词汇历时变化的一门科学,理应对在词汇系统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常用词的演变进行研究。假如我们对这样一批最常用的词的来龙去脉、递嬗变迁都说不清楚,那就谈不到汉语词汇史的建立。”[2]12从这个角度来说,汉语常用词演变个案研究是汉语词汇史的基础工作,多多益善。“研究近代汉语常用词的演变过程还有一个重要的意义,就是有助于说明现代汉语常用词汇的历史来源。现代汉语的常用词汇有一部分是从上古汉语和中古汉语继承过来的,但大部分则形成于唐以后的近代汉语阶段。”[37]汤传扬考察了“很”“梳子”“舅妈”“倒(酒)”“叼”“邻居”等现代汉语普通话中的常用词在近代汉语时期才产生或占据主导地位[38-43]。这印证了吕叔湘所说的:“现代汉语只是近代汉语的一个阶段,它的语法是近代汉语的语法,它的常用词汇是近代汉语的常用词汇,只是在这个基础上加以发展而已。”[44]

关于汉语方言的分区,罗杰瑞在不反对传统区分标准的前提下,提出一套新的标准,既照顾到历史的深度,也反映现在方言之间的关系。他选了10条标准(音韵、词汇、语法)将汉语方言分为三大方言区:北方话区(官话)、中部方言(吴语、赣语、湘语)、南方方言区(客家话、粤语、闽语)[45]161-163。李如龙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指出:“汉语的方言第一刀应该分为官话方言和非官话方言两大类……官话以外的方言又可以长江为坐标划为两大片——近江方言和远江方言……近江方言自东而西是吴语、徽语、赣语、湘语……远江方言分布在东南部的沿海和山地。”[46]44项梦冰也指出:“虽然汉语以方言分歧著称于世,但讲官话方言的人约占全国汉语人口的四分之三,官话方言的分布面积也约占全国汉语分布区的四分之三,因此一种最为宏观的分类是把汉语二分为官话方言和非官话方言(东南诸方言)。”[47]汤传扬所考察的“很”[38]“柴火”[48]“妗子”[40]“倒(酒)”[41]“街坊”[43]等词主要分布在官话方言中,这为先将汉语方言两分提供了证据。

对“烘烤”义词的历时演变考察发现,《汉语大词典》收录了【焙炙】但却未收【烘炙】。例如,元关汉卿《赵盼儿风月救风尘》第一折:“你道是暑月间扇子搧着你睡,冬月间着炭火煨,烘炙着绵衣。”

对“浇灌”“浇淋”义词考察时发现,《汉语大词典》失收的词有【淋浇】【浇酹】①。例如,《齐民要术·作酢法》:“其初挹淳浓者,夏得二十日,冬得六十日;后淋浇者,止得三五日供食也。”南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七十:“今奭以为宗庙之祭,有灌郁鬯之礼,故可束茅沃酒,学者不达此旨,又以流俗浇酹之仪,遂谓诸祠祭皆当束茅缩酒,甚为失所。”失收【沃灌】的“让水或别的液体落在物体上”义项、【沃润】的“增添水分,使不干枯”义项。例如,《全后汉文》卷三十六应劭《风俗通义》:“百家书,宋城门失火,因汲取池中水以沃灌之,池中空竭,鱼悉露见,但就取之。”《敦煌变文校注》卷五《长兴四年中兴殿应圣节讲经文》:“至焉所化,广大如斯,振摇而不异云雷,沃润而还如春雨。”《汉语大词典》【沃酹】条首举三国时期的例证,嫌晚。例如,《全后汉文》卷三十八应劭《风俗通义》:“往到于冢上,郎君沃酹,主簿俯伏在后,但见屠者弊衣蠡结,踞神坐,持刀割肉。”《汉语大词典》【浇肠】条首举清代例证,过晚。例如,北宋王之道《减字木兰花·和张文伯对雪四首》之一:“诗成呵手。欲写已输君赋就。寒粟生肤。一盏浇肠可得无。”

在考察“稠密”义词时,《汉语大词典》中以下词的书证可提前。【厚密】条义项❷“厚实细密”首举现代文学作品中的例证,过晚。南北朝求那跋陀罗《杂阿含经》卷九:“譬如村邑近大石山,不断、不坏、不穿,一向厚密,假使四方风吹,不能动摇、不能穿过。”【稠闹】条首举宋代例证,嫌晚。隋阇那崛多译《佛本行集经》卷九:“时迦毘罗人民稠闹,处处遍满,间无有空,为菩萨故,作大庄严。”【稠穊】条首举唐代例证,嫌晚。北魏瞿昙般若流支译《正法念处经》卷四十七:“毛甚稠穊,坚䩕色黄,而覆其身。”【密布】条义项❹“稠密地排列、分布”首举明代的例证,嫌晚。南宋张抡《西江月》之四:“密布同云万里,六飞玉糁琼铺。”【幽密】条义项❷首举清代的例证,嫌晚。明陆人龙《型世言》第三十八回:“一路或多或少,或断或连,走有数里,却是径道,崎岖崄峋,林木幽密。”【密密匝匝】条首举清代的例证,嫌晚。《型世言》第七回:“过了几个营盘,是个大营,只见密密匝匝的,排上数万髡头跣足倭兵。”【细密】条义项❹“细小而密集”首举当代文学作品,嫌晚。清李绿园《歧路灯》第八十二回:“王氏接过一瞧,针线细密周正。”

四、常用词演变研究相关规律总结

(一)地域分布印证常用词演变

桥本万太郎提出汉语方言中词汇、语法的地域分布(“横”的推移)是汉语历史发展在时间上的顺序(“纵”的演变)的投影[49]。这种说法总体上是成立的[50]。

“现代汉语中,{趴}是口语中经常使用的一个词。据《现代汉语词典》,它表示:①胸腹朝下卧倒;②身体向前靠在物体上。概括而言,就是指身体或身体的一部分向下或向前接触到具体水平面的物体上,对应的旧词是‘伏’。”[51]68调查了李荣主编的《现代汉语方言大词典》,“伏”“趴”在现代汉语方言中的分布如下(表1):

表1 “伏”“趴”在现代汉语方言中的使用情况

汉语史上,“伏”“趴”存在历时兴替;空间上,“伏”分布在南方方言区,“趴”主要分布在北方方言区。“趴伏”义词的时空对应关系符合桥本万太郎的观点。

据《汉语方言词汇》(第2版)“叠(堆叠)”条[52]400,表“堆叠”义的词呈现出较为明显的南北差异。现将表予以简化列之如下(表2):

表2 “堆叠”义词在现代汉语方言中的使用情况

可见,“摞、码、垛”主要分布在北方方言,“叠”分布在南方方言。湘语、赣语说“摞、码”应是受北方方言的影响所致。“叠”在东汉时期已有用例,如东汉班固《西都赋》:“矢不单杀,中必叠双。”{摞}较早见于清末,字形又作“硌”。《汉语大词典》、太田辰夫《汉语史通考》[53]227已揭示。例如,《儿女英雄传》第二十九回:“说着,何玉凤绕过槅子,进了那间卧房。只见靠西墙分南北摆两座墩箱,上面一边硌着两个衣箱,当中放着连三抽屉桌,被格上面安着镜台妆奁,以至茶筅漱盂许多零星器具。”“码”较早见于明代语料,可参《近代汉语词典》[54]1232。“垛”较早见于南宋语料,可参《近代汉语词典》[54]426。“堆叠”义词的时空对应关系符合桥本万太郎的观点。

据《汉语方言词汇》(第2版)“打架”条[52]418,“打架”主要分布在北方方言区、湘语、赣语。“相打”主要分布在吴语。湘语、赣语说“打架”应是受北方方言的影响。“打架”“相打”在现代汉语方言中的具体分布情况如下(表3):

表3 “打架”“相打”在现代汉语方言中的分布情况

“相打”在中古汉语时期已见用例,如《宋书·黄回传》:“回因下都,于宣阳门与人相打,诈称江夏王义恭马客,鞭二百,付右尚方。”据汤传扬考辨[55],“打架”在明代始见用例,流行开来是清代的事。“相打”“打架”的时空对应关系符合桥本万太郎的观点。

(二)时空对应关系的复杂性

“总的来看,‘横’的推移反映了‘纵’的演变,但也应该看到方言分布体现出的复杂性:有些词语的演变率先发生在南方,从历史层次来看这些词语要新于与之同义的北方语词;有时南北所用词是对同一历史层次词的不同选择;有时南北所用词在上古汉语时期即为地域同义词、现代汉语南方方言词是对古方言词的继承,这与后来的历史兴替无关。”[50]

据《汉语方言词汇》(第2版)“陪”条[52]421,表“陪伴”义,“伴”主要分布在南方方言(赣语、粤语、闽语)中。“陪”“伴”在现代汉语方言中的使用情况如下(表4):

表4 “陪伴”义词在现代汉语方言中的使用情况

在汉语词汇史上,“陪”在上古汉语时期已见用例,如司马迁《报任安书》:“乡者仆亦尝厕下大夫之列,陪外廷末议。”“伴”较早在唐代语料中使用,如李白《月下独酌》:“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伴”的历史层次要新于“陪”,但却分布在南方方言中。

据《汉语方言词汇》(第2版)“吹”条[52]340,表“合拢嘴唇用力出气”义,汉语方言中有“吹”“歕”(表5):

表5 “吹”“歕”在现代汉语方言中的分布情况

“吹”“歕”均在上古汉语中已见。《说文·口部》:“吹,嘘也。”《韩非子·大体》:“不吹毛而求小疵。”《说文·欠部》:“歕,吹气也。”由此可见,方言差异源于对处在同一历史层次的“吹”“歕”选择不同。

时空对应关系复杂性背后的原因是在汉语发展史上方言与历代通语、方言与方言的接触关系异常纷繁复杂,加上各地方言的自主创新,造成不同层次的词汇错综叠置,使得从历史的角度来解释共时分布的成因极为困难。

(三)方言词汇“第一次分类”的不同与上下位词间的演变

“世界上的事物、动作、性状极其纷繁复杂,人们不可能逐个地加以指称,而总是要加以概括、抽象,舍弃一些非本质特征,把具有某些本质特征的归为一类。把哪些事物、动作、性状分为一类,把另一些事物、动作、性状分为另一类,这在不同民族以及同一民族在不同历史时期都有所不同。与此相应,在不同的语言中以及同一种语言在不同历史时期中,把哪些事物、动作、性状概括为一个义位,也有所不同。这就是我们所说的‘第一次分类’。”[56]这一论述同样适用于汉语方言词汇的对比。

在普通话中,“吞”指的是“不经咀嚼,整个咽到肚子里”,“咽”指的是“使嘴里的食物等通过咽喉到食道里去”。“吞”是下位词,“咽”是上位词。调查了《汉语方言词汇》(第2版),“吞”“咽”在现代汉语方言中的使用情况如下(表6):

表6 “吞”“咽”在现代汉语方言中的使用情况

可见,在北京、济南、西安、太原、合肥、扬州、苏州、温州等方言中,区分“吞”“咽”;在武汉、成都、长沙、双峰、南昌、梅县、广州、阳江、厦门、潮州、福州、建瓯等方言中,“吞”“咽”不分,都用“吞”来表示。这些方言中的“吞”义域宽。

在普通话中,“咬”指的是“上下牙对住,压碎或夹住东西”,“啃”指的是“用力从较硬的东西上一点一点地咬下来”。“咬”是上位词,“啃”是下位词。调查《汉语方言词汇》(第2版)“咬”“啃”条[52]336,在北京、济南、西安、太原、武汉、成都、合肥、扬州、温州、南昌等方言中,区分“咬”“啃”,但在阳江、建瓯方言中,“咬”“啃”不分,都用“咬”来表示。阳江、建瓯方言中的“咬”义域宽(表7)。

表7 “咬”“啃”在现代汉语部分方言中的使用情况

在普通话中,表示“排泄大便”“排泄小便”“从肛门排出气体”义要用不同的词,但在方言中却不尽然。调查《汉语方言词汇》(第2版)相关条目[52]454-455,结果如下(表8)②:

可见,在北京、济南、西安、太原、合肥、扬州等方言中,区分“拉”“撒”;在武汉、成都、苏州、长沙、双峰、南昌、梅县、广州、福州、建瓯等方言中,“拉”“撒”不分;在温州、阳江、厦门等方言中,“拉”“撒”“放”不分。

表8 “拉屎”“撒尿”“放屁”在现代汉语部分方言中的使用情况

在普通话中,“秆”指的是“稻麦等植物的茎”,“秸”指的是农作物去穗或脱粒后剩下的茎。“秆”是上位词,“秸”是下位词。据《汉语方言地图集》(词汇卷)第12“麦秸”条,“麦秸”主要分布在“秦岭——淮河”以北,陕西省以东,其他方言点有不少说“麦秆”[57]12。这些方言中“秆”的义域比北方方言的“秆”宽。

在普通话中,“粥”指的是“用米、面等煮成的半流质食品”,“汤”指的是煮东西的汁液。但在笔者的家乡(开封)方言中,“粥”“汤”不分,都用“汤”来表示。在普通话中,“茶”指的是“用茶叶沏成的饮料”,也用于某些饮料的名称。但在笔者的家乡(开封)方言中,“茶”指“白开水”,也用于指“用红薯、绿豆、萝卜等煮成的汁液”。

在普通话中,表示“含某种成分多”,“茶”“粥”要用不同的修饰词,前者用“浓”“酽”,后者用“稠”。但据《汉语方言词汇》(第2版)“酽酽茶”“稠粥稠”条[52]496,在“建瓯”方言中,“茶”“粥”都用“浓”来修饰。

方言词汇“第一次分类”的不同有时与上下位词间的演变有关,以下举几个例子来说明。

在“倒酒”概念表达上,有的方言用上位词“倒”“倾”,有的方言用下位词“斟”“筛”等[41]。具体来说,在很多北方方言点,倾倒固体或液体都用“倒”。但有的方言在“倾倒”概念场上划分得较细,将“倒(酒、茶)”或“倒(酒)”单独划分一类。如在柳州、广州、梅县、南宁平话、东莞等方言中,“倒(酒、茶)”用“斟”;在柳州、崇明、杭州、长沙、萍乡、于都、梅县、建瓯、绩溪、金华、上海等方言中,“倒(酒、茶)”用“筛”;在济南、武汉、贵阳、西安、西宁、萍乡、徐州、扬州、成都等方言中,“倒(酒)”用“斟”;在万荣、丹阳、苏州、温州、南昌、黎川、南宁平话等方言中,“倒(酒)”用“筛”。在以上存在“斟”“筛”的方言点中,济南、武汉、西安、万荣、绩溪、崇明、上海、金华、南昌、萍乡、广州、建瓯等方言点也有“倒”一词③。

在“夹菜”概念表达上,有的方言用上位词“夹”,有的方言用下位词[58]。具体来说,表“从两个相对的方面加压力,使物体固定不动”义,很多方言用“夹”。但有的方言在“夹持”概念场上划分得较细,将“夹(菜)”单独划分一类。如在西安方言中,“夹(菜)”用“搛”;在贵阳方言中,“夹(菜)”用“拈”;在开封方言中,“夹(菜)”用“叨(本字为‘啄’)”。这些方言也有“夹”这一词④。

表“掀揭”义,很多方言用“掀”“揭”“撩”[59]。但吴语、徽语部分方言点用“开”。与后者相比,前者在“开启”概念场上划分得较细。

以上所举方言词汇“第一次分类”的不同与下上位词间的演变是紧密相关的。“倒(酒)”概念表达在汉语史上经历了从“倾(上位词)→斟(下位词)→倒(上位词)”的演变。“夹(菜)”概念表达在汉语史上也存在上位词与下位词相纠葛的情况,既有上位词“夹”,又有下位词“攲”“拈”“搛”。义元“掀揭”在唐代以前还没有独立出来,用上位词“发”“开”。独立以后,用“掀”“揭”“撩”等。

(四)与动词、形容词相比,名词在演变中呈现出更强的双音化趋势

在笔者所做的研究中,名词在演变中呈现出鲜明的双音化特征。新词在旧词的基础上或采用派生,如加词缀“子”,或运用复合,如“梳→梳子/木梳”[39]“柴→柴火”[48]“邻→邻家→邻舍/街坊→邻居”[43]。“妗”是“舅母”的合音形式,但无论在历史文献还是在现代汉语方言中,均不常见。相比而言,“妗子、妗母、妗娘”更占优势。

动词、形容词在演变中更多的是语素不同的单音词之间的竞争和更替,如“倾→倒”[41]“灌→溉→浇”“沃→浇→浇/淋”[20]等。动词、形容词在演变过程中也有相应双音节形式,如“倾倒”“灌溉”等,但它们具有较强的书面语色彩,在日常口语中一般不说。

再以汪维辉所考察的汉语100核心词为例,其中名词53个、动词20个、形容词17个。在53个名词中,发生双音化的即占32个,占比64%。如“男/夫→男(人/子)”“女/妇→女(人/子)”“骨→骨头”“膏/脂/肪→油/脂肪”“发/毛→头发”“首/元/头→头/脑(袋)”“耳→耳朵”“目/眼→眼(睛)”“鼻→鼻子”“口/嘴→嘴(巴)”“牙/齿→牙(齿)”“舌→舌头”“膝→膝(盖)”“领/颈/项→脖子”“腹/肚→肚子”“乳→乳房/奶”“虫→虫(子)”“尾→尾巴”“羽/毛→羽毛/毛”“爪→爪子”“种/子→种子”“叶→叶(子)”“本/根→根儿”“日→太阳”“月→月亮”“星→星星”“石→石头”“沙→沙子”“道/路→路/道儿”“火→火儿”“夜/夕→夜/晚(上)”“名→名字/名儿”等。在20个动词中,发生双音化的仅占4个,占比20%。如“见→看见”“闻→听见”“知/晓→知道”“游/泳/泅→游(泳)”等[25]。在17个形容词中未见双音化的演变。

刘丹青对现代汉语共时系统名词和动词的词长进行统计,得出名词的典型词长为二至三音节、动词为单音节,词长差异是语音节律对汉语形态和句法功能的明显制约在词类上的表现。因此,名词与动词、形容词在双音化上的不同表现应与韵律有关[60]。

(五)语义演变中的“聚合同化”

常用词由于使用频率高,其词义也往往比较丰富。我们认为还可以将概念场成员及分布的历时考察与语义演变结合起来研究。“同一义场的义位,其演变模式常是相同的,在多种语言中都不乏其例。”[61]287李宗江在“常用词演变研究的方法”中提到“聚合类比分析”,举的例子如:“很多工具类名词如‘锁、锄、犁、钉、锉、刨、锯、凿、钳、剪、钩、漆、油、鞭、闩、关、刃、铲、针’等都有动词义,表示用此工具进行的动作。”[1]78-87以上所论甚是。据汤传扬考察,“夹持”概念场成员“夹”“钳”“镊”均有从“动作”到“工具”的演变[44]。“掀”亦是如此,如元张国宾《相国寺公孙合汗衫》第三折:“眼见的冻死尸骸,料没个人瞅睬。谁肯着半掀儿家土埋,老业人眼见的便撇在这荒郊外。”

反义聚合也有相同的语义演变路径。据笔者考察,“稠”“密”“稀”“疏”均有从“密度域”到“频度域”的语义演变。“稠”“稀”均有从“密度域”到“浓度域”的语义演变。“密”“稠”“稠密”“疏”均有从“密度域”到“情感域”的语义演变。这些反义词在演变后,新产生的意义仍为反义词。

综上所述,处在同一概念场、相近概念场或反义概念场中的成员都有演变模式是相同的。这可与学界所说的“聚合同化”相验证[62]。

以上语义演变路径主要基于对语词的历时分析,有些则是建立在方言材料的基础上。语义演变的背后可能是普遍适用的认知模式。应该看到,认知模式只是提供了语义演变的可能,具有同义、近义、反义等聚合关系的词不一定发生或都发生“类同引申”。如“扬”“抗”“擎”“搴”“㧬”等都有“举”义,但它们就没有像“掀”“揭”那样演变出“掀揭”义。这说明,在相同的语义聚合条件下,词的“类同引申”不具有必然性。同一概念场、相近概念场或反义概念场中,人们所熟知的典型成员更容易发生“类同引申”,而产生时代较晚的词在“类同引申”上会受限。如据汤传扬考察[42],与“含”“衔”相比,“噙”产生的时代晚,“含”“衔”间相同的语义演变路径有的并未在“噙”上出现。

语义演变的机制有隐喻和转喻。“就映射的方向而言,隐喻映射往往是单向的,而转喻映射则是可逆的。”[63]32笔者相关的研究实例验证了这一观点。基于隐喻的语义演变有从口部动作范畴到心理范畴的演变(含、衔)[42]、从空间上的“密度域”到时间上的“频度域”(稠、密、稀、疏)、从“密度域”到“情感域”(密、稠、稠密、疏)等,这些语义演变的方向是单向的。基于转喻的语义演变有从“夹持”概念域到“握持”概念域(挟、拈),从“握持”概念域到“夹持”概念域(挶)[58];从“焚烧”义到“烘烤”义(烧、燔、燎、焚、烘、爇),从“烘烤”义到“焚烧”义(炮、炙、炀)[36];从“浇灌”义到“浇淋”义(浇、灌),从“浇淋”义到“浇灌”义(沃、淋)[20];从“密度域”到“浓度域”(稠、稀),从“浓度域”到“密度域”(浓、淡),这些语义演变的方向是双向的。

在研究过程中,基于“转喻”的语义演变更为常见。“我们认为作为基本的认知模式,转喻的确和隐喻有着同样基础的地位,而转喻很可能比隐喻更基础。当我们把隐喻和转喻都视为认知域间的映射时,可以把相似性视为邻近性的一个次类。”[63]45本研究与此观点相符。

① 《汉语大词典》收录了【浇淋】【沃酹】。

② 曹志耘主编的《汉语方言地图集》(词汇卷)第72条“‘拉~屎—撒~尿’说法的异同”亦可参看。

③ 江苏徐州、浙江宁波说“泻酒”,这些方言用的也是下位词。参见:许宝华、(日)宫田一郎主编《汉语方言大词典》(第2版),中华书局,2020年,第3194页。

④ 吴语也用“搛”。参见:许宝华、(日)宫田一郎主编《汉语方言大词典》(第2版),中华书局,2020年,第5664-566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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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me Views on the Evolution of Common Chinese Words

TANG Chuan-yang1, 2

(1. Institute of Language, 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Beijing 100732, China; 2. Dictionary Compilation Research Center, 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Beijing 100732, China)

The common word refers to the “ancient and modern synonyms” that express common concepts closely related to human daily life in the history of vocabulary, which exist in the form of a group of words or word groups that express the same concept. In terms of paradigms, the research on the evolution of common Chinese words has experienced five stages, i.e., group replacement research, semantic field and concept field research, the combination of diachronic evolution and synchronic distribution, the study of both vocabulary rise and fall and words meaning evolution, and the evolution of common Chinese word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lexical typology. There display five rules in the evolution of common words. Firstly, the evolution of common words are confirmed by the geographical distribution. Secondly, the time-space correspondence shows the complexity. Thirdly, when it comes to the “first classification” of dialectal words, some differences are closely related to the evolution of superordinates and hyponyms. Fourthly, compared with verbs and adjectives, nouns show a stronger disyllabic tendency in their evolution. Fifthly, there are instances where the members in the same concept fields, synonymous concept fields or antonymous concept fields have the same pattern of evolution. Under the same condition of semantic aggregation, there is no necessity in the “similar extension” of words. The semantic evolutions based on metonymy are more common.

common words, evolution, paradigm, significance, law

H13

A

1001 - 5124(2023)03 - 0061 - 11

2022-07-25

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近代汉语常用词词库与常用词历史演变研究”(11&ZD125);江苏省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基于汉语史语料库建设实践的中古汉语分词标准研究”(19YYA001);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一般项目“字词关系与《现代汉语词典》的编纂”(YB21-13)

汤传扬(1993-),男,河南开封人,编辑,博士,主要研究方向:汉语词汇史、词汇语义学、词典学。E-mail: 1090014537@qq.com

(责任编辑 周 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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