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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誉军旗“三八线尖刀英雄连”背后的故事

2023-05-23叶青松

党史博览 2023年5期
关键词:敌人

叶青松

打过三八线,突破道城岘,是毛泽东十分关注的军事政治战。然而起初担任突破道城岘任务的连队,并不是志愿军第42军124师372团2营4连,他们是后来顶替上去突破道城岘的。他们是因8小时前进40公里,插入敌人心脏济宁里,打出十战十捷威风,才被授予“三八线尖刀英雄连”荣誉称号的。那么,新中国成立70周年国庆阅兵战旗方阵中荣誉军旗“三八线尖刀英雄连”背后的故事,有哪些反转而又神奇之处呢?

两次战役打出英美两国尖锐矛盾

1950年10月,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后,在短短两个月时间内,接连取得抗美援朝战争第一、第二次战役的重大胜利。其中,第二次战役歼敌3.6万余人。

这3.6万余人,包括毙俘美军2.4万余人。南朝鲜军第2军团第7师和第8师被全歼,第6师被歼一部;美军第2师和土耳其旅大部被歼;美军骑第1师、第24师、第25师,英军第29旅,南朝鲜军第1师各被歼约2000人。美军第8集团军司令沃克,在乱军逃跑中翻车毙命,美国对外宣称因“车祸而亡”。

志愿军把以美军为首的“联合国军”打回到三八线以南地区,重创“联合国军”,令美国及其盟友极度不安。美国新闻媒体对在朝鲜战场上的失败评论说,这是“一场噩梦”,“是继珍珠港事件后,美国最惨的军事败绩”。

收藏在军事博物馆里的阅兵荣誉军旗“三八线尖刀英雄连”

以仁川登陸而出尽风头的“联合国军”总司令麦克阿瑟,像赌徒一样疯狂地抛出扩大战争的四点计划。他向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提出:“第一,封锁中国海岸;第二,动用海军炮火或空军轰炸,摧毁中国进行战争的工业生产能力;第三,从‘福摩萨(中国台湾)国民党守备部队取得增援,以加强我军在朝鲜的阵势,假如我们决心要为这个半岛继续战斗的话;第四,撤销加于‘福摩萨守备部队的现有限制,尽可能引导它去反攻中国大陆上兵力空虚的地区作为牵制性行动。”

麦克阿瑟强调说,“我相信只要采取上述措施”,就“可以解除我们的军队在朝鲜所受到的压力”。

美国总统杜鲁门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连续召开半个月会议后,觉得麦克阿瑟的四点计划还不够劲道,在记者招待会上表示考虑对中国使用原子弹。11月30日,合众社和美联社同时发布新闻:“杜鲁门总统今天说:正在考虑使用原子弹对付中国共产党人,如果有必要采取这一步骤的话。”

言者有意,听者有心。麦克阿瑟的狂言,杜鲁门的狂语,通过电波传向全世界,立即引起各国强烈反应,如同八级以上地震一样,掀起了轩然大波。英国议会下议院工党100多名议员签名请愿,反对美国扩大战争的政策。英国首相艾德礼从议员们的请愿书中明白过来:英国不能让美国绑架在危险的战车上。

12月4日,艾德礼从伦敦飞越大西洋到达华盛顿,与杜鲁门等人展开了一场唇枪舌剑的外交会战。

艾德礼说:“朝鲜战争目前已发展的情况,我的考虑是从现实出发,让中国参加联合国,可以将它带到正常的谈判中来,从而实现朝鲜停火。”

美国国务卿艾奇逊说:“我不相信中国人会停火,不能让大陆中国取得联合国席位。美国在台湾问题上绝对不能让步。”

艾德礼说:“从朝鲜和台湾撤退,并把联合国的席位给中国共产党,这并不是过高的代价,我们英国人,没有什么比保住亚洲对我们的好感更为重要的了。”

艾奇逊立即顶了回去:“你从英国在香港的利益出发,而我美国的安全更为重要。”

杜鲁门听了他俩争吵后,开口说:“我们将待在朝鲜继续打下去。如果我们得到别人的支持,那更好,即使得不到,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待下去。”

艾德礼说:“可通过达成停火协议,使中国和俄国人分裂明显起来。我们要把他们(中国)变成在远东抵消俄国的势力。我们不能单纯地把中国看成苏联的卫星国,那才是中了俄国人的诡计。”

英美会谈,争论不休。艾德礼十分不愉快,但最后还是达成了一项被拴在美国战车上的、不使用原子弹的英美两国协议:“在未经与对方事先磋商之前,任何一方都不能使用核武器。”

美国政府立即电告麦克阿瑟,全面否决他的四点计划,仅给他一项权力:“当根据你的判断认为显然有必要撤退以避免人员和物资的重大损失时,你可将部队从朝鲜撤至日本。”

麦克阿瑟立即回电质问,要求给出理由。以参谋长联席会议的名义回电称:“如果要对中国海岸封锁,它涉及英国通过香港与中国贸易的范围,需要与英国进行交涉。不能同意从国民党中央在‘福摩萨的守卫部队中取得增援朝鲜的兵力,这是由于考虑他们不可能对朝鲜的结果起决定性作用。”

艾德礼和杜鲁门的外交会战结果,不得不令英美通过不同渠道释放“气球”:遵循谈判途径,终止敌对行动。12月14日,美国政府操纵联合国大会通过成立所谓“朝鲜停战三人委员会”的决议,打出“先停火后谈判”的幌子。

明眼人都清楚,这是为了争取时间,整军再战。中国政府很快识破了这一阴谋,明确指出美国是在使用“真打假谈”策略,目的是让志愿军停在三八线以北地区,好让“联合国军”争取喘息之机,这是一个缓兵之计。

时任志愿军第124师政治部主任的汤从列说:“敌人要用‘真打假谈的两面手段,来达到‘联合国军在朝鲜的两个目的。一是蒙蔽各国人民,取得他们在三八线准备停火的舆论支持;二是与我进行和谈,争取喘息之机,稳定美军失败情绪,以便巩固三八线阵地,完善工事,利用其海空运输的优势,对遭受损失的美李军进行增援整补,军事实力得到恢复充实,再立即向我军发起新的攻势,明显是缓兵之计。”毛泽东和中央军委审时度势,作出打过三八线的决定,明确作战方针是“只打伪军(南朝鲜军)不打美军”。

第三次战役只打伪军不打美军

抗美援朝战争第三次战役为什么“只打伪军不打美军”?

这是由实际形势所逼迫出来的策略。时任志愿军第124师师长的苏克之回忆说:“我军取得二次战役胜利后,对三八线的进攻是早打还是晚打,内部也提出了不同主张。当时,消灭3.6万敌人的胜利,靠的是我军勇敢和智慧,采取巧妙的战略战术,才把一个拥有海空绝对优势、技术装备高度现代化的敌人,打得丢盔弃甲,狼狈不堪,打破了美军不可战胜的神话,打掉了美军的威风。但是,我军入朝两个月,付出了很大代价。杀敌一万,自损三千,这是战场指挥员不能不考虑的问题。以42军为例,经过两次战役,全军原有实力,减员达30%。这是平均数字。第一线的战斗连队还要严重,特别是部队中的骨干伤亡较大。志愿军方面想休整后再战,彭德怀司令员给北京发电报,说明志愿军入朝尽管取得了两次战役胜利,但尚未大量歼灭美军的有生力量,而且志愿军减员严重,连续作战非常疲劳,后勤保障又十分困难,急需休整一段时间。苏联驻朝鲜大使史蒂科夫则指责志愿军‘此时下令停止追击是愚蠢的,打法是世界上从来没有见过的。史蒂科夫是否代表莫斯科的官方观点不得而知,但苏联驻朝大使的言行,客观上不能没有影响。朝鲜方面,由于敌人仁川登陆之仇未报,而此时人民军经过两个月的整顿,战斗力已经恢复,有人想急于打过三八线,趁热打铁,不给敌人喘息之机,以报仁川登陆之仇。这些随战场形势的变化,站在不同角度所产生的不同看法,也都是十分自然的。”

在北京中南海,毛泽东问周恩来:“你的意见怎样?”

周恩来说:“彭老总给军委来了几次电报,陈述了他们的意见。朝鲜有同志与史蒂科夫力主乘胜追击,越过三八线,他们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彭老总反映的情况也是事实,我和聂荣臻同志的看法,是想让部队休整一下,暂时不越过三八线。”

毛澤东与周恩来探讨志愿军过不过三八线的时候,亚非拉13国向联合国提交了一份提案。这份提案迷惑性很大,一时间成了联合国的热门话题。美国政府也暗暗高兴。13国的提案要害是“先停后谈”,实质上与美国政府急于要求志愿军停止在三八线的“真打假谈”口径一致。

13国提案一经提出,美国发动新闻舆论战,叫嚣“三八线是国际线,不得逾越”。

毛泽东对周恩来说:“既然他们可以打过来,那我们也可以打过去!怎么不能逾越啊?”

印度驻华大使潘尼迦代表亚非拉13国,向中国外交部提出“如果中国宣布不越过三八线的话,则将得到印度等13国的欢迎和道义上的支持”时,周恩来严厉地指出:“美军既然已经越过三八线,因此,三八线已被麦克阿瑟破坏不复存在了。”

中国外交部通过印度驻华大使潘尼迦传达对13国的答复,揭露提案的欺骗性,连问了4个为什么:为什么13国不反对美国对中国、对朝鲜的侵略?为什么13国不宣言从朝鲜退出外国军队?为什么美国军队打过三八线的时候13国不说话不吭声?为什么13国还有菲律宾(菲律宾是向朝鲜出兵的16个盟国之一)?

毛泽东

一连串的世界外交事件,都说明志愿军此时在三八线以北休整,对中国政府在政治上极为不利。

毛泽东经过充分考虑,给彭德怀发出打过三八线的电报,指出:“目前美英各国正要求我军停止于三八线以北,以利其整军再战。因此,我军必须越过三八线。如到三八线以北即停止,将给政治上带来很大的不利。”在具体部署上,毛泽东在电报中对彭德怀说:“此次南进,希望在开城南北地区,即离汉城不远的一带地区,寻机歼灭几部敌人。然后看情况,如果敌人以很大力量固守汉城,则我军主力可以退至开城一线及其以北地区休整,准备攻击汉城的条件,而以几个师迫近汉江北岸活动,支援人民军越过汉江歼击伪军。如果敌人放弃汉城,则我西线6个军在平壤、汉城间休整一个时期,再继续战斗。”

一个军事家不但善于指挥千军万马打败对手,还应该是一个高瞻远瞩的政治家。12月19日,彭德怀给毛泽东复电表示:“现已遵示越过三八线作战……如无意外变故,打败仗是不会的,攻击受挫,或胜利不大的可能性是存在的。为了避免意外过失,拟集中4个军(38军、39军、40军、42军)歼伪1师,相机打伪6师。50军、66军在两翼牵制敌人。如果战役发展顺利时,再打春川之伪3军团,如不顺畅,即适时收兵,控制三八线。”

彭德怀的这个作战方案,一句话,就是只打南朝鲜军不打美军。这个作战方案很快得到毛泽东和中央军委的批准。

打过三八线的决策是艰难的。12月20日,彭德怀又对作战方案作了调整,即分为右纵队与左纵队突破三八线。

右纵队集中志愿军第38军、39军、40军、50军,在人民军第1军团配合下,由志愿军副司令员韩先楚指挥,首先突破临津江,打过三八线,歼灭南朝鲜军第1师、第6师,得手后向汉城攻击。

左纵队集中志愿军第42军、第66军,在人民军第2、第3、第5军团配合下,由第42军军长吴瑞林、政委周彪统一指挥,首先歼灭部署在三八线以北加平、春川的南朝鲜军第3军团和第2师、第5师,然后突破三八线,扩大战果。

时任志愿军第42军军长的吴瑞林回忆说:“第三次战役是1950年12月31日发起,1951年1月8日结束,所以也称‘新年攻势。二次战役后,我军(指42军)接志司彭总的指示,追击敌人至三八线以北30里一带集结,准备突破三八线。此战,66军和朝鲜人民军第2、第3、第5军团归我军(指42军)指挥。鉴于此,我们(吴瑞林和周彪)即与66军军长萧新槐、军政委王紫峰共同商讨。大家一致认为任务是很艰巨的,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当面敌情不明,因此需要摸清敌人的部署和兵力分布、三八线敌人的工事构筑和防御设置、敌人的火力配备和铁丝网地雷布设等三个方面情况。为了得到这些情况,我们提出了各部队要进行抓俘虏、捉舌头的比赛活动。”“摸清了敌人的情况后,军领导迅速定下决心和部署,进行了一系列突破三八线的有针对性的准备工作。军指(指42军指挥所)深入到124师,选择天险道城岘为主要突破点。因为此处是敌人两个师的接合部,只有险峻难行的小道一条。敌人思想麻痹,他们认为是‘天险,我军插翅也飞不过去,因此设防薄弱,只在山口设一个炮楼(由南朝鲜军第3师指挥)。此地没有防御工事,没有铁丝网,亦没有地雷,唯一的一条冰山小道,也是天然的险境。”

尖刀4连突破第一道防线道城岘

突破天险道城岘,原本是125师374团的任务。吴瑞林说:“第一个突破点,选择在道城岘天险。此处的俘虏是374团抓到的,情况熟悉。在第二次战役中攻取宁远,374团的表现突出,大家一致意见让374团担任第一梯队。124师372团作第二梯队,370团为第三梯队,采取连续进攻的办法。”

任务明确后,右纵队各部队秘密开进,于1950年12月18日至27日占领战役攻击发起位置。志愿军第42军抵达铁原东南方向马坪里、拜仙洞,志愿军第66军抵达金化以南地区,人民军第2、第3、第5军团进至洪川附近及东海岸麟蹄地区,展开一系列战前准备工作。时任124师政治部主任的汤从列回忆说:“战役发动时间十分紧迫。军长吴瑞林和政委周彪参加志司作战会议回到军指马坪里后,立即召开各师领导人的作战会议,进行作战前的准备和三八线的突破布置。”

124师师长苏克之和政委季铁忠从军部回到都平里师部,立即召开了师党委会议。按照作战任务,制定作战方案,落实作战分工。军事部署由师长苏克之、参谋长肖剑飞和各团团长负责;思想准备由师政委季铁忠、政治部主任汤从列和各团政委负责。

在军事部署上,372团作为师先头突击部队,由师长苏克之直接坐镇指挥。372团指定2营担任第一突击营,4连为尖刀连;3营为第二突击营;1营为团预备队。371团和370团由肖剑飞带领,随后跟进。

在政治准备上,汤从列回忆说:“开展攻打三八线为祖国立新功,争当英雄模范活动,同时把‘控诉教育,即控诉美伪军轰炸屠杀朝鲜人民罪行结合起来。372团4连指导员用‘控诉教育,使部队激起对敌人仇恨,各团各连都推广他们的经验。”

此时,“联合国军”34万人已败退到三八线以南地区,美军第8集团军司令沃克在慌忙逃跑中翻车身亡,李奇微接任美军第8集团军司令一职才10余天时间。美军此时是多么希望志愿军不要打过三八线啊!

仓促上任的李奇微,将13个师和另外3个旅约20万人集中在三八线以南,以三八线为轴组成左翼和右翼防线。右翼防线,西起临津江口,经汶山里沿三八线至东海岸的襄阳。左翼防线,西起高阳,经议政府、加平、春川、自隐里至东海岸的冬德里。左右两翼防线构成三八线以南第一道防线。从第一道防线至北纬37度线,李奇微准备了两道机动防线。第一线由南朝鲜军队防守,第二线由美军和英军驻守。第二线兵力集中在汉城周围及汉江南北地区的交通要道上。按照李奇微的思路,美军此时能守则守,不能守随时撤退。李奇微刚刚上任,对于刚刚打了败仗的部队,采取这样的思路是不得已而为之。

1950年12月31日傍晚,抗美援朝战争第三次战役正式打响。右纵队很快突破临津江,打过了三八线。左纵队在吴瑞林和周彪统一指挥下,按时发起了战役,但进展异常艰难。

按照作战方案,42军以125师由道城岘、燕谷里、国望峰突破,126师由峨洋岩、入水里、沙器幕地段突破。重点突破道城岘、峨洋岩两个点。突破后,124师越过125师,沿道城岘赤木里、小洛浦、官厅里、道大里、梧木洞、桧木洞至济宁里、石长里穿插,将南朝鲜军第2师、第5师阵地一分为二,劈成两半,然后集中兵力聚歼南朝鲜两师主力于三八线以南阵地内。

军长吴瑞林在部署任务后说:“各师领导要做到两个字:一是快,二是猛。125师更要快,更要猛。”

各师师长表态:“经过两次大的战役,虽然十分疲劳,困难很多,但兵随将转,我们有摧枯拉朽之力,敌人要拦阻,不可能阻拦得住。”

苏克之表态说:“只要125师突破道城岘阵地顺利,我们124师突击团、尖刀营,保证无论遇到什么山川险阻和敌人阻拦,一定在1月1日中午准时打到济宁里,截断敌人退路,把敌人先锁进口袋里。”

372团2营4连在巨林川与敌遭遇后发起攻击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苏克之在师作战会议上对师参谋长肖剑飞,372团团长张景耀,372团2营营长孔祝三、教导员王恒一、副营长段培明说:“这次我师,特别是372团能不能在敌纵深发挥尖刀突击部队的作用,从战术上分割、穿插、包围、截断敌人两个师主力退路任务,第一步的关键是125师能否迅速打开道城岘的突破口,给我们师一个充分的时间,提供一个良好的条件,让我们师迅速先敌攻占济宁里。”

肖剑飞说:“师长,你说得对。从五万分之一的地图上和实地观察看,道城岘真是天险,图上的等高线很密很密,说明山陡岩高,确是易守难攻的阵地。”

苏克之问肖剑飞等人:“你们看我们有什么办法?”

肖剑飞开玩笑说:“我们预祝125师、126师的突击部队,特别是125师突击道城岘的374团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望马克思在天之灵,能为我们师担任纵深的突击部队372团2营创造一个有利条件,为我们纵深突击,多给点时间。”

苏克之说:“这次打三八线,我有信心也有担心。战争有顺利的时候,也有曲折的时候。我说出自己的想法,不是有什么主观意愿,而是我们事前要对不测的事做好准备和预防的方案,才能无往而不胜。”

肖剑飞说:“如果125师突击部队受阻,将对我们师和敌人纵深突击作战是影响很大的。这是我作为参谋长的一块心病。”

苏克之说:“老肖,我们都想在一起了。这个问题确实很重要,我看我们还是要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肖劍飞说:“备而未战,不是无战;战而无备,必有大患。按军里的部署,各有分工,我师是担任敌纵深突击任务。但我们需要做好两手准备,就是讲,做好参加协同打开突破口道城岘的准备。万一125师374团突击部队攻击受挫,我们就请示军里批准,由我们师纵深突击部队第一支突击营372团2营担任助攻,协助125师完成突破三八线道城岘的任务。第二支突击部队372团3营接替2营向纵深猛插。”

苏克之说:“我看我们就这么办吧!”

参加会议的孔祝三、王恒一、段培明纷纷表示,2营一定按指示办,做好两手准备工作。

多一手准备,多一份保险。果真,怕什么来什么,担心的事儿成了事实。汤从列回忆说:“42军正面突破口,在重炮团及师山炮营对道城岘进行半小时炮火准备后,第125师374团突击部队未经请示改道突击道城岘1010高地。时值天黑,走错道路,遇到绝壁,无法攀登。虽然8小时往返交战,但未能按时完成突破敌人防线任务。大家十分着急。1月1日凌晨,第125师首长又临时改由第373团1、2营为突击营向道城岘突击。由于1、2营要经过341.4高地才能到达攻击出发地,加上敌人火力猛烈封锁,地形不利,未能按时攻下道城岘1010高地。此时已是1月1日3时,肖剑飞给坐镇372团指挥的师长苏克之通报情况。我们124师所有领导都焦急起来。”

苏克之只好命令372团做好协助125师完成突破道城岘任务的一切准备。

汤从列回忆说:“由于两个师(125师和126师)前指部队都在不断移动中,军长吴瑞林、政委周彪等军领导异常焦急。午夜军长打电话问我:‘372团是否已越过道城岘突破口,向纵深突击?”

汤从列如实回答:“半小时前,前指电话,由于125师突击队受阻,道城岘还未突破,372团无法前进。苏师长、肖参谋长和张团长正组织我师372团突击部队2营,协助125师完成突破任务。”

吴瑞林对汤从列说:“那很好。迅速转告苏克之、肖剑飞,迅速通知炮团进行二次火力准备,猛烈向道城岘敌阵地开炮,摧毁敌人阵地,掩护372团突击部队参加突破,务必拂晓前打开道城岘突破口,占领1010高地敌阵地,否则贻误战机,于纵深歼敌不利。”

汤从列回忆说:“军令如山,不可戏言。我马上接通师前指电话,立即向苏克之、肖剑飞转达了军长命令,并问他们还需后梯队做什么支援。”

苏克之接到汤从列电话后,立即命令372团团长张景耀:“按预定方案,赶快干吧!”

张景耀对苏克之说:“突击部队早已准备好了,我们马上下达命令,协助友邻部队突破道城岘!”

孔祝三和王恒一接到命令后,立即命令4连连长王秀清和指导员徐明柱:“出发!”

突击尖刀连在王秀清和徐明柱率领下,携带火箭筒、无后坐力炮、82口径迫击炮、化臼炮和穿甲弹、燃烧弹、莫洛托夫手雷等足足一个营的火力武器,沿通往道城岘1010高地小道攀登,摸到离道城岘不到200米处,占领有利地形,激战半个多小时,和125师新组织的突击队一起,将南朝鲜军第2师17联队一个营大部歼灭,胜利占领道城岘1010高地,打开了通往纵深作战的突破口,突破了李奇微设在三八线以南的左翼防线。

苏克之接到报告后,立即命令发三颗红色信号弹,告知全师将士道城岘阵地已突破。汤从列回忆说:“从夜空中看到发出的信号,大家等候已久的好消息得到证实,每个人揪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趁热打铁,部队迅速集结,向敌人猛打猛追!”苏克之向张景耀团长下达新的命令后,又对肖剑飞说,“我随372团抢占济宁里,你带371团,通知汤从列带370团跟进,全师黎明前通过道城岘突破口后,呈战斗队形前进。”

尖刀4连猛插济宁里

1951年1月1日凌晨3点多,124师按战斗队形,沿道城岘至济宁里斜贯南朝鲜军第2师防御纵深公路前进。124师372团2营4连为刀尖连,打头阵,直插济宁里。时任4连2排副班长的冷树国回忆说:“我们不歇脚地走了一夜,天已拂晓。连长命令我和窦国斌、郭仁锁以及排长白文林4个人组成尖刀组,接替1排的前哨任务。我们跑在最前面,成了尖刀连名副其实的尖刀。身后,不时传来激烈的枪声,大概是连队主力正在收拾那些被丢在我们后面的敌人。我们放心大胆地顺着弯弯曲曲的公路向南猛插。像这样大白天在公路上大摇大摆地行军,在我入朝作战以来还是头一回。公路上有很多朝鲜老乡顶着包袱、牵着牛在朝北走,一个个紧锁着眉头,一见我们就赶忙让道,然后又以惊奇的眼光打量我们。看情形他们不知道我们是什么军队。我们不能和他们打招呼,因为两边的沟口和山头上都有敌人的哨兵在游动。”

尖刀组向前猛插,忽然听到“啪啪”几声冷枪声音。他们正准备寻找敌人还击,连长王秀清命令排长白文林:“不和敌人纠缠,一定要在4个小时以内,插到济宁里。”

冷树国回忆说:“我们离济宁里还有25公里,时间只有4个小时。连长又命令我们,敌人不打我们,我们就不还手。敌人打我们,还要看看值不值得我们还手。因为我们知道,只要我们插到目的地,这些家伙就都被装在口袋里,一个也跑不了。”

“副班长,你听,是什么响?”郭仁锁在向前奔跑中,对冷树国说。

冷树国侧耳一听,隐隐约约地传来汽车的马达声。不一会儿,前面开来了一辆汽车。冷树国回忆说:“我真喜欢郭仁锁,他虽然还是个新战士,可是长了一对侦察员的好耳朵。远远望去,车上还有一堆闪闪发光的钢盔在摇晃。我马上下达命令,发现敌人,就地消灭它。”

尖刀组迅速分成两部,在公路两边埋伏好。当汽车一进入埋伏地段时,尖刀组的枪口就对准了车上的南朝鲜军。南朝鲜军士兵懵头了,乖乖地举起手当了俘虏。

王秀清连长带着队伍赶来,手里提着手枪,老远喊:“冷树国,什么货?”

冷树国高声回答:“李承晚!”

“几个?”王秀清问。

“20个!”冷树国兴奋地回答。

王秀清说:“好。收容所到啦,你们把他们留下,继续前进!”

窦国斌从车上跳下来,边跑边对冷树国说:“刚才那辆汽车是来查线的,俘虏说前边不远就是官厅里,敵人还正在那里忙着过年哩!”

冷树国回忆说:“大伙一听,都恨不得长上翅膀飞起来。刚刚穿过一个大火燃烧的村庄,发现前边20多个敌人正在拼命地往前跑。刚放完火就想跑,没那么便宜。我一梭子(子弹)过去,敌人倒下了四五个,其余的沿着公路跑,我们就紧跟屁股后面追。追到最后,公路上只剩下个跑不动的笨蛋,我们打算抓个活的,就不放枪,一个劲地追,直追得他扔掉帽子,又扔掉了皮靴。”

窦国斌骂了一声:“好小子,你还想轻装哩!”便开了一枪,那家伙应声倒地,再也没有起来。

忽然轰隆一声响,隔着一座小山头飞过来许多碎石子,拐过弯一看,原来是敌人想把巨林川的公路桥炸断,但不知什么原因,桥没有被炸断。

白文林对冷树国说:“不能让敌人炸桥,要保住桥。”

窦国斌喊道:“追上他们!”

透过烟雾,一辆吉普车正在逃跑。

冷树国回忆说:“敌人的吉普车顺着公路跑,我們专抄近道追。每个人通身是汗,口干舌燥,恨不得把地上的积雪一口吞下去才解渴。又上了一座高山,回头望了望,后边公路上烟尘滚滚,是我们团的主力上来了。在官厅里,我们截住了那辆吉普车,配合主力消灭了官厅里的敌人,还捉到了一个美军顾问。”

不到中午12点,冷树国赶到了济宁里。冷树国回忆说:“公路越来越宽,路旁挂着一把一把的电话线,这一切告诉我们,前面就是济宁里。我们悄悄地爬上了一个小土包,发现前面有一条小冰河,河边的公路上停了一长串汽车,汽车群里还夹着好几门炮,黑压压的大约有一个营敌人,正忙着上汽车。随风传来一阵阵妇女小孩的哭喊声。”

窦国斌骂道:“他妈的,这帮强盗,临死还要绑票!不能放走他们,咱们得赶快下手!”

郭仁锁问:“不等后面部队了?”

“来不及了,先截住它再说!”冷树国边说边观察地形,“顺公路插下去,敌人有汽车,边打边跑,一个也捞不着;过河照直插下去,就能卡住村南的大公路,这样才能把敌人堵在村里。跟我来!”

冷树国第一个跳进冰河里,尖刀组都跟着跳进冰河。过了河,上了岸,没跑多远,他们就被敌人发现了,子弹“叭叭”地打过来。

郭仁锁问:“副班长,打吧?”

冷树国说:“不!咱们的任务是卡住公路,别理他们!”

这时,村北头响起了重机枪声,白文林判断这是4连的主力上来了。确实,4连3排从村北上来了,他们边打边进了村。4连1排从右边压了下来。王秀清带着几挺机枪也过了河。冷树国和尖刀组到了村南,正赶上一辆卡车刚到,两颗手榴弹把卡车炸钉在那里;第二辆上来,又补了一颗手榴弹,卡车原地“立定”了。两辆卡车被炸毁,堵死了公路,村内的敌人开车过不去了。4连携带的六○炮、重机枪一阵乱打,整个济宁里被烟尘笼罩了。

下午1时许,冷树国他们押着俘虏,找到连长王秀清。冷树国向王秀清报告:“连长,我们小组没有伤亡!”

王秀清说:“好!我给你们请功!”

真是兵贵神速啊!4连8小时前进了40公里,沿途打了大大小小10次战斗,硬是用双脚跑过了敌人的汽车轮子,在1月1日中午12时前插到济宁里。又用了一个多小时,将济宁里的敌人歼灭,占领有利地形,彻底切断了南朝鲜军第2师、第5师的退路,为抗美援朝战争第三次战役的胜利作出了重要贡献。

兵败如山倒,胜者似潮来。麦克阿瑟在回忆录中说:“沃克将军在一次奇特的吉普车事故中身亡。这对我个人是一个莫大的损失。在这困难的时刻要更换战地司令官不是那么容易的,但我还是觅到了最出色的一位马修·李奇微将军。他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将领,敢作敢为而英勇善战,在三八线附近的阵地上指挥第8集团军作战。视察了他的新指挥部以后,我感到他准能击退任何敢于来犯之敌。然而,在元旦那天,赤色军队以巨大兵力发动了一次全面进攻,深入达12英里,迫使第8集团军进一步后撤。到了1月4日,敌军再次攻陷汉城,而到了1月7日,第8集团军退到了三八线以南约70英里的新阵地上。”

吴瑞林向毛泽东报告道城岘战情

1951年2月,中国人民志愿军总部授予志愿军第42军124师372团2营4连“三八线尖刀英雄连”荣誉称号。

5月底,志愿军副司令员邓华奉命率首批入朝作战的38军政委刘西元(当时38军军长梁兴初因病住院)、39军军长吴信泉、40军军长温玉成和42军军长吴瑞林等人回国向毛泽东汇报情况。吴瑞林回忆说:“邓华副司令员陪金日成同志已先走,其他三位军长亦走了。我因执行东线布防任务,给我两天时间去作准备工作,然后回沈阳与邓华副司令员会合再一道回北京。我回到沈阳,见到邓华副司令员。我们到达北京站时,军委总政治部副主任萧华和总政干部部赖传珠、甘渭汉副部长,军委办公厅朱副主任前来迎接。到达北京饭店后,又受到聂荣臻(代)总(参谋)长、罗荣桓主任的热烈欢迎。”

当天晚上8时,周恩来在北京饭店接见邓华和4位军长。周恩来与他们一一握手后,关切地说:“你们都瘦了啊!”

周恩来又看了看邓华和吴信泉、吴瑞林说:“你们三个人瘦得更厉害些呀!彭老总好吗?”

邓华回答说:“彭总也瘦了,精神很好。”

周恩来说:“一直战斗8个月了,没有休息,你们是铁军,不,是钢军!8个月连续作战,大家辛苦了!你们休息两天,到北京医院看看病。这两天主席很忙,忙过这两天,就找你们谈话。”

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突破三八线向南挺进。图为清晰可见的三八线标志

10多天后,吴瑞林刚吃过晚饭,回到房间,电话铃声响起,便拿电话问:“哪里?”

“你是吴瑞林同志吗?我是聂总长办公室主任安东!你在房间里等我,我就来接你!”

吴瑞林放下电话,心想聂荣臻要找他谈话了,连忙准备文件包,把钢笔也灌上墨水,带上记事本,等候安东的到来。

不一会儿,安东进门来。吴瑞林说:“带上文件包?”

安东说:“都不要带!”

吴瑞林说:“那可以带钢笔和小本子吗?”

安东说:“这些可以带。”

吴瑞林回忆说:“我与他(安东)一同出门上车。在车上他才告诉我说,是毛主席要接见我。我听了以后一愣,心里既兴奋又紧张。汽车经新华门进中南海,直到毛主席的住所外停下来,我们下车。毛主席站在门口,我向主席敬礼。主席说,你太瘦了!我回答说,我身体还好!毛主席说:‘我听说你累得吐血了嘛!我说,那是内伤,过去的伤口破裂造成的,经治疗现在已经很好了!”

吴瑞林这时才知道,他是毛泽东安排最后一位谈话的军长。走进毛泽东住处,坐定后,毛澤东一连问了吴瑞林12个问题。谈兴正浓时,警卫员向毛泽东报告:“主席,吃饭的时候到了!”

毛泽东连忙打住话题说:“叫吃饭了,我们吃饭后再谈吧!”

吴瑞林说:“我吃过晚饭了。”

毛泽东说:“你晚饭吃了?我是吃中饭,现在是吃中饭。走,你再少吃一点。”

吴瑞林回忆说:“主席走在前,我跟着主席到了饭厅,一桌坐了主席和我等三人。桌上摆了一小盘回锅肉,一盘红烧茄子,一盘炒豆角,还有一小盘油煎辣椒。吃饭时,主席将一盘回锅肉的三分之二给我吃,说你太瘦了,多吃点肉。主席吃一两饭,很爱吃蔬菜,更爱吃油煎辣椒。我看到主席身体健康,心里非常高兴,这是全中国人民的福气啊!饭后,主席说,我们再谈几个问题吧!”

毛泽东问:“你军和66军突破三八线,把主攻方向放在天险道城岘,是怎么想的呀?”

吴瑞林说:“我军进到三八线北面时,提出在西面的连川,东面的金华川段三八线上捉俘虏比赛,也叫捉‘舌头比赛。捉到了俘虏,由军、师主要指挥员亲自审讯,从中了解到我军和66军正面敌人的防御配备情况。我们对情况作了详细分析研究,得出结论。我六个师,分三个突破点,主要突击部队由42军两个师、66军一个师(担任),主要突破点是天险道城岘。把主要突破点放在道城岘,是个难点,也是弱点。这里,就是一条羊肠小道,上下都是陡岩,三个师和军指挥部都要从这一条小道通过,而且是要从冰上爬上去,难度极大。但此处敌人的工事比较薄弱,既无铁丝网地雷,又无防御工事,只在山口修了一个炮楼。这里又是敌人两个师防御的接合部,敌人很麻痹,抓了很多北部的妇女在那里寻欢作乐。我们的侦察员,曾两次在敌人的炮楼下,蹲着观察了两个小时,敌人都未发觉。我是根据强弱对比作出结论的。同时,我还是做了两手准备。假如万一道城岘突破不成,我126师是从另外一个方向肯定能突破离主攻点15华里地段的,以三个师打进去,什么样的敌人也能打垮的。”

毛泽东微笑着说:“你的准备工作做得细。你军首先突破敌人号称铜墙铁壁防线的三八线。敌人认为我无飞机,是不可能突破的。这是吹牛皮,被你们给彻底粉碎了。俗话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们长征时,过大渡河、腊子口时,蒋介石就说我们会步石达开的后尘,但也被我们红军突破了。你们突破三八线再一次证明任何天险,只要认真对待就能克服。你们军首先突破三八线上的天险道城岘,很好,以后你们要好好总结经验,教育部队。突破三八线时,听说你吐血了,是怎么回事呀?”

吴瑞林说:“那里有两里多冰路,是靠腿爬上去的。因为我的胃、肺过去伤过,伤口破裂了,就出了血。我很感谢彭老总,他首先把他用的药送给我。随后,军委、总后勤部、沈阳军区都给我送了药。彭老总几次叫我回国治疗,我都说有药治疗,我能坚持战斗。我军有些师团干部也有病,也都在坚持战斗呢!我坚持未回国治疗。”

毛泽东关心地问:“现在好了吗?”

吴瑞林回答:“刚回北京来检查时,还没有完全好,经过10多天来打针吃药治疗,昨天医生检查后告诉我说病好了!”

毛泽东说:“那就好!看到一个报告上说,你军有个小分队,双腿跑过汽车,这是怎么回事?”

吴瑞林说:“我军一从道城岘突破,敌人就慌乱不堪了,纷纷溃逃。伪2师上校顾问惊慌失措,乘吉普车向汉城逃跑。因沿途公路弯曲,又加河流多,冰雪阻碍,他欲速则不达。我军372团小分队的白文林、冷树国战斗组,每人均穿上美军、伪军的服装,伪装起来,翻山越岭走直线,直插济宁里,断敌退路,伏击敌人。在公路上截击俘虏了企图向汉城逃跑的伪2师美军上校顾问等3人。我小分队赶到后,在退逃的敌人和增援的敌人的两面夹击下,打退了敌人10多次的反扑,一直坚持到我后续部队赶到,才彻底地切断了伪2、5两个师的退路。最后,包围的敌人大部分被我军和66军歼灭了。”

毛泽东说:“你军使用炸药是比较普遍的?”

吴瑞林说:“是被逼出来的!”

毛泽东说:“天无绝人之路嘛!没有飞机、大炮、坦克,我们就用炸药不是很好吗?!我军主要是动用这些传统战法,以土对洋,敌人很怕我们的炸药的。”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中毛泽东与吴瑞林谈了十几个问题。夜色愈来愈浓,毛泽东看了看表,对吴瑞林说:“今晚谈得很好,我要了解的问题都了解到了,今晚就谈这些吧!你好好休息、治病。有问题找聂总长,他会给你解决的。”

吴瑞林站起来,穿好衣服,向毛泽东敬礼告别。毛泽东握着吴瑞林的手再次说:“你好好治病呀!”

吴瑞林

毛泽东:“不要记在本子上,用脑子记下来最保密,敌人拿不去”

第二天,毛泽东召集聂荣臻、萧华、邓华、梁兴初、吴信泉、温玉成、刘西元和吴瑞林等集体谈话。毛泽东说:“彭老总来的电报,你们都看了吗?”

大家回答说:“看过了!”

毛泽东指了指吴瑞林说:“你原本要治疗一个月的病,你走后,我看到彭总来电,要你们立即回去,你们怎么样啊?”

邓华和吴瑞林异口同声地说:“回去!”

毛泽东说:“好啊!那我讲一下吧!”

大家翻开笔记本,拿起笔,准备记录。毛泽东说:“不要记在本子上,用脑子记下来最保密,敌人拿不去。”

大家又把笔记本合上。

毛泽东说:“杜鲁门、丘吉尔之类,与中国蒋介石一样,从来不把中国人民看在眼里,那蒋委员长只好跑到台湾去喽,美军及其帮凶军从鸭绿江滚回到洛东江去了。但他们不服气,又增兵回击,还想回到鸭绿江边来。那个麦克阿瑟是一门大炮,他吹牛皮说,要圣诞节到鸭绿江饮马。美国那个第8(集团)军军长(司令)坐汽车被摔死了,换来了一个什么李奇微,看来他是个少壮派,还要来和我们较量较量。”

听了毛泽东既蔑视又风趣的话,大家都笑了起来。毛泽东接着说:“我们新到的部队没有经验,吃了一点小亏。彭老总要你们回去,制止这个新来的少壮派李奇微。你们部队补充基本上完成了,每个军里有4万都是老兵。由于美国军队在朝鲜战场,走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老路碰了壁,伤亡惨重,美英和其帮凶军国家的矛盾增加了。这是有陆海军优势的敌人,在我彭老总和你们的指挥下,打得这个从未打过败仗的军队丢盔弃甲的结果。所谓铜墙铁壁的三八线,号称马其诺防线,也被你们突破了。看来美国和他们的帮凶军国家的矛盾还得增加,这对我们很有利的。”

毛泽东讲完国际形势后,接着讲国内形势,然后就讲任务:“一是作战,二是建设。作战主要是朝鲜战场,要把新换来的美第8集团军司令李奇微少壮派的气势打下去,方法是采取消耗战、杀伤战。我与吴(瑞林)谈了3个小时,他讲得实在、具体、生动,符合我军历来的‘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方针。这和我们打蒋介石的军队,打日本鬼子的军队的经验是相符合的。就是利用山地、丘陵、河流,可守的就坚决守,不能守的,给敌人杀伤消耗后,放弃阵地,夜间趁敌人立足未稳,再反击,这样反复争夺,反复杀伤,消耗敌人,才能达到目的。”

毛泽东用手指了指吴瑞林,说:“他说是逼出来的,我说,整个朝鲜战场,也是被逼出来的,革命就是逼出来的嘛!我们历来都是如此嘛!中华人民共和国也是被三座大山逼出来的嘛!”

毛泽东讲到这里,大家放声大笑起来。毛泽东最后讲:“方针问题,我不多讲了,就是‘零敲牛皮糖杀伤战、消耗战。讲的时间很长了,我还得再讲几句。东方霸主,日本帝国主义,被我们彻底打败了,蒋介石也被我们歼灭了!帝国主义对中国这块肥肉,都觉得很香,他们是垂涎三尺很长时间啊!美帝国主义要与我们较量较量,走日本法西斯的老路,他们的气势,已被彭老总和你们志愿军的将领们打掉了一些,但还未达到他低头认输的程度。还得进一步地叫他尝一尝中国人民志愿军铁拳的滋味!我也告诉你们,我们在东南沿海也准备了战场。我认为美国人,必须给他几次教训,他才能认输,只有美帝国主义在远东服输,我们才有建设的条件。战争的本身就是建设嘛!假若没有美帝国主义发动朝鲜战争,我们国内的土改,哪有这么快啊!吴瑞林同志与我讲,他说他是‘被逼出来的,我说,我们的所有对策,都是逼出来的。你们都是被逼出来的。我们干革命也是逼出来的。因为受压迫得没有办法生存,就得闹革命呀!我去重庆(指1945年重庆谈判),不是被逼迫的吗?!打日本也是被逼出来的嘛!解放战争也是被逼出来的嘛!中国人民头上有三座大山压顶,逼迫人民闹翻身,逼迫人民起来推倒三座大山。抗美援朝战争,是美国人逼出来的哟!”

毛澤东一个“哟”字,又引得大家笑声一片。毛泽东说:“事物就是这样发展的。我们还准备了几手,等他们来吧!我本想要你们休息一下,但美国人不同意嘛,那你们就忍耐一下吧!”大家鼓掌,齐声说:“好嘛!”

吴瑞林回到朝鲜,看到124师上报的“全师37名战斗英雄模范中选出了3名代表,参加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2周年志愿军回国观礼团名单”报告,其中有372团4连指导员徐明柱和4连2排副班长、二级战斗英雄冷树国代表“三八线尖刀英雄连”出席新中国成立2周年庆祝大典,拿起钢笔在报告上写下了“同意”两个字。汤从列回忆说:“冷树国、徐明柱、张群生和志愿军几十名有功人员参加了3000多人的国宴,10月1日参加天安门数十万人的庆典观礼,受到伟大领袖毛主席、刘少奇、宋庆龄、朱德、周恩来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

如果说解放军解放上海是一场完美的政治军事战的话,那么志愿军在朝鲜战场突破三八线无疑是一场完美的国际军事政治战。八千里路云和月,4连这面“三八线尖刀英雄连”荣誉军旗,显示出“过河卒子扫千里”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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