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舒服和好看

文／黄 菁

黄 菁/图形记忆与演化（之二）布、纸本、胶、丙烯60cm×60cm

早年学画经常听老先生评画时，爱说的一句话是“不舒服”，另一句是“好看”。这两句评价并没有很高深的学问，总好像觉得不太过瘾，似乎没有讲出我们想听的大道理。

按现在的教学要求，就拿不到台面上了，不够高大上，没有理论深度。舒不舒服是身体感受，好不好看是平民话语，和艺术的评价不太搭调。

其实，这两句评语包涵了极丰富的含义，只是用很平常的说法表述观点而已。我曾看过一些在学院教素描的老师写的教学课题文章，洋洋洒洒几万字，好像都没讲到点子上。把简单的问题弄得庞大复杂，几句话就可说明白的事，非要分出1、2、3、4 来，不说到你头晕就似乎显得学问不高。这一看就知道是评职称用的项目体。

评画，表达看法和画画是一个道理，没必要故弄玄虚，有一说一，不要有一说十。反倒是应该有十说一。舒服或者是不舒服，好看或者是不好看，把我们觉得有点高深奥妙的东西讲得很通俗，让人的直觉判断变得比较单纯，去掉多余的干扰，这对艺术创作是有益的，因为太庞杂的说词会干扰创作者的直觉，艺术还是需要简约单纯的环境，需要直取关键感受的通道。比如说“和谐”，和谐就舒服，和谐才好看。王华祥老师的“将错就错”，就是顺着错误找到了和谐，那才能舒服。黄胄的速写，重复多少线条，最终达成和谐，那也是一种好看。和谐要各方面都恰到好处，各种因素都恰安其位，多难啊！多复杂啊！就要你的直觉去判断，直取那个要点，掌握那个整体气氛，就可以知道行还是不行。

这个直觉人人都有，甚至不需要训练，就看你认不认这个感觉。小孩子的画，没人教他，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照样画得很舒服，很好看。我倒是觉得经过训练后反而失去了判断力，失去了最初的那个感觉。原因就在于，教科书总是告诉你好看的理由，再引导你去探寻这个理由。于是，我们被那个理由迷惑了，干扰了，开始怀疑自己的直觉。其实直觉是无法解释的，也没有必要去解释。

要说教学里面的得与失，呵护学生的第一感觉是比较重要的。我们往往容易犯好为人师的毛病，认为过来人的经验必定是有价值的，这导致了过分理性地去看待艺术问题，而轻视了对不需要教的那一部分素质的保护。误人子弟不是不教，而是教得太认真了。淋花用水多了反而淹死了花。漂亮的出发点有时会害人。

老师说一句“好看”，“舒服”或者是“不舒服”，怎么才能好看？怎么才能舒服？那就需要学生去琢磨了。别把事情说透，留下空间让学生自己去悟，自己调动直觉去判断，反而有好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