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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传统书画艺术的解读(一)

2023-05-21陈玉圃

美术界 2023年4期
关键词:任伯年审美观吴昌硕

文/陈玉圃

陈玉圃 南开大学东方艺术系教授

年初退烧之后,一直乏力嗜睡,血压偏高,将近一个月也没有动笔。对于传统书画,也没有特别想说的,总归是人问我答,尽量做到问心无愧。编辑老师邀请我继续给专栏写作,却没有再给个题目或者范围,这就让我陷入了困惑:该说什么,怎么说,说多少,才能更好地服务于读者?

本来,有热心的藏家提供了1976年我在曲阜师范学院的备课稿,虽有几页缺失,但大体完整。彼时我刚从农民转身为大学教师,虽然备课稿写得很认真,但也就是一些常识性知识,且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并不适合呈现给现代的读者。备课稿我也没有在乎过,谁知道几十年之后还能有人把它找出来呢?古人说,白纸黑字,落笔成文,做学问,一字一句皆需谨慎。

当然,某些贯穿于一生的艺术认识,关乎艺术审美观的建设,彼时即见端倪,且与现在的“我”的艺术依旧能遥相呼应,如此才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人生。可见,创作书画艺术要紧的从来不是技法形式,乃至过程笔力,而是最基本的审美认识建设,这一点我在去年的文字里已经反复说明了,不赘述。至于书画创作,每个人皆有自己的道路,还是要尊重他们的个性。要明确书画不是工业,不需要标准化,也不需要流水线,能做好自己,足矣。绘画的好坏,跟画家的心性有极大关联,其他只能是辅助。这就是孔子说的“学不为人”。能有如此认识,书画自然个性十足,完美体现出画家的情绪。当初吴昌硕跟任伯年学画,任伯年就让他画两条线看看,吴昌硕随手画了两条直线。任伯年当时就说,你已经会画画了,而且比我画得还要好!也就是说,从吴昌硕的线条中,任伯年已经洞悉了吴昌硕的艺术审美:浑厚自如,平和脱俗。

审美观当属于人生观范畴。人生观关系到我们当如何度过一生,是平静祥和还是激烈澎湃,全在个人选择,谈不上好或者坏。好坏却是价值观的范畴,选择善良还是邪恶,选择本性还是欲望,都只在一念之间。世界观则涉及自性根本、形而上、玄之又玄、唯心还是唯物、真理还是权威等。常言说的三观,大概应该如此理解吧?三观正,则艺术之树必然常青,它不仅滋润他人,更是十分利己,是能令画家自我完善的因素。

由此可见,传统书画艺术是非常个人化的艺术,一笔一画,都要完美表达出画家的情绪。从纵向的角度看,说教性的艺术大多具有时代局限性,随着人们的审美观变化,它们同后人就会失去共鸣;艺术技法也如是,后人确实具有前人无法比拟的学习优势,但,技术本身实际上也有退步的可能,所以它也不足以贯穿古今。贯穿古今的唯有人的情感,古人的嬉笑怒骂,其实也就是今人的嬉笑怒骂,怀才不遇也好,状元及第也罢,这类情绪古今无二。因此,能真诚表达这些情感的文艺作品才能成为历代传诵的经典。艺术创作最怕伪饰,最忌虚假,切忌迎合。当然,在市场经济繁荣的今天,很多画家都喜欢炒作、获奖、迎合买家等,这是属于这个时代的特色,只能由后人评判之。

画家的真诚表现在对自性的尊重上,唯此才能在精神上获得自由。艺术世界,若没有自由的思考,习惯于活在权威的阴影之下,会寸草不生;譬如四王余孽,令中国传统书画乏善可陈,导致四王之后书画艺术生机萎靡。百年之后我们自我反思,还就是龚自珍说的“万马齐喑究可哀”。不敢思考,不能说话,不愿沉默,画家就没有了自性,会成为别人手中的笔,让你画什么你就画什么,画的是好是坏跟画家没有任何关系,更谈不上在艺术上能齐于古人,为我们的后人提供丰富多彩的艺术世界。

在和平发展、经济繁荣的今天,传统文化被国人日益看重,恢复文化传统,实现文化的伟大复兴的呼声也日益高涨。对传统书画来说,这应该是好事。哪怕有些书画大家名不副实,可能是用毛笔在画西洋画,用宣纸宣传西方文化的价值观等,但至少传统文化获得了可以发展的大义,而不再是被人集中火力攻击,完全否定而后快的文化窘境。当然,文化上的恢复和发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可能要经过上百年、几代人的努力才能重获新生,但是,传统书画艺术在今天还能蜂腰继绝学,我这样的画家还能有点社会影响,已经很感激社会、时代的进步了。我不敢奢望跟别人一样能得到金奖,卖出高价,获得社会的普遍赞誉,乃至成为大家、专家、巨匠等,但我能很有把握地说,我的绘画风格及水准一直在不断变化和完善中,没有一天停止过。很多人都崇尚齐白石的衰年变法,以为是革命式的颠覆,这种认识显然是在迎合科技、技术的跳跃性发展规律,却不符合传统书画艺术家的成长历程。在最初的艺术审美观树立之后,传统书画家的艺术之路即当不断变化和自我完善。它不是跳跃性的,而是延续性的;不是革命式的,而是圆融化的。书上说:“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这话很适用于传统书画艺术。要做到这一点,就需画家能“至诚如神”。这才是我最想跟年轻的艺术家们说的话:真诚地认知自己,才是绘画,乃至人生的最佳基石。近代以来,画家们总喜欢把写生自然、写实社会当作书画艺术创新的不二法门,我总觉得它不太完美。为此,我思索再三,还是婉拒了将1976 年的备课稿整理出来的想法。备课稿可以独自成体,人不能否定自己的过去,但也没有必要把彼时尚未成熟的艺术认识当作稀罕物呈现给现在的读者。

我不是什么名人,只是一个普通的教书匠。如果有可能,我很想通过专栏与热心的读者交流,希望解答一二最想了解的问题,为传统书画艺术做点力所能及的贡献。我想,对传统书画的未来,即现代化要有所思考,对什么才是传统书画持有正见更需认真对待。

严格来说,读者的想法就像敲钟的巨木,不敲,钟就不应该响。我觉得,任何材料的钟但凡要不敲而响,都是妖孽。

陈玉圃/ 山风鸣凤萧泉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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