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主义视域中人的本质之“对象性—活动”逻辑与“中国道路”的世界意义
2023-05-21杜添袁祖社
杜添 袁祖社
摘 要:作为人的本质理论的始源性理论根基,本质范畴的历史演进表现为从研究范式的变迁,即从实体主义本质观到关系主义本质观,与此相适应,人的本质观也表现为不同的理论形态。这一演进过程并不意味着能够取消对于“根据”问题的追问,其合理限度仅仅在于表明实体主义本质观的研究范式已经无法满足人类追问“根据”问题的理论需要与现实需要。以“对象性—活动”人学为理论基点,马克思深刻揭露了黑格尔哲学中实体主义本质观所隐藏的“非对象性”这一非关系主义的根源性理论缺陷,并从主体与客体两个理论向度及其实践性的统一上完整地建构了对于人的本质的回答。面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所主导的现代化发展道路及严重的全球性生存困境,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道路不仅深刻彰显了一种新的生存智慧与文明形态,更为世界各国提供了一种不同于西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所主导的生存方式与发展境界。
关键词:人的本质;对象性活动;关系主义;反本质主义;中国道路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唯物史观视域中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的原创性贡献与世界意义研究”(20&ZD026);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网络公共领域建构的哲学基础研究”(20BZX024)。
[中图分类号] A81 [文章编号] 1673-0186(2023)004-0022-013
[文献标识码] A [DOI编码] 10.19631/j.cnki.css.2023.004.002
作为人学的核心主题之一,人的本质问题不仅在理论上具有重要意义,同时也是一个极为重大的现实问题。就理论层面而言,在黑格尔哲学解体之后,现代西方人学思想在这一问题上分别以经验性、多元性与生成性否定了人学之古典形态的超验性、一元性与预成性;此后伴随关系主义的兴起而出现的反本质主义则企图通过消解实体主义本质范畴从而取消人的本质这一问题的合法性理据;与此同时,人的本质问题在国内外学界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范围内也引起了诸多争论。就目前国内学界的研究成果而言,基本上形成了“现实社会关系总和”说、“需要”说和“实践”说三种代表性观点。但遗憾的是,国内学者们的相关争论与探索在很大程度上忽视了关系主义与反本质主义对人的本质问题的攻讦。就现实层面而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19世纪末以来的现代化与全球化进程中对于世界范围内人类的整体性生存境况造成了严重戕害,尤其对发展中国家与地区来说,出现了政治动荡、经济衰退、生存安全等社会公共危机。这些问题实质上是人的本质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统治下的现实异化形态。党的十八大以来,在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的坚强领导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进程不断取得新的重大历史成就,这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主导的现代化进程之世界意义上的超越而言具有极为深远的现实意义;党的二十大更是明确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所内蕴的“中国智慧”与“中国力量”。因此在当代这一新的历史方位中解答马克思主义哲学中人的本质观这一理论问题并进而在世界范围内开显其重大现实意义,这既是当代马克思主义人学研究者们在理论上面对的挑战,同时也是进一步发展马克思人学研究的契机所在。
一、前提澄明与理论还原:本质问题的范式变迁及其合理形态的确立
依照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实践观点,一切理论活动均根源于人类的社会实践活动,人的本质理论也是如此。从根本上而言,本质范畴是人类追问存在(物)的“根据”这一现实社会实践活动的理论产物。按照国内汪子嵩等学者们的考据与共识,中文的“本质”一词就词源学而论所对应的希腊文有两个源头,分别是“to ti en einai”与“Ousia”(中文译为“本体”),前者是亚里士多德在哲学史上的独创,后者原本在巴门尼德与柏拉图处并无特殊含义,亚里士多德通过将其确定为十范畴中首要性的“载体”(Hypokeimenon)从而赋予了它在哲学中特殊的地位与意义。由此,就西方哲学史而言,“本質”在亚里士多德处开始真正成为一个哲学范畴。按照亚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学》Z卷中的讨论,“本质”一词所表达的真正内核是存在(物)能够得以“是”自身的东西,吴寿彭先生将其译为“怎是”[1],苗力田先生则译为“是其所是”[2]、“其所是的是”[3]。因此,就“本质”这一范畴本身而言,其根本意义与理论功能实质上在于追问存在(物)成为自身的根据,即存在(物)因何、且何以成为自身。
追溯本质并将其还原为“根据”问题只是迈出了第一步,更为重要且关键的部分在于如何追问根据,即回答存在(物)在何种条件下、通过何种活动过程、现实地成为自身。根据总是通过具体的、因而是历史的外部条件表现出自身的内容及其性质(即现象),因而对于根据的追问与理解也必然只有通过这些条件才能够实现。显然,这些具体的、历史的条件才是真正地制约着人类追问根据的关键因素。马克思指出,人类认识活动的全部条件归根结底产生并决定于人类社会实践活动的发展程度,人类对于根据的追问与回答也由此在不同的社会实践发展程度及其相应的社会历史条件的基础上表现为与之相应的理论形态。由此,作为人的本质理论的始源性理论根基,本质范畴的历史演进表现为从研究范式的变迁,即从实体主义本质观到关系主义本质观,与此相适应,人的本质观也表现为不同的理论形态。作为本质范畴历史演进中第一阶段上的研究范式,实体主义在归根结底的、最终的意义上将实体设定为第一性的因素,关系则被置于第二性的位置。这也就意味着,实体先于关系,且这种优先性在时间顺序与逻辑顺序上均被认为是成立的。由此产生的合乎逻辑的结论必然是,实体在其最为原初的意义上是一种非关系性的存在物。在这一理论基础上,实体主义本质范畴被独断地设定为一种非关系性的精神实体,无论是柏拉图哲学的理念型相、还是黑格尔哲学中的绝对精神,概莫能外。由此出发,本质被抽象为一种超验的、预成的以及一元性的存在物,理性则被视为人类能够通达它的唯一途径。于是,实体主义本质范畴表现出三种理论特点:首先是绝对主义,本体论的绝对主义认为每一类别的事物都具有普遍的、唯一的且绝对不变的非时间性本质,方法论的绝对主义认为人类认识这种本质的途径是唯一的;其次是基础主义,认为一切事物都具有终极性的基质,每一类事物的本质都由这种基质构成;最后是科学主义或理性主义,认为本质只能通过理性才能发现和认识。
20世纪以来,日本当代马克思主义哲学家广松涉首先明确提出,以往在人文社会科学中占据统治地位的实体主义研究范式将被关系主义研究范式广泛地取代,后者将获得一种“基调”式的根本理论位置[4]498。在他对关系主义的理解中,“关系”获得了比“实体”更为优先的地位与功能——这种优先性不仅是逻辑上的,更是在现实中成立的。不同于以往将“实体”设定为第一性的因素,广松涉认为“关系”才是第一性的,“关系规定态才是原初的存在”[4]3,实体本身及其性质只是关系所规定的“接点”。应该说,广松涉的这一观点在20世纪的哲学社会科学研究中是具有代表性的。实体主义之所以在20世纪遭到了关系主义的广泛且深刻的批判,这根本上取决于人类社会实践能力在20世纪的发展程度获得极大进步,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心理学、神经脑科学等相关学科在20世纪的快速进步使这种批判获得了现实条件。以美国哲学家A.N.怀特海的研究为例,怀特海从本体论与方法论的层面指出了实体主义这一研究范式在宇宙学与自然科学层面上的依据所存在的根本性缺陷:牛顿经典力学体系中用以解释连续运动的绝对空间、绝对时间与物质粒子是彼此独立的,“时间是材料的偶然性而不是本质”[5],实体主义将动态经验世界还原为静态抽象概念的理论模式在解释感性经验世界的价值、目的、理想和物理运动及其连续性所遭遇的困难促使怀特海不断探索其错误根源。着眼于关系主义研究范式,这种根源性错误在自然科学层面上表现为“误置具体性”的错误,即将抽象误认为具体。近代自然科学以理论抽象的思维方式从感性世界与知觉经验中独断地设定了“实体”(Substance)。如此一来,自然世界被区分为超验与经验、表象与实在等一系列构造性概念。而为了解释这一“误置具体性”的错误,怀特海则从自然科学层面深入古典形而上学及其概念之中。他借此批判了“实体”概念,尤其是笛卡尔哲学中的“实体”。笛卡尔哲学中的实体仅仅凭借自身就能够存在,是一种自足式的概念,这一概念在经过斯宾诺莎哲学的自然神论之后,在黑格尔哲学中终于发展为自我完善且无所不包的绝对精神。在怀特海看来,这种实体概念脱离了宇宙总体与自然万物,这正是非关系性所导致的“简单位置谬论”的典型错误。
在关系主义研究范式兴起的总体性理论基础上,反本质主义对实体主义本质观进行了攻讦。其中,当代美国新实用主义者R.罗蒂汲取了威廉·詹姆斯、德里达、普特南等众多哲学家的思想资源,将关系主义作为自己思想的核心并以反本质主义对实体主义本质范畴的批评与消解是极具代表性的。罗蒂否定本质存在的核心理由是,脱离一切现实关系的非关系性存在物是抽象的、永远不可能存在于现实之中,人类“永远抵达不了没有处于彼此交叉关系之中的某个事物”[6]35,任何存在物都处于一个与其他客体结成的庞大且具有永恒扩张性的关系场之中。在他看来,每一存在物仿佛一个数字,数字如果脱离了与其他数字之间的联系,就彻底丧失了它的意义,因此数字完全不存在所谓的“自在存在”。因此,正如数字不存在任何“自在的”本身特质一样,实体主义与本质主义的思维方式对于现实存在物也是根本上不能成立的。同时,对于人类的认识活动及其理论产物而言,“除了它与其他事物的关系,不存在任何有待于被认识的东西”[6]35。由此出发,罗蒂批评了以往实体主义的根本错误就在于试图以各种理论抽象将现实存在物从这种关系场中剥离出来,实体主义独断地设定了一种“最终底线”,即认为我们能够超出我们自身及其语言而到达某种“非人类的、非关系的事物”[6]42。这一非关系性的存在物在实体主义与本质主义的演化史中表现为不同的理论形态:在古希腊亚里士多德哲学中表现为“脱离了所有关系之后所看到的或呈现的正确的客体”[6]50;在康德哲学中表现为作为“无条件事物”以及“非关系事物理念”[6]50的物自体,其产生的根源正是在“非关系性存在秩序”与“关系性知识秩序”之间人为设置的形而上学差异,这一根源同样地导致了海德格尔哲学中的“本体—神学传统”。罗蒂认为,这些实体主义者们的共同目标(共同错误)就在于企图“精确地再现实在的内在性质”[6]29——一种自在的、非关系性的“本质”。
人类社会实践活动的不断发展使实体主义及其本质范畴得以充分暴露其前提性错误,关系主义的批判表现出了相当程度的合理性。但是,以罗蒂为代表的反本质主义企图以此直接取消本质范畴本身存在的合法性理据,从而彻底消解本质范畴及其相关问题的存在,最终使得追问人的本质成为一个无意义的伪问题,而后被罗蒂替换为他的实用主义及其伦理学。反本质主义者们的这一结论需要审慎对待。如前所述,本质范畴的产生根源于追问存在(物)的“根据”,不同社会历史阶段中具体的现实条件决定了这一追问过程所采取的不同性质的研究范式以及与此相适应的答案的理论形态。20世纪以来,微观高速领域的物理学发现使此前宏观低速领域的牛顿经典力学所建构的实体主义理论图景被替代为关系主义理论图景,实体主义本质观的理论根基被彻底摧毁,人类追问“根据”问题所采用的研究范式也由此从实体主义迈向了关系主义。这一过程的发展仅仅意味着实体主义本质观的研究范式已经无法满足人类追问“根据”问题的理论需要与现实需要,因而必须在关系主义这一新的理论图景也即研究范式的基础上重新思考人类对“根据”的追问。人类对存在(物)之根据的追问作为一种理论需要从根本上而言产生于人类生存发展的现实需要,因而始终无法被取消。从实体主义迈向关系主义的进程并不意味着“根据”问题本身的变化或取消,而仅仅只是意味着问题的表现方式及其回答的理论形态的变化。正如马克思所言,“问题的这种新提法本身就包含问题的解决”[7]168,关系主义研究范式的确立本身就为我们解决“根据”问题提供了一种方向。沿着这一理论进路,我们将发现马克思对以黑格尔哲学为代表的实体主义研究范式及其人的本质观所进行的批判正是在关系主义研究范式的理论视域中进行的——虽然马克思并未在理论上自觉地使用这一概念;同时,马克思哲学对人的本质问题的回答建立在其“对象性—活动”人学的理论基础上,这既是对黑格尔哲学中实體主义本质观的扬弃,同时也包含着对反本质主义的超越。
二、批判与建构:人的本质之“对象性—活动”逻辑及其“主—客体”双重向度的实践性统一
将马克思的哲学理解为一种人学,这已为学界所熟悉。而将马克思的哲学理解为一种“对象性—活动”人学,则是近年来在国内学界逐渐获得“复兴”的一个“新”的理论进路。言其“复兴”,是因为这一思路在20世纪末的国内学界已经出现,夏甄陶教授在其《人在对象性活动中的主体性》(分为上、下两篇)中,就已经将人理解为一种“对象性—活动”,其考察人的主体性的基本思路不再从本体论层面,“而是从活动论(包括认识论)的意义上研究人在对象性活动中由于处于主体地位对与之相对应、相关联的客体所表现出来的功能特性。这种功能特性就是人在对象性活动中的主体性。……按照马克思主义关于人的理论,同时也根据人类活动的实际情况,不只是在(人的)认识活动中存在着主体和客体相互对应,相互关联的关系,而且在(人的)一切对象性活动中都存在着主体和客体相互对应与相互关联的关系”[8]。言其“新”,则是因为随着对苏联哲学教科书式的哲学体系框架的突破以及近年来对黑格尔哲学与费尔巴哈哲学的文本研究的深入[9],“对象性”这一概念重新引起了国内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者们的关注,“对象性—活动”这一概念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也获得了新的理论功能与理论定位。“马克思以‘人=自我意识作为关键支撑建构了解释现实的人及其历史发展的对象性活动理论。……在批判费尔巴哈人本学和黑格尔辩证法的基础上,实现了对‘人的存在和‘纯粹的活动的双重反思,最后将人的现实活动归结为展现生命本质的对象性活动。”[10]王南湜教授等更是提出:“‘人是对象性活动是贯穿马克思思想始终的哲学本体论基本原则。”[11]对于人的本质这一经典人学问题而言,将人理解为“对象性—活动”具有极为重要的理论功能,因为马克思正是由此出发才得以深刻揭露黑格尔哲学中实体主义本质观所隐藏的“非对象性”这一非关系主义的根源性理论缺陷,并从主体与客体两个理论向度及其实践性的统一上完整地建构了对于人的本质的回答。
马克思指出,黑格尔将现实的人抽象为“自我意识”,进而将人及其本质的异化归结为自我意识的异化,在克服异化的问题上,黑格尔哲学彻底地暴露了其“非对象性”的理论根源。黑格尔的做法是将已经对象化了的、因而是已经异化了的对象进行重新占有,即将其重新收回作为人的本质的自我意识之中,这一环节的实质在马克思看来在于,通过将“对象性本质”与“自我意识”合并从而理论地占有了前者,“掌握了自己本质的人,仅仅是掌握了对象性本质的自我意识”[18]103。这一理论进程中最为关键的逻辑环节在于,黑格尔克服“障碍和异化”[18]103所赖以实现的途径不是现实地扬弃对象或扬弃现实的对象,而是在思维中理论地“扬弃”了对象性本身,“因为并不是对象的一定的性质,而是它的对象性的性质本身,对自我意识来说是一种障碍和异化”[18]103。由此,黑格尔哲学取消了外部对象由于自身的“感性-对象性”而与人类思维所形成的异在性与现实性。由此,“对象性的人、现实的因而是真正的人”[18]104及其社会实践活动在黑格尔哲学体系中最终被抽象为“非对象性”存在物、即“非存在物”(Unwesen),“而非对象性的存在物是一种非现实的、非感性的、只是思想上的即只是想象出来的存在物”[18]105。在这里,实体主义研究范式及其人的本质观暴露了其内在的深层错误根源,现实的人在逻辑的原初状态中被设定为一种非关系性的“实体”,马克思这一批判与现代西方哲学的关系主义不谋而合,同时也与反本质主义表现出了某种相似性。但是,不同于反本质主义对本质范畴以及人的本质问题的取消,马克思从“对象性—活动”人学出发,在关系主义的理论视域中重新回答了这一问题。
马克思哲学中人的本质之“对象性—活动”总体上可以划分为两种理论向度:主体向度与客体向度。主体向度回答人自身的根据,客体向度则关注人自身之根据的现实展开过程及其条件、即人何以现实地在对象性关系中、通过对象性活动而成为人本身。同时,更为重要的是,主体向度与客体向度现实地统一于人类的社会实践活动过程。就主体向度而言,人自身的根据在于其自身所具有的对象性本质力量。其实,这一观点在马克思之前已经由费尔巴哈在理论上率先提出来。费尔巴哈将人的本质视为“在人里面形成类、即形成本来的人性的东西”[13]31,此即人得以成为其自身的根据所在。这种根据具体表现为一个“完善的人”所具有的思维力(理性)、意志力和心力(爱),费尔巴哈视之为“最高的力” “绝对本质”甚至是“人生存的目的”[13]28。但是,“感性—对象性”的逻辑起点以及作为直观原则的对象性关系的反思形式使费尔巴哈对于现实的人及其本质的思考始终局限于主体向度之内,他看到了人的根据是其自身的力量,但却完全忽视了对这一力量的现实展开过程的研究,这也就意味着,人的本质的客体向度不在费尔巴哈的哲学视野之中。以“对象性—活动”人学思想为理论基础,马克思在活动原则这一对象性关系的反思形式中对人的本质的主体向度作了新的理论回答:“现实的各个个人自身所具有的全部力量是一种‘对象性本质力量,这种对象性的本质力量是个人进行对象性活动、利用对象和改造对象世界的主体与真正依凭,也是一切生存发展活动的根本所在。”[14]
着眼于思想史的发展进程,青年马克思对于“对象性本质力量”这一概念的理论内涵主要从三个方面进行规定。其一,人类自身的对象性本质力量并非只具有单一性质,而是具有丰富性、包含着不同性质的本质力量,它大致将其划分为四种类型:第一是五官感觉及其直观,这属于人的感性(能)力;第二是精神感觉,如人的理性活动、思维(能)力等;第三是实践感觉,如情感与愿望、意志与爱等,它实际上是人的意志(能)力;第四是人的活动(能)力,即人进行社会实践活动的行动(能)力。显然,这一观点受到了费尔巴哈的很大影响。其二,每种性质的本质力量都包含属于自身的、特殊的存在方式,这种特殊的存在方式进一步规定着该种性质的对象性本质力量进行对象性活动(即对象化与非对象化的统一)的特定方式。其三,在作为主体的对象性本质力量进行对象性活动的过程中,存在着一个从自在状态向自为状态的转换过程。这一点的文本依据在于:“因为我的对象只能是我的一种本质力量的确证,就是说,它只能像我的本质力量作为一种主体能力自为地存在着那样才对我而存在。”[18]98这句话中存在着三个关键词:“确证”“主体能力”与“自为地存在”。这句话的真实含义在于:只有主体性的本质力量转变为自为的存在状态之后,对象才“现实地”成为“我的”对象,因而才“现实地”实现了对我的本质力量的确证。在此后的理论研究活动中,马克思始终没有放弃“对象性本质力量”这一主体向度的理论线索,而且实践观点与唯物史观的确立以及政治经济学批判的理论研究不断地使历史性与科学性的维度加入其中,并实现了话语体系和研究范式的深度转换。在政治经济学批判中,马克思在生产逻辑的语境中将人类个体所具有的对象性本质力量发展为一种现实的各个人所具有的体力与智力等综合而成的个体性生产力,马克思也称之为“活劳动”或“劳动能力”,即“活的人体中存在的、每当人生产某种使用价值时就运用的体力和智力的总和”[15]。这种个体性生产力统合了各个人自身全部情感、理性和意志等因素,同时也包含着个人自身独特的、差异性的天赋、才能与兴趣。因此,对于现实的个人而言,他們自身所具有的对象性本质力量就是他们现实地“是”自身的根据所在。
不过,仅仅从主体向度回答人的根据问题是远远不够的,因为作为一种“对象性—活动”,“现实的各个人及其全部生命活动始终处于具体的对象性关系之中,这些对象性关系构成了他们对象性活动过程的全部条件,并在这一过程中现实地生成他们自身”[16]。事实上,马克思更为重视的是这一过程中的客体向度,即外部对象性活动条件的生成及其在这一过程中发挥的功能,无论是对人类历史发展进程的理论考察,还是对于扬弃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进而实现未来“共产主义”这一人类生存的新文明起点(“共产主义”在马克思与恩格斯的理解中实质上是一种关于人的解放的条件的理论),马克思始终重视“条件”在其中的作用。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提出了理解人的本质的经典命题:“人的本质……,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7]501这里尤为值得重视的是马克思所加的限定语“在其现实性上”,它不应该仅仅只是被理解为“感性—对象性”的“现实性”,而更加应该将其理解为作为根据的对象性本质力量的已经展开了的、“成为现实”的自为状态。这一观点其实已经由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提出,而且此后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中也更加重视对象性活动条件对于作为根据的对象性本质力量的展开过程所产生的影响。如马克思在批判货币作为交换价值的抽象一般时指出:“每种形式的自然财富,在它被交换价值取代以前,都以个人对于对象的本质关系为前提,因此,个人在自己的某个方面把自身对象化在物品中,他对物品的占有同时就表现为他的个性的一定的发展。”[17]173事实上,马克思的全部政治经济学批判的理论任务就是要揭露对象性活动条件的占有关系与使用关系是如何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对人的对象性本质力量的现实具体地发挥作用。因此,面对人的本质这一问题,马克思全部哲学的旨趣其实并不在于主体向度的、作为根据的对象性本质力量本身具有何种内容或性质,而是在于研究客体向度的外部对象性活动条件在对象性本质力量的现实展开过程中所发挥的功能。现实的各个人具有的对象性本质力量所存在的客观差异更多地被马克思视为一种偶然因素,马克思哲学的真正目的在于,通過自由人联合体共同现实地占有客体向度的对象性活动条件,从而能够最大限度地消灭这种偶然性因素对于人类的生存发展所产生的消极作用。
主体向度的对象性本质力量与客体向度的对象性活动条件之间的关系在马克思哲学中并不是截然二分的,而是通过实践的观点内在地沟通起来。在对象性本质力量的展开过程中,马克思区分了两种类型的活动过程:“活劳动”与“对象化劳动”。“活劳动”(马克思有时也称为“活劳动能力”)是处于尚未与对象性活动条件结合即尚未实现对象化(物化)、尚未现实化的对象性本质力量,“对象化劳动”是已经与实体性对象性活动条件结合、并在这一活动过程中通过相应的对象性关系(表现为社会制度、道德观念、意识形态等现实社会关系)固定下来,进而在资本主义生产体系中转变为货币、财产等不同形式的资本,马克思也称之为“死劳动” “积累的劳动”或“劳动的物的条件”。对于此二者之间的现实辩证法与异化关系,马克思指出:“从资本的观点来看,不是社会活动的一个要素(物化劳动)成为另一个要素(主体的、活的劳动)的越来越庞大的躯体,而是……劳动的客观条件对活劳动具有越来越巨大的独立性(这种独立性就通过这些客观条件的规模而表现出来),而社会财富越来越巨大的部分作为异己的和统治的权力同劳动相对立。关键不在于对象化,而在于异化、外化、外在化,在于不归工人所有,而归人格化的生产条件即资本所有,归巨大的对象(化)的权力所有,这种对象(化)的权力把社会劳动本身当作自身的一个要素而置于同自己相对立的地位。”[18]就历史逻辑而言,“劳动的客观条件”即对象性活动的现实条件原本是作为对象性活动的现实产物而生成,因而理应归属于对象性活动的现实主体即劳动者所有。但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这一“对象化劳动”却与对象性活动的真正主体对立起来,获得一种“越来越巨大的独立性”[19]243,这种独立性背后是对象性活动条件的所有权归属于资本家,即一种“人格化的生产条件”[19]244。而这一现实历史进程的真正根据就在于对象性活动主体与现实活动条件的分离——这一分离过程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初期是伴随着活动主体的血泪而得以完成的。因此,着眼于一种超越沃勒斯坦之“长时段”研究范围的更为宏观的世界历史层面,从实践观点出发所理解的对象性活动过程呈现为一种否定之否定的逻辑进程。对象性本质力量在其自身的对象性活动中的对象化是这一进程的逻辑起点,对象性活动条件的现实生成是这一阶段的产物;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否定性表现为以一种外生性的方式使其分离并造成彼此对立;最终,二者将会在扬弃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新的历史阶段上重新统一起来,人的本质将真正获得自身的合理现实形态。
三、人的本质之“对象性—活动”逻辑的实践超越维度与“中国道路”的世界意义
“道路决定命运”,一切国家(地区)与民族所选择的发展道路现实地决定了他们的“命运”——人民的现实生存发展境况。作为一种自然历史进程,人类社会“日益分裂为两大敌对的阵营,分裂为两大相互直接对立的阶级”[19]32。资产主义生产方式的产生及其逐步扩张乃至全球范围内占据统治地位“使阶级对立简单化了”[19]32,这一世界历史进程也相应地孕育并催生了两条发展道路:资本主义发展道路与社会主义发展道路。作为一条社会主义发展道路,“中国道路”是对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现实进程在理论上的反映,既是对马克思主义基本立场、观点和方法的继承,也是对中国共产党探索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理论总结。近年来,“中国道路”在国内外获得了广泛关注,国内学者对于“中国道路”的世界意义也作了较多阐发。但令人遗憾的是,一方面,这种阐发缺乏一种哲学层面的理论高度;另一方面,“中国道路”规制资本逻辑、扬弃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这一真正内核并未获得一种“本质重要”的理论自觉,而这一点正是“中国道路”对于那些走依附型资本主义发展道路而深陷“中等收入陷阱”的国家以及广大欠发达国家如何在资本主义世界体系中谋求自身生存发展的真正关键所在。
“道路”何以决定“命运”?恩格斯在《共产主义原理》中指出,共产主义是“关于无产阶级解放的条件的学说”[7]676,这一理论规定从一定程度上揭示了“条件”对于现实的各个人的生存发展所具有的核心功能。人的本质之“对象性—活动”逻辑表明,各个现实的人对于其自身之生存与发展这一根本需要的满足取决于其自身与“对象性—活动”条件之占有方式与使用方式之间的现实关系。任何国家(地区)与民族选择发展道路的实质在于解决作为创造并推动历史进程之主体的人民与他们的“对象性—活动”条件(作为客体的生产资料)的现实关系问题。其中,现实的占有方式决定了人民能否“站起来”,现实的使用方式决定了人民能否“富起来”,而能否现实地规制资本逻辑及其力量则决定了人民能否真正地“强起来”。“一旦社会占有了生产资料,……产品对于生产者的统治也将随之消除。”[20]564任何国家(地区)与民族只有首先“站起来”、以本国人民为主体真正现实地占有其生存发展所需的对象性活动条件,“富起来”才是有意义的、“强起来”才不致虚无缥缈且缺乏根基。“中国道路”之所以能够获得成功,就是因为中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的带领下在现实占有方式上确立以公有制为主体的生产资料所有制而“站起来”,在现实使用方式上从“两位一体”到“五位一体”、大力推进中国式现代化进程而“富起来”,通过将资本所僭越的主体性重新归还于人民、现实地规制资本逻辑而使源自人民的资本最终服从于人民,使资本积累的成本由人民共担、资本积累的成果由人民共享,最终真正实现“强起来”。反观资本主义发展道路,它在占有方式上实行活动条件(生产资料)私有制的所有制形式,以此为基础在使用方式上实行社会分工这一外在强迫形式、以资本逻辑为社会运行内核、以谋求少数人(资产阶级)利益为“反-公共性”价值旨归的发展道路。随着现代化与全球化进程的扩张,资本主义发展道路“按照自己的面貌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19]36,即“中心(Core)—外缘(Periphery)”结构的资本主义世界体系。其中,处于“外缘”地位、走依附型资本主义发展道路的国家首先丧失了本国人民對于“对象性—活动”条件的真正占有权,在“二战”前四百多年被宗主国以其先发优势、以侵略殖民等方式直接掠夺生产资料甚至人口。此后在使用方式上则被宗主国以技术、资本等优势手段间接控制,被迫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所设定的世界分工体系中处于下游甚至端口位置,美国学者K.伊斯比斯特称之为“殖民地在初级产品生产上的专门化”[21]。宗主国则通过产业转移获得后发现代化国家的低廉劳动力以及资源、并不断转嫁自身发展成本从而提高资本原始积累程度并加速产业资本扩张以及朝向金融资本的进化,S.阿明将其总结为技术垄断、控制世界金融市场、垄断对全球自然资源的开发、垄断媒体和通信以及垄断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等五种垄断性权力方式[22]。“二战”之后,大部分发展中国家通过“和平”谈判而非军事手段实现“解殖”而形成自身的国家政治主权,但在经济主权上的“解殖”却远未完成,对象性活动条件在想象中的独立占有与现实丧失之间的鸿沟以及由此形成的负外部性致使其难以摆脱实质性的“依附”发展道路。实质性的剥削非但没有彻底消除,反而以一种更为隐蔽的形式不断加深[23]。因此,“中国道路”的成功与依附性资本主义发展道路的后果表明,作为创造并推动社会历史发展进程之真正主体的人民与其活动条件之间的现实关系从根本上决定人民能否“站起来”“富起来”以及活动实质性的“强起来”。这一过程的关键就在于如何在使用方式的层面上利用并规制资本逻辑的力量,使其真正服从并服务于人民对于美好生活的追求以及国家现代化进程的提升。
历史地看,社会主义道路表现为不同模式,在社会主义发展史上具有较大影响的包括“二战”之后以“自治”为核心理念、以社会所有制为经济基础的“南斯拉夫模式”,以及对新中国选择发展道路时产生较大影响的“苏联模式”。“苏联模式”在占有方式上以单一性质的全民所有制(即国家所有制)为经济基础,在使用方式上实行高度集中计划经济体制。“苏联模式”最终失败了,资本主义国家(地区)借此鼓吹社会主义发展道路的失败与消失。但是,与他们所鼓吹的正相反,“苏联模式”失败恰恰说明了社会主义发展道路的成功。一方面,“苏联模式”由于社会主义性质的占有方式而获得成功、走向强大,丘吉尔曾这样评价斯大林:“当他接过俄国时,俄国只是手扶木犁的国家;而当他撒手人寰时,俄国已经拥有了核武器。”[24]这是社会主义道路之巨大优势与宏伟力量的有力证明;“苏联模式”由于社会主义占有方式的异化即资本主义的复辟而走向失败,公有制这一经济基础的丧失使资本主义窃取了苏联人民的现实主体性,这是不走社会主义道路必然失败的有效证明。对于当代社会主义国家而言,“中国道路”的成功一方面表明社会主义发展道路具有生生不息的蓬勃生命力,要继续坚定道路自信与制度自信,坚定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信心与决心,坚持并不断完善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坚持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这一改革方向;另一方面,坚持社会主义经济发展道路必须充分警惕当代资本主义所鼓吹的完全市场化、无限制自由化和彻底私有化。“中国道路”之所以能够成功,正是因为中国市场经济的发展始终具有社会主义性质、始终在中国共产党的坚强领导下进行、坚持以人民至上、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确保了无产阶级政党对经济发展全过程的管理”[25]。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必须正确处理市场与政府在资源配置中的关系。“市场和政府是互补的,两者缺一不可”[26],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必须变革西方资本主义与经济学理论中“强市场弱政府”的传统逻辑,坚持政府与市场之关系的“两点论”和“辩证法”,以政府为主体使社会主义之制度优势与市场经济之配置资源优势相得益彰、互构互促。最后,社会主义经济发展道路必须反对“去工业化”、自觉抵制“贸易原教旨主义”坚持发展并不断加快建设现代化工业体系。“一个国家的财富取决于这个国家生产什么”[27],而不是这个国家的贸易,“如果一个发达的现代经济体要想真正地实现繁荣富强,那么就必须有一个强大、多样和富于创造性的制造行业”[28]。
“每个国家有它自己的社会主义。”[29]“中国道路”的成功表明,任何国家(地区)与民族的发展道路只有根植于自身之特殊的、实际的国情与民情,独立自主地探索并不断发展具有自身特色、符合自身需要的发展道路,才能真正实现国富民强,盲目照抄某一种发展道路非但无法为自身带来真正的发展,反而只能陷入更为深重的危机之中。现代化进程与全球化进程不应该、也不可能服从于欧洲中心论及其一元性的狭隘叙事方式。后者只是人类社会历史发展进程中一定阶段上特定生产方式的产物而已,“只是在19世纪工业化充分发展之后,一个单一的、占支配地位的欧洲‘中心才有意义”[30]。在当代资本主义世界体系式微、但仍占有优势地位的现实国际背景下,中国以及其他新兴经济体的崛起将有力推动现代化进程与全球化进程突破任何一元性发展道路,迈向更为丰富的多元化发展道路与更为广阔的世界历史进程。对于那些走依附型资本主义发展道路的国家(地区)而言,“中国道路”在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的“独断”现实逻辑与霸权话语体系中开辟出了一条卓有效力、可资借鉴的发展道路。在当前这一现实国际背景下,任何國家(地区)必须首先“站起来”,自觉保持国家自主性并现实建构国家主体性,从而才能在现代化进程与全球化进程中面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及其优势地位平衡一元性的“普遍主义”与多元性的“特殊主义”,由此在建构市场经济的现实进程中有效平衡“政府”与“市场”的关系,避免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之根本缺陷对本国(地区)总体发展的稳定与结构平衡造成根本性动摇,从而使“富起来”与“强起来”之间形成有效的现实逻辑链接。同时,“中国道路”将现实地带动广大欠发达与发展中国家全面崛起。莫桑比克前总统若J.希萨诺谴责西方援助者对非洲基础设施建设要求的“系统性”驳回,西方国家超过60年的非洲援助史以及所谓的经济合作并未切实有效地促进非洲社会的实际发展或减少贫困。与此根本不同的是,中国的援助根据受援国自身具体的发展经验与发展需求,将重点置于基础设施、社会生产等重要领域。美国学者布罗蒂加姆指出,中国在“快速经济转型和减少贫困方面的成功”以及发展中国家的国际身份使得中国道路及其发展模式对非洲而言具有“很大程度的可信性”[31]。事实上,许多后现代解构主义社会科学家将西方国家对发展中国家的援助视为资本主义维持其霸权的工具。“每一个国家的减贫和发展都需要内生的机制和动力”[32],而这种内生性的发展道路注定是当今由资本逻辑主导、以金融资本为表现形式的资本主义发展道路所无法实现的。总之,“一些国家和民族的发展历程,在一定地域和历史文化中具有合理性,但如果硬要把它们套在各国各民族头上、用它们来对人类生活进行格式化,并以此为裁判,那就是荒谬的了”[33]。面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国道路的成功是国际共产主义事业与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宏伟成就,同时也始终坚持“大道不孤” “美美与共”的世界历史视野,在新的历史方位中开辟并不断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期冀与世界各国人民共同进步,实现全人类的“共同富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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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Objectivity Activity" Logic of Human Essence in the Perspective of Relativism and the World Significance of the "Chinese Road"
Du Tian Yuan Zushe
(School of Philosophy, Shanxi Normal University, Xi'an, Shanxi 710119)
Abstract: As the fundamental theoretical foundation of the theory of human essence, the historical evolution of the category of essence is manifested as a shift from the research paradigm, that is, from the materialist view of essence to the relational view of essence. In line with this, the view of human essence also manifests in different theoretical forms. This evolutionary process does not mean that the questioning of the question of "basis" can be eliminated. Its reasonable limit is only to indicate that the research paradigm of the materialist view of essence can no longer meet the theoretical and practical needs of human questioning of the question of "basis". Based on the theory of "objectivism activity" anthropology, Marx deeply exposed the fundamental theoretical flaw of "non objectivism" hidden in Hegelian philosophy's materialist view of essence, which is non relativism. He also constructed a complete answer to the essence of human being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unity of the theoretical dimensions of subject and object and their practicality. Faced with the modernization development path led by capitalist production methods and the serious global survival dilemma, the development path of socialis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not only deeply demonstrates a new form of survival wisdom and civilization, but also provides countries around the world with a different way of survival and development realm from that led by Western capitalist production methods.
Key Words: The essence of human beings; Object oriented activities; Relationism; Anti essentialism; China Roa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