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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谈:借诗还魂

2023-05-15天岚

诗选刊 2023年5期
关键词:桑干河行囊故土

走着走着魂儿就丢了。于是,不得不撕扯,不得不荒凉,不得不去寻找,不得不以诗之语言去召唤。

我的地理故乡是桑干河流域一个名叫南洼的小村。西邻上游的古人类发源地泥河湾遗址,东邻下游的涿鹿黄帝城遗址。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塞外山村。

我的纸上家园是行囊般的诗歌。从第一首诗发表至今,整整二十年。这不长不短的二十年,如一首反复涂鸦的诗,甚至分不清是自己涂鸦了诗还是诗涂鸦了人生。

从故土到纸上,再从纸上到故乡,到底有多远?

這二十年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写了些什么?走过哪些路?读过哪些书?阅过哪些人?所有的泪与笑、悲喜与麻木,仿佛都被时光抹去,但又折射到心里,成为写作的底色。

“无端更渡桑干水,却望并州是故乡。”这句古诗很早就刻进了我的“乡愁”,也让我对故乡的追踪更加扑朔迷离。我一次次横跨桑干河,奢望以此确认我和故乡的关系。然而,我的“桑干河”到底在哪里?

我不知道祖先为何择此地定居,数百年之后我又为何弃它而去?

毛姆说:“有时候一个人偶然到了一个地方,会神秘地感觉到这正是自己栖身之所,是他一直在寻找的家园。他在这里终于找到了宁静。”

或许先人们找到了他们的安静,而我却没有这个福分。在日复一日的漂流与奔走中,我已经走丢了自己。而此时,我似乎渐渐明白,这三十年的奔走与二十年的书写,其真正意旨正是为了还乡,更为奔走之躯还魂。

2012年,南洼村再无人烟。这个被祖辈安放在我命里的故乡,只能去梦里寻找。那年,而立之年的我,却失去唯一的支点,梦里梦外都不知该立于何方。

诗人大解说:“我把天岚称为原乡歌者,是因为他的诗中,总能感到土地和时间的气息弥漫其中,透出一种苍凉感。无论是深处故土还是异乡,甚至游走于城市的人群中,他的诗都带着地理元素给他的深深烙印。循着文字的线索,我们可以追溯他的生命谱系和精神源头,查找出他的文化基因。这是个人的胎记,也是个人的密码。如果沿着他的生命历程继续往回走,你会发现宽大的记忆和消逝的人群,在那里,时间已经腐烂,土地的恒久沉寂与尘世的喧嚣早已构成了万古的悲愁。”

“如果一世奔流终不能还乡/谁能安慰一滴水的荒凉//如果连诗神都无力描摹/窗棂、烟囱和人间的旧烟火//为何你仍愿意带着死灰复燃的/奢望,回去走一趟……请不要再提山高水长/不要再提满天星斗的光明//谁能潜回故土为孩子叫魂//你与谁贴面热吻,又冷泪横流。”这是我多年前写下的诗句,与大解老师的评论不谋而合。

带着书卷和灯盏,我东奔西走,努力去安放自己。好在还有诗,作为行囊,作为呓语,更作为朝圣之辞。

2013年,我写下“一定是我一错再错/一条路走到黑才遇见大雪/在孤远的驿站/十指合不拢的暗夜/雪花落得陡峭/我的脚印一个比一个陡峭”。是的,“你说河东河西都是故乡/我说沿着绝壁往回走,就是我的原籍”。

从故土到纸上,再从纸上到故乡,到底有多远?

时至今日,我才迟钝地感知——每一次归乡都是铤而走险。在路上,在梦里,在遥远的心安之处。或许,故乡本是一场命中注定的悬案,事发的时间、地点、人,都并不重要。

2023年,诗在心,笔墨已淡。“我只想把厚厚的诗稿放下/在西山透凉的暮色里低首独坐/任暮色四合,凝露成霜/鸟兽安歇,风吹草动皆止于纸上。”

愿每一个浪子心怀故土,皆得还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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