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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数码禁食”体验

2023-05-10詹姆斯·鲍尔

海外文摘 2023年5期
关键词:智能手机

詹姆斯·鲍尔

離开智能手机的14天,生活到底有多难?

年初某个周一的早上,我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发现手机上多了一条屏幕使用时间的新通知:上周,我的手机使用时间增加了60%,创下了每天19小时24分钟的新高。我盯着这个数据看了好久。任何人,如果还想保持每天8小时的睡眠,就只有16个钟头的活动时间,显然,我的手机使用时间已经远远超出了这个数字。我将数据截屏分享给几个朋友,他们纷纷表示担心,但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我依赖手机,这一点我心知肚明。我在一家调查性报道机构做编辑,还是一名兼职专栏作家,对我来说,工作最重要的一部分就是看手机。当然,我承认,玩手游也浪费了不少时间。

即便如此,一天19个小时也太多了。我逛论坛发现,之所以会出现这个夸张的数字,是因为我之前的时间设置有问题。按照调整后的实际情况,我平均每天使用手机约9个钟头——这个结果也不太乐观。过去一周,我一共接收3845条手机通知,最夸张的一天共收到760条消息;手机解锁1635次,最多的一天高达414次。

于是,我不得不警告自己:是时候放下手机,好好休息了。远离手机一段时间,看看自己到底能不能应付。作出这个决定之前,我明确了一些基本规则:我不能为此丢了工作,所以上网是必需的。不过接下来,我只会用笔记本电脑访问互联网,而且只会在家里和办公室使用。

我还买了部傻瓜手机——诺基亚105,功能包括彩屏、收音机、手电筒和贪吃蛇游戏,除此之外几乎就没什么了。未来两周,我就靠它同外界联络。这期间,我也会拜访相关专家,听取他们的建议。重度手机依赖者突然离开手机会怎样?据我目前的了解,一种观点认为,离开手机能让人全身心投入生活,与现实中的人建立更紧密的关系,观察力也会更敏锐。事实真的如此吗?

测试日

实验正式开始前,我安排了一天作为测试日:我依旧会随身携带智能手机,但拔掉了用户识别卡且设置了飞行模式。与此同时,我启动了新买的诺基亚。它的尺寸不到苹果手机的1/3,重量约为苹果手机的1/4。一个朋友看到后啧啧称赞:“这应该就是那种藏在屁股里、偷偷卖给监狱犯人的手机吧?”

这个问题触及到我的知识盲区了。我只知道,不到半个小时,我便已经忍不住四次将没有信号的智能手机掏出来把玩。朋友还在一旁问我,是不是和他在一起让我觉得无聊。

第1天

或许是我压根就没外出的原因,离开智能手机的第一天并不难熬。为了打发时间,我决定弄明白朋友之前的灵魂拷问:这款诺基亚到底是不是“监狱宠儿”?为此,我联系了作家兼制片人克里斯·阿特金斯。这小子之前因为电影融资偷税漏税,在监狱里蹲过两年半。

阿特金斯说,至少他服刑期间没见过这款诺基亚。监狱里最火的手机是赞科微型,简直就是为坐牢人士量身打造:比50便士硬币还小,几乎不含任何金属成分,不愧是“击败监狱安检扫描”的神器。

不过,阿特金斯补充说,大多数犯人还是会用智能手机。从和狱警关系“良好”的狱友那儿弄到一部智能手机并不难。“不要觉得犯人用手机就是为了继续从事犯罪活动。”他说,“监狱里有很多年轻人,他们也需要登录社交媒体同家人、朋友还有恋人联系。”

第2天和第3天

我第一次不带智能手机通勤。果然,贪吃蛇游戏玩久了也会变得索然无味。30分钟的通勤之路,我最高只拿到12分。离开智能手机不仅意味着脱离社交媒体,还意味着少了电子报纸、播客、有声书和音乐。看来,接下来我得带上纸质书出门了。

第4天

我第一次不带智能手机参加聚会。酒吧人特别多,我们不得不和几个陌生人拼桌。不知为何,大家的话题最后聚焦到了赛马上,但我完全听不懂那些关于马的专有名词。朋友知道我一时半会没法上网,便故意不给我解释,让我整晚一头雾水、插不上话。回到家,我赶紧询问谷歌:原来,给母马配种的公马叫“种马”,还有一堆表示赛马、赛马群、种马群的词汇。这谁能知道?

说回酒吧。意外的是,我在另一张桌子上瞥见了我的诺基亚同款。我决心找到手机的主人——这可是值得合影留念的大事。不料,身边一个老成世故的朋友拦住了我。他说,这种小巧便宜又不能上网的玩意,一般都是毒贩用的一次性手机。去找手机的主人合影?我是不是疯了?

第5天

用古董手机发消息可太难了!只是想敲出一个字母,就得按键四次!当然,我也可以使用输入法系统,但1999年以来,它似乎就没更新过。一个朋友给我发来几篇论文,要是他足够幸运,可能会收到一个“1”作为回复。

更尴尬的是,中午我去一家高档餐厅赴约,门口的服务员苛刻至极,非要我说出预约人的全名才让进,但我死活想不起来了。我下意识掏出手机,以为电子日历里会有记录——结果可想而知。我提议她先放我进去,直接找那个人核实,但被无情地拒绝了。我只能站在门口继续猜,一次又一次,最后终于猜对了,这才被一脸狐疑的服务员领进门。

坏事接踵而来,昨晚那个借走我银行卡买酒的朋友,忘记把卡还我了!没有银行卡,又没有装了打车软件的智能手机,我不会连家都回不去了吧?我硬着头皮向老板借了张公交卡,将身上仅有的五英镑现金充了进去。

第6天

我正在办公室埋头搬砖,手机竟然破天荒地响了——曾经熟悉又厌恶的老式铃声顿时震彻全场,大家都跑过来围观。我向同事们解释,他们的联系方式都存在之前的智能手机里了,这张用户识别卡上什么都没有。所以,现在接电话、收信息,我首先要客气地问一句:“请问您是?”刚说完,手机又响了,我只能再次礼貌地接起电话,里面竟然传来同事的狂笑!老实说,这种恶作剧电话,我都20年没接过了!他可真是太够意思了!

第7天

为期两周的远离手机实验已进展一半。我必须承认,积极影响还是有的:我成了大家的开心果,谁都能靠挖苦我收获快乐;不带手机上床也的确改善了我的睡眠。专家说,睡前玩手机会影响褪黑素释放,进而导致睡眠延迟和质量下降。可是,我真的讨厌没有手机的生活!如果它在身边,我就可以同别人分享今天想到、遇到的各种或有趣或蠢笨的事了,也能在这个过程中同认识或不认识的人保持联系,更何况它还有干净清晰的音质以及源源不断的知识输出。现在好了,我只能成天对着我的猫唠叨:哎呀,其实“社死”有时还蛮有趣的……但显然,我的猫压根就不想听。

第8天

这次,我和朋友选在一家门庭冷落的酒吧碰头,准备一起去参加生日派对。我的手机又响了:空荡荡的酒吧里,铃声异常刺耳。酒保像是在宽慰寥寥无几的顾客:“哦,是的,不好意思,有客人在用上世纪的手机。”更气人的是,生日派对上,我的朋友邓肯突然提出想玩一把贪吃蛇——那小子竟然轻轻松松拿了89分!

第9天

就在我以为已经开始适应没有智能手机的生活时,我又收到了另一个生日聚会的邀请,地点在滑铁卢站附近。快到的时候,我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聚会的确切位置。我早已习惯了智能手机的导航功能,所以怎么可能随身携带地图?都怪朋友临时起意,说什么要去“转角”那家店。结果就是,我在滑铁卢站附近徘徊了大半个钟头,直到碰巧撞上熟人,才终于找到组织。

这件小事足以说明,离开智能手机,生活只会更加不易。目前,16%的英国成年人不用智能手机,这一比例随着年龄增长而急剧上升:55岁至64岁人群中,有23%不用智能手机;65岁以上则高达47%。随着智能手机在社交生活、电子支付及其他民生领域的作用越来越大,那些不会用、不愿用智能手机的人,生活只会愈发艰难。

第10天和第11天

斯坦福大学成瘾医学双重诊断诊所的主任安娜·伦布克告诉我,手机上瘾是一种实打实的病。上瘾同手机本身有关,也和它带来的其他消遣有关,比如赌博和色情。她说:“同药物使用一样,大多数用户不会上瘾,但也有10%至15%的人会碰到麻烦,成为重度手机成瘾者。”

上瘾的负面影响是什么?“人们会对之前带来快乐的东西不再敏感。”伦布克说,“精神上过度沉迷于手机的人,容易对现实中的事物分心,活在当下的能力也随之下降。”的确,我总是不由自主地看手机,而且,虽然已经过了十来天,我对智能手机的思念却从未停止过。老实说,我不知道自己怀念的是手机,还是那个不停想要了解外面在发生什么的自己。

关于如何戒掉手机,伦布克的建议简单明了:换手机号,不告诉任何人,不用手机的时候关机。她自己就是这么做的,硬生生地将手机变成了只能打电话的设备。或许,这也是个法子,但我就算了。再说,万一有人碰到紧急情况要联系她怎么办?

与此同时,一位好友给我拨了12次语音电话,但我不在电脑旁,一次都没接到。他发给我的最后一条消息说:“你再不用智能手机,就别怪我发火了。”

第12天和第13天

我还在思考伦布克建议的可行性,但她的一些说法不符合我的实际情况。我知道自己手机用得多,但我只有手机不在身边的时候,才会感到压力和焦虑,而非相反。有没有一种可能,手机依赖不等同于手机上瘾?还是说,即便只是依赖,手机依旧会对生活产生负面影响?

我又去找了神经科学家迪安·博内特。他先是对伦布克的观点表示认同:“的确,我们见过一些过分沉迷于手机的人,他们会表现出某些消极状态。”不过,他又补充说:“那些都是极端情况。”博内特表示,关键是自身感受,比如使用手机会不会让你苦恼,或是对生活其他方面产生不良影响?如果答案为否,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博内特以药物使用为例,解释了他认知中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上瘾”和“依赖”。他说:“两者在神经学上完全不同。一个患者需要经常服用强阿片类止痛药,才能缓解身上的病痛,你不能说这是对阿片类药物上瘾,因为他服用药物是为了缓解原本的痛苦——这是依赖,不是上瘾。”

因此,在博内特看来,我对手机顶多算是依赖,而非上瘾,因为我没有用手机创造新的需求,只是用它来满足现有需求。我喜欢这个观点,况且我眼下是真的想拿回我的智能手机了。

第14天

眼看實验就要结束,我几乎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回顾过去两周,我能发现一些积极影响:整整14天,我就给手机充了三次电。它如此轻巧、如此便宜,如果有人再拿它开玩笑,我可以直接用手机砸他。此外,我渐渐不发短信了。作为一种交流方式,短信在我这儿已经被淘汰了。一两个字的回复会让对方觉得我这个人不礼貌,但解释起来又相当麻烦。

所以,这两周实验我到底得出了什么结论?我是手机用得多,但这也没什么不妥吧?或者说,即便不妥,但考虑到我对它的依赖,想改也不可能了?说来奇怪,我怀念的主要是智能手机提供的实用工具,比如地图、搜索引擎,还有随时查收、回复邮件的功能,而非社交和娱乐。不过,最近我确实经常觉得自己被边缘化了,而且时不时会蹦出“我只有一个人”这类想法。随着社会原子化的倾向和远程办公的普及,“社区”的概念有了全新的意义。有了手机,距离不再是建立关系的障碍,人们乐意盯着它,又有什么错呢?

可惜,朋友贾斯珀用他质朴的发问,将我从自以为是的沉思中拉回了现实。“你觉得,用自己做实验,能代表多数人吗?要我说,你代表不了,詹姆斯。”他说,“不是每个人都要五分钟发一条状态。”

哈哈,他说得没错,我就是这种人,而且再忍耐几个小时,我又可以在网上大展身手了!此刻,我只想发自内心地高呼:智能手机万岁!

重置数码生活

进行数码禁食。24小时内不碰手机,包括任何带屏幕的东西。这么做是为了调整身体反应,重置多巴胺奖励机制。当然,24小时远远不够,但足以让你意识到自己对手机上瘾的程度。

设置时间截点。告诉身边人,你将淡出社交媒体一段时间,并提前规划好省下的时间。这段时间会非常难熬,停止追求多巴胺会令时间变慢。

要有心理准备。你可能会经历焦虑、烦躁、失眠、不安、痛苦等“脱瘾症状”,但请记住,这只是暂时的。随着数码禁食的继续,它们会逐渐缓解并最终消失。

当你觉得再不看一眼手机就要出人命时,不妨冲个冷水澡、做50个俯卧撑,收拾衣橱也行。要做让自己痛苦的事来维持大脑平衡,而不是将手机依赖替换成其他令你感觉良好的事物。

数码禁食告一段落后,重新规划数码设备的使用,确保它们不再占据生活的重要位置。此外,写下数码禁食对你产生的积极影响并随身携带;罗列任务清单并设置时间截点;关闭手机通知,删除可有可无的应用程序。

[编译自英国《卫报周刊》《周六杂志》]

编辑:要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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