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红吃播：以命换钱

史蒂文·阿萨什　莫伊塞斯·门德滋　安德鲁·劳埃德等

用生命狂吃，吃出流量，吃出财路，也吃出了崩溃的人生。

| 吃播走红全网 |

“吃播”兴起于韩国，顾名思义，就是关于吃东西的直播。主播们坐在镜头前，向观众展示他们的吃饭过程。晚餐时间的直播，更会让屏幕前的观众产生一种坐在家中、同朋友一起吃饭的亲密感。

对一部分观众来说，看别人吃吃喝喝能满足自己想吃东西的欲望，进而降低食欲，达到节食的效果。就像人们常说的：“你吃吧，我看着你吃就饱了。”

另一部分观众则认为，主播们吃东西的声音，比如咀嚼时发出的嘎嘣声、喝饮料时发出的咕咚声以及吃到满意时的咂嘴声，都会给他们带来心理快感，即网上常说的“自发性知觉经络反应”。美国雪兰多大学生理学教授克雷格·理查德称，这种说法尚未得到医学界认可，但观众面对符合其口味的吃播视频，的确会产生类似于“头皮发麻”的愉悦反应。

吃播视频如此之火，不少健康领域的专家对此表示担忧。营养学家特蕾莎·金塞拉接受采访时指出，吃播是在“美化暴饮暴食”，而不良的饮食习惯会诱发多种疾病。“暴饮暴食的短期健康风险包括肠胃疼痛、嗜睡和疲劳。”她说，“长期则容易导致过度肥胖，诱发心脏病和糖尿病。”

本文的主角“鳄梨小哥”，本名尼古拉斯·佩里，就是一名百萬级流量的网红吃播。几年时间里，他凭借胡吃海塞以及在直播中展露极端情绪，成功吸引到大量粉丝的眼球，在吃播界打下了半壁江山。

| 初试吃播的素食青年 |

1992年5月19日，佩里出生于乌克兰。因为父母的抛弃，他被领养至美国生活。这件事一直令佩里无法释怀，导致童年时代的他相当叛逆。“五岁起我便开始接受心理治疗。”佩里在采访中说，“我需要别人的关注，想活在聚光灯下。”七岁时，他经诊断患有注意力缺失过动症和强迫症，开始服用药物。

2014年，佩里开始发布美食视频。那时，他还是素食主义者，视频里分享的几乎都是牛油果、面食、蔬菜一类的食物。不过，这种生活方式他并未坚持太久。2016年，佩里发布视频，称他对肉类的态度发生转变，决意放弃吃素，对“素食主义群体”也大失所望。

“到底怎样才算严格的素食主义者？”佩里抱怨道，“我只知道，那帮人光想着批评我不够格。”他还提到吃素对身体健康造成的影响：“我蛀牙、缺维生素，还患上了低血糖。虽然不确定这些同食素是否有直接关系，但我以前从未得过这些病。”

| 情绪崩溃的大胃王 |

摆脱素食主义之后，佩里改头换面，凭借大胃王的人设，靠挑战卡路里飞速蹿红。彼时，大胃王视频创作者通常以女性为主。作为欧美第一批尝试吃播的男网红，佩里不甘示弱，节目花样翻陈出新，开设的四个频道一举拿下超550万粉丝，不少视频动辄便是百万级浏览量。

让佩里走红的不仅仅是暴饮暴食，他在直播中的夸张表演也是一大看点。“我在节目中喜怒无常甚至经常崩溃，”佩里说，“我的情绪就像龙卷风。”他喜欢将那些对着成堆食物号啕大哭的图片做成视频封面，并配以“没人喜欢我，我完了”“我的生活分崩离析”一类的标题。

佩里说，他原本就是个情绪化的人，也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低谷时刻博观众的眼球：“我的态度就是，‘行吧，随他去，反正大家都烦我’，或者是，‘既然我就是这么情绪化，那不如对着相机录下来’。”他承认，视频里他越崩溃，点击量就越高，“大家喜欢看我情绪低落，喜欢看我嚎啕大哭，喜欢看我暴躁亢奋。”

| 轮番上演的狗血剧 |

2019年，佩里在节目中的戏剧性表演一度升级，原因是被另一名网红吃播点名，称其是“控制狂和霸凌犯”。

事情源于当年12月的一期视频。节目中，佩里同另外两位知名吃播——被称为“话唠小姐姐”的斯蒂芬妮以及扎克·崔合作，三人一边在镜头前谈笑风生，一边猛吃成堆的火鸡面。视频发布四天后，斯蒂芬妮上传了一条题为“我为什么害怕鳄梨小哥”的视频，称无论是过去还是这次合作，鳄梨小哥的一些行为都令她极度不适。她称佩里发消息骚扰她，并在她不在场的情况下，擅自对她的房间进行拍摄。这条视频在吃播界引起了轩然大波，浏览量高达1450多万。佩里否认了斯蒂芬妮的全部指控。

双方不甘示弱，接二连三发布新视频，曝光各种短信和录像片段以驳斥对方，每条视频都拥有百万级播放量。不过，评论区出现了一边倒的趋势：观众几乎都选择站在斯蒂芬妮一边痛斥佩里。其中一条评论说：“你（佩里）是个臭名昭著的烂人，不配拥有现在的成功。”

其他网红吃播也陆续加入战斗：贝萨妮·加斯金录制了长达一小时的视频，回顾了之前她同佩里还有斯蒂芬妮愉快的合作经历，但最后还是表示会力挺斯蒂芬妮；扎克·崔甚至表示，针对佩里在网上发布的攻击性言论，他已聘请法律顾问前来处理，但佩里否认卷入任何官司。

因为这场闹剧，不少观众开始觉得佩里的表现不太“正常”，但佩里不以为意，继续刷新节目的狗血程度。2020年1月，他上传题为“我们分手了”的视频，抱怨说因为网上的负面评论，他和伴侣不得不以分手告终。他说：“所有这一切都是吃播视频平台的错。”

此后，他一连发布了七条视频。在其中一条名为“奥林离开了，我恨我自己，再见了吃播平台，再见了生活”的视频中，佩里一边猛吃塔可，一边痛哭着回忆二人的分手过程，以及他准备退出平台的决心。“这些视频令人尴尬，”一位用户评论说，“已经不好玩了。”

但是，佩里显然不想消停下来。在同斯蒂芬妮的恩怨告一段落之后，他又在第一时间找到了新的网络敌人：网络顶流大卫·多布里克。他是怎么惹到佩里的？似乎只是因为他拥有一辆特斯拉，并且会在直播中送车给网友。“我在被窝里刷到他的视频，”佩里哭哭啼啼地说，“然后就崩溃了。我觉得镜头前的那个人应该是我。他偷了我的基因，偷了我的未来。”

还有一次，佩里一边对着镜头狼吞虎咽，一边聊起科比去世的消息，却记不起这位传奇巨星的名字了。视频发布后，观众纷纷呼吁平台移除佩里的视频。“平台不该鼓励这种宣扬仇恨、爱撒谎的主播，”一位用户说，“就应该封杀他才对。”一位俄亥俄州的用户甚至创建了以“封杀鳄梨小哥”为名的在线请愿书，收到了数千名网友的签名支持。

| 以命换钱的肥胖病人 |

2020年11月，佩里对外宣布离开吃播平台，说未来要将精力放在减肥和陪伴家人上。当时，他的体重已暴涨到145公斤。“昨天我上传了最后一个视频，以后不会再更新了。”不过，这个承诺他显然只是随口说说。

2021年9月，佩里再次回归。他先后上传“我去了医院，现在怕得要命”“诊断书出来了”等视频，说自己左侧三根肋骨断了，且正在服用类固醇等药物。他说，之所以肋骨会断，是因为过去几个月他一直“咳嗽得厉害”。网友纷纷表示，这一定同他过度肥胖脱不了关系。

接下来一周，佩里连续上传了六条佩戴呼吸面罩大快朵颐的视频，标题均为“残疾人的新食谱”。他还在节目中对观众说：“我躺在床上挨饿，全是你们的错。”

很快，拥有1050万粉丝的博主小查尔斯·怀特发布了题为“一位视频主播正在为流量慢性自杀”的视频，称佩里“清楚自己正为流量抛弃健康和幸福”。一天不到，视频便突破了400万浏览量。众多网友在评论区表达了对佩里疯狂行为的担忧。

第二天，佩里发布视频回应称，因为怀特的视频，他一夜之间收到了“上万条”攻击他体重和生活方式的仇恨言论。佩里还说，对他健康的担忧毫无依据，因为他一直在服用维生素，“身体棒得很”。

2022年4月，佩里到医院看病并发布名为“我恐怕得了癌症”的视频。观众建议佩里尽快停止录制大胃王视频。两天后，佩里又发布了名为“我在医院”的视频，说是要找医生咨询视力模糊、下腹疼痛等症状。视频最后，佩里表示医生暂时没有对他的症状下结论，需要进一步检查才能确定，但之后并未提及检查结果。

同年11月，佩里同另一位博主凯莱布·费尔普斯合作录制视频。费尔普斯称，他一直好奇佩里在网上的形象究竟是否属实，于是支付了佩里一大笔钱，邀请他同自己一起生活五天。第一个视频时长49分钟，两人讨论了佩里的健康状况以及他同伴侣的关系，点击量高达500万。

费尔普斯共发布了三段以佩里为主角的视频，包括一条点击量高达370万的大胃王挑战赛。视频中，费尔普斯向佩里提供了1100美元的现金奖励，请他在15分钟内吃掉一大盆面条。佩里完成了挑战。虽然不少观众表示两人的合作“搞笑且充满了积极的情绪”，但还是有人对佩里接受大胃王挑战一事表示担忧，“希望他能重视自己的健康问题，少去想流量的事。”

保守派评论员坎迪斯·欧文斯在播客中讨论了佩里现象。她说，为博眼球在“屏幕前暴饮暴食的佩里”，无疑将身心健康置于极大的风险中。她引用了一段已被佩里删除的视频来证明这一点。视频中，佩里提到了自己的情绪问题以及想要退出吃播的决心，还说他在节目中必须佩戴呼吸面罩，防止打鼾和呼吸困难。“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获得关注。”欧文斯说，“没错，他的点击量是不错，但他的情緒越来越糟糕了。他是在镜头前慢慢杀死自己给大家看。”

今年1月28日，佩里发布了新视频。视频中，他一边看欧文斯的节目，一边狼吞虎咽，还回应了欧文斯对他的点评。他说自己“身体特别棒”，并且“不贪吃”。他澄清说，他没得抑郁症，欧文斯关于他心理健康的点评“有辱人格”。“万一她那些评论真刺激到我，给我整抑郁了怎么办？幸好我没得抑郁症，但换成别人，说不定会被她弄得超级抑郁。”佩里说。

一个原本清秀的小伙，为了诱人的收益从事吃播，为博眼球不惜挑战各种无下限的表演，并在这一过程中彻底放弃了身心健康，硬生生地将自己变成了肥胖病人。哪怕最后不得不戴上呼吸面罩，他也不肯停止胡吃海塞、以命换钱。

[编译自美国“局内人”网站、《纽约时报》]

编辑：要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