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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南白马人面具艺术的造型研究

2023-05-07尚玲伊

艺术家 2023年2期
关键词:陇南白马面具

□尚玲伊

池哥昼傩面具是陇南白马人进行民间傩仪、傩戏活动的重要道具,其艺术形式的生成蕴含着白马人在历史发展和文化演变中积累的情感信息。甘肃陇南白马族傩面具艺术造型古朴,形象生动,反映了白马族的艺术审美趣味。对白马人傩面具造型的研究,能够使我们了解白马人在远古的生产方式下的独特艺术形式,并最终促进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与传承。

一、陇南白马人傩面具艺术形式探源

历史上,白马人所生活的甘肃陇南文县铁楼乡白马河流域地处川甘交界,这里地势险要,是重要的贸易及交通要塞,也是南丝绸之路与茶马古道蜀陇道的交叉点。

白马人傩面具的艺术形象多来自远古的自然崇拜(包括白马神、水神、火神、树神等)、氏族英雄及民间传说。由于地处蜀陇的交通枢纽,白马人傩文化的发展过程中融入了多民族传统习俗,譬如在知玛逗笑中会出现“四季发财”“五子登科”“八仙过海”,这些体现了汉文化的吉语。而池哥神的造型处理也显示了与三眼神(二郎神)的渊源与关联。一些文献考察有明确印证,陇南白马人的艺术表现的原初形态是西南诸多民族文化融合的结果。由于有相对稳定的聚居环境及长期的文化传承,陇南白马人的傩面艺术与川、青等周边傩面具艺术相比,有独特的造型艺术特征。

陇南白马人的傩面分为“池哥昼”和“麻昼”两种基本形式,池哥由池哥、池母组成,而麻昼除了池哥、池母的形象,还包括“笑面小鬼”及十二个动物形象(包括狮子、龙、虎、牛、鸡、猪六个生肖动物)。

池哥是白马人傩面具艺术表现的主要形象之一,池哥为男性山神(在一些村落被称为“曹盖”),一般为并列的四个兄弟。在白马人的传说中,这四人象征白马人祖先达嘎、达玛的四个儿子,可以说是白马人最早移居而来的先民的化身。池母是白马人习俗中的女性神,她的形象与池哥形成傩仪活动中的对应关系。在白马人的舞蹈中,一般有两个池母,从以池母为角色完成的舞蹈内容来看,池母的角色更多地来自现实生活(如“池母擀面”“池母做饭”等)。

“十二相”也称麻昼,由于舞步模仿动物,所以其舞蹈也被称为“百兽之舞”。一些专家提出,池哥昼傩面“十二相”源于唐代的民间驱疫傩“十二生肖”,也有学者提出,“十二相”源于远古时期氏族部落的历法。甘肃的石鸡坝、血堡寨、堡子坪等地的“十二相”的面具雕刻包括狮子、牛、凤、蛇、象、豹子、熊、虎、麒麟、鹰、龙、大鬼、小鬼、一对“阿里尕”十五个形象。十二相傩舞角色的构成,体现了白马人文化内涵的丰富。

二、陇南白马人傩面具艺术造型特征分析

傩面具艺术是白马人憧憬未来、审美愉悦的载体。在白马人的傩舞表演中,傩面具是其中非常重要的环节。池哥昼面具的形象由头饰和面部两部分组成,除池母与雌性“阿里尕”以外,面具均无眼睛的视线开口,这与临近的端公傩面具有较大的区别。所有的凶神面具和动物面具在嘴部的咧口都比较大,在傩仪活动中,表演者往往通过面具嘴部咧口观察周边环境,判断方向。从参照的不同村落的傩面形象来看,池哥面具有单发髻和帽冠两种处理手法,在具体的舞蹈活动中,往往会有五支锦鸡翎和五彩折叠花与彩绘木雕相配。

池哥雕刻在不同的区域体现出明显的风格差异,但在造像上,普遍具有怒目圆睁、獠牙外露,三眼、纵目,造型古朴、粗犷的艺术特点。眉间立目的处理体现着人物超自然的一种身份,竖眉圆目使整体人物表情格外威严。池哥的眉毛有火焰眉、剑刀眉、蚕叶眉等,面具一般以红、绿、黑、黄为主要色彩,局部用紫色、蓝色、白色进行点缀,用色饱和,对比强烈。

池母在造型上与池哥形成了明显的反差,柳眉杏目,神情安详,头戴凤冠,面具刻画饱满,处处体现出女性的温柔贤淑。用黄色和粉色平涂,两鬓贴花,眼睛、头发、眉毛采用单纯的黑色描画,嘴唇用深红色深染,既增强了对比,也突出了造型和结构。在雕刻处理上更类似菩萨造型特征。

“十二相”是陇南傩面具中最具特色的雕刻内容,受雕刻艺人的雕刻手法及不同地域风格影响,这些造像在陇南的不同地区都有着不同的艺术呈现样式。

在“十二相”中,狮子排序第一,它代表了鼠和羊的动物属相。狮子带有帽冠,双耳侧帖,面额宽而浑圆,眼睛大而怒睁,口中露出两颗獠牙。当地民间常说“狮子头上九个包”,而一个个凸起的包团结构使狮子的造型显得更加威武雄壮。牛傩面具代表牛和马的属相,头戴花瓣帽冠,凸目立眉,面具着棕色,形象憨厚。在“十二相”中,凤、鹰都是长角的,这与其他地区的面具处理有所区别,凤的形象酷似尖嘴的雷公,而鹰的形象比较清瘦,其嘴中衔接一小蛇,向嘴角摆动,鼻子略微弯曲,在排序上代表鸡与蛇的动物属相。猪的形象多采用灰冷色,鼻子为粉红色。为了突出野性,雕刻者一般会强化卷起的獠牙。蛇的造型是两侧竖起,有一对直立的耳朵尤为独特。虎傩面代表虎与狗的属相。面具着黄色,面饰斑纹,双目凸起,两耳侧立,双腮鼓起,形象在写实基础上又有概括。在“十二相”里,“阿里尕”翻译成汉语是“猫”的意思,其面具多为深色调,以黑色、红色为主,面目呈凶恶状。两个阿里尕一雌一雄,其中雌性有耳无角,着色以暖色为主,雄性则双角高耸,着色以冷色为主。在傩活动中,一般由两个孩子扮演,男性阿里尕在造型上类似“池哥”的处理,怒目凝眉,豁嘴高颧,獠牙外露。女性阿里尕的形象往往被表现成欢笑的表情。艺人在雕刻时会有意识地将面部肌肉往上拉,眉毛弯曲,牙齿内收,眼睛微眯。

陇南傩面具会使用锦鸡翎装饰造像,早期造像中还多使用牛尾、马尾及彩色布镶钉其上,在以后的发展中逐渐出现“五色纸”。“五色纸”由红、白、绿、黄等彩纸折叠成扇形纸花,镶嵌其上,被称为“马头”。在社戏活动中,“五色纸”象征造像的毛发,随着舞者的跳动、奔跑,“马头”上下摇摆,色彩斑斓,增加了面具造像的韵味和动感。

池哥昼傩面具艺术反映了远古时期白马人在生活中克服自然灾害、期盼美好生活的愿望。源于人类自身繁衍生息的原始动力造就了其艺术的本质。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艺术形式也逐步脱离了其最初的宗教内容,而成为一种新年社戏的民俗文化,融入百姓的生活中,其造型特征也随着古老风俗向艺术表演的演化而呈现出一些新的内涵。在陇南部分民间木雕艺术家手中,傩面具形象开始由最初的硕大造型向小巧转变,甚至出现一些手掌大小的傩面具作品。早期北方傩面具较粗糙的打磨处理逐渐变得细腻,在颜色的处理上,一些民间艺人采用的敷彩方式更含蓄,多次着色及柔和的漆面处理使面具在色彩上显得更加厚重、沉稳。

三、陇南白马人傩面具雕刻工艺

文县面具的雕刻有细致的工艺过程。面具的制作主要有设计、选料、雕刻、打磨、彩绘等几大步骤。面具雕刻的第一步是确定主题,进行设计。艺人一般会先在图稿上进行构思。为了使用轻便,在选料上,艺人一般会选用椴树、麻柳树、桐树、白杨等。艺人会在每年的7~8 月选好木头,并砍成较短的圆木,剥去树皮,经过一年的户外风吹日晒,达到去胶、除水的目的。在确定面具的大小后,艺人就要进行下料,尺寸要确保能将演员的整个面部遮盖,以使其不露真容为准。

白马人的面具雕刻以阴雕、圆雕、镂空雕、浮雕为主。艺人在构思基础上用斧子和锛子初步塑造出面具艺术的外轮廓与内轮廓,由此形成粗坯。粗坯的加工一般从面具相对重要的部分入手,部分艺人会直接从眼部开始,从外向里,从点到面,层层推进雕凿。在创作中,艺人还要有意识地突出不同形象的个性特征。外形的大体结构出来后就要进行精雕细琢。此时,艺人会更换更小巧的刀具,进行局部深入。傩面雕刻还要经历手工粗打磨和细打磨两个环节,通过平刀修光及打磨使面具纹理更平整、光滑。彩绘是面具造型的最后环节,早期的面具以冷色调为主,多用单纯的颜色,用矿物质颜料磨成粉与牛胶调和制色,最后进行大面积平涂,之后逐步使用漆料,并进行更多细节的勾勒和刻画。在傩面着色的过程中,白马人往往会融入一些民间纹饰及图案。傩面纹样可分为虎斑纹(十二相中虎面具)、云水纹(牛面具)、簇毛纹(狮子面具)、羽形纹(龙面具)等,同时使用动物、花卉、文字图案。在着色上,他们注重装饰性与模拟图纹的结合(如虎面具中的傩面皮毛纹理),在敷彩中体现强烈的色彩及明暗对比。受艺人个体差异影响,面具艺术的呈现有鲜明的个体风格,这其中有造像中的程式化影响,但更多的是白马人的审美积累。

陇南众多面具造像体现了民间艺人对造型艺术的长期感悟,这些形象有的来自文化图腾,有的来自民间传说,而有的直接来自现实生活。

陇南傩面具造型艺术是西北地区面具艺术的典型代表,其生成背后蕴含着不同区域的生产方式、人文社会环境及多民族文化的交融。白马人的面具雕刻曾在特定而久远的历史时期起到了文化延续的礼俗功能,而如今它更多融入了当地百姓的审美娱乐活动,并成为一种特殊的文化遗产及民间艺术形式,也为我们的艺术创作不断提供灵感。

图1 “阿里尕”——傩面传承人班杰军作品

图2 “池哥”——傩面传承人班杰军作品

图3 “阿里尕”——傩面传承人班杰军作品

图4 “十二相——凤”——傩面传承人班杰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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