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观念更新、任务定位、实现途径

刘智勇

［摘要］实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是实现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保障。面对目前应对人口老龄化存在的认识误区以及政策措施准备不足的短板，要树立健康、有为、快乐的积极老龄观，做好积极发展新型养老服务、促进老年人社会参与和就业、发展银发经济三大重点任务。实现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还要从健全工作体制、构建协同综合模式、完善政策制度体系、建设老年友好型社会等方面完善。

［关键词］人口老龄化；积极老龄观；观念更新；任务定位；实现途径

［中图分类号］  D669.6［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1003-7608（2023）01-0081-08

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使命任务，指出中国式现代化是“人口规模巨大的现代化”，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1］。我国已经迈入老龄化社会，且老年人口规模庞大，中国式现代化是人口规模巨大的现代化，意味着中国式现代化也是老年人口规模庞大的现代化，没有老年人口现代化，就不可能实现14亿多人口整体迈进现代化；中国式现代化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意味着中国式现代化也应该让老年人过上共同富裕的美好生活，没有老年人的共同富裕，就不可能实现全体人民的共同富裕。可见，实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是实现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支撑。我国进入老龄化社会以来，党和政府作出一系列重大决策部署，2012年新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老年人权益保障法》提出，“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是国家的一项长期战略任务”［2］。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将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上升为国家战略［3］。党的二十大报告再次强调，“实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4］。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作为国家战略表明，在当今中国，人口老龄化已不是单一的人口结构失衡问题，而是事关我国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事关国家人口安全和社会和谐稳定、事关中国式现代化全面实现的重大战略问题。如何从我国国情出发，走出一条中国特色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道路，是实现中国式现代化新征程中一个亟待研究和解决的重大理论和实践问题。

一、更新对我国人口老龄化的认识

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是对人口老龄化的认知、态度和行动所构成的综合体系，正确认识我国人口老龄化，是实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的先决条件。但是，目前在认识上还存在一些问题，而“思想准备不足是最重要的问题”［5］。所谓思想准备不足，就是在思想认识上还存在不少观念误区，与实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的要求不相适应。解决思想准备不足问题，首先在于消除影响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陈旧观念，树立积极人口老龄化观念。

（一）理性看待我国人口老龄化程度

目前，对我国人口老龄化认识的误区，源于对人口老龄化程度以及人口老龄化的利弊缺乏理性认识，过度看到了我国人口老龄化的严重程度，夸大了人口老龄化的危害影响，以致对解决人口老龄化问题产生悲观情绪，有效应对人口老龄化挑战的信心和定力不足。人口老龄化“本质上是人口年龄结构的一种变化”［6］。国际社会通常将一个国家或地区60岁以上老年人口占总人口的10%，或者65岁以上老年人口占总人口的7%作为进入老龄化社会的标准。按60岁的老年标准，我国在1999年已进入轻度老龄化社会，专家预测，随着我国人口老龄化的持续发展，到“十四五”末期，我国将进入中度老龄化社会，到2035年将进入重度甚至深度老龄化社会。

按照现行国际标准，我国已进入老龄化社会并很快迈入中度老龄化阶段这一结论本身并无问题，但是该结论能否真正反映我国人口老龄化的实际严重程度，则是值得探讨的。一是该国际标准比较陈旧。一个国家或地区是否出现人口老龄化以及老龄化的发展程度，老年人的起始年龄如何划定是一个关键性的影响因素。从1982年国际标准提出至今已有40年，这期间我国人均预期寿命已从1982年的67.6岁提高到2020年的77.9岁，增长10.3岁，现在仍然以60岁或65岁作为老年人的标准，却未对老年人口比重做相应提升，有失科学合理。“老年的标准应该是一个动态的标准，能够随着人口寿命延长、健康水平提升、外部环境的改善和社会经济发展而不断变化”［7］。二是该国际标准是否具有普适性也值得商榷。中国拥有14亿多人口规模，在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城乡区域人口结构、历史社会文化等方面与国外都有较大差异，以一个通用的国际标准对我国人口老龄化程度做出判断，未免过于简单化。理性看待我国人口老龄化程度，就是既要高度重视人口老龄化问题，又不必太在乎人口老龄化的数字，要克服过分悲观和过分乐观的倾向。

（二）理性看待人口老龄化的影响

人口老龄化反映的主要是人口年龄结构，某种程度上反映的是量而非质，要正确认识我国人口老龄化，除了要理性看待我国人口老龄化程度，更为重要的是，还要理性看待人口老龄化对我国的实际影响。人口老龄化之所以受到广泛高度关注，是因为人口老龄化会带来很大影响，包括利与弊、机遇与挑战。2019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国家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中长期规划》指出：“人口老龄化对经济运行全领域、社会建设各环节、社会文化多方面乃至国家综合实力和国际竞争力，都具有深远影响，挑战与机遇并存。”［8］不少研究者也认为，老年人口是对可持续发展的挑战，又是持续发展的机遇［9］，人口老龄化是社会进步的表现和结果，也会给人类社会带来全新挑战［10］。综观现有研究发现，人们都认识到了人口老龄化具有双重影响，但在具体涉及利与弊、机遇与挑战的大小认识上，不少人更多地看到了人口老龄化的弊和挑战，过度渲染其负面影响。人口老龄化本身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不能理性看待其影响，导致应对举措的偏差。

要理性看待人口老龄化的影响，还必须正确看待老年人及其作用。过度夸大渲染人口老龄化的负面影响，在一定程度上与不能正确认识老年人及其作用有关。在一些人的观念里，老年人是社会的“包袱”，是公共资源的消费者，是需要被照顾的对象。国际标准将老年人的起点年龄设定为60岁或65岁，其实隐含了60岁或65岁以上老年人是“老而无用”的假设，但事实并非如此。从我国的实际情况看，60—69岁的低龄老年人，以及不少70—79岁的中龄老年人，不仅能够自主生活、自食其力，而且还承担了许多家务，广泛参与社会活动，甚至仍在就业创业，并非家庭和社会的负担。老年人群体情况差异很大，“笼统地将老年人看作是社会负担、弱势群体已不合时宜”［11］。因此，正确看待老年人及其作用，不能以单一的年龄为标准，老年的标准“也应该是一个综合的标准，能够从自理能力、健康状况、工作能力等多维度进行考量”［12］。如果老年人普遍能老有所为，独立自主生活，并为家庭和社会继续做贡献，就不应该对人口老龄化谈之色变，“以往过度强调老有所养并渲染老龄化带来的社会负担和压力并不妥当”［13］。

（三）树立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观念

为有效应对人口老龄化这一世界性共同问题，1990年，世界卫生组织提出“健康老龄化”发展战略，又于2002年在“健康老龄化”基础上发布《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政策框架》，提出“积极老龄化”观念及其政策建议。积极老龄化是对健康老龄化的发展，主张为老年人提供获得健康、参与和保障的权利与服务，强调以提高老年人的生活质量为目标。我国在积极老龄化的基础上提出了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国家战略。习近平强调，“要着力增强全社会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思想观念”，“要积极看待老龄社会，积极看待老年人和老年生活”［14］。这三个方面的积极看待是具有中国特色的积极老龄化，具有丰富的内涵和指导性，树立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观念就是要树立三个积极看待的观念。

积极看待老龄社会。就是要看到老龄社会出现的原因和本质，看到老龄社会是社会发展和进步的标志，树立理性看待老龄社会利弊的科学老龄观。老龄社会是多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其中人口出生率、寿命延长是重要影响因素，而寿命的延长本质上是经济社会发展的结果，因此，“人口老龄化是社会经济发展的必然趋势，任何国家都不例外，只是出现时间早晚、进展速度快慢、程度高低有所差异”［15］。尽管老龄社会必然带来各种风险挑战，但是面对老龄社会的发展，我们并非无能为力，而是可以对人口发展全过程进行干预，如通过解决低生育率问题促使生育率回归至正常的更替水平，通过采取综合应对措施来预防和降低人口老龄化的各种负面影响。对我国来说，老龄社会带来的不只是挑战，还有发展的机遇和希望。

积极看待老年人。就是要看到老年人同样是国家的宝贵财富和重要的人力资本，看到老年人不仅不是社会的负担，而且还是经济社会发展的参与者以及社会价值的创造者，树立老而有用、老而有成的有为老龄观。联合国发布的《老龄问题维也纳国际行动计划》指出，社会发展应该使老年人的社会价值和社会地位得到更大的重视，要建立消除年龄歧视和非自愿隔离的社会［16］。能否平等对待老年人，是社会进步和文明的标志。在我国，“随着期望寿命的不断延长，越来越多的老年人身体健康，他们有能力也有意愿继续为社会贡献力量”［17］。政府应该积极回应老年人的需求，为他们创造平等的社会参与和就业的环境与条件。只强调人口老龄化的负面影响，是没有积极看待老年人的体现。只有认识到老年人具有的特殊价值和作用，才能“将人口老龄化挑战转化为推进经济发展、社会进步、人民幸福的积极因素”［18］。

积极看待老年生活。就是要看到老年期是人生的重要阶段，老年生活同样应该多姿多彩，充实而有意义，树立健康、快乐、成功的老龄观。老年人仍然具有物质与精神等多方面的需求，他们希望与其他群体一样能够平等获得幸福感、尊严感、成就感。然而，由于低龄化、一刀切的退休制度，以及社会支撑体系不健全，“当前我国绝大多数人的老年期是在无工作的休闲状态中度过的，尤其是城市老年人退休后基本是在闲暇中度过漫长的老年期”［19］。积极看待老年生活，还要认识到使老年人过上幸福而有意义的晚年生活是政府、家庭和老年人的共同责任，政府不仅要为老年人能够老有所养、老有所医提供底线保障，还要为老年人能够老有所为、老有所学、老有所乐提供高质量的社会支撑体系。

二、实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的重点任务定位

实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是一项系统综合性工程，涵盖各方面、各环节的内容，既要全局性谋划、统筹协调，又要重点突破，把握重点任务。对于重点任务的定位，一方面要体现积极老龄化所主张的健康、参与、保障内容要求，另一方面又要落实党和国家应对人口老龄化的重大决策部署，并结合目前我国应对人口老龄化存在的短板，回应老年人普遍的急难愁盼需求。综合考虑这些因素，实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需要努力完成以下几个方面的重点任务。

（一）积极发展高质量的新型养老服务

党的二十大报告强调：“实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发展养老事业和养老产业，优化孤寡老人服务，推动实现全体老年人享有基本养老服务。”［20］养老服务是广大群众现实和潜在的基本需求，尤其是高龄、失能老年人最为迫切的现实需求，发展养老服务是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重要任务和关键性支撑。近年，我国老龄事业和养老产业快速发展，养老服务体系日趋健全，养老服务观念和方式不断创新，逐步从传统养老服务向追求高质量的以健康养老、积极养老为主要内容的新型养老服务阶段发展。传统养老服务以家庭或居家养老为主要形式，以满足老年人的日常生活照料和简单医疗护理需求为基本内容；健康养老服务注重缩短带病生存期，实现健康长寿，以提高老年人的生命质量；积极养老服务注重提升老年人的健康、参与和保障水平，以提升老年人的生活质量。从提升“生命”质量转向提升“生活”质量，赋予新型养老服务更丰富的内涵和更高的要求。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要坚持以推动高质量发展为主题”［21］，这不只是对经济发展的要求，对养老服务发展同样具有指导性。在新时代，发展我国养老服务也必须坚持高质量发展的取向。

发展高质量的新型养老服务，需要全面了解把握老年人的真实需求，加大供给侧改革，优化养老服务内容，为他们精准提供养老服务。习近平指出：“要适应时代要求创新思路，推动老龄工作向同时注重老年人物质文化需求、全面提升老年人生活质量转变。”［22］强调同时注重老年人文化需求、生活质量需求，是对养老服务内容和层次的提升。《“十四五”国家老龄事业发展和养老服务体系规划》指出：“在老有所养、老有所医、老有所为、老有所学、老有所乐上不断取得新进展。”［23］（以下简称“五有”）老有所养、老有所医，偏重满足老年人的物质需求，是养老服务的底层内容；而老有所为、老有所学、老有所乐，注重满足老年人的精神文化需求，为养老服务的发展注入了新理念和新动能，是解决目前我国养老服务供给短板的必然选择。全面满足“五有”需求回应了老年人各方面、各层次需求，与积极老龄化的价值取向具有高度的契合性。

发展高质量的新型养老服务，要以供给充分、结构合理、质量优良为目标，采取切实有效的措施。一是加快实现传统养老服务的转型升级。当前，我国养老服务要以健全体系和提升质量为重点，即以满足“五有”为导向，从以往偏重满足老年人的物质生活需求转向满足老年人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需求。特别要在老有所为、老有所学、老有所乐等薄弱环节加大投入，重点突破，补齐短板，使老年人能够同样拥有获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二是处理好普遍性与特殊性的关系。我国老年人口庞大，既要实现全体老年人享有基本养老服务，又要适应老年人需求的新变化、新特点，提升多元化、个性化养老服务能力。三是完善多元主体参与的养老服务模式。要明晰政府、市场、社会、家庭、个人五方责任，健全以居家为基础、社区为依托、机构充分发展的养老服务模式，进一步提升家庭承担养老的基本功能，让社会化养老服务进入家庭并支持老年人居家养老，发展互助性养老模式。四是深入推进医养和康养相结合的养老服务。要以满足老年人日益增长的多元化、高品质健康养老需求为目标，建立和完善包括生理和心理健康教育、预防保健、疾病诊治、康复护理、长期照护、安宁疗护在内的老年综合健康服务体系。要丰富医养结合服务模式，增加医养结合服务供给，提升医养结合服务质量。五是注重均衡化养老服务供给。要加强顶层设计，统筹规划，努力实现我国城乡养老服务、不同区域养老服务、不同群体养老服务体系的一体化发展，加快补齐农村养老服务短板，重点做好高龄老人、失能老人、空巢老人和失独老人等特殊群体的养老服务，以提升养老服务供给的均衡性和公平性。

（二）积极促进老年人社会参与和就业

积极促进老年人社会参与和就业，是积极老龄化的基本要求之一，也是维护老年人权益的必然举措。在我国，老年人社会参与和就业的权利已得到法律保护，《中华人民共和国老年人权益保障法》规定，老年人有参与社会发展和共享发展成果的权利，要逐步改善保障老年人参与社会发展的条件［24］。《“十四五”国家老龄事业发展和养老服务体系规划》也要求“加强老年人就业服务”“促进老年人社会参与”［25］。老年人是重要的人力资本，他们的潜在价值和作用应该得到实现，“在长寿时代，老年人力资源特别是人才资源的价值和重要性在升温，健康的、有知识、有技能、有爱心的老年人实在是老龄化社会极为宝贵的社会财富”［26］。促进老年人社会参与和就业对个人和社会都具有积极意义，“通过鼓励低龄健康老人就业和创业，参与服务社会，有助于提高他们的自助自立能力和生活水平，从而减轻社会的养老负担，既促进经济建设，也实现自身价值”［27］。我国庞大的老年群体蕴藏着巨大的人力资本潜能，他们是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一支不可或缺的力量。

积极促进老年人社会参与和就业的原因，还在于老年人具有社会参与和就业的意愿与能力。从老年人的意愿看，许多健康、低龄老年人保持着老当益壮的健康心态和进取精神，希望能够继续为家庭和社会发挥作用。“目前，中国绝大多数低龄退休老人仍具备足够的健康、智力条件和强烈的主观意愿继续工作”［28］。从老年人的能力看，随着老年人健康状况的不断改善和受教育机会的增加，他们的体力、智力不断增强，在经验和技能方面有显著的优势，尤其是那些刚步入退休阶段并拥有高学历、高职称的老年人，在教育培训、医疗卫生、管理咨询、技术服务、工程项目设计等许多领域，仍处于职业生涯的黄金期，还能在较长时期内发挥较大作用。“越来越多的研究证明，60岁以上，特别是70岁以下的老年人，仍有能力从事许多领域的工作”［29］。此外，在知识经济时代，智力、信息、技术、经验的作用更加突显，以固定时间和场所为特征的传统工作方式向弹性工作方式转变，也改善了老年人社会参与和就业的条件。

然而，目前我国老年人的社会参与和就业，还受到社会观念、政策制度和供给能力的制约，“老年人往往处于拥有社会参与的良好意愿和缺乏参与机会的社会现实的矛盾中”［30］。因此必须为促进老年人的社会参与和就业创造条件。一是消除错误的思想认识。要改变老年人老而无用，老年人就业是白发人抢黑发人饭碗的错误观念，认识到社会参与和就业是老年人应该享有的一项平等权利，而非被“恩赐”和“特殊关照”，满足有意愿和能力的老年人的社会参与和就业需求是政府和社会义不容辞的责任。二是优化拓展老年人社会参与和就业的领域和方式。要根据老年人的不同年龄、不同健康状况、不同能力状况及其多元化需求，为他们创造适合的社会参与和就业内容和方式。具体来说，在促进老年人社会参与方面，要拓展社会参与的范围、渠道，增大有效供给，丰富老年人的文体休闲生活，创新发展老年教育；鼓励引导老年人参与文明实践、公益慈善、志愿服务、社区治理、维护社会治安、调解民间纠纷等工作。在促进老年人就业服务方面，要支持老年人依法依规从事经营和生产活动，兴办社会公益事业；优先帮助那些有就业需求和就业能力的老年人，优先帮助那些家庭生活困难且有就业刚需的老年人；实施老年群体与其他群体的错位就业策略，支持引导老年人选择非全职、非全时的弹性就业方式。三是科学定位政府的角色。政府要在公共政策制定、公共服务供给和监管方面发挥更大主导作用，包括加快破除老年人社会参与和就业的政策制度障碍，如改革强制性退休年龄制度，消除就业的年龄歧视；健全老年人社会参与和就业的公共服务体系，健全基层老年协会等基层老年社会组织，搭建老年人自我服务、自我管理、自我教育的平台；建立健全监管体系，重点监督老年人在劳动合同、最低工资、劳动福利保障等方面的政策制度落实情况，切实维护老年人的合法权益。

（三）积极发展我国银发经济

银发经济，又称为老年经济、银发产业、老年产业、老龄产业。当前积极发展银发经济，是为了适应“银发浪潮”迅猛兴起的需要，是实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的重要物质支撑。习近平强调，“要着力发展养老服务业和老龄产业”［31］。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要求“积极开发老龄人力资源，发展银发经济”［32］。发展银发经济具有双重效应。一方面，支撑养老服务业的发展。老年人的消费需求既有一般消费需求的共性又有特殊性，如老年人在衣食住行、教育培训、文体娱乐、旅游、通信等多方面需要适老化的产品和服务。银发经济的出现是市场细分的结果，发展银发经济有助于更加精准满足老年人的生活和发展需求。另一方面，助力我国经济发展。人口老龄化对经济发展带来影响和挑战，如减少劳动力供给数量，增加社会保障支出，拉低潜在经济增长率，影响消费结构和产业结构。此外，由于国际国内多种因素的综合影响，近年，我国经济发展面临诸多困难，经济发展下滑压力增大，必须培育形成经济发展新动能。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显示，我国60岁及以上人口已达到2.64亿，老年人用品和服务需求巨大，发展空间十分广阔，发展银发经济无疑成为我国经济发展新的增长点。

积极发展我国银发经济，需要政府和企业两大基本主体共同发挥作用。就政府主体而言，要遵循市场经济和产业发展规律，科学把握银发经济发展的一般性和特殊性，积极履行好管理和服务职能，不越位、不缺位、不错位。要制定银发经济发展的国家中长期规划，加强顶层设计，统筹推进银发产业与其他产业协调发展。要重点培育发展一批银发产业的龙头企业、示范企业，实施“银发工程”战略，发展壮大老年用品产业，加快推进老年用品制造业和服务业科技化、智能化升级。要在教育培训、文化娱乐、健康养生、旅居养老等融合发展方面催生新业态、新模式，在土地、住房、财政、投资、融资、人才等方面制定鼓励和扶持银发产业健康发展的政策制度体系。要优化银发产业发展的营商环境，深化完善“放管服”改革，激励社会力量投资银发产业。就企业主体而言，要转变更新观念，改变老年人钱难赚、市场利润薄的认识误区，看到银发产业发展的巨大市场前景，坚定参与银发产业发展的信心。要积极开展市场调研，及时把握我国老年人需求结构正在从生存型向发展型转变的新特点，不断满足老年人全方位、多层次、个性化的产品和服务需求。要积极利用互联网、人工智能等新技术赋能老年产品和服务，有效解决老年人在运用智能技术方面遇到的困难，使广大老年人更好地适应并融入智慧社会。要加强市场营销，打造名优特色品牌，提升市场竞争力。要遵纪守法，诚信经营，杜绝对老年群体的欺诈和其他侵权行为。

三、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的实现途径

三项重点任务是实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的工作内容，回答了重点应该做什么以及各项具体任务怎么做的问题，主要是基于微观的视角，而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作为一项国家战略如何实现，还需要从系统和整体的宏观视角进行探析。习近平强调有效应对我国人口老龄化，要做到及时应对、科学应对、综合应对［33］，这为实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提供了根本遵循。基于此，实现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还需要完善以下主要途径。

（一）健全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一核多元”工作体制

《“十四五”国家老龄事业发展和养老服务体系规划》指出：“坚持党委领导、政府主导、社会参与、全民行动，实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34］这指明了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需要构建多方参与、共建共治共享的“一核多元”的工作体制。一核是指党委，多元包括政府、企事业单位、社会团体、家庭、个人等各类主体。健全“一核多元”的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工作体制，就是要汇聚整合各方力量，“把各部门、各战线、各环节的力量统筹协调起来”［35］，构建起全社会共同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工作大格局。健全“一核多元”工作体制的重点和难点在于明晰各主体权责，实现有效的分工合作。为此，必须坚持党对老龄事业和老龄化工作的全面领导，发挥党委总揽全局、协调各方的领导核心作用。各级政府要在同级党委领导下，充分发挥主导主责作用，包括体制创新、政策供给、财政投入、管理和服务。企业要充分发挥市场主体作用，积极履行社会责任，投资老龄产业，参与养老机构建设，充分提供能满足老年人需求的多元化产品和服务。家庭要树立良好家风，发挥养老的第一责任主体作用，使以居家为主的养老服务模式切实落地。老年个人要树立自尊、自立、自强的意识，树立主动健康、终生学习、终生参与的积极老龄化理念，变消极被动养老为积极主动养老，努力为家庭和社会释放自身的价值潜能。

（二）构建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协同综合模式

我国的人口老龄化问题，不仅是人口结构问题，还是涉及政治、经济和社会的综合性问题，目前，对人口老龄化工作的认识存在一定的片面性，“对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的阐释和解读有一种局限于养老和人口问题的倾向”［36］。这不利于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工作的有效推进。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作为国家战略，不是权宜之计，也不是保障人口安全的应急策略，而是事关党和国家各项事业发展全局，应该树立系统思维、整体思维、协同综合思维，避免单兵推进，避免采取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的短期政策和短视行为。要从实现中国式现代化的战略高度，将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融入国家经济社会发展全过程全领域，置于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全局来加强顶层设计，全面系统谋划。坚持应对人口老龄化与促进经济社会发展相结合，坚持满足老年人需求与解决人口老龄化问题相结合，坚持人口全生命周期与各阶段的政策制度相结合、相协调，坚持统筹推进我国城乡、区域人口老龄化战略的一体化实施，坚持老年人的生活质量保障水平提升与公共服务能力和经济社会发展水平相适应。

（三）完善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政策制度体系

完善政策制度体系，是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重要方面，现行政策制度的不健全和改革滞后已成为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制约因素。习近平就加强我国老龄工作做出重要指示，强调要加强顶层设计，完善重大政策制度［37］。要着眼于应对人口老龄化的全过程、全领域，梳理评估现有政策制度，建立系统完备、科学规范、运行有效的发展型老龄政策制度支持体系。在政策制度结构方面，纵向上要建立健全国家、省市和区（县）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政策制度体系，注重不同层级政策制度的功能效用，提升宏观政策制度的指导性以及配套政策制度的可操作性；横向上要注重同级部门政策制度的协调性，避免相互冲突和掣肘。在政策制度过程方面，要加强政策制度的全过程动态管理，提高政策制度制定的科学性和前瞻性，加强对政策制度执行效果的及时反馈和科学评估，提高政策制度的针对性和弹性，消除政策制度执行中的“中梗阻”“挂空挡”“一刀切”现象。在政策制度内容方面，要立足于人口全生命周期的不同需求，直面人民群众最关心、最直接、最现实的利益问题，补短板，强弱项，完善生育、就业、养老、社会保障、家庭支持等方面的政策制度体系，主要包括：健全儿童福利政策制度体系，降低生育、养育、教育成本，推动实现适度生育水平、促进人口长期均衡发展。完善基本养老保险和基本医疗保险体系，稳步建立长期护理保险制度，完善社会救助和社会福利制度，切实解除老年人生活的后顾之忧。统筹现有的老年人能力、健康、残疾、照护等相关评估制度，建立基本养老服务清单制度，对健康、失能、经济困难等不同老年人群体，分类提供养老保障、生活照料、康复照护、社会救助等方面的服务。完善基本养老保险全国统筹制度，建立全国相对统一的老龄津贴制度，缩小不同区域不合理的差距。改革现有强制性退休年龄制度，稳妥推进渐进式延迟法定退休年龄，消除影响老年人平等社会参与和就业的不合理限制和歧视。

（四）着力建设老年友好型社会

老年友好型社会，是指一个充满关爱和尊重老年人的社会风尚和文化氛围的社会，反映了老年人与社会其他群体平等、和谐和温馨的关系状态，体现了社会的文明和进步。建设老年友好型社会，是一项社会孝道文化建设工程，是一项社会支持系统建设工程，有助于为实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奠定坚实的社会基础。《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加强新时代老龄工作的意见》提出建设“老年友好型社会”［38］，目前重在积极付诸实践。建设老年友好型社会涵盖老年人生活的全过程内容，包括社会对老年人的自立、参与、照护、自我充实和尊严的各方面的认知、态度和行为，重点要加强两方面建设。一是物质方面的硬环境建设。要健全老年人、残疾人关爱服务体系和设施，推进公共环境无障碍和适老化改造，化解老年人融入智慧社会的“数字鸿沟”难题，以确保老人在居住、出行、办事、社交等方面的安全、舒适、便捷。二是精神文化方面的软环境建设。要以优化养老、孝老、敬老的社会环境为重点，完善家庭养老支持政策体系，大力倡导传承弘扬家庭孝亲敬老的传统美德，培育敬老爱老助老的社会风尚，加强保障老年人合法权益的法治文化建设，加强平等、和谐、包容、开放的社会文化建设。

［参考文献］

［1］［4］［20］［21］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N］．人民日报，2022-10-26.

［2］［24］中华人民共和国老年人权益保障法［EB/OL］.http：//www.gov.cn/flfg/2012-12/28/content_2305570.htm.

［3］［32］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EB/OL］.http：//www.gov.cn/zhengce/2020-11/03/content_5556991.htm.

［5］［13］郑功成.实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国家战略［J］.学术前沿，2020（22）：19-27.

［6］陈功，孙计领.实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EB/OL］. http：//ex.cssn.cn/zx/bwyc/202012/t20201223_5235742.shtml.

［7］［12］崔树义，田杨，杨素雯.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推动养老服务业发展：“老龄化背景下养老服务面临的挑战与对策”学术研讨会综述［J］.中国人口科学， 2018（3）：121-125.

［8］国家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中长期规划［EB/OL］.http：//www.gov.cn/xinwen/2019-11/21/content_5454347.htm.

［9］［29］［30］裴晓梅.从“疏离”到“参与”：老年人与社会发展关系探讨［J］.学海，2004（1）：113-120.

［10］［35］［36］林宝.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内涵、目标和任务［J］.中国人口科学，2021（3）：42-45.

［11］［26］穆光宗.老年发展论：21世纪成功老龄化战略的基本框架［J］.人口研究，2002（6）：29-37.

［14］［22］［31］习近平.推动老龄事业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EB/OL］.http：//politics.people.com.cn/n1/2016/0528/c1024-28387123.html.

［15］邬沧萍，孙鹃娟.科学认识计划生育与人口老龄化的关系［J］.求是，2007（7）：52-54.

［16］姜向群，杜鹏.中国老年人的就业状况及其政策研究［J］.中州学刊，2009（4）：109-113.

［17］［27］周海旺，寿莉莉，沈妍.开发老年人力资源应对人口老龄化的挑战［J］.重庆工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9）：59-63.

［18］新华社.将人口老龄化挑战转化为推进人民幸福的积极因素：专访国家发改委社会司司长欧晓理［EB/OL］.http：//www.gov.cn/zhengce/2019-10/08/content_5437116.htm.

［19］罗洁.老年人再就业面临的多元挑战［J］.合作经济与科技，2022（5）：92-94.

［23］［25］［34］“十四五”国家老龄事业发展和养老服务体系规划［EB/OL］.http：//www.gov.cn/zhengce/content/2022-02/21/content_5674844.htm.

［28］李连友，李磊.构建积极老龄化政策体系释放中国老年人口红利［J］.中国行政管理，2020（8）：21-25.

［33］［37］习近平.加强顶层设计完善重大政策制度及时科学综合应对人口老龄化［EB/OL］.http：//politics.people.com.cn/n1/2016/0223/c1024-28144072.html.

［38］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加强新时代老龄工作的意见［EB/OL］.http：//www.gov.cn/zhengce/2021-11/24/content_5653181.htm.

［责任编辑：赵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