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在场:中国新闻志研究*
2023-04-23赵战花
—赵战花 魏 芸—
新闻传播活动入志①可上溯至南宋宋度宗咸淳时期。据《咸淳临安志》(1830)载: “都进奏院,在朝天门外,有题名记。……进奏院,掌邦国传递之事。则周官行夫其职也,而自唐始以知院名。”②及至清代,随着新闻业的初步发展,各地尤其是上海、天津等地的方志中逐渐出现对新闻业的记载。如王庭桢修、彭崧毓纂《江夏县志》(1869)列有“塘报”一目;葛元煦撰四卷本《沪游杂记》(1876)中对申报馆、《万国公报》《格致汇编》逐一做了简单记载。翁广平纂修的《平望志》(1887)卷三中则详细记载了当地京报房当值人员的月薪报酬: “拨兵二名传递浙闽京报。每名大建月支银一两一钱八厘五毫二丝八忽,小建月支银一两七分一厘五毫七丝七忽,日支米一升闰月照加。”③此外,藜床卧读生辑《绘图上海滩记》(1905)、李维清纂修《上海乡土志》(1907)、石小川编《天津指南》(1911)等各地方志中也较为详细地记载了本地报馆、杂志的地址、售价等情况。
清代地方修志事业发展鼎盛,“下至府、州、县,虽偏僻荒岨,靡不有志”④。据朱士嘉统计,“现存清代地方志5587 种,占现存全国地方志总数8100 多种的百分之七十”⑤。清政府的大力倡导是清代地方志兴盛的关键,借助修志对“人地关系”进行重构,“假方志为施政工具”⑥是清政府倡导修志的核心原因。因此,地方志“并非呈现出的是单纯‘地理’意义上的‘人地关系’”⑦,建构合法性、强化正统意识、笼络地方精英是其核心目的。虽然“文人传统的地方主义取向的确对国家所界定的地方的权力和权威产生了挑战,但地方主义的动态总是在清帝国设定的参数内演化。”⑧因此,借助地方士绅、政治精英,地方志在清代的政治文化体系中很快大放异彩——体系渐成、体例逐渐完备,门类建构积极靠拢彼时的政治需要:如“皇言、恩泽、天章”等类目开始出现。其对社会新生现象与事物也开始有所反映,故彼时新闻业虽处萌发之期,但有关新闻传播活动的零星记载已逐渐出现。
进入民国时期,地方志的编纂进一步兴盛。流传至今的民国年间的志书约有1629 种⑨。从中国方志的发展历史来看,民国时期是传统方志向近代方志转型的关键时期,方志的相关研究,如“方志源流、体例、编纂方法,方志辑佚和方志目录研究整理上”⑩以及修志法规、制度建设都取得了明显进展。1917 年,北洋政府内务部颁布全国各地纂修地方志书政令,要求各地成立了通志馆(局)。“除已设局开办各县仍应积极进行外,其未经开办各县,应即体察情形,先从征求文献入手,延集地方绅耆,暂就各该县自治机关附设处所,预筹进行办法”。⑪1929 年12 月,南京国民政府颁布《修志事例概要》,这一“官方关于修志的第一个制度性文件”对民国时期的修志活动产生了深刻影响。
20 世纪20 年代之后,出现了一场持续了近十年的修志热潮,产出了多部颇具影响的名志。其中张维翰、童振藻纂《昆明市志》(1924),宋蕴璞辑《天津志略》(1931),叶楚伧与柳诒征主编、王焕鏣纂《首都志》(1935)以及刘治堂修《亳县志略》(1936)等都对当地新闻事业有较多记载。如《昆明市志》专列一章《新闻杂志》,载录《云南公报》《民治日报》《义声报》《滇市新报》《云南教育杂志》《天足会刊》等报刊的发行者、创办时间、编辑主任、发行量等信息;《天津志略》用较大篇幅记载天津新闻事业的发展概况,虽记载简略,但胜在内容完备,各重要信息都收集备录,其中第十二编《公用及公有事业》第六章“广播无线电台”收录纪略、组织、机件以及收入、听户等关键内容,第十四编《新闻事业》设“天津新闻事业史略”“天津之大报”“天津之小报”“画报”“通讯社”“广告社”“派报社”七章,清晰地勾勒出天津新闻事业的发展面貌,是这一时期地方新闻志的代表⑫;《首都志》则在卷九《兵备·交通》中设有“中央广播电台”一目;《亳县志略》在“文化”门类下设“新闻事业”一目,简要记录《新亳日报》的发展沿革,并认为其“惜无铅印设备,石印版篇幅过小,故材料不甚丰富”⑬。抗日战争爆发后,地方志编修受时局影响陷于停顿,仅有数部方志载有地方报业的概况。
总体来看,民国时期有多部地方志载录了本地报社、报业的概况,其中少数涉及广播事业;相关内容多为地方志中一个章、节,暂未见独立的新闻志(或报业志);其体例多承袭旧志,但也有《天津志略》(1931)等志书尝试借鉴史著的“章节体例”进行编纂,为新闻志书独立成志和体例成熟奠定了基础。需要指出的是,尽管民国政府通过多种途径强化官修制度、推动修志机构常设化,但民间修志依然活跃,民国政府所希望的主导“定义”方志的目的并没有实现。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由国家完全主导志书编纂的相关制度、政策理念与实践逐步确立完善。在七十余年的修志历程中,国家力量通过各种方式柔和地进入到作为地方新闻事业“历史与现状的资料性文献”⑭的新闻志的编修之中。在实现省、市、县志书和年鉴全覆盖的同时,也实现了对整个社会政治文化秩序的整合。
一、中华人民共和国新闻志书编修历程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地方志编修得到了国家的高度重视,作为地方志的重要组成部分,新闻志的编修于20 世纪50 年代启动,也是自这一时期起新闻志开始独立成志,不再是以“章”“节”的样态存在于地方志书之中。
(一)启动阶段
1954 年9 月,在全国人大一届一次会议上,郭沫若、马寅初、王祝晨等人建议应着手编修地方志。1956 年,王祝晨在全国人大一届三次会议上再次提出修志议案《早早动手编辑地方志》,该议案随后发表于《人民日报》。1957年3 月,在全国政协二届三次会议上,顾颉刚、李培基等人也呼吁重视地方志的编修。1958年,毛泽东在成都会议上提出全国各地要编修地方志。此后,周恩来、董必武也在不同场合提及应重视地方志的编修。1956 年的《十二年哲学社会科学规划方案》中,编修地方志被列入重点项目,官方修志的格局与立场已非常明确。
1958 年6 月,国务院科学规划委员会成立地方志小组。1959 年,中国科学院和国家档案局联合成立了中国地方志小组。在国家相关机构的积极推动下,各地修志机构相继建立。至1960 年,“全国就有20 多个省、市、自治区和530 多个县建立了修志机构”⑮。在管理机构与相关制度建设逐渐完善的同时,修志工作也迅速展开,有“250 多个县编出了初稿,正式出版的有近30 部”⑯。但因“文化大革命”的爆发,各地修志工作暂时停滞,目前暂未见到这一时期编修的新闻志书。
(二)初步发展阶段
1979 年6 月,山西临汾市委组织部组织员李百玉给中宣部写信建议续修县志。李百玉认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国家对文史资料方面的工作相当重视,但对开展全国范围的续订重修县志工作似有不足”⑰。而县志对于“研究祖国的历史,发展工农业生产,发展旅游事业,进行艰苦奋斗的革命传统教育,批判继承文化遗产,无疑将提供有益的借鉴,发挥应有的作用”⑱。1979 年7 月9 日,胡耀邦批复“大力支持在全国开展修志工作”⑲。1980 年2 月14日,国务院下发16 号文件,号召“编史修志,为历史研究服务”。胡乔木也分别在1980 年4 月的中国史学会代表大会和1986 年12 月24 日召开的全国地方志第一次工作会议上发表讲话,强调应重视地方志的编修。
1983 年4 月,中国地方志指导小组成立。在中国地方志指导小组推动下,各地形成省、市、县三级修志结构,“党委领导、政府主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组织实施”的修志格局基本形成。1985 年4 月,《国务院办公厅转发中国社会科学院〈关于加强全国地方志编纂工作领导报告〉的通知》明确“中国地方志指导小组作为一个独立机构,由国务院委托中国社会科学院代管”,并指出“新地方志的编纂,涉及政法、经济、文化、科学、教育各部门的工作,必须在当地政府主持下才能顺利进行”⑳。同时,相继推出的《新编地方志工作暂行规定》(1985)、《地方志工作条例》(2006)等管理条例,对地方志编修的政府职责、经费来源、机构设置、审查验收以及出版等事项都有了明确的规定。至此,中国地方志编修进入到一个“有法可依”的时代,“官方修志”的合法性也得以实现法律与社会的双重认同,确保了国家意志在地方志编修中的主导地位。
在国家重视和多方的推动下,20 世纪80 年代很快出现了一个修志高潮。因报业史料时间跨度大、收集困难,因此这一时期产出的广播电视志数量相对较多,河南、湖南、湖北、四川、重庆、江苏、山东、陕西等地是这一时期出版广播电视志较多的地区。少数民族地区的新闻志编修也开始起步,《内蒙古广播电视志》(1987)是这一时期较有代表性的少数民族地区新闻志书。新闻机构志在这一时期也开始出现,如《牡丹江日报社志(1945—1985)》(1987)和《什邡县广播电视局志(1937—1983)》(1984)等。与新闻事业关系密切的行业志也开始出版,如四川省报刊发行协会编印的《四川省报刊发行志(1950—1985)》(1989)等。
(三)纵深发展阶段
至20 世纪90 年代末期,多个省级行政区新闻志正式出版,其中报业和广播电视事业各自独立成志渐成主流,新闻志编修进入纵深发展时期。
这一时期,新闻机构志逐渐增多,如北京人民广播电台、齐齐哈尔日报社、晋城电视台等均编修出版了本机构志书。《中国新闻学院志》(1996)则是这一时期少见的新闻教育机构志。《中国地市报报业史志汇编》(1999)是这一时期地市报志的代表作,收入全国271 家地市报的基本情况,为地市报研究保存了重要史料。少数民族地区新闻志也有进一步突破,如《鄂尔多斯日报社志》(1996)、《锡林郭勒日报志》(1990)、《哲里木盟报业志(1929—1994)》(1996)、《新疆通志·广播电视志》(1995)、《大理白族自治州广播电视志》(1991)、《峨山彝族自治县广播电视志(1997)》《楚雄彝族自治州广播电视志》(1994)等。值得注意的是,地区之间的差异开始拉大,在一些省、市着手准备二轮修志工作时,广西、西藏、宁夏等地还处于首轮修志阶段。
对新闻志的研究在这一阶段也逐渐深入。1987 年4 月,第一次全国广播电视史志研讨会召开。1993 年4 月29 日全国首届地方新闻史志研讨会召开,并达成多项共识: 新闻志“无疑是中国新闻事业史上最重要的一项基本建设”㉑、新闻志应该纳入地方志的编修范围等。2002 年1 月和2007 年12 月,第二、三次全国地方新闻史志研讨会召开。上述研讨会的召开,对新闻志书的体例完善、门类设置、史料刊物的出版等方面产生了较大推进作用。
随着体例的完备和史料的丰富,这一时期新闻志的规模迅速增大,如《贵州省志·广播电视志》(1999)85 万字、《山西通志·广播电视志》(1998)86 万字、《上海广播电视志》(1999)151 万字。㉒虽然多个文件对地方志的叙事提出“详今略古”“述而不论”的明确要求,但加大对“古情”——近现代及前的历史的书写成为20 世纪90 年代末至今新闻志扩容的主要路径之一。如《广东省志·新闻志》(2000)的第一章“建国前的新闻事业”以“清代报刊(1827 年—1911 年)、民国成立至日本侵华广州沦陷前(1912 年—1938 年)、抗日战争时期和解放战争时期(1938 年—1949 年)、民国时期执政当局对报业的控制”㉓为脉络对1949 年前的新闻事业进行了详细叙述。然而,通过提升志书时间上限而获得对“古情”的纂修空间的这一扩容方式并非仅仅是对“略述古情”编纂原则的违背和对“今情”叙述空间的挤压,对于文本结构居于压倒性地位的新闻志而言,此举也有导致体例失范的风险。
(四)创新发展阶段
大约在2000 年前后,新媒体入志,以新媒体载志逐渐常规化,通过简单“移植”地方志主要内容的方式,福建、黑龙江、吉林等地建成首批省级地方志网站。截至2017 年,全国共建成地情网站844 个;数字方志馆(数据库)222 个;新媒体建成总数为373 个。㉔“截至2019 年1月,省(自治区、直辖市)级地方志机构除云南、西藏未开通网站外,其余20 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均已开通地方志资源网站。”㉕
与此同时,对新媒体的各类信息、数据的收集整理也已经成为修志部门的重点工作,如河南日报报业集团报刊志编辑部从2010 年2月开始编印内部刊物《河南新闻史料选编》,在“打捞那些行将沉没,甚至可能湮灭的史实”㉖的同时,重点关注网络和新媒体的创立、发展概况。从近年出版的新闻志来看,记载各地新媒体之史事已逐渐成为新闻志的一个重要门类。如《六安市广播电视志(一九九九—二〇一八)》(2018)、《连云港报业志》(2018)、《文山日报社志(1953.4—2017.12)》(2018)、《萧山新闻志》(2020)、《上海市志·新闻出版分志 广播电视卷》(2021)等,都设有“新媒体”门类或记载相关内容。
港澳地区新闻志书编修工作也于这一时期启动。香港地方志工程于2007 年正式启动,由香港岭南大学主持、成志后的《香港通志·第四十八卷·传媒》包含报刊、出版、广播、电视等四部分,涉及的时间范围为远古至1997 年6 月30日;澳门地方志编纂工作于2008 年12 月1 日启动,由澳门理工学院主持,目前已经产出《澳门史志书系》(2016)、《澳门圆形地研究》(2013)、《澳门考古学史略》(2013)等前期成果。
2020 年底,全国地方志系统基本完成“两全目标”㉗。就新闻志而言,各地基本完成首轮省级新闻志的编修工作。通过体裁建构、门类划分、史料整理、学术研究等技术路径,将“国家对地方的定义与型塑”加以具体化与文字化,最终实现“国家在场”对新闻志书编修的全面支配与调控。
二、体例建构:新闻志书标准性的确立
作为构成地方志整体面貌的体例,其核心要件为体裁和结构。其中传统地方志的体裁一般为记、志、传、图、表五种。然而,“史之成也,一定而不移;志之作也,随时而更定”㉘。随着实践与观念的变迁,地方志的体裁形式也随之变化。首轮修志时,根据《关于地方志编纂工作的规定》(1997),“地方志的体裁,一般应包含述、记、志、传、图、表、录7 种,以志为主体”㉙。2008 年,中国地方志指导小组印发的《地方志书质量规定》将索引列为志书体裁的一种,地方志的体裁至此增至8 种。
“述”即概述,是对全志的高度概括和述评。一般认为,地方志中“述”这一体裁为黄炎培在主持编纂《川沙县志》时首设。“民国24年(1935 年)黄炎培纂《川沙县志》,将各分志之前的序言标目改称‘概述’,此为方志创设‘概述’之始。”㉚黄炎培认为,在地方志的开篇设置“述”,既能从纵向勾勒出一地大势,同时又能彰显重点、形成提示,进而起到“读概述后,进而浏览全文,其繁者可以用志不纷,其简者亦将推阐焉而有得,或竞不及读全文而大致了了”㉜的作用。
“记”主要指大事记,也包括专记和编后记。其中大事记以时间为序记录地方各领域大事、要事以及重要人物活动等。地方志中的大事记自南宋发其端绪,至民国时期成为官方规定的地方志重要构件,其原因在于地方志以“横排门类”进行记事的方式容易隔断各门类之间的联系,“一般方志,偏于剖析,而缺于纵贯,则因果之效不彰”㉜,故民国时期多部地方志尝试通过大事记彰显历史之因果,并希望能以“记”作为统摄全志的脉络,从而克服彼时志书记事零散之弊。
“1981 年7 月,在山西太原召开的中国地方史志协会成立大会上,协会草拟了《关于新县志编修方案的建议》(草案),并附了《新编县志基本篇目》。这个篇目把一部新县志分成10 个编,其中首编为‘概述编’。”㉝随后又进一步明确,地方志应由“概述、大事记、专志、人物志、附录五部分组成”。因此,20 世纪80 年代及后来编修的新闻志书大多设有“述”“记”两部,其名谓根据各志具体情况略有调整,如概述、总述、前言、大事年表、大事记述等不一而足。
“志”是地方志的核心部分,也即正文部分,对于志部的编写要求为门类完备、设置合理,“不缺失主要事物、事物的主要方面和事物发展的重要阶段”㉞。经过两轮修志,新闻志门类建构已经比较成熟,主要包括报纸、广播电视、新闻机构与团体、新闻教育、新闻管理、新闻人物、传播技术、新闻成果等。
“传”分为传、传略和人物简介、介绍两种,前者专门记述故去人物的生平及影响,后者则主要记录在世人物;“图”包含地图、图片、照片,就新闻志而言,重要的版面和节目画面也经常以图片、照片的形式呈现;“表”即各种表格,包括人表、事表、物表等,起辅佐文字之用,所谓“以表资文”;录即附录、编余、志余、杂录、杂记、文献辑存等,各种在正文中较难归类的资料一般以录的形式出现,以补充、深化或佐证正文的相关内容。随着新闻志规模的逐渐增大,索引的加入则进一步便利了相关内容的检索。
上言各部分在新闻志中的位置比较固定。“图”一般置于新闻志的最前部分,即卷首图,主要包括行政区域图、地形图、重大历史事件的图片以及重要版面或节目的相关图片。其余部分出现图片与否,根据具体情况而定。其次是“述”,但也有新闻志采取篇首总述之外还在“志”的每编(篇)下设有“概述”的编纂方式,以省级新闻志常见。“记”一般位于“述”后,但也有将大事记置于“志”后附录前,如《毕节地区志·文化艺术新闻出版志》(2003);或置于正文后的附录之中,如《福建省志·新闻志》(2002)将大事记列为附录的第一项。“志”一般位于述或大事记后,如有独立的“传”部,则一般位于“志”之后。如“传”的相关内容被编排为“志”的一部分,则“志”之后一般为附录。但有的新闻志因规模较大,考虑到附录与正文的对应和衔接问题,在每编(篇)之后做附录,志书最后则不再有附录,如《上海新闻志》(2000)。“表”则根据“志”部具体编排需要而设置,位置较为不固定。“索引”则位于志书尾部。
在体裁之外,结构也是新闻志体例建构的一个重要部件。相对于其他位置比较固定、内容相对集中的部分,志书结构主要体现在对“志”部内容的编排与呈现,其最为鲜明的特点是“横排竖写”。所谓横排,即“横排门类”,其编纂原则为力求横不缺项,尽可能呈现一地新闻事业的整体面貌。因此,随着各地新闻事业的发展以及修志理念的变化,“志”部门类的设置逐步增多,目前新媒体逐渐成为志部一个重要门类。如果新闻志体量较大,则多采用章节体,即按照“编(篇)、章、节”这一结构形式对门类进行分层编排。如《辽宁省志·广播电视志》(1998)的门类设置与分层的结构较为典型,其志部共分五篇:无线广播、有线广播、电视广播、教育与科研、事业管理等。各篇内部同样进行横向门类细分,如第五篇《事业管理》中设置管理体制与机构队伍、宣传管理、技术管理、音像事业管理五章;其中第三章《技术管理》设置无线广播与电视技术管理、有线广播技术管理、技术投资管理三节。
所谓“竖写”,指的是以编年体例“纵述史实把握事物的发端、变化和现状”㉟,“志”部各门类的具体内容即为“竖写”。如《福建省志·新闻志》(2002)、在第一章《报纸》的第一节《晚清时期》中,将这一时期的报纸分为教会报纸、官报、政党报纸、民办报纸、日本人办报纸五类,每类报纸选择几种重要者严格按时间顺序对其历史沿革进行撰述,力求“竖不断线”。
严格的体裁规范、“横排竖写”的结构传统以及其他有关章法、内容具体明确的规定,形成了一个网格般的地方新闻志书写体例。每个网格的叙事边界被《地方志书质量规定》(2008)、《地方志工作条例》(2006)、《全国信息方志与数字方志建设工程实施方案》(2017)、等文件进行了明确规定。因此,依据编写宗旨和目标,各种材料被迅速归置于相应的网格之中,最终形成一个充分体现国家意志的系统、标准的地方新闻事业知识体系。
并且,一个系统标准的知识体系一旦形成,就会对系统、标准之外的内容表现出隐蔽但有力的“排斥”,因为“一个地方的社会文化现象一旦被地方志这种系统性的文本所包容,文字就会持续去捕捉现象、抽象出可以被辨识命名的现象,让文明下合于礼仪的风俗、经世致用的知识、自然运行的原则,逐渐与其余的非文明现象区分开来”㊱,而这一排他过程又进一步强化了由体例所“规定”与“制造”的新闻志书的标准性。因此,当受到国家力量影响的新闻志标准性变得越来越明确之时,一个规范新闻志编纂全过程的标准化知识体系诞生了。
三、门类设置:新闻体制的嵌入
“如果纲目能够周详完备,条理分明,那么提纲挈领,剩下的人、事、物都会找到恰当的位置。”㊲在体裁与体例已由国家力量做出统一规范的前提下,为新闻志确定一套纲目门类就成修志工作最为关键的一环。根据相关修志文件要求,“志书的篇目的确定和取舍,应从现代化社会分工和科学分类的实际出发,既要继承旧志的优良传统形式,更应有所创新增益”㊳。这一规定虽没有就门类设置的标准提出具体要求,但对“从社会分工和科学分类的实际出发”的强调已经框定了新闻志的门类设置不应是“抽象理解的自发产物”㊴,更不应是对地方新闻事业的机械归类,体现并引导对国家意志的认同是门类划分的最终依据。
从目前新闻志编修实践来看,门类设置首先是新闻体制对其的嵌入。虽各新闻志门类设置各有取舍侧重,但大体上都包括报纸、广播电视、通讯社、新闻业务、经营、管理体制、新闻团体、新闻人物、新闻研究等门类,对应与体现的是新闻体制所蕴含的“所有制性质、决策机构的构成、新闻事业的结构和国家社会对新闻事业的制约机制等”㊵要素。门类的设置同时还牵扯到同一门类内各部分的层级划分问题,而这同样也不是自发的产物。如《四川省志·报业志(1986—2005)》(2019)设置“报刊网络、新闻业务、经营管理、管理体制、素质教育与新闻研究、新闻团体”六个门类,其中“报刊网络”内部分为“省级、副省级党报;市(州)党报;都市报、晚报;部队、群团报;专业报;企业报;高校校报……”等层级;又如“管理体制”中的“领导体制”部分,细分为“集团党委领导下的总编辑、总经理负责制;党委领导下的社长、总编辑负责制;党委领导下的总编辑负责制;党委领导下的社长负责制……”㊶等,集中凸显党报的核心地位,严格遵循新闻体制所确立的决策、管理机制、媒体级别。
因此不难发现,新闻志的门类设置与层级划分依据于新闻体制及相关国家制度,同时又是国家社会治理技术微观但直接的呈现。从这一角度来看,门类设置与层级划分的重要性并不仅仅体现在组织新闻志的叙事,更在于通过门类划分、设置与分层进一步强化、引导对国家意志、国家权威的认同。因此,有研究者认为地方志是一种叙事性在它的结构性下㊷的文本,其原因即在于此。
四、新闻史料刊物:强化志书的“国家立场”
梁启超曾言,“夫方志之著述,非如哲学家文学家可以闭户瞑目骋其理想而遂有创获也。其最主要之工作在调查事实,搜集资料”㊸。新闻史料的搜集整理是新闻志编修的基础,出于抢救保存史料、为新闻志编修提供材料以及供各方查阅、方便补充修订的目的,同时也考虑到相关刊物的创办有助于修志工作“互相观摩、互通声气、互为增补、互作校勘、互促回忆”㊹,因此,20 世纪80 年代前后,各地新闻志编修机构大多创办有以收集史料,交流新闻志编写经验、纂修情况,登载相关政策、规定为主要目的的新闻史料刊物。此外,新闻机构的管理者、从业者或新闻史上重要事件亲历者的回忆文章也是其重要内容。如《武汉新闻史料》(1985)的征稿启事所言,“我们热忱希望从事新闻工作的同志和老人为本刊撰写武汉地区的新闻史料、回忆性文章,提供文献资料、史料线索、实物或复制品……我们既欢迎撰写解放以前的报刊史料;更欢迎撰写解放后的办报经历”㊺。
受限于史料整理收集情况及其他客观条件的限制,此类刊物规模各有不同。简略者如《华南新闻事业史料》(第1 辑)(1980)仅收录14 篇文章;规模大者如《广西新闻史料》(1987),每期约有8 万字。出版刊期固定者少,不定期者多,如《河南省新闻资料参考》创刊时即宣布该刊“将以《选编》《专辑》等形式不定期出版”。此外,为配合新闻志编修,以专题的形式出版辑刊也较为常见,比如在《盐阜地区报史资料》中,各辑围绕“《盐阜大众报》及盐阜地区其他报刊和曾在《盐阜大众报》工作过的人员回忆性文章”的主题进行编纂。此类新闻史料刊物并不仅局限于服务新闻志编修,组织进行新闻史研究也是其办刊目的之一。湖北省新闻志编辑室曾撰文表示,“在充分掌握新闻史料的基础上,开展对新闻史的专题研究工作……为当前新闻改革、改进报纸工作服务”㊻。
虽然,新闻史料刊物存在内容过于庞杂、缺乏系统爬梳与整理、数字化程度较低、检索不便等问题,但在“保存历史资料,总结历史经验,提供历史借鉴,交流新闻史研究成果”㊼等方面确有其价值。更重要的是,从“史料”这一视角出发,上述新闻史料刊物的创办无疑是一次由国家主导的大规模新闻史料收集活动: 国家作为型塑社会记忆的力量在场,以国家立场确立史料筛选的机制与标准,通过“同化被筛选者、异化被过滤者,从而为记忆断裂处提供恰当的填充物”㊽,“摸清家底”的同时又实现“重建记忆”的目的,从而为其中包裹的“国家立场”提供更强有力的支撑。
此外,出于概述事物发展全貌以及彰显历史因果等目的,新闻志多以时间顺序作为叙述脉络,以重要历史节点连缀成篇。作为地方新闻事业的知识体系,新闻志中的重要历史节点的选择似乎应以能“彰显”本地新闻事业之重点为要。但从已出版的新闻志来看,新闻志的时间脉络以及事件序列更接近“革命史范式”,即以近代以来的重大历史政治事件作为勾勒本地新闻事业面貌的支点。如《安徽省志·新闻志》(1999)概述的叙述脉络:鸦片战争以后、在辛亥革命前后出版的报纸中、“五四运动”以后、抗日战争中、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㊾等,而《皖报》制定办报章程、《安徽俗话报》《皖江日报》的创办等地方新闻史上的重要事件正是被安插进了这一国家历史重要事件序列。
因此,虽然史书与志书的关系一直“聚讼未决”,但新闻志的编修实践已经对这个问题作出了明确选择,即以国家历史的重要事件序列充当地方新闻事件的“‘情节定位’的媒介”(50)。之所以有如此的选择,显然是因为国家历史重要事件序列的时间节点在历史叙事中的权威地位,换言之,地方的事件只有被纳入国家历史重要事件序列,才能成为值得记载的事情。通过依附于这一序列,地方新闻事件获得了更为重要的历史书写价值。因此,在新闻志纂修过程中,选择依附于国家历史重要事件序列既是国家意志深入渗透的体现,同时也是对国家力量进入的接纳与遵守。国家历史重要事件序列与地方重要事件序列形成良性互动与积极融合,从而确保了国家在场效力的最大限度发挥。
五、余论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党委领导、政府主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组织实施”的修志体制迅速形成,以直接的行政操作体现国家意志,因此“国家在场”是地方志最为核心与根本的编纂轨制与价值导向旨归。文本结构与叙事逐渐规范化、标准化乃至制度化,新闻志迅速成为一种文本结构居于压倒性地位的文本形式,从而进一步彰显、强化了国家意志。但与此同时,为充分实现“国家在场”效力的诸多技术路径的使用,如将新闻体制嵌入门类划分而忽视对地方新闻事业的特色门类挖掘、叙述脉络过分倚赖国家历史重要事件序列等,则逐渐导致了新闻志“地方性”的剥落,“许多具有本土性的知识点点滴滴地流失,或至少被忽略或曲解”(51)。
随着2021 年二轮修志工作的完成,以“加快推动地方志信息化建设”(52)为工作重点的三轮修志已开始启动,有关数字方志的实践探索和理论建设或可为新闻志“地方性”的修复提供新的可能。“随着移动智能终端的发展,数字空间与现实地理空间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交集,图片、视频等在新媒体中的广泛分享,使得数字空间呈现出更多物质化的空间样貌。”(53)与传统的印刷介质相比,这样一个全新数字空间的生产可给“地方性”一个更充分的展示空间。因此,对于聚讼纷纭的史志关系的再思考与再实践,数字方志可以为其提供一个基于数字技术的解决方案,因为希望能对国家整体历史“有一个轮廓更加分明、特点更加突出的了解——而不满足于平淡无味地反映各组成部分间的最小公分母——就必须标出这些变异的内容和程度”(54)。同时,借助人机交互技术,在互动与游戏中,“人与数字技术共同讲述了地方生活的变迁,形成关于地方的新型‘亲切经验’”(55),有助于跳出所谓对地方的“本质化”认识的求索,在再造地方的基础上,或许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矫正新闻志书写中“国家在场”与“地方性”的失衡关系,进而激发数字方志的编修与创新的更多可能。
注释:
① 本文所指的新闻志包括报业志、广播电视志、新闻机构志、新闻通志、新闻出版志等,为叙述方便,统称为新闻志。
② 〔清〕潜说友:《咸淳临安志》(卷8),道光十年(1830)刻本。
③ 〔清〕翁广平纂修:《平望志》(卷三),光绪十三年(1887)。京报房的值班人员分大建和小建两个等级。
④ 〔清〕张松孙:《旧序》,盛英纂修:《蓬溪县志》,乾隆五十一年(1786)刻本。
⑤ 朱士嘉:《清代地方志的史料价值》,李泽主编:《朱士嘉方志文集》,燕山出版社1991 年版,第153 页。
⑥ 来新夏:《志域探步》,南开大学出版社1993 年版,第13 页。
⑦ 杨念群:《何处是“江南”? ——清朝正统观的确立与士林精神世界的变异》,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0 年版,第1 页。
⑧ Yongtao Du.Locality and Local Gazetteers in the Republic:A Case for the Continuity of Spatial Order.Journal of Chinese History.2022.p.3,p.1.
⑨ 许卫平:《略论民国时期方志学之成就》,《扬州师院学报》(社会科学版),1995 年第1 期,第51 页。
⑩ 王会梅编著:《古籍概述》,安徽师范大学出版社2018 年版,第75 页。
⑪ 《奉天省长公署令转内务部应广征文献续修县志的咨文》,辽宁省档案馆选编:《编修地方志档案选编》,辽沈书社1983 年版,第21 页。
⑫ 《天津志略》将广播无线电台编入第十二编《公用及公有事业》(中),故第十四编《新闻事业》中未涉及广播事业。
⑬ 刘治堂修:《亳县志略》,民国二十五年铅印本,第35 页。
⑭ 中国地方志指导小组办公室编:《全国地方志法规、规章及行政规范性文件汇编》,方志出版社2016 年版,第10 页。
⑮ 曹子西、朱德明主编:《中国现代方志学》,方志出版社2005 年版,第200 页。
⑯ 仓修良:《方志学通论》(修订本),方志出版社2003 年版,第397 页。
⑰⑱ 李百玉:《〈县志〉应当续订重修》,中国地方志指导小组办公室编:《中国方志文献汇编》(上),方志出版社1999 年版,第17、18 页。
⑲ 胡耀邦:《对临汾市委组织部李百玉〈县志〉应当续订重修报告的批示》,中国地方志指导小组办公室编:《中国方志文献汇编》(上),方志出版社1999 年版,第16 页。
⑳ 《国务院办公厅转发中国社会科学院〈关于加强全国地方志编纂工作领导报告〉的通知》,(国办发[1985]33 号),禹舜、洪期钧:《方志编纂学》,中国文史出版社1991 年版,第405 页。
㉑ 方汉奇、李矗编:《中国新闻学之最》,新华出版社2005 年版,第508 页。
㉒ 刘书峰、赵玉明:《首轮广播电视志编修的回顾和展望》,《现代传播》,2012 年第7 期,第123 页。
㉓ 广东省地方史志编纂委员会编:《广东省志·新闻志》,广东人民出版社2000 年版,目录页。
㉔ 李培林:《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指导 为实现地方志“两个一百年”目标而奋斗——在2018 年全国地方志机构主任工作会议、第二次全国地方志工作经验交流会暨中国名山志文化工程启动仪式上的讲话》,《中国地方志》,2018 年第1 期,第7 页。
㉕ 周维:《“互联网+”背景下地方志网站现状及创新发展探析》,《中国地方志》,2019 年第1 期,第28 页。
㉖ 张长笙:《将个体记忆转化为社会记忆——从编辑〈河南新闻史料选编〉说起》,《新闻爱好者》,2013 年第1 期,第85 页。
㉗ 即全面完成二轮修志规划任务,实现省、市、县三级综合年鉴全覆盖。《全国地方志事业发展规划纲要》(2015—2020 年),国办发[2015]64 号,椒江区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编印:《椒江方志》(第11 辑),2015 年,第6 页。
㉘ 〔清〕金镇:《序》,金镇纂修:《扬州府志》,康熙十四年(1674 年)刻本。
㉙ 中国地方志指导小组:《关于地方志编纂工作的规定》,中国地方志指导小组办公室编著:《地方志工作文献选编》,方志出版社2009 年版,第80 页。
㉚ 中国地方志指导小组办公室编:《当代志书编纂教程》,方志出版社2010 年版,第50 页。
㉜㉜ 黄炎培纂:《民国川沙县志》,上海书店1991 年版,第25 页。
㉝ 姚金祥、何惠明:《简明方志编纂学》,南海出版公司1994 年版,第325 页。
㉞㉟ 《地方志书质量规定》(中指组字[2008]3 号),中国地方志指导小组办公室编:《地方志工作文献选编》,方志出版社2009 年版,第107 页。
㊱㊲㊷ 林开世:《方志的呈现与再现——以〈噶玛兰厅志〉为例》,《新史学》,2007 年第18 卷第2 期,第52、23、2 页。
㊳ 《新编地方志工作暂行规定(中国地方志指导小组第五次会议讨论通过)》,《新疆地方志》,1985 年第3 期,第3 页。
㊴ [法]爱弥尔·涂尔干、[法]马赛尔·莫斯:《原始分类》,商务印书馆2017 年版,第8 页。
㊵ 李良荣:《新闻学概论》(第六版),复旦大学出版社2018 年版,第140 页。
㊶ 四川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四川省志·报业志(1986—2005)》,方志出版社2019 年版,目录页。
㊸ 梁启超:《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中国书籍出版社2020 年版,第316 页。
㊹ 编者:《前言》,湖北省新闻志编辑室:《湖北省武汉市新闻志参考史料》(第一辑),1982 年。
㊺ 编者:《前言》,长江日报新闻史志编辑室:《武汉新闻史料》(第一辑),1983 年。
㊻ 湖北省志新闻志编辑室:《努力开创湖北省新闻志工作的新局面》,《湖北新闻史料汇编》,1983 年第1 期,第2 页。
㊼ 方汉奇:《10 年辛苦不寻常——祝〈新闻研究资料〉创刊10 周年》,《新闻研究资料》,1989 年第3 期,第4 页。
㊽ 赵战花、赵泽鹏:《记忆重建:十七年时期的中国新闻史书写》,《国际新闻界》,2022 年第3 期,第47 页。
㊾ 安徽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安徽省志·新闻志》,方志出版社1999 年版,第1-12 页。
(50) 方慧容:《“无事件境”与生活世界中的“真实”——西村农民土地改革时期的社会生活的记忆》,杨念群主编:《空间·记忆·社会转型“新社会史”研究论文精选集》,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 年版,第476 页。
(51) 程美宝:《地方史、地方性、方性知识:走出梁启超的新史学片想》,载《走出地方史:社会文化史研究的视野》,中华书局2019 年版,第16 页。
(52) 高京斋:《深入学习贯彻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精神全面提升地方志服务新时代水平——在全国地方志系统表彰会议暨2022 年全国省级地方志机构主任工作会议上的报告》,《中国地方志》,2022 年第1 期,第11 页。
(53) 彭兰:《新媒体技术下传播可供性的变化及其影响》,《现代出版》,2022 年第6 期,第66 页。
(54) [美]柯文:《在中国发现历史:中国中心观在美国的兴起》,林同奇译,中华书局1989 年版,第143 页。
(55) 陈霖:《重新发现地方:博物馆展览的数字叙事》,《东南学术》,2023 年第4 期,第136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