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合视角下粤港澳大湾区中医药人才体系建设探究*

张秋,陈嘉仪,郑柏枫,韩玺

(1.广东药科大学医药商学院, 广东 广州 510006;2.卫生经济与健康促进研究中心;3.广东财经大学工商管理学院)

人才链是粤港澳大湾区中医药传承创新发展的三大重点之一。《粤港澳大湾区中医药高地建设方案(2020年—2025年)》明确指出,大湾区要打造中医药人才高地,塑造湾区中医药“人才红利”,增强大湾区的辐射带动与引领作用,指明了粤港澳大湾区打造高质量中医药服务体系的首要发展方向。

1 研究现状

当下,中医药事业建设与人才培育面临着多方困境,发展的不平衡与不充分特征较为突出:傅文第[1]提出当下社会普遍存在中医药地位与认可度较低,中医药文化自信缺乏等问题。尤其在教育培育方面,在现代医学教育模式与弱化的师承制度的双重影响下,传统中医药教育逐渐失去特色。李秋明[2]同样指出中医药师资队伍尤其是高水平领军人才的匮乏是中医药事业发展的巨大痛点。

传承与创新是中医药人才培育与中医药事业发展的核心之一。从传承角度来看,多数学者认为“传承”就是传承中医的思维方式,传承中医“大医精诚”的精神。李明鉴[3]指出,目前中医药的传承实践还未能深入到包括传承能力的内涵和外延、主体和客体等更系统的程度,因此强调传承能力的培养应抓住“五个并重”。从创新角度来看,李文辉[4]认为中医药创新人才培养需关注教育链、人才链、产业链与创新链的有机衔接,以产教融合以及产学研一体化人才培养模式塑造适应“健康中国”发展战略的应用型人才。牛浩[5]也同样认为需整合各类资源协同育人,坚持以成果为导向重视中医药人才的实践能力。

区域协同发展已是城市建设的主要趋势,这同样也是中医药事业发展的难得机遇。卢鲭宇[6]就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中医药的融合协同发展进行了可行性分析,为两地共建中医药高地提供了理论支持。2020年10月,《粤港澳大湾区中医药高地建设方案(2020-2025年)》提出大湾区将依托岭南中医药的资源优势,打通人才链、产业链与创新链渠道,构筑大湾区中医药高地。目前学者主要关注湾区中医药产业链发展,如李文静[7]以中医药健康养老产业为突破口,探索三地中医药养老服务融合发展新形势;马继飞[8]则针对11个地市对中医药产业发展水平做出了具体的发展水平评估;李建国[9]更是依托贸易视角指出中医药本地市场规模的重要性。人力资源是卫生事业发展的第一要素,是中医药事业不断迸发活力的关键。因此本文就粤港澳三地中医药人才体系融合发展情况做出具体分析与探究,助力构建融合发展特色的大湾区中医药服务体系。

2 大湾区中医药人才体系建设现状

2.1 教育链筑牢人才之基

高等教育是中医药发展的基石[10]。截至2023年大湾区境内开设中医药类学科专业的院校众多,涵盖18所本科高校与17所专科院校。其中具体专业数量达11类,覆盖面广,专业设计范围从传统中医药学延伸到如中草药种植、中医康复治疗学科,更好地契合了大湾区对优化中医药产业全链条各环节的人才需求。多校协同发展岭南中医药教育育人模式是大湾区不断深化和创新中医药特色教育的重要手段,也是强化专业资源优化配置的有效集成。但大湾区当下也面临着资源配置不均衡的问题,其中医药教育资源多集中于广州,地市中医教育资源差异大,这也是阻碍湾区中医药人力资源与物力配置效率与公平性发展的重要因素之一[11]。

基于广覆盖的中医药教学体系,粤港澳三地也依托不断完善的医教融合与教育互通发展体系探索融合发展策略。自粤港澳大湾区中医药高地规划意见出台以来,三地已合作开展数多次学术交流,签约教学联盟活动,积极开展培养项目,建设培养基地,成立专项研究中心,如由广州中医药大学、香港中文大学和澳门科技大学携手共创的“粤港澳高校中医药基础课程教育联盟”广东省药品监督管理局、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南方医药经济研究所及粤澳合作中医药科技产业园三方联手共建的“粤港澳中医药政策与技术研究中心”等,主动打造中医药人才培育新体系。三地高度重视对中医药传承创新发展的建设,努力探索中医药人才培育的新平台和新阵地,丰富中医药教育内涵,拓展教育载体,发展三地文化交流与课程培育相互交融的教学设计,粤港积极开展“大湾区中医访问学者计划”,3名广东省的中医专家抵港积极协助探索中西医协作的临床应用,协同缔造中西医临床培训基地,共探中医药人才联合培育新模式。同时三地专注医教协同、产教融合的效能实践,如中山市中山医院联合澳门科技大学共商临床中医学人才培养计划、华润创业-香港浸大成立智慧中医联合创新中心以“官产学研”的优势加强中医药人才队伍建设等,均以这两点为抓手优化中医药人才培养机制,推动形成同建设大湾区中医药高地需求相适应、同中医药产业结构相匹配的产学研一体化的高水平中医医师队伍。

2.2 政策服务链提供发展保障

粤港澳大湾区中医药发展受多方政策支撑,具备多主体与多层级特征。在国家《中医药“一带一路”发展规划(2020-2025)》与《关于促进中医药传承创新发展的若干措施》指引下,省政府先后印发《粤港澳大湾区中医药高地建设方案(2020-2025年)》与《广东省中医药发展“十四五”规划》文件,强调广东省要扎实推进中医药人才队伍建设,建立健全中医药人才培养体系。也鼓励湾区积极探优化中医医师互认互通机制,引进高水平的复合型人才,打造人才高地。

同时湾区坚持在“政策链”上发力,拓展服务链。在《关于简化在港澳已上市传统外用中成药注册审批的公告》中,广东省开放了港澳中医人才引入政策,提议简化港澳已上市的传统外用中成药注册流程工作,放开广东省公立医疗机构招聘港澳中医师资格限制等,优化三地合作渠道。2022年,香港特区政府与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签订《关于中医高级临床人才培训的合作协定》,协定通过对较高资历的年青中医师进行联合培训的要求,助力探索中医药服务人才协同建设的“湾区经验”。2023年《横琴粤澳深度合作区建设总体方案》也表明对中医药发展的支撑与深化合作的诉求,以助力澳门多元经济发展。系列利好政策帮助瞄定中医药人才协同培育规划的平衡点,利于深入发掘中医药人才培育的服务潜力,营造良好的中医药人才生态体系,为建设中医药人才高地集聚新动能。

2.3 文化链孕育特色中医药文化自信

中医药文化历史来源悠久且内蕴深厚,是中华人民的智慧结晶。岭南地区北枕五岭,南部临海,河流众多,雨量充沛,其优适的自然地理环境造就了丰富的中药材资源,被誉为“中医药宝地”。其临床证候、预防方法、诊治规律、学术思想有其特殊性,是联结中医学普遍准则和岭南地区具体医疗实践的产物,发展形成不同于其他地区医家风格和医疗特色的岭南医学。大湾区承袭内涵丰厚的岭南医学和丰硕的中药材资源,融汇岭南人文地理环境和海外医学,发展形成独具传承性、开放性、兼容性的岭南中医药文化。

粤港澳大湾区具有较高的中医药文化自信,中医药文化活动精彩纷呈,开展中医药文化交流和展示活动丰富,中医药文化传承得当。如广东祈福医院的“名医”“名药”工程;香港的“千人行山认药”“中医药博览”“中医药嘉年华活动”等展览宣讲活动。随着三地合作的进一步深入,三地不断增多交流活动,涌现了粤港澳大湾区中医药文化交流大会、粤港澳大湾区传承中医药文化视听作品展播活动等一系列新型文化交流活动。

在岭南中医药创新发展上,湾区同样走在前列。广东省曾大力推行“中医药影像工程”,推出中医名家人物:《大医精诚》等一系列精品纪录片,通过多种渠道和方式向社会公众展示岭南中医药文化,利用大众媒介创新了中医药文化的传承与发展模式,增强群众对中医药文化的认同感和归属感,激发中医药人才对岭南中医药传承体制的理解与思考,及向模范看齐的主观能动性,提高了中医药人才队伍水平。

3 大湾区中医药人才建设体系困境

3.1 湾区中医药人才总体匮乏,尤其是复合型人才

高质量中医药人才匮乏是湾区中医药高地建设的显著劣势。从人力资源数量来看,2022年,广东省每千人拥有的中医医师为0.45,与我国每千人拥有的中医医师计划标准(0.62)相比存在较大差距,香港每千人拥有中医师数为1.13,澳门每千人拥有中医师数为1.04,与我国每千人拥有的中医师数量(3.04)相比差距悬殊,中医人力资源缺乏严重,供需失衡矛盾日益凸显。从人力资源质量来看,在已公示的全国120名国医大师名单中,广东省国医大师数量只有4名,仅占我国国医大师数量的3%,高质量中医药人才的分配不均衡问题明显。然而中医药学理论体系底蕴深厚,“传承发展,守正创新”的教学设计需要较高的时间成本,故在有限的教学年限实现多元课程体系的整合也是湾区培养复合型中医药人才的壁垒。作为我国经济最活跃,科技最发的地区之一,粤港澳大湾区发展日益需要更多的复合型人才加入,如面对智慧中医医疗建设,开拓中医医疗智能设备发展需要精通中医理论、设计制造及信息技术的新型人才,而“医工结合”人才队伍的建设较为薄弱;面对我国发展薄弱的中医药服务贸易市场,同样缺乏中医药服务贸易复合型人才对其运作能力加以提升。

3.2 湾区中医药人才培养机制有差异

中医药高校是培育中医药人才的重要载体,是构筑中医药高地的关键要素。但目前大湾区内多所开设中医药学科的高校在育人模式上尚未达成一致,广东与港澳的高等教育框架有差异,教育合作机制尚未明确,符合中医药学科知识规律和学分互认的教学体系尚未构建[12]。因为三地教学差异可能促使对岭南中医药传承与创新重点的理解偏差,难以形成统一的可互助的发展向心力。实践上看,这也造成了三地人才互通的一系列障碍,如中西医结合专业的毕业生无法在香港考取医师执照,大陆医学生在港澳认可程序繁琐等问题。除此之外,“院校教育、毕业后教育、继续教育”这一教育链条没能确保贯穿始终,致使部分人才领域空有中医药本领,缺乏时代视野,对中医药事业发展起到一定的阻滞作用[13]。

3.3 湾区中医药人才流通有壁垒

人才发展政策的利用不到位是制约大湾区中医药人才一体化发展的重要因素。目前粤港澳大湾区中医药政策中,供给型政策应用较少,人才培养缺乏精准的政策支撑[14]。由于粤港澳三地战略定位、产业结构、发展规划差异,也导致了三地在人才认定条件、标准、程序等方面存在较大区别。因此在建立互通互认人才引进、评价、服务体系中,尤其以人才认证、执业资格方面存在较大制约,进而阻滞了港澳和大陆间的人才交流与市场互聘机制建设。如港澳与内地的中医医生和中药师的专业资格、职业注册和持续教育制度具有异质性,中医医师资格不具备无条件互相承认的前提。

跨境衔接壁垒是粤港澳大湾区中医药人才一体化发展的又一显著阻碍因素。基于三地医疗体制,医师制度、医疗支付、医保和医疗社工系统的差异,三地人才互通体系在社会保障、公共服务利用以及民生福利体系的衔接上还有待进一步对接融通。在建立健全人才互通体系的背景下,湾区在诸如社会保险准入与使用,社会服务管理等层面的革新融洽中未能跟上发展节奏,跨境员工不仅难以享受对等的社会福利,更缺乏补助性手段。尽管目前三地正积极尝试促进医疗保障制度的融合,如积极推出“湾区社保通”为港澳人士留粤提供充分保障,但湾区中医药人才流通仍面临较大压力。

4 优化建议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培养造就大批德才兼备的高素质人才,要坚持全链条打造人才聚集的“强磁场”,用“引育用留”让人才在新征程上行千里、致广大。因此,本文聚焦“引育用留”服务链条,提出优化粤港澳大湾区中医药人才体系的对策建议,致力于营造使得大湾区的中医药人悦于扎根沉淀,使世界各地的中医药人才倾慕而来的“近悦远来”人才发展生态环境。

4.1 以“引”才为突破口,聚焦三地人才互通体系发展

粤港澳大湾区应重视打破体制壁垒,优化内部人才互用体系。湾区“引才”的首要环节需完善内部人才互用体系,可积极借鉴广东启动公立医疗机构招聘港澳中医师试点的典范,从多个层面分阶段持续落实放宽三地中医药人才互聘体系的限制。故湾区应坚持以中医药人才倍增行动为依托,简化中医师资质认定机制,吸引符合条件的港澳中医师在内地公立医疗机构执业,形成粤港澳三地间人才要素的自由流动和柔性集聚,打造互嵌耦合式人才生态链。还可参考横琴粤澳深度合作区落地“澳门注册+横琴生产”的发展模式,鼓励港澳中医老品牌加盟大陆中医药发展,给予港澳中医师执业创业政策补贴,为中医药人才就业创业提供全产业全周期的社会支撑。湾区更要将人才融合互用的重点回归到:如何逐步放开区域人才跨境流通体系与如何解决社会福利问题上来,根源性解决三地人才体系的割裂情况。

4.2 以“育”才为核心,优化中医药教育链体系

培养高水平创新型与复合型中医药人才是当前振兴中医药事业发展的重中之重。湾区综合类高校应以社会发展需求为导向,带头将中医药传统教育精粹融入现代教育体系之中。构建新型中医药创新研究发展平台,开展校医合作及校企合作,以优化专业布局设计为主要目标,构建具有融合创新特色的新型教育体系[15]。鼓励利用多学科建设优势,借鉴南京中医药大学积极开设交叉学科课程、数据素养和创新教育课程等举措[16],积极开展“中医+”人才培养项目,探索中医药与经济学、文学及信息科学等多学科的交叉融合,抓住跨学科教育发展的势头,提升中医药人才综合素质。同时,湾区高校应通力合作,发挥粤港澳高校联盟优势,扩大中医药教育的覆盖面,鼓励有进修意向的在职人员参与在职研究生教育,优化现有人才的知识结构,促进现阶段中医药事业各领域工作的进步。而湾区医药类院校可主动担当完善在职人员继续教育的政策机制,对于已就业的中医药专业人士,以构建中医医教协同联合培养教学体系的学习模式为参考[17],开展在职培训活动,鼓励外出参观学习、上级医院进修等,不断提升中医药人员的职业素养,培育培养卓越的中医师。实现“院校教育-毕业后教育-继续教育”的教育链条贯穿中医药人才培养始终。

4.3 以“用”才为关键,重视多方协作人尽其才,才尽其用

政府支持是三地吸附中医药人才的主要方式。三地应积极借鉴广州“红棉计划”、深圳“孔雀计划”等有效经验,鼓励构建人才服务窗口,搭建支持三地人员互聘流通的人才市场,同时鼓励设置中医药人才专项培养基金计划,贯彻落实中医药人才发展政策。囿于三地中医医院分布不均,物力资源公平性较差,故珠三角中医医院应主动承担责任,发挥模范带头作用,积极推动中医药临床教学中心建设,提供技术与管理指导,推进港澳中医医院建设。医院还需主动对接产学研一体化的育人措施,力争成为教育链、创新链、产业链衔接发展的落脚点。而企业要坚持以“用才”为目的,建立中医药人才培养结构与企业、社会相适应的动态调控运转机制,完善中医药人才的整合与利用机制,优化中医药人才利用布局。

4.4 以“留”才为保障,落实人文关怀与社会保障

湾区“留才”重点应聚焦充分的人文关怀给予与社会保障的提高上。在人文关怀工作中,要坚持深入基层,探寻中医药人才跨区域执业创业的真实困境与主要障碍。同时坚持从“政府”角度给予跨区域人才执业帮助,简化流程提高效率,提高中医药人才对粤港澳政府信任度,提振岭南中医药市场发展信心。在社会保障优化工作中,大湾区可依据广东省积极推进湾区“就业通”“社保通”“人才通”“治理通”工程的经验,坚持人才安居乐业保障工程,增加优质公共服务供给。利用好“评才”工作的指挥棒,建立稳定的中医药人才保障长效激励机制,激活薪酬激励体制。并健全职称评审、评先评优等具体政策,切实设置合理的工作待遇区分,加强高质量中医药人才的粘附力。除此之外,政府本身还需定期对已经开展的各项政策进行绩效分析和成果评价,以及时调整完善中医药人才政策,营造“引得进、育得优、用得好、留得住”的人才发展生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