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筑巢
2023-04-20吴海涛
吴海涛
几年前,我们从城里来郊区买房子。一条通往京城的古道四周,大片的新城小区正在开发,我努力地询问着周边的环境和周围的设施,年龄大了,要重点考虑的就是医院和商场。看了几个新开的楼盘,感觉不是环境欠佳,就是离三甲医院太远,要不就是没有商场超市,生活不便,让人数番失望。
因为被催促拆迁搬家,只能暂时租住在朋友介绍的一个叫崇各庄的农家小院。院子正房三间、东西配房两间,院中有坛坛罐罐、花花草草,篱笆墙上爬满青藤和喇叭花。院子不大,有两株树,一棵大柿子树,一棵小柿子树,房后有菜田,菜田与大坝相连,坝堰下就是那潭清清的湖水。风儿吹来,给小院带来了一种舒爽与温馨。
正房的屋檐下住着我的邻居——一窝燕子,它们比我住这家要早,可能因为我上班早起晚归,影响了它们的正常生活,它们总在两棵树间蹦来蹦去,扯着嗓子叽叽喳喳“骂”个不停。我既听不清,更听不懂鸟语,只能央求:“得了,二房东,您饶了我吧,别再骂了,让人歇会儿吧,真烦人!”越起火越着急,燕子“骂”得就越欢,一会儿飞到树上,一会儿飞到房檐下,一会儿又飞到房顶上,让你无法理解。我对这个听不懂人話的动物,只能忍着。
时间久了,习惯了这种生活,我每天忙着正常上班,燕子穿梭在燕巢与湖水间,忙碌个不停,各不打扰,平安无事。
七月的一个周六,走在坝堰上,天阴得像一盆汪汪的水,天与湖水相融在一起,分不清湖水和雾蒙蒙的天。大山的尽头,一条像折射过来似的强光,带着更浓的云,随时会突发一场暴雨。燕子依然在水与云间穿梭,轻轻地点水,又轻轻地飞起。少顷,豆大的雨点急促落在水面,泛起一圈一圈的波纹。
风唆使着雨吹进榭舫,让人顿感凉意,潲进的雨水和浪打起的湖水,湿透全身。望着天,雨暂时没有停的意思,不知燕子回家了没有?虽然多了牵挂,但我只能坚持着,等雨小点儿再回家。
雨终于小了,顾不上身上并无遮雨之物,急促地向家奔去。推开门,一场大事故出现在面前:一只羽毛未丰的云燕,苦苦挣扎在泥水里,两只成年的燕子,像我与它们的初见一样,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像是在求救。但当我用手托起小燕时,大燕子又急了,在我眼前来回狂飞,并发出急促的叫声。我轻轻抚去雏燕羽翼上的泥水,登上梯子,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回巢里。两只大燕子看我把小燕如此妥善安排,便平和了许多。自此,我与燕子一家建立了融洽而无语的感情,每次再回家,燕子便围着我飞翔,带着我能明显感觉到的亲切感。
当我与同事谈论起此事,高兴地自夸心地善良,并回忆起当初我与燕子的关系如何紧张时,朋友告诉我,它当初应该正在“抱窝”,见完全陌生的你从外边进来,怕你不怀好意,才会这样。直到此刻,我才理解,燕子也有深厚的情感。
我喜欢春天看着燕子修筑窝巢,一点一点衔来湖边的泥土粘在一起,筑建一个安乐的家,繁殖后代。有时我会从湖里捞来小鱼,养育翎羽不满的幼燕。我时刻惦念着我的邻居:入冬了,它们在他乡是否温暖?远方的燕儿,你们还好吗?
整个冬天,无数次在寒冷中看燕窝,我早已习惯了在小院里想念燕儿的清高和它们展翅凌空的姿势。我想,它们恰到好处地飞翔在湖水的上空,猛地俯冲向水面,又快速回到空中,如果没有绝世技巧,怎么能有这绝世的身姿?
悠闲的思想里,可以回顾的东西越来越少,总想刻意地减去那些不必要留恋的东西。生活中没有营养的记忆占据着我太多私人空间,霸占着我的思维,可不知为什么,我对这窝燕子的感情,总会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来。
我在等待燕儿春天的回归、夏天的续窝、秋天的归去,盼它们为那泓湖水带来生机。
多少年了,这就是生活。那窝燕子不知过得如何?
一切生灵都具有情怀。我曾不止一次望着天上的燕子,就像见到久别的亲人一样,从叽叽的燕语中,我似乎能听出亲切的问候:“您好,您好!”若是我抬头回答它:“你好,你好!”它便会自然地展翅高飞,又好像完全不认识我一样。
闲暇之时,总想那巢小燕,想随它高飞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