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诠释与理解:中国式现代化的唯物史观意蕴
——从解读《德意志意识形态》文本出发

2023-04-18帅,孙

广西科技师范学院学报 2023年5期
关键词: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国式生产力

王 帅,孙 洲

(上海师范大学,上海 200234)

新时代以来,中国共产党以强大的理论底气、巨大的政治勇气、伟大的历史主动精神,深化了对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认识,赋予了中国式现代化丰富的时代内涵,取得了诸多中国式现代化的实践成果。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在新中国成立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长期探索和实践基础上,经过十八大以来在理论和实践上的创新突破,我们党成功推进和拓展了中国式现代化。”[1]22从唯物史观出发,我们审视中国式现代化的“发展史”和“当代史”之后可以发现,中国式现代化的理论与实践既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的生动体现,也是唯物史观直面问题、克服困难的真理显露,其中蕴藏着丰富的唯物史观意蕴。

为更好地理解中国式现代化的唯物史观意蕴,我们应回到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之中。《德意志意识形态》(以下简称《形态》)是马克思、恩格斯首次科学阐明唯物史观的经典著作,其中关于“现实的人”的思想、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的辩证关系原理以及社会基本矛盾运动规律,是中国式现代化理论创新的“精神酵母”、实践创新的“思想食粮”。本研究通过“深耕”《形态》文本,“探源”其中的唯物史观原理,进而在“釜底抽薪式”地批判西式现代化模式中彰显中国式现代化所蕴藏的唯物史观意蕴,这对追寻中国式现代化的思想根源、发展脉络和前行旨归具有重要的理论和实践意义。

一、中国式现代化的价值遵循:立足“现实的人”和坚持以人民为中心

“现实的人”是开启唯物史观之门的“关键密钥”,因为“全部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2]519。马克思、恩格斯立足唯物史观在批判德意志意识形态家们将人曲解为“观念的人”和“直观的人”的错误思想中,逐渐廓清人的面貌,认识到对人的理解要以现实物质生产为基本前提,重视发挥人的实践在社会变革中的作用,开启了对“现实的人”的探索。

其一,“现实的人”是自然的、客观的人。《形态》指出:“第一个需要确认的事实就是这些个人的肉体组织以及由此产生的个人对其他自然的关系。”[2]519换言之,开启唯物史观最先需要探讨的是人与自然的关系,阐明人是能够通过感官直接观察到的客观存在物,而非意识的派生物。人们为了创造历史,“首先就需要吃喝住穿以及其他一些东西”[2]531,维持自身的自然存在。此外,《形态》还强调“现实的人”所处的世界并非“放飞自我”无拘无束的自由王国,而要在“不受他们任意支配的界限、前提和条件下活动着的”[2]524。这意味着“现实的人”处在客观规律支配之下。可见,《形态》围绕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会受到客观规律制约这两个方面阐述“现实的人”是自然的、客观的人。

其二,“现实的人”是处在生产实践中的人。马克思、恩格斯强调:“现实中的个人,也就是说,这些个人是从事活动的,进行物质生产的。”[2]524进言之,“现实的人”作为有血有肉的客观实体,需要不断地发挥能动性来进行对象性活动,改造自然界从而维持人自身的物质本体存在,为此人就不得不寻求“人和自然的统一”[2]529,并在与自然进行“斗争”中促进生产力的发展。正如《形态》中谈到的,人的“第一个历史活动就是生产满足这些需要的资料,即生产物质生活本身”[2]531。换言之,人只有在不断实践中创造出自身所需的物质生活资料,才能维持自身的存在。

其三,“现实的人”是处在社会关系中的人。社会关系作为生产力的“派生”,是从事生产实践的人无法摆脱的现实关系。马克思早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一文中批判费尔巴哈将人的本质抽象为一种固定的、脱离历史的东西时,就意识到对人的本质的探寻要着眼于具体的活生生的人,并最终提出人的本质在其现实性上,“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2]501的论断。在《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进一步强调“以一定的方式进行生产活动的一定的个人,发生一定的社会关系和政治关系”[2]523-524。进言之,人在生产活动中会生产出一种客观的、必然的关系,并由此派生出人与人之间多样化的社会关系。在一定层面而言,《形态》中所提及的国家、阶级、民族、社会皆是人的社会关系的具象化展现,人始终处于一定的社会关系之中。

其四,“现实的人”是历史的、发展的人。《形态》中阐明“现实的人”是“在一定条件下进行的发展过程中的人”[2]525。因此,理解“现实的人”时不能直观地将其作为“单一的个体”加以研究,而应发挥整体性思维和历史性思维对其加以把握。无论是个人还是人的“类”都处在历史发展之中,皆因物质生产和社会制度的变迁而发生改变。“每一代都利用以前各代遗留下来的材料、资金和生产力”[2]540,来不断推进人类历史的前进。可以说,作为感性世界存在的人是在每一代的积淀中逐渐发展出来的,具有历史性特征。

现代化发端于西方,也最先成熟于西方,但西式现代化的终极旨归并非人的解放,而是追求最大限度的剩余价值和利润,是损害大部分人利益、服务少数人的现代化。“现实的人”在西式现代化中被扭曲摧残,丧失主体性,走向了自然的对立面。

其一,西式现代化是导致人与自然的关系高度紧张的现代化,背离了“现实的人”是自然的、历史的存在。作为西式现代化的根本动力,资本在造就高度物质文明的同时,也成为紧紧咬在自然界这一“大动脉”上的“吸血鬼”,“割裂”了人与自然的内在统一性。资本主义生产作为“利润之神”的虔诚“信徒”,为追逐和攫取永无止境的资本增值,“纵欲式”地将自然纳入自己的实践活动中进行“榨取”和掠夺,使得“自然界失去了自己的纯粹的有用性,因为效用成了人的效用”[2]190。也正是因为资本家对实现资本增值的强烈渴望,相比尊重自然以实现人类永续发展的长期投资而言,其更偏向于“周期短的”“回报率可观的”“可预见风险的”投资方式。因此,资本家无法或者很少能顾及往后几代人的自然生存空间和资源。

其二,西式现代化是使人丧失主体性的异化现代化,否定了“现实的人”是具有能动性的实践主体。随着西方工业革命的发生,资本贵族逐渐兴起,资本主义蓬勃发展,生产力快速进步,使人们摆脱“对人的依赖关系”。然而,在西式现代化的进程中,资本成为社会发展的主导者,支配生产要素的流动和生产条件的改善,呈现出一种“主体性存在”样态,而人的劳动现实地从属于资本,受资本的控制,表现出一种“对象性存在”形态。此时,劳动不仅不具备主体性,反而还成为资本主体本质的确证因素,不再属于劳动者,而是一种异化劳动。正如《形态》中所说的“人本身的活动对人来说就成为一种异己的、同他对立的力量,这种力量压迫着人,而不是人驾驭着这种力量”[2]537。在这种“颠倒”的生产关系中,劳动者也不再是产品生产过程和结果的主人,人同自身的劳动产品相异化。《形态》里写道:“我们本身的产物聚合为一种统治我们、不受我们控制、使我们的愿望不能实现并使我们的打算落空的物质力量。”[2]537

其三,西式现代化是暴力征讨和瓜分世界的现代化,扭曲了“现实的人”的世界交往关系。生产力发展提升了人们的交往能力,使得分工跨越国界。西方国家将资本主义生产体系延伸到其他国家,各国人民日益被卷入世界市场的网络之中。在现代化过程中,西方国家以“独霸天下”的姿态对外拓展,遵循着“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和“适者生存”的逻辑,从事殖民扩张和奴隶贸易,将新发现的土地殖民地化,迫使其他国家变成自身资本积累的工具,使得现代化呈现出西方文明入侵其他传统文明的景象。不仅如此,资本扩张的现实空间和市场容量是有限的,当已知的殖民地被西方国家瓜分殆尽和各殖民地开始成为巨大的消费市场时,西方国家便将重心转移到互相争夺殖民地和世界市场上来,原先携手共进侵略他国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联盟逐步走向解体,“一个资本家打倒许多资本家”的剧情开始上演于历史舞台。可以说,两次世界大战爆发的根本原因就是不同资本主义国家的资本扩张受阻以及资本主义国家之间发展不平衡导致的。这表明,西式现代化将血腥和炮火作为自己谋求发展的实践“脚注”,给世界人民带来了残酷的伤害。

中国式现代化有别于西式现代化,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奋楫笃行的伟大实践,始终坚持把“现实的人”作为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逻辑起点,将人的解放作为奋斗的终极目标,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可以说,以人民为中心的思想是对《形态》中“现实的人”的思想的贯彻落实与创新发展,是历史唯物主义价值旨趣在当代中国的具体彰显。

首先,中国式现代化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习近平指出:“大自然是包括人在内一切生物的摇篮,是人类赖以生存发展的基本条件。”[3]这一表述既彰显出“现实的人”是客观的、自然的人,也表明了自然在“现实的人”的生存和发展中发挥着基础性作用。中国式现代化不是追求物质增长、遮蔽生态危机的单向度现代化进程,而是走在人与自然高度融合中改善民生、实现中华民族永续发展的绿色现代化之路。一方面,走绿色生态的现代化之路是改善民生的现实考量。人民是生活在客观世界中的“现实的人”,始终与自然保持着双向联通。如果要人民生活幸福,那么我们必须维护良好的生态环境,进而维持人民和自然之间的良性循环态势。诚如习近平所指出的:“你挣到了钱,但空气、饮用水都不合格,哪有什么幸福可言。”[4]另一方面,走绿色生态的现代化之路是实现中华民族永续发展的内在要求。“现实的人”具备历史性,走向自由王国离不开世代的积淀。保护生态环境是为中华民族永续发展预留生态空间和自然资源,恰是“现实的人”历史性的生动体现。正如习近平所倡导的,希望全体社会成员勇做生态文明理念的传播者和实践者,“为子孙后代留下天蓝、地绿、水清的美丽家园”[5]。进言之,人与自然是共同体,只有尊重自然、保护自然,中华民族才能长足发展、生机无限。

其次,中国式现代化是以人民为主体的现代化。一方面,中国共产党深知现代化是人民群众自己的事业[6],人民群众是现代化的创造主体。唯物史观认为,历史表现得无论如何生动,究其根本都是人的活动,历史不能离开人民群众而“独自行走”,中国式现代化亦然如此。无论是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团结奋斗,推翻压在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还是改革开放时期,农民自发地开展“大包干”,拉开农村改革序幕;抑或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共产党团结带领全国各族人民取得党和国家事业的历史性成就和历史性转变,皆离不开人民群众的历史伟力。另一方面,中国共产党坚持将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作为奋斗目标,人民群众亦是现代化成果的享有主体。与西方模式不同,中国式现代化的创造主体和享有主体是统一的,中国式现代化始终坚持发展依靠人民也是为了人民。回顾中国共产党成立百余年来的历史实践可以发现,中国共产党始终从人民立场出发,将人民置于最高价值位置,团结带领中国人民实现了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飞跃。尤其是新时代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着力改善和保障民生,推进共同富裕取得新成就,强调“让中国式现代化建设成果更多更公平地惠及全体人民”[6]。

最后,中国式现代化是走和平发展道路的现代化。中国始终坚持在和平中谋发展,在发展中促和平。和平发展是中国共产党从中国历史和国情出发,准确判断国际形势,坚持人民至上而作出的重大抉择,既体现了以人民为中心,也彰显了对世界人民的尊重。一方面,中国人民热爱和平是走和平发展现代化道路的根本原因。绵亘5000 余年的中华文明所强调的以和为贵、互学互鉴、兼济天下等思想深深根植于中华民族的血脉中。近代以后,中国人民饱受列强百余年的侵略、掠夺和侮辱,深知和平来之不易,发展极为珍贵。新中国成立后,从百废待兴到勇攀新高,中国人民造就伟大事业时无比渴望和平安宁的发展环境。可以说,正是人民赋予了中国式现代化和平的本质。另一方面,走和平发展现代化道路是对世界人民利益的关切。当今世界正历经百年未见的动荡期、变局期,和平与发展仍是当前世界的主题,但全球不稳定、不确定因素显著增加,零和博弈、强取豪夺等霸权横行。在世界现代化过程中,发达国家财富极快积累,而诸多落后国家和地区陷入长期贫困,世界发展严重行径依然存在。“一枝独秀不是春”,中国式现代化始终致力于让“现代化之花”绽放于世界各国。在全人类共同价值的指引下,中国坚持将自身利益与各国的利益结合起来,寻找最大“公约数”,画出最美“同心圆”,在相互促进、共同合作中更好为中国人民和世界各国人民谋幸福。

总而言之,中国式现代化坚持历史唯物主义世界观,立足于“现实的人”。习近平强调:“只有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才会有正确的发展观、现代化观。”[7]可以说,以人民为中心是中国式现代化的核心要义;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是中国式现代化矢志不渝的价值追求。

二、中国式现代化的实践准则: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的辩证关系

《形态》始于批判,但并不限于批判。马克思恩格斯在批判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创造性阐明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的科学关系,明确社会意识源于社会存在,并指出因分工的发展和统治阶级的需要,社会意识会呈现出独立的形态。

社会意识并非脱胎于“抽象的天国”,而是孕育于“现实的尘世”。无论是青年黑格尔派还是老年黑格尔派,抑或整个德意志的意识形态家,没有一人试图将“德国哲学”和“德国现实”联系起来,在夸夸其谈时始终没有离开“一般性的哲学前提”——“为宗教、概念、普遍的东西统治着现存世界”[2]515,因此他们所强调的革命仅仅是在进行“词句革命”,无法理解人们头脑中的观念始终与物质前提相联系着,是物质生活过程在精神层面的升华。马克思、恩格斯在批判这些自以为超越黑格尔哲学的德意志意识形态家们的思想时,阐明了思想、观念等精神产物的生产最开始直接与物质活动、物质交往以及社会生活交织在一起,“现实的人”在发展自己的物质生产和交往时也在改变自己的思维和思维的产物,进而得出“不是意识决定生活,而是生活决定意识”[2]525的结论。换言之,思维、想象这些意识层面的东西不过是“现实的人”的物质活动的直接产物,意识的产生依附于人的现实活动,为人的物质活动和物质条件所决定。基于该观点,我们也便能理解,为何经济上占统治地位的阶级在精神生产上同样占有绝对地位,这是因为他们的意识无论是在生产,还是在“消费”阶段,都拥有极为雄厚的物质基础作为支撑,从而能够统摄整个社会的精神生活领域,甚至能掀起物质生活领域的“惊涛骇浪”。

社会意识发展到一定程度时会呈现出“自生自灭”的虚假外观。《形态》在阐明社会意识源于何方的同时,也对社会意识为何会呈现出脱离社会生活的样态作出考察。该著作指出,随着生产的发展和分工的不断深化,社会中的物质生产与精神生产逐渐分离,出现了专门进行精神生产的人,进而逐渐赋予社会意识独立化的虚假外观,使得“它不用想象某种现实的东西就能现实地想象某种东西”[2]534。马克思·恩格斯从这一理论出发,透视阶级社会后发现,统治阶级中同样存在精神劳动和物质劳动的分工情况,具有概括能力的人承担起该阶级“思想家”的角色,他们主要的谋生之道则是编造本阶级自身的幻想。也就是说,经济上占统治地位的阶级为了稳固统治,那就不可避免地会指派本阶级的思想家把本阶级思想从社会中分割出来,“使这些思想独立化”[2]552,将其勾勒成唯一合乎理性的思想观念,从而使真实的阶级意识人为地“摆脱”具体的社会生活条件,进而变为虚假的普遍意识,让无法支配精神生产资料的阶级隶属于统治阶级,进而做到从意识层面维护自身的合法性。如此一来,虽然从归根结底的角度而言社会意识的生成离不开物质生活条件,但其内容及其形式却呈现出独立性的特点。

现代化既是人类发挥实践能力走向工业文明的物质性发展过程,也是人类运用抽象思维不断丰富相应思想体系的理论创造过程。从唯物史观角度来看,现代化的物质性发展过程根本上决定着现代化思想体系的产生和变化,这种现代化思想体系也将反作用于孕育自身的现代化物质实践。西式现代化的经验模式作为其思想理论的重要内容,同样生发于西式现代化物质层面的积累过程,但其在发挥反作用时,为了维护资本主义的世界性扩张,满足资本的无限性增殖,相应的意识形态家则会使自己的观念与自身相分离,“把所有这些个别的思想和概念说成是历史上发展着的概念的‘自我规定’”[2]553。换言之,他们会运用形式多样的意识形态话语将自身的带有特殊性色彩的现代化经验模式说成是普遍的、唯一的方式,并诱惑或迫使他国采取同样的现代化模式。可以说,“西方现代化理论主张世界现代化潮流的实质是西方‘普世价值’及其政治经济制度在全球复制的‘同质化’过程”[8]。如此一来,为西式现代化是普遍模式辩护的思想理论就成为拥入“独立性”怀抱的虚假话语表达。部分比较落后的国家由于缺失自己成功的现代化经验,加上目睹苏联现代化的破灭,它们便认为西式现代化经验是世界上唯一能够成功的现代化模式,从而争相模仿。然而,这些国家并未看到西式现代化经验的形成拥有西方国家自身独特的社会生活条件,离不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及蕴藏着的资产阶级意识形态。这些国家因存在自身的缺陷,照抄照搬西方国家必然会造成水土不服,从而受制于西方资本主义霸主国家。

“世界上既不存在定于一尊的现代化模式,也不存在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现代化标准。”[9]任何现代化经验的形成和发展都带有特定物质生活条件的“泥土”,如果非要将其说成是“包治百病”的普遍模式,那么这必然是虚假性的思想表达。中国共产党在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过程中充分运用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辩证关系原理,清醒地意识到西式现代化“一般模式”的虚假性,挣脱了现代化就是西方化的窠臼,指明中国式现代化“既有各国现代化的共同特征,更有基于自己国情的中国特色”[1]22,进而结合中国具体实际,成功开创了中国式现代化道路。

19 世纪40 年代,代表工业文明的资本主义国家的坚船利炮,强迫性地打开象征封建文明的中国的大门。此后,中国在如何推进现代化上作出过两种选择:一种是保全封建主义制度,发展工业文明;另一种则是亦步亦趋地按照西方的民主共和样式走向现代化。然而这两种选择最终并未得偿所愿。它们之所以失败,是因为这两种选择只不过是精神领域的“独角戏”,无视中国特定的物质生活条件——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现实状况。正在中国踌躇之时,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中国送来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共产党应运而生,为中国现代化提供了崭新的实现方案。当时的中国共产党人将苏联的成功经验作为主要的学习对象,把活动地点设置在大城市,组织和发动工人开展武装斗争,然而这种革命策略在解决中国实际问题中并未取得良好的成绩。中国共产党人逐渐意识到,中国的情况已经不同于一般的资本主义国家,按照马克思、列宁的具体革命策略和苏联的成功经验指导中国的工人实践“窒碍难行”。因此,以毛泽东同志为主要代表的共产党人,坚持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革命的实际相结合,创造性地提出农村包围城市,最终实现全国革命胜利的革命道路。正是基于这一脱胎于中国实际的革命策略的指导,中国共产党最终取得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推翻压在中国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并由此造成统一的民主的和平局面,造成由农业国变为工业国的先决条件,造成由人剥削人的社会向着社会主义社会发展的可能性”[10],从而为中国式现代化的发展提供稳定且优越的政治环境。

新中国成立后,中国共产党将工作重点转向城市,并把恢复城市经济发展作为中心任务,致力于推进中国工业化发展。毛泽东在鼓励学习苏联社会主义建设经验的同时,也在实践中逐渐反思出苏联建设经验是马克思主义与苏联实际结合的产物,不能完全适用中国的具体状况,指出“不要再硬搬苏联的一切了,应该用自己的头脑思索了”[11],从而开辟了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中国式现代化的探索之路。邓小平赓续了毛泽东的必须从中国实际出发的思想,始终坚持将现代化问题置于中国实际之中寻找答案,强调“过去搞民主革命,要适合中国情况,走毛泽东同志开辟的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现在搞建设,也要适合中国情况,走出一条中国式的现代化道路”[12]。基于这一思想的指引,在经济全球化发展欣欣向荣而中国人民还在为“吃饱饭”发愁的现实情况之下,邓小平从我国基础薄弱、人数多以及与西方国家差距大等实际问题出发,创造性提出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总体性设计中国现代化“三步走”发展战略,明确到21世纪中叶,人均国民生产总值达到中等发达国家水平,人民生活比较富裕,基本实现现代化[13]。此外,在立足中国实际所制定的现代化发展战略和步骤的指引之下,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国人民接继奋斗,中国式现代化持续彰显中国特色,中华民族也越来越接近中国式现代化的奋斗目标。

新时代以来,习近平多次强调要扎根中国实际推进理论创新和实践创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习近平指出:“马克思主义的中国篇章是中国共产党人依靠自身力量实践出来的,贯穿其中的一个基本点就是中国的问题必须从中国基本国情出发。”[1]19这一思想精髓同样贯彻于习近平对中国式现代化的贡献之中。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习近平综合评判国内国际的发展条件和形势状况,以锐利的眼光对现代化发展战略进行必要的适时的调整,明确从2020 年到21 世纪中叶分两个阶段“把我国建成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14]。在党的二十大会议上,习近平指出,要想让“十四亿多人口整体迈进现代化社会”[1]22,艰巨性和复杂性是前所未有的,我们必须保持历史耐心,稳中求进。面对传统工业化造成诸多生态问题的情况,习近平从国家发展战略和人民群众利益出发,适时提出要推进经济的高质量发展,明确要走绿色生态的现代化之路。同时,习近平还根据中国实际和时代特征提出:中国式现代化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人与自然和谐共生、走和平发展道路的现代化。

总而观之,中国式现代化之所以能不断取得阶段性成就,离不开唯物史观所提供的真理性指导,切实做到了从中国实际出发进行战略制定和政策编排,并将这些战略和政策运用于中国实践,在保持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的良性互动中,走出了一条能解决中国问题、带有中国特色的现代化道路。

三、中国式现代化的动力机制: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

在《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拨开决定意识、观念和思想产生的物质活动的多层现象后,意识到人们的社会生产活动蕴藏着双重关系,即改造自然中形成的人与自然的关系,集中体现为生产力;生产活动造就的人与人的关系,主要体现为交往形式(生产关系)。围绕二者的矛盾运动,《形态》进一步得出“一切历史冲突都根源于生产力和交往形式之间的矛盾”[2]567-568的论断。也就是说,社会历史发展的“木本水源”正是这两者之间的矛盾运动。

其一,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分工和所有制作为生产中人与人的关系的生动体现,本身属于生产关系范畴[15]。《形态》在考察分工发展与所有制变化受到生产力制约的基础上,具体而生动地阐明了生产力的决定性作用。首先,生产力决定分工的深化程度,进而决定由分工决定的其他社会关系。《形态》强调:“一个民族的生产力发展的水平,最明显地表现于该民族分工的发展程度。”[2]520也就是说,作为民族发展本质力量的生产力外显地体现为分工的发展,正是生产力的发展将分工的程度引向深化。同时分工也影响甚至决定着生产关系中其他要素的存在形式。正如《形态》所阐明的:“分工的每一个阶段还决定个人在劳动材料、劳动工具和劳动产品方面的相互关系。”[2]521可见,生产力发展外显为分工的深化,一定阶段的分工决定着个人的其他生产关系,而其中起根本决定作用的是生产力。其次,所有制的形成与变迁取决于生产力的发展。《形态》相继考察了历史上出现的四种所有制,发现各阶段所出现的所有制形式不仅与分工的发展相关,而且对应着一定的生产力发展程度,得出了“社会结构和国家总是从一定的个人的生活过程中产生的”[2]524结论。由此可见,生产力是社会历史发展的“根本驱动器”、社会形态更替的“最终促成者”,对生产关系具有决定性作用。

其二,生产关系反作用于生产力。这种“反作用”集中体现为“适应”或“不适应”。一方面,当“适应”时,生产关系则会成为生产力发展的“助推器”。物质内容生产的蓬勃发展离不开合适的社会生产形式。正如《形态》所指出的:“对于工业发展的一定阶段来说,私有制是必要的。”[2]556此外,马克思、恩格斯在讨论生产力如何保存或不被毁灭时,强调交往的重要作用。他们指出当生产力——尤其是发明产生于某一地域时,这种生产力在今后的发展中是否会遗失“完全取决于交往扩展的情况”[2]559。另一方面,当“不适应”时,生产关系则会成为生产力发展的“桎梏”。《形态》点明,虽然大工业发展造就出大量生产力,但是私有制终将成为这些生产力的桎梏,“正如行会成为工场手工业的桎梏、小规模的乡村生产成为日益发展的手工业的桎梏一样”[2]566。换言之,现存生产关系随着生产力的发展终将由“适应”转变为“不适应”,成为生产力发展的“枷锁”。然而,这种“枷锁”不会永远束缚生产力的发展,最终会被适应生产力发展的“新交往形式所代替”,生产力与生产关系将会进入到新的矛盾统一体,开始新的运动。

其三,大力发展生产力是解决问题的关键。“人们所达到的生产力的总和决定着社会状况。”[2]533在探讨社会历史运动的基本动力时,马克思、恩格斯抓住了解决矛盾的关键,即持续推进生产力的发展。《形态》指出,奔赴共产主义必须将高度发达的生产力作为必要的客观前提;如果缺少这种客观前提,普遍的极端的贫穷充斥世界,即便进入所构想的未来社会,人们仍然会因贫穷而互相争夺生存资料,“全部陈腐污浊的东西又要死灰复燃”[2]538。此外,马克思、恩格斯也意识到:如果缺乏生产力与人民群众这两个重要方面的物质基础支撑,社会的变革将停留于观念的变革,对于实际发展没有任何意义。

现代化是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矛盾运动的过程和结果。从唯物史观的角度来看,西方现代化在历史的推动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马克思、恩格斯也都曾点明资本主义的进步性与合理性。《共产党宣言》强调,资产阶级在进行统治的不到一百年的时间里,创造出的生产力远超过去一切世代之和[16]。作为当时较为先进的生产关系,资本主义创造出巨大生产力,引发社会化大生产的出现,为西方现代化奠定了物质基础。然而,随着生产力的迅猛发展,西式现代化所采用的以私有制为基本特征的生产关系在促进生产力发展中所表现出的无力感日益明显,甚至因无法为生产力提供必要的生长空间而成为抑制生产力发展的“牢笼”,以生产相对过剩为基本特征的周期性经济危机频繁爆发。这说明“资本在成为资本主义现代化发展动力的同时,也成了西方现代化矛盾困境的根源”[17]。换言之,西式现代化所采用的生产关系摧毁了封建社会的制度性架构,推动社会化大生产,而又将会被自己所创造的生产力淹没在历史的横流之中,为新的生产关系代替。总之,西方国家实现现代化所凭借的生产关系已经从数百年以前“朝气蓬勃的少年”变成今日“身心交病的老人”,不仅不能引领全球现代化发展,而且还会将自身固有的病症通过经济全球化“传染”给他国。

面对西式现代化因生产关系的“不适应”而引发的各种问题,中国共产党遵循历史发展的一般规律,领导中国人民坚决运用相比西式现代化而言更为先进的生产关系来促进生产力的发展,引领中国的现代化发展,并“以伟大历史主动精神不断变革生产关系和生产力之间、上层建筑和经济基础之间不相适应的方面”[6]。也就是说,中国共产党在坚持社会主义生产关系基本原则的同时,善于根据中国发展现状不断调整生产关系中抑制生产力发展的部分要素,使得生产关系和生产力始终保持在合理张力之中,进而充分推动生产力的可持续发展,确保中国式现代化取得新进展、获得新突破。

新中国成立伊始,以毛泽东同志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在中国一穷二白、百废待兴的基础上谋划中国式现代化的建设,以新民主主义这一过渡性的社会形态为阶梯循序向前,预留充分的时间为新的生产关系扎根提供必要的经济文化基础,同时明确实现经济与社会的快速发展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搞建设”,编排和制定“一五计划”,努力恢复与发展生产力。随着社会主义改造的基本完成,毛泽东在党的八大上充分将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原理具体地运用到总结我国现代化建设的现实问题上来,明确社会主义生产关系已经在中国基本扎根,“人民对于建立先进的工业国的要求,同落后的农业国的现实之间的矛盾”[18]成为我国的主要矛盾,作出了将党和国家的工作重心转移到社会主义建设中来的伟大转变,大力促进社会生产力发展,建设现代化国家。在党的有力领导之下,我国构建了独立且较为完整的工业体系和国民经济体系,并在工业发展的加持之下,独立研发“两弹一星”。这一时期,虽然在摸索中因迫切地想让人民尽快进入现代化国家而遭遇了一些挫折,但随着政策的推进,我国在工业化水平上迈出一大步,为中国式现代化奠定坚实的工业化基础。

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上,邓小平深刻总结社会主义建设初期的经验和教训,在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矛盾运动这一客观规律指导下,将推动生产力发展重归于重要位置,并且他意识到要想实现生产力的大幅提升,必须探索适应生产力现实情况和发展需要的生产关系,进而调整和优化生产关系——实行改革开放,使社会主义生产力冲破经济体制束缚,开启了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在这一背景下,邓小平也着眼于全国人民的思想解放,让人们理解生产关系的变革是否科学,不在于教条的“配对”,而在于动态的“适用”,并以生产力发展为标尺科学地回答了社会主义的本质和根本任务的问题。在十一届六中全会上,邓小平基于我国生产力较为落后的现实情况,总结我国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19]。在视察南方时,邓小平同志提出“三个有利于”,进一步解放思想,回答了长期困扰人们的姓“资”还是姓“社”的问题,理清了计划和市场之间的关系问题,并在同年完成社会主义经济体制改革,建立并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进一步推进改革开放。这一阶段,中国共产党在为中国式现代化持续夯实物质基础的同时,也为中国式现代化建设疏通了严重的思想栓塞。

新时代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站在时代前沿,强化顶层设计和总体谋划,引领人民群众围绕中国式现代化建设努力探索、踔厉前行,开创了中国式现代化史上的新篇章。一方面,推进生产力发展始终是社会发展的主基调。习近平强调:“社会主义的根本任务是解放和发展社会生产力,这一点任何时候都不能动摇。”[20]这彰显出生产力在社会主义建设中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点明了不论是在当前还是今后都要将生产力发展放在至关重要的位置上,唯有如此才能使中国式现代化“日新月盛”。另一方面,坚持社会主义发展方向,继续深化经济体制改革。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遵循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内在规律,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激发非公有制经济的活跃性,瞄准世界科技前沿引领科技发展方向,坚持高质量发展;创新性发展共同富裕思想,以共同富裕为发展目标,不断推进教育、医疗改革,优化资源配置,促进区域经济协调发展。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高度凝练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特征,团结带领人民群众奋勇争先,使中国综合国力有了质的飞跃,推动中国式现代化进入新阶段。

由此观之,中国共产党深知,协调好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是推动社会前进、实现人民幸福安康、不断迈向高阶社会主义直至实现共产主义的“法宝”。中国共产党在中国式现代化建设中善于根据时代背景和中国具体实际调整生产关系中“不适应”生产力发展的部分要素,进而为生产力开拓必要的发展空间,让生产力这一社会历史发展的“最终引擎”引领中国式现代化阔步前进。

结 语

在《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以“现实的人”为出发点,厘清社会意识和社会存在的辩证关系,阐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系统地建构出唯物史观,从根本上消除了历史领域的诸多乱象。时至今日,《形态》文本虽已问世一百多年,但其中所蕴含的唯物史观的科学真理始终是中国共产党攻坚克难、不断取得新成就与新发展的思想指引和精神动力。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坚持运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才能正确回答时代和实践提出的重大问题,才能始终保持马克思主义的蓬勃生机和旺盛活力。”[1]17中国式现代化同样是中国共产党坚守和运用唯物史观的现实确证。中国共产党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努力将中国式现代化的阶段性成果惠及全体人民;从中国的现实状况出发进行顶层设计,清醒地意识到现代化并不等于西方化;不断调试生产关系助力生产力的发展,使得中国式现代化持续取得实质性进展。诚然,中国式现代化并非“过去时”或“完成时”,而是“进行时”和“将来时”。为此,我们还需要站在唯物史观的哲学高度不断归纳中国式现代化的实践经验和理论逻辑,为中国式现代化提供学理支撑和理论指引,切实做到以中国式现代化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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