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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领式协商:学生社区党支部引领治理的机理研究
——以CL 大学为例

2023-04-17董治佑

行政科学论坛 2023年12期
关键词:场域协商民主

董治佑

(华中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湖北武汉;长沙理工大学讲师,湖南长沙 410114)

一、问题提出与文献回顾

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指出要深入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1]。教育现代化无疑是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要组成部分。高校作为推进教育现代化的前沿阵地,其治理能力革新,治理效能提升,对于形成高水平教育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显得尤为重要。大学生是高校办学本源,其治理主体地位理应得到有力彰显,其参与意愿理应得到充分尊重,其参与权利理应得到切实保障。虽然目前学生参与治理已获得广泛认同,然而在高校治理的现实情景中,大学生往往处于被管理的地位,“民主”“协商”等词语似乎与大学生关联甚少。学生治理“缺位”明显与新时代下大学生政治热情、决策能力、参与意愿与利益表达诉求等特征变化不匹配,边缘化“景观”亦是导致高校一系列治理问题产生的重要原因。为此,如何引导大学生在治理归位,激发学生治理意识,发挥学生治理效能,是当前学界亟待探究的问题。

回顾学生参与高校治理的已有研究可知,学界主要从主体视角对高校和学生之间关系进行解读,围绕参与背景、权利与路径展开研究,梳理梗阻,剖析困境。在参与背景方面,学者们大多从国家顶层设计出发,结合高等教育改革、“双一流”建设探讨大学生参与治理的必要性。袁占亭指出高校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是“双一流”大学建设的重要保证[2],大学生自治管理作为大学现代治理的重要方面,契合“双一流”大学建设的内在要求[3],建设一流大学应坚持民主管理,建立和完善民主管理制度,充分发挥教职工代表大会和学生代表大会的作用,为师生参与学校治理提供平台和保障[4]。在参与权利方面,学界的探讨集中于学生权利保障。徐喜春从“知乎治校”现象入手,对权利程序、实体权利等方面进行分析,指出在高校与学生之间的法律关系上存在张力及制度保障问题,认为需建立学校主动赋权、学生有序参与的治理体系[5]。对参与路径的研究主要表现为两类观点。一是从主体意识方面,严涛等人认为,优化高校治理亟需从思想和能力层面激发学生参与的主体自觉,加强学生参与高校治理意识和能力的培育,打开治理格局,建立高校协同治理共同体,激发其对学校事务管理的热情和责任感[6]。二是基于制度保障方面,高娟等基于“放管服”视角,以高校制度框架设计、制度变革择定、制度体系构建、制度功能选择四方面作为切入点,分析了保障大学生参与治理权利的制度性举措[7]。

梳理前述研究可知,学生参与高校治理是指,在国家发展、社会转型、高校改革背景下,基于学生特性变化的社会事实,以平等、协商为前提,以利益相关为链接点,重塑学校与学生之间的关系,以形成学校引导、学生参与的多元共治格局。目前,沟通、协商等参与高校治理理念在学界已形成广泛共识,学生参与治理研究也有了更加丰富的实践内涵和广阔的探索空间。但具体如何引导学生参与学校事务管理,怎样与学生进行协商,仍然处于宏观层面的机理阐释阶段,缺乏生动、典型的学生参与治理案例剖析。因此,本文在已有研究基础之上,采用宏微观结合方法,以协商系统理论为切入点,基于在学生社区党支部引领下形成的学生社区“1+3+S+Y”治理模式这一分析对象,剖析学生参与高校治理方式和空间场域,探讨推进学生参与高校治理策略。

二、引领式协商的理论溯源与概念阐释

党建引领是推动高校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核心,学生党支部是基层党组织的重要组成部分,发挥其在学生群体的引领作用和协商功能对打通学生参与高校治理“最后一公里”有着重要作用。引领式协商蕴含了引导、平等、民主等多种理念,是协商系统理论的时代转向与中国社会的深度实践结合所产生的创造性阶段性最新理论成果,对引领式协商的理解可以从与西方协商系统理论对话和梳理我国社会主义协商民主发展历程两方面入手。

(一) 西方协商系统理论

协商民主理论自20世纪80年代在西方兴起以来,发展迅速且影响深远,它具有四个代际转向。以约翰·罗尔斯、尤尔根·哈贝马斯等为主要代表人物的第一代协商民主聚焦于协商的规范与正当性,主要讨论协商标准、原则,人们将其作为一种偏向理想化的协商民主,而忽略了对现实复杂性的考量[8]。面对在社会中践行的实际困难,第二代协商民主理论更加关注现实社会,注重对协商规范的内涵解释,转向对具体经验进行分析,集中展现了协商民主在规范与实践之间的张力弥合[9]。在此基础上,协商民主理论的第三代研究致力于探索如何从“规范性建构”走向“制度化建构”[10],即从通过协商民主规范性与现实社会复杂性的“双向互动”达到适应状态,构建兼具规范性与可行性的协商民主策略,并将之以制度化的方式呈现。伴随着“回归国家”学派兴起与协商民主第四代的到来,民主协商的视角更加宽广,部分学者呼吁重视政党在协商中的作用。协商系统理论的代表性人物德雷泽克提出由公共空间、授权空间、传播、问责制、元协商和决定性六部分组成的协商系统分析框架[11],研究公共空间中的社会运动、普通公民协商如何通过传播影响到政府、立法机关在授权空间中的协商,以及如何通过问责制确保授权空间中的党政机关对公共空间中的群众做出解释回应。然而,许多西方学者仍然追求所谓的民主、自由而否定权威的引领性,对于政党嵌入协商仍然带有惯性“排斥感”,认为政府主导的协商是一种权威性协商。

(二) 我国社会主义协商民主的发展历程

与西方对政党参与协商的摈弃有所不同,我国社会主义协商民主的历史早在中国共产党建党之初就已开始。从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到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从早期的民主统一战线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协商治理,在中国共产党的坚强领导下历经百年实践探索,稳定、成熟的社会主义协商民主制度逐步形成。具体来看我国社会主义协商民主的发展历程可分为政党协商、政治协商、社会协商和现代化协商治理几个阶段。

早在中国共产党成立初期,党就通过《对于时局的主张》指出要共同建立一个“民主主义的联合战线”。中共二大正式通过的《关于“民主联合战线”的决议案》,提出了“党外合作”的设想,后转变为以“党内合作”的方式开始第一次国共合作实践。对早期政党协商的探索为日后探索政治协商之路打下了坚实基础。成为执政党后,中国共产党创造性提出“双周座谈会”等协商形式,开辟了民主政治发展的新路,从协商建国走向协商治国[12]。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经济体制的改革和社会转型发展,推动了协商民主的新发展。在开展政治协商的同时,党和国家也积极开展社会协商对话,探索通过对基层赋权等方式,激发基层治理动力,社会主义协商民主制度得到了丰富和完善。自党的十八大以来,基层社会实践愈发广泛、深入,协商概念内涵不断丰富,协商实践场景更为明晰。中国协商民主的推进在顶层政治构建、中层政策创制和基层民主治理等不同层面展开,形成了中国式协商民主的基本架构[13]。部分学者据此归纳总结出党领群议的引领式协商模式。

(三) 党领群议的引领式协商

关于党领群议或党领群治的协商研究目前正处于起步阶段,成果并不多见。部分学者在梳理以往实践经验的基础上,深度思考党领导群众参与治理的逻辑、方式和路径,提炼党领导下群众参与基层治理的模式。有学者在梳理天长市社区“1+N+X”的协商实践中,结合与国际理论前沿协商系统的对话,提出党领群议下协商系统中社区治理的引领式协商。引领式协商是带有鲜明中国特色的党建引领下的社区协商方式,是指中国共产党引领群众议事,以潜移默化的方式领导群众参与协商治理,其关键在于让党组织在基层协商中处于领导性的位置,起到引领性的作用,但又不干预正常的协商行为,不影响协商过程中的平等对话[14]。这种蕴含中国智慧、具有典型中国经验的协商治理模式,不仅坚持了党的领导,体现了以人民为中心的理念,还发挥了基层党支部在社会治理现代化中的堡垒作用,为推进治理现代化提供了有益借鉴。

高校党组织是推进学校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引领核心,学生党支部作为高校党组织体系中最基层的一级组织,是嵌入学校治理结构中的基层政治力量,是学校推进治理工作的基础战斗力和战斗堡垒[15]。学生党支部的党员人数多、规模大、分布广,支部成员来源于学生,具有良好的群众基础,在传达学校治理相关内容、了解学生诉求和反馈学生意见方面具有天然的同辈优势。作为大学生的栖息地,社区无疑是学生在校园中较为放松的地方[16],是大学生诉求最集中、需求最多元化的场域,亦是落实学校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基础阵地。为在推进学校治理现代化中满足学生对公寓多元化、个性化需求,CL大学以建立社区临时党支部为契机,以支部为引领,推动党团班级一体化发展,通过学生党员责任岗,落实党员引导普通学生就与学生利益紧密相关的事宜进行协商互动,有利于破除校生之间沟通不畅的顽瘴痼疾,推动学校治理效能提升。

三、“1+3+S+Y”:党支部引领下的学生社区协商治理实践

作为学生社区主人、校园中重要主体,大学生参与社区治理,无疑是必要的。然而在现实情境中,学生往往被置于被动接受管理的尴尬境遇。一是校园治理结构缺乏吸纳学生有效嵌入治理的方法,以往信箱反馈等方式不适合新时代大学生特点。二是社区中学生组织类型和数量较多、职责范围交叉重叠,存在多头管理现象,缺乏强有力的引领核心统筹治理社区事务。三是许多大学生并没有“主人翁”意识,反将自己视为“局外人”,对公共事务冷漠,缺乏参与治理的动力。针对学生社区诉求反馈意愿不强,诉求遭遇“踢皮球”而难以解决,学生参与治理原动力不足等情况,CL大学T学院将学生党支部建在社区中,在实践中引导学生参与治理,逐渐形成“1+3+S+Y”引领式协商治理模式。

其中“1”是指在学生社区治理中明确一个核心,即以学生社区党支部为核心,发挥领导作用,通过支部引领其他学生组织和群体参与到社区及校园的协商治理中来。2021年4月,T学院成立了学生社区临时党支部,配备支部书记1名、副书记3名和支委3名,下设办公室、督导和宣传部门,并建立了支部学生党员对应的责任岗,每个党员具体负责联系两个学生宿舍成员,形成了网格化全覆盖。“3”是指学院团委学生会、社区文明督导队和班委会3支学生干部队伍,三者属于具有代表性的学生组织,且分管职责都与学生社区事务紧密相关,在社区治理中发挥协同作用,即在支部引领下,定期派代表参与议事讨论,加入社区协调治理。“S”是指各楼层寝室的寝室长,他们分属于不同专业、年级和班级,是寝室成员意见的集中代表,是具有相对稳定性的协商主体,他们能够较为全面了解宿舍成员心声,较为客观表达宿舍成员诉求,是协商议题的重要信息源。“Y”代表了直接涉及权益问题的普通寝室成员,他们是提出自我诉求或影响到他人正当需求的利益关联方,有时是小型群体抑或是个人。在协商过程中,根据具体事宜所涉及的影响范围、重要程度酌情确定参与协商的具体人选,如拥有电动车的学生群体、经常点外卖的学生群体、寝室桌椅设施存在问题的学生等。具体而言就是,团委学生会、社区文明督导队、班委会成员、宿舍责任党员与寝室长在平时观察和日常性工作过程中,发现需要协商解决的社区事务后,及时将信息反馈给学生党支部。然后由党支部牵头统筹,确定协商议题,负责召开协商沟通会议,团委学生会、社区文明督导队和所涉班级班委会分别派代表参加,连同协商议题相关的宿舍寝室长与利益关联者本人,一起参与面对面协商会议,在直接对话交流中讨论具体协商内容,争取圆满解决问题。在“1+3+S+Y”的引领式协商模式推进下,在社区中逐渐形成了党支部引领下的多元共治分布样态,较好激发了学生参与社区事务治理热情,调动了学生解决社区场域中所存在问题的自主性,有效提高了学生社区治理效能。

四、学生社区场域特性与引领式协商的促成

CL大学T学院“1+3+S+Y”的引领式协商治理模式为何能够在学生社区场域治理实践中形成?它与学生党支部之间有何种关联?为了回答这些问题,下面我们从学生社区的场域特征视角来加以阐释。具体来看,学生社区场域特性是协商促成的天然土壤,学生社区党支部的资源禀赋是支部引领的特有优势。

(一) 场域特性是协商促成的天然土壤

任何协商都需要在一定的空间进行,布迪厄场域概念正是源于物理学中的场论,即场域的概念是对一种力的作用空间的理解。作为社会大世界中真实存在的具有相对自主性的小世界[17],一个集学习、生活、娱乐一体化的社会空间——大学生社区自然也是一个场域,它有着自身特定运行逻辑。正如课堂是用于传授知识,图书馆是用于读书和学习的一样,大学生所生活的社区场域也有自己的游戏规则,其所凸显的特性是生活性,这个场域中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一般来说类似于家庭或熟人社会的相处模式,其核心内涵蕴意就是平等、关爱、和谐、友善。因而,在学生社区中,行政化的事务办理方式难以契合场域的特性,冰冷的通知、告示等指令性做法容易引起学生本能的排斥。例如,如果在大学生社区治理中不敲门直接“破门而入”、没有事先沟通直接打开宿舍门检查内务,无疑会造成学生心理上膈应、情感上难以接受,甚至引发对立情绪,这样便无法达成统一意见,难以形成有效治理。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以学生党支部为引领的“1+3+S+Y” 协商治理模式首要考虑的是主体之间的有效沟通问题,在支部引导和统筹下通过多方平等对话协调各方利益诉求,寻求多元主体共性,在商量中达成共识,推动事情妥善解决。这种协商治理方式既注重学生表述的利益诉求,也充分考虑学生心理和情感需要,是尊重学生主体地位的重要体现,也是校生之间或师生、学生之间相互倾听、相互理解的正确沟通渠道,其所蕴含的平等、尊重、商量等特质契合学生社区熟人社会场域特性。此外,从形式特征而言,社区楼栋内日常聊天式交流本身就是一种协商过程,这种拉家常式的互动更易拉近双方彼此距离,使人从情感上更易接受,以这种交流的方式提出的意见、建议也更容易被对方接纳。这便有力解释了协商治理为何能够深深扎根学生社区。

(二) 资源禀赋是支部引领的特有优势

和所有的场域一样,大学生社区场域也是由各种位置之间存在的客观关系的一个网络或一个构型,是由依附于不同类型的权力或资本的各种位置之间的客观关系所构成,是一个各种力量冲突的场所[18]。场域中的行动者在各类资本竞争中,形成支配、屈从等各种各样的社会关系,这些关系网络换而言之即场域空间所对应的结构。也就是说大学生社区场域同样是一种客观关系网络,这种网络由社区中的行动者所建构,行动者个人或群体在学生社区场域结构中处于何种位置取决于其权力或资本。学生社区主体是学生,学生间并不存在彼此权力的大小差异。布迪厄将实践活动中的资本分为经济资本、文化资本、社会资本和符号资本。基于大学生社区党支部的治理实践研究需要,在此主要分析文化资本和社会资本两种类型。学生党支部属于学生社区中的精英群体,支部所拥有的资源禀赋是其处于支配位置发挥引领作用的特有优势。一方面,从文化资本角度来看,学生党支部的成员多为高年级学生党员,相对于低年级的同学而言,他们不仅经过了更长周期的专业学习,还接受了党组织长期的培育,其自身内化的道德修养较高、专业学识较丰富,个人所积累的专业书籍资料、竞赛奖项及资格证书等客观文化资本一般也远超低年级学生。在平时学习、生活中,高年级党员学生通常是低年级学生的请教对象,能够帮助低年级学生解决部分专业选择、考研、就业、竞赛等方面的困惑。因此,在社区学生协商治理整个过程中,拥有文化资本较多的学生党支部明显更具有发言权,能够处于主导位置,发挥引领作用。另一方面,从社会资本出发分析,学生党支部所拥有社会资本较社区中其他学生组织和群体也更为丰富。学生党员多是品学兼优的学生干部,在日常性事务中他们往往与同班级、同年级乃至同学院的同学和老师间构建了多种社会关系网络,得到了相当部分的师生认可,往往能够一呼百应,这也意味着他们实际拥有资源较多,能够有效调动的关系网络规模较大。当学生社区治理事务出现分歧意见时,由党支部来牵头统筹协调各参与主体,更能取得大家支持与肯定,从而更能够保障协商决定得到贯彻和落实。

五、总结与启示:以引领式协商推进学生参与高校治理

CL 大学T 学院以学生党支部为引领的“1+3+S+Y”治理模式的探索实践具有一定的理论与实践意义。以协商系统理论为切入点,提炼引领式协商经验,为分析学生参与高校治理提供了一个新的研究视角。通过上述研究,可以得出以下基本结论:第一,在学生社区治理实践中,学生社区党支部主要通过协商引领大学生参与与自身密切相关的公共事务,通过一系列协商实现学生自我管理、自我教育和自我服务的治理效果,协商过程体现了民主决策、民主管理、民主监督的特征。第二,学生社区党支部引领学生参与高校治理,其本质蕴含着高校特殊的场域特性要素。大学生在集学习、生活、教育等于一体的共同场域中生活,使协商开展具有覆盖面广、接受度高的特点。在此过程中,学生党支部凭借其所特有的资源禀赋,例如凭借丰富的文化资本和社会资本可以处于协商主导地位,发挥引领作用,进而巩固引领式协商模式的形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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