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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宋元话本中的“茶坊”公共空间

2023-04-16伟,施

镇江高专学报 2023年1期
关键词:茶坊哈氏话本

冯 伟,施 歌

(辽宁大学 文学院,辽宁 沈阳 110136)

宋元两朝是茶酒文化空前发达的时期,茶坊酒肆如雨后春笋般出现,《梦粱录》《都城纪胜》《东京梦华录》《武林旧事》《西湖老人繁盛录》等城市笔记对此多有记载。也正是在这一时期,茶坊酒肆开始大量进入小说文本,“现存的40余篇宋元话本小说几乎无篇不茶酒,有16篇小说的故事情节与茶坊酒肆有关,更有如《俞仲举题诗遇上皇》等小说的主要情节发生发展于茶坊酒肆。这一情形在此前的小说叙事中是不存在的”[1]。对茶坊酒肆的研究,学者多讨论其在文本中的呈现面貌。笔者认为,宋元话本中的茶坊酒肆不仅是附丽于情节背景的文学形象,更是城市“公共空间”的文学映像,它们是宋元市井文化的具体反映,也在文本创作过程中承担重要的叙事功能。

1 “公共空间”与文学阐释

西方理论成果被应用于中国古代小说研究,通常要经历“本土化”的过程,此过程往往从发现理论内涵与研究对象的“适应性”开始。深入分析“公共空间”理论,便不难觇见,将其引入宋元话本研究具有充分的合理性。

“公共领域”(又称公共空间)这一概念在哈贝马斯的《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一书中被充分阐述。哈贝马斯阐述的“公共领域”,作为与“私人领域”相对立的概念,远可追溯至古希腊人对“公”与“私”两个领域的初步划分,近可推源于德国哲学家汉娜·阿伦特提出的“公共领域理论”,哈贝马斯将“公共空间”与大众文化相结合,进一步发展了这一理论[2]。除此之外,在大众文化方面,对哈氏产生深刻影响的还有巴赫金。诚如哈氏所言:“真正使我认识到大众文化内在动力的,是巴赫金的杰作《拉伯雷和他的世界》。”[3]7在此基础上,哈贝马斯分析了当时的咖啡馆、沙龙、俱乐部、报纸、杂志等诸多人们乐于讨论公共问题、交流信息的空间媒介,建构了充满资产阶级政治批判性的公共领域理论。

谈及市民社会中的公共空间,哈贝马斯认为“其中,至少有两个过程相互交织在一起,其一为通过交往产生的合理权利,其二为操纵性的传媒力量,它创造大众忠诚、需求和‘顺从’,用来对抗体制命令”[3]28。换言之,哈氏提出的公共领域的产生和发展是以社会相对平等的实现和社会公共舆论传播条件的加强为重要条件。在公共空间内,社会群众可以就社会生活中的诸多问题进行无阶级、无身份差异的平等交流,各种各样的观点在这个空间里相互碰撞,进而摩擦出极具批判性的思想火花。哈氏“公共领域”的概念并不仅囿于现实中微观意义上的公共性场所(如咖啡馆、俱乐部等),信息的集散与交流、思想的碰撞与交锋同样聚集在报刊、论坛等公共性大众媒体。从宏观意义方面而言,哈氏“公共领域”具有以下两个特点:一是向所有公民开放的一切实体与非实体“场所”,二是在这个“场所”里,公民能够自由发表意见并能产生某种社会舆论。

另外,哈贝马斯认为文学中的公共空间具有明显的政治特征,“以文学公共领域为中介,与公众相关的私人性的经验关系也进入了政治公共领域”[3]56。可见,哈氏公共领域理论与文学有着较为深厚的渊源。诚然,时代文化背景不同,我们不能完全立足于哈氏的“政治本位”去考察中国古代小说文本内部的公共空间,但我们可以从中获得某种启示。具体到宋元以降的白话小说研究,有诸多学者论及,宋代已出现市场经济的萌芽,此时社会上的公共空间虽尚未具备哈氏理论强调的充满政治批判色彩的空间属性,但不能否认其本身已较为符合哈氏对公共空间外在形态的基本阐释。基于此,以哈氏理论对白话小说文本进行阐释与分析,有充分的学理性。

目前,将公共空间理论引入小说研究的文学实践大都以中国现当代作品为对象,如《公共空间的散文写作——关于90年代中国散文的对话》[4]、《从私人空间到公共空间——论王安忆创作中的女性空间建构》[5]、《公共领域中的艰难对话——重读鲁迅小说〈孔乙己〉》[6]、《论鲁迅笔下的“公共领域”》[7]等。相比之下,涉及古代文学作品的相关研究,大都集中于诗文领域,如《公共空间与晚清散文新文体》[8]、《公共空间建构维度下的唐代诗歌传播》[9]等。至于以此理论考察中国古代小说的研究,至今未见,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小说在书写市井生活、反映世情时俗方面,具有独特的优势,它们在呈现城市百态的过程中,往往将一些城市空间纳入文本,使之成为某种普遍的“文学空间”;具体到中国古代小说,宋元以后的白话小说缘于其在篇幅、语言、文化品格等方面的特点,更倾向于对这些“文学空间”作出细致描摹与灵活架构,使其成为一种突出的“文学映像”,最主要的表现就是将其与人物行动密切联系,承担重要的叙事功能。“茶坊”就是典型的一例。

2 宋代城市公共空间中的“茶坊”

宋元时期,茶业经济十分发达,“宋代的茶肆生意兴旺,分散于城市各处,‘以南东西两教坊,余皆居民或茶坊。……新封丘门大街,两边民户铺席,外余诸班直军营相对,至门约十里余,其余方巷院落,纵横万数,莫知纪极。处处拥门,各有茶坊酒店,勾肆饮食’”[10]。《宋史》记载:“治平中,岁入腊茶四十八万九千余斤,散茶二十五万五千余斤,茶户租钱三十二万九千八百五十五缗,又储本钱四十七万四千三百二十一缗,而内外总入茶税钱四十九万八千六百缗。”[11]4497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茶坊逐步成为宋代市民生活中普遍存在的饮食消费场所。与此同时,宋代市民阶层兴起,茶坊初步与当时的市民文化相结合,常招说唱艺人等进场表演以吸引茶客。《东京梦华录》记载:“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12]19《夷坚志》也有记载: “适是日案阅五辂,四人同出嘉会门外茶肆中坐,见幅纸用绯帖,尾云:‘今晚讲说《汉书》’。”[13]991“按管调弦”和“讲说《汉书》”的安排,比较明显地体现了茶坊作为娱乐场所的性质。茶客聚集于“茶坊”是为了满足休憩、饮食方面的需要,同时也可获得精神娱乐。可见“茶坊”作为市井中普遍存在的公共空间,已不再是单纯的供人休息与饮食的经济消费场所,而是逐渐转变为文化消费场所,成为集饮食、休闲、娱乐功能为一体的城市公共空间。

与哈贝马斯列举的咖啡馆、俱乐部等场所中的消费者相似,宋代茶坊中茶客的身份、阶级属性也各不相同。在《大宋宣和遗事》《随隐漫录》《夷坚志全集》等笔记小说中涉及的茶客身份有天子、官员、乡绅、士人、农民、商人、术士、僧尼、妓女等多种。这些身份各异、阶级不同的茶客之所以都能往来于茶坊,主要原因在于宋代城市商业的发展在相当程度上促进了茶业的繁荣。《东京梦华录》记载州桥夜市“直至三更”[12]43。茶坊经营昼夜不歇,自然成为各类茶客随时休憩的好去处。当茶坊逐渐成为各色人等汇集之所,由茶客聚谈所引发的信息交流与碰撞则在所难免,茶坊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为各种消息的集散地。这些消息成为民间故事的原型与素材,使得茶坊成为宋元小说(尤其是话本小说)中各类故事题材的发源地与中转地。茶客在茶坊中的见闻与活动,有力促进了信息的交换与传播。上述一切活动的实现与当时茶酒文化盛行而兴起的饮茶之风关系密切,这也为茶坊增添了民俗文化色彩。在这种意义上而言,茶坊不只是简单的娱乐休闲场所,其社会功能已十分趋近于哈氏所提出的“公共空间”的功能特征,是一种充满文学色彩与民俗色彩的社会公共空间。

3 “茶坊”作为城市公共空间的特点

与哈氏提出的基于资本主义兴起背景下的“公共空间”相比,中国封建社会中的茶坊有3点明显差异,即宋代茶客身份与阶级差异明显、宋代茶坊的民间文化色彩更为浓厚、宋代茶坊的“政治批判性”更为薄弱。

首先,就空间中“人”的身份而言,茶坊中“人”的阶级特征更为明显。在哈氏理论中,公共空间中的人并无严格的阶级差别,即此空间中的人可以自由发表观点,这些观点可以进一步形成一种对抗体制的公众舆论力量。在宋元时期的茶坊中,茶客之间的阶级差异比较明显,这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其一,茶客身份不同,仅在宋元笔记小说中对茶坊中的人员介绍就涉及多种社会身份(如秀才、官员、名士、商人、艺人等);其二,茶坊种类不同,为了适应不同阶层茶客的需求,宋元时期茶坊的服务功能也随之有所变化,出现大茶坊、人情茶坊、花茶坊等,都为根据不同阶层的茶客需求而设置[14]338。《梦粱录》记载:“人情茶肆,本非以点茶汤为业,但将此为由,多觅茶金耳。又有茶肆专是五奴打聚处,亦有诸行借工卖伎人会聚行老,谓之‘市头’。大街有三五家开茶肆,楼上专安着妓女,名曰花茶坊,如市西坊南潘节干、俞七郎茶坊,保佑坊北朱骷髅茶坊,太平坊郭四郎茶坊,太平坊北首张七相干茶坊,盖此五处多有炒闹,非君子驻足之地也。”[15]319可见,当时“五奴”、艺人汇聚“市头”,“君子”也大多耻于出现于花茶坊,这正是茶客身份阶级性差异的侧面体现。

其次,相较于18世纪的欧洲茶坊,宋代茶坊的民俗性特征比政治性特征更为明显。哈氏对公共空间的阐释,更倾向于强调其崇尚平等与民主的特征。在资本主义运动高涨的欧洲,哈氏理论不可避免具有浓厚的政治色彩。宋代茶坊则不然,其兴盛依赖于商品经济的发展与茶酒文化的盛行,是一种绾结着民俗、经济、群众精神需求等多方面因素的时代产物,其中包含的民间文化特征尤其是不可忽视的方面。茶坊具有浓厚的民俗色彩,固然是因为当时社会盛行茶文化,为“饮茶”这一行为添加了更多的文化内涵;但更重要的是,当时说唱等民间艺术发达,已在相当程度上与饮茶文化交融。当时说唱伎艺者往往受茶坊主人聘请,长期在茶坊中进行说唱表演,即所谓的“赶趁”。茶坊提供了相对稳定的说唱艺人群体与观众群体,各类说唱伎艺者在这里演出以谋求生计,观众于此观看演出以满足个人精神文化需求,从而形成较为成熟的充满民俗文化色彩的公共空间。

最后,茶坊作为宋元时期初步繁荣的公共空间,在根深蒂固的封建统治压力下所产生的社会舆论很难达到哈氏理论“批判性”的高度。哈氏在其著作中提出:“由于社会是作为国家的对立面而出现的,它一方面明确划定一片私人领域不受公共权力管辖,另一方面在生活中又跨越个人家庭的局限,关注公共事务,因此,那个永远受契约支配的领域将成为一个‘批判’领域,这也就是说它要求公众对它进行合理批判。”[3]23宋代“茶坊”显然难以成为可以承载公众“合理批判”的场所,茶坊仍是以提供饮食、娱乐为主的充满民俗色彩的公共空间。天南海北的茶客汇集于茶坊展开对信息的交流与传播,但基于封建统治的高压,“国事”是大都市中茶客们讳莫如深的话题。在话本《拗相公》中,王安石变法一事曾在茶坊的题壁诗中被匿名提及,但比较《熊龙峰小说四种》《京本通俗小说》《清平山堂话本》中的所有作品,与“国事”相关的也仅此一例,且作者态度委婉,以一首题壁诗敷衍表过,这体现了茶坊中的公众对“国事”的有意趋避。现代老舍所作的话剧《茶坊》中,“莫谈国事”四个字依然被高高地挂在裕泰茶坊里。

4 “茶坊”的文学叙事功能

宋代茶坊产业十分繁荣,茶坊喝茶与休憩成为人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人们对茶坊的兴盛习以为常,继而自然而然地将这种常见的公共空间反映在文学创作中。在宋元时期的文学作品中,“茶坊”出现的频率骤增,尤其在以话本为代表的俗文学作品中,茶酒文化更是随处可见,而在部分篇目中,“茶坊”更是承担重要的叙事功能,成为故事起承转合的关键节点。笔者认为,在宋元时期的文学创作活动中,“茶坊”已不是被作者随意设计的文学形象,而是具有重要作用的文学叙事空间,是具有城市公共空间性质的文学映像,是宋元市井文化的具体反映。具体而言,其叙事功能主要体现在丰富人物形象、推动情节发展、完善场景呈现等方面。

4.1 丰富人物形象

哈氏“公共空间”中的对象是无阶级差别的“绝大多数人”。宋代的茶坊受制于封建的文化语境,很难彻底打破阶级壁垒。但当时的茶坊对茶客身份的限制并没有那么严格,消费者的身份是多样的。这在某种程度上较为接近哈氏的公共空间理论对公众身份的界定。在文学作品中,这一距离被拉得更近。茶客的身份被进一步平等化,相较于现实生活中的茶坊,文学作品中的茶坊更类似哈氏提出的公共空间。可以说,宋元话本中的茶坊书写进一步弱化了茶客之间的阶级差距,凸显了茶坊的公共空间特性。

考察《清平山堂话本》《京本通俗小说》《熊龙峰小说四种》等作品中的茶坊书写,可以发现,茶客的身份多种多样,并没有明确而严格的阶层差别。这种现象在话本中被进一步理想化。如在话本《拗相公》中,作品以王安石卸官归乡为背景展开故事,让前宰相王安石以平民身份进入茶坊,进而顺理成章地制造合理的“可能性”,让王安石在茶坊看到下层文人嘲讽自己的题壁诗。在这里,说话人巧妙地抓住王安石身份由宰相向平民转换的节点,使故事情节凌驾于现实之上但又符合艺术真实。平民阶层对现实政治的讽刺和说话人的调侃之意,更突出了文学作品中茶坊的公共空间特性。除此之外,宋元话本《杨温拦路虎传》《简帖和尚公案传奇》《阴鸷积善记》等诸多篇目对此都有所体现,不同阶级的角色(如《杨温拦路虎传》中的杨温与杨员外、《简帖和尚公案传奇》中的官人与和尚、《阴鸷积善记》中的张客与林善甫)被说话人有机地通过茶坊联系在一起,从而成为话本小说受众能够理解的艺术形象。

4.2 推动情节发展

在宋元话本中,茶坊以其被赋予的公共空间特性,成为小说文本中一种相当重要的文学叙事空间,这主要体现在文本的故事空间方面。一般来说,故事空间即指小说人物活动、故事发展的空间,对故事空间的讨论,往往从情节发展的角度入手。就现实生活而言,茶坊等民俗性的休闲娱乐场所已经初步具有哈氏理论中公共空间的性质,各类茶客在茶坊中聚集,各种信息在茶坊中得以聚集和散播,换句话说,茶坊是一个重要的信息集散地。在文学作品中,当小说家将来自茶坊的消息提炼为文学创作素材,就会自然地将茶坊作为重要的“故事空间”一并体现在相应的情节书写中。笔者综合《清平山堂话本》《熊龙峰小说四种》《京本通俗小说》等作品中关于茶坊描写的片段,发现除去一笔带过的情节,只要是以茶坊为空间展开的故事,茶坊都作为情节起承转合的空间背景而发挥重要的叙事功能。如在话本《简帖和尚公案传奇》中,“官人”正是在“茶坊”中经茶博士之口了解到皇甫松的基本信息,并在此时遇见卖馉饳的和尚,才得以顺利施展他的计划——托和尚将3件物品送与小娘子,从而引出之后一系列事件。在这个情节中,“官人”先是进入“茶坊”,以喝茶为由从茶博士处打探消息,继而又借买馉饳一事将和尚引入“茶坊”,并交代和尚与“小娘子”接触,如此一来,茶坊的信息聚集、散播、传递功能展露无遗,明确突显其“公共空间”特性。同样,在《杨温拦路虎传》《阴鸷积善记》等宋元话本中,茶坊也扮演着故事情节发展的“领路人”角色,故事情节亦在茶坊中进入高潮。由此不难发现,“茶坊”已然成为宋元话本中常见的“文学公共空间”,是文学作品中重要的“故事空间”,也是文本故事情节发展的重要的起承转合点。

4.3 完善场景呈现

就话本的演说形式而言,“说话”活动中说话人直接面向听众,二者无需通过其他媒介交流。因此,如何消解听众“听”故事的疏离感,而使他们有身临其境的体验,是说话人不得不考虑的问题。这种视听阅读体验的产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小说的“场景性”,即在特定空间中再现人物的行动或对话。茶坊因其“公共空间”属性,自然成为营构“说话”内容中场景真实性的重要空间。细看宋元话本中关于茶坊的情节描写,不难发现,茶坊在场景营构上的作用主要有3点:通过某种习俗构筑故事场景;通过某种偶遇增加故事的合理性;以茶博士为主要聚焦对象。首先,“茶坊题壁”的现象在中古以降颇为流行,小说家往往借助这一传统建构情节,如在话本《拗相公》中,作者正是借助茶坊题壁的习俗,以一首题壁诗来传达民间对王安石变法的意见。在这里,题壁诗因被呈现于茶坊墙壁而得到了集中放大,这又与题壁习俗相关联,形成强大的话语力量。其次,以茶坊中的“偶遇”模式来引出人物的手法在宋元话本小说中比较常见,如《简体和尚公案传奇》中“官人”与和尚的相遇,《阴鸷积善记》中张客与林善甫的相遇等。茶坊因具有“公共空间”属性,茶客的身份多种多样,因此将“偶遇”场景安排在茶坊中,也就显得较为合理,许多半公开或私密举动可借“茶坊”的人员密集性而合理展开。最后,在宋元话本的众多茶坊场景书写中,茶博士是一个主要的聚焦对象。茶博士是茶坊的常驻服务人员,基于茶客身份地位的多样性,茶博士自然即为茶坊最重要的信息中介,而在话本中以茶博士之口传递信息,无疑可为听众营构逼真的情景感。在话本《简体和尚公案传奇》《阴鸷积善记》《杨温拦路虎传》等以茶坊为重要故事空间的作品中,当人物进入到茶坊时,故事场景的聚焦点无一例外都先转移到茶博士身上,即客人进门时,一定会有先喊茶博士或者有茶博士上前招呼。故事的主人公在茶博士为其服务时自然而然地与茶博士交谈,并借茶博士之口了解相关信息,说话人借助这些信息以展开后续的情节活动。这使得文本体现出真实的情境感。可见,茶坊以其本身所具有的“文学公共空间”性质,成为宋元话本中营构场景的重要的叙事空间。

5 结束语

综上所述,宋元时期,随着城市经济迅速发展、市民文化繁荣,茶坊作为日常休息消遣的娱乐性消费场所进入公众视野,并与哈氏所提出的“公共领域”的空间特征较为相近。但因时代背景不同,宋元时期的茶坊相较于中世纪欧洲的“公共空间”,在文化底色与民俗特征方面有所不同。在宋元文学作品对茶坊的描写中,这些差异在一定程度上被淡化。换言之,茶坊已成为社会文化现象的缩影,并作为一种独特的“文学映像”大范围地出现于文学作品,在文学作品中发挥着相当重要的作用,与人物塑造、情节设计、场景营构等密切关联,进而演变成宋元文学作品中一种相当重要的文学叙事空间。而茶坊的公共空间属性,并不限于宋元话本,在之后的明清小说中,茶坊的出现频率有增无减,其发挥的叙述功能越来越显著,与人物情节、主题等叙事结构的关系也愈加密切,值得我们深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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