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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小剧场戏曲观演关系

2023-04-15杨陈楠

戏剧之家 2023年8期
关键词:观众席小剧场剧场

杨陈楠

(云南艺术学院 云南 昆明 650500)

时至今日,对于什么是小剧场戏剧,仍然没有一个十分明确的表述,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界定。吴戈认为,小剧场戏剧是“在非正规剧场里演出、以非营利性、业余性为保障,体现出新的美学趣味追求的、具有强烈探索性和先锋实验性的戏剧。一种空间小的戏剧演出,一种可以同时具备空间小、精神新的戏剧演出。”[1]相对于传统的剧场,小剧场戏剧发生在较小的剧场空间内,小剧场戏剧打破了镜框式舞台的束缚,在演出地点的选择上较传统剧场更为灵活,如:排练厅、化妆间、厂房、庭院等,这不仅使得演出场所灵活多变,也大大地降低了演剧的成本。在众多变化当中,物理空间的变化是小剧场戏剧较之于传统戏剧最明显的特征,但伴随物理空间的改变,观演关系方面出现了本质性的变化,更具有实验性,小剧场戏剧从根上来说,应该属于实验戏剧、探索戏剧的范畴。正是因为小剧场打破传统,使得观众和演员之间的关系变得更为复杂,拉近与观众的距离,更有利于传递思想和立场,引起观众的共鸣。因此,小剧场给戏剧的发展带来了新的希望和变革。

20世纪80年代,小剧场戏剧快速发展,戏曲也由此进入了一个新的探索时期,戏曲开始进行实验性探索。抛开小剧场戏曲的探索实验性来看,小剧场戏曲观演关系呈现为螺旋式发展态势,现代小剧场戏曲观演有回归“双向反馈”的趋势。

一、物理空间之于戏曲观众

“在小剧场戏剧活动场所里,固定的是物理空间,千变万化的是戏剧艺术家们永不枯竭的创造以及为这种创造服务的‘可变戏剧空间’。”[2]小剧场空间分布具有多变性,首先,小剧场在物理面积上的要求没有传统镜框式舞台那么严苛,故而可以在“任何”场所进行;其次,小剧场空间变化灵活,意味着每一次的演出都是一次观演关系的重新构建,没有固定的模式和规律可循,纯粹根据剧目剧情的要求进行重新构架。

传统镜框式舞台与小剧场本质上的区别——观众席与舞台空间的划分。传统镜框式舞台的观众区域与舞台表演区域有着明确的区域划分,位置固定且不可变动;小剧场观众席与舞台表演空间没有明确的界限,观众区域可以在表演区域的中间、两边或者与表演区域融合在一起。如常见的“黑匣子”剧场观众的座位根据情节、灯光、人员等自行调整,可以是面对面式,也可以是包围式。因此,小剧场的观众区域和舞台表演区域之间没有较为明确和固定的划分。

受新戏剧思潮的影响,小剧场戏曲的演出空间不仅可以是剧场,还可以是园林。园林属于空间艺术,戏曲属于时空艺术;园林是静态艺术,戏曲是动态艺术。[3]当戏曲进入园林之中,环境与舞台结合的方式使得二者相互制约,又相互推动。戏曲在园林中演出,借景生情、借景表情,观众也随之入景入情。园林版《牡丹亭》的演员在园林中演出,借助“天然”的景色对剧情进行烘托,强化戏曲的意境和艺术效果。园林版《浮生六记》的演员在园林中表演、穿行,随着演员移步换景,观众融入其中,其观看感受也不同于传统观看模式。园林与戏曲的结合展现出了虚实相生、互为表里、情景交融的艺术特征。

除此之外,小剧场戏曲也进入到庭院中演出。由新潮文化出品的庭院滇剧《钱南园》对传统滇剧《瘦马御史》进行改编后进入庭院演出。笔者有幸观摩其改编后的第一次试演,在试点演出的庭院中,观众区域放置于演出区域的左右两侧,并将除观众区外的整个庭院空间作为演出区域。演出开始后,演员从观众席后方、左右两侧及正面上下场,观众席被表演区环绕,这给现在看惯了镜框式舞台戏曲的观众带来不一样的视觉感受。当然,也有回归传统茶楼的,例如昆明云线楼的戏曲演出就仿照古代茶楼的方式进行,虽然整体已经不同于古代茶楼的观演,但仍有回归的趋势。

小剧场给人们带来了戏曲新的观演体验,但舞台较小,舞台与观众席界限模糊,舞台与观众都在同一空间内,观众以自身的时空为参考系考量演员动作,这时传统戏曲中程式化写意性的唱念做打便容易显得迟缓笨拙,演员的妆容也会因缺乏真实感而显得夸张。很多戏剧演员表示,进入庭院以后,演剧的节奏要加快,台词和动作都需要更生活化,否则观众非但不入戏,还会出戏。[9]同时,小剧场也限制了演出剧目的类型,例如《挡马》《天女散花》等需要较大空间的演出剧目无法在小剧场(或庭院)中进行,故此,小剧场并非适用于所有类型的戏曲剧目,而仅限于行动较小的“文戏”。

二、心理空间之于戏曲观众

大剧场和小剧场之间的观演关系是有所不同的,传统镜框式舞台观众与演员之间的界限明显,舞台与观众席之间形成了“楚河汉界”,观众只能“隔岸观火”“被动”接收信息;而小剧场空间自由,观众成为剧场空间中的一员,观众和演员之间的距离拉近,成为“互利共生”的关系,相互交织,彼此协同,让“被动”化为“主动”,让“反馈”行为积极刺激观、演双方,使得演员释放更多的热情,观众被热情感染,最终达到审美满足。

姜涛在其文章《论新时期小剧场戏剧的观演关系》中用图表的方式直观地为我们展示了观众与观众、观众与舞台之间的“三角反馈”,并表示马丁·艾斯林认为“戏剧里的三角的反馈作用,在戏剧效果形成的过程中是一个关键因素。”[4]

不论是传统剧场还是小剧场,都存在“三角反馈”,不同的是,小剧场戏剧在观、演物理距离“近”的条件下更利于情感的表达与传递,但是,我们也要明确一点,观众与演员之间的互动关系并不能单纯地归因于演出空间“小”或者观演物理距离的“近”。观众与演员之间的交流不仅有情感的,还有心理的。

戏曲舞台空间是通过虚拟的动作、象征性的砌末和说明性的语言而形成的一种复杂流动、灵活多变的假定性世界。[5]我国的传统戏曲表演中大量运用程式,观众与演员的默契建立在“舞台假定性原则”之上:舞台与台下现实世界存在“间离”,观众要运用自己的观剧经验和想象力“入戏”。[6]“观众想象”是戏曲观演交流的根基,有了观众想象,演员才能用简单的“程式”代替复杂的动作,运用“虚拟”的台词代替复杂的舞台道具;有了观众想象才能实现演出中的“一桌二椅”,才能完成约定俗成的戏曲程式动作。观众通过观察“程式化”的表演动作,调动自己的想象思维,与之产生“共鸣”,达到“身临其境”的效果。例如《牡丹亭·游园》,园中花草、金鱼池、亭台楼阁仅在台词中出现,而舞台上空无一物,全靠演员表演和观众想象相结合才得以实现。又如《拾玉镯》中“穿针引线”“喂鸡”更是无实物表演,依靠观众想象与生活经验的结合获得“体验”。

小剧场戏曲的表演逐渐脱离了大舞台。场景上,更加追求假定性、虚拟化,力求将人的内心和潜意识外化。表演上,拉近与观众之间的心理、物理距离,凸显人的意识决心,强调“揭示出人的心底深处的隐秘,使观众听到心中的声音”。[6]在戏曲演出中,观众不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他们在观戏的同时是与演员进行互动的,其互动方式主要表现为:1、非语言式互动。自古以来,戏曲演出中就不缺乏懂戏的票友,通过演员的表演,票友想象、理解并察觉其精妙之处时便会喝彩和鼓掌,而此时,台上的演员接收到票友的喝彩后会受到鼓舞和激励,以此促进演员的表演,完成“三角反馈”。2、语言式互动。如某一年昆明古渡梨园小剧场上演滇剧《斩三妖》时,刀斧手上场对观众说,“要杀妖怪了,那边卖米线的快回家;要杀妖怪了,等下就变成妖血米线了”。这时,台下有一位观众说:“我不卖米线,卖烧豆腐”,台上演员立刻回应说:“卖喃烧豆腐(喃,云南方言,即什么的意思),要杀妖怪了,赶紧走开。”观众发出一阵笑声,勾起了更大的观剧欲望。这种直接的互动增强了演出的效果,使得观众感受更多的趣味性,同时获得愉悦感。

观众的介入,从实践表现上看,是观众主动参与演剧活动,从理论上说,则是生活与艺术的关系问题。戏曲艺术的特殊性让小剧场戏曲的现场互动存在许多的未知数,常年习惯于“被动”观看的观众进入这样的新鲜模式当中总会有许多的意外发生,因此,在实际演出中,更多的时候,观众难以与演员进行实质的交流,哪怕是园林戏曲,观众进入演出区域也仅仅是跟随演员在场上移动而已。故而,小剧场戏曲虽然进行了多种尝试但其观演实质仍未发生较大的变化。

总之,从观众审美的现场性和即时性的角度来看,观众步入剧场就是审美主体与审美对象接触的起点。[7]也就是说,观众从进入剧场起就已经成为艺术活动的参与者,随着演剧形式的变化,观众也想在观剧的过程中获得更多的体验感。戏剧的审美活动中两种力量相互交织、相互影响,一方面来自创作者——表演和演出的呈现效果;另一方面则来自观众——在观剧过程中产生的内心活动和反馈。这两个方面相互作用,形成了一个特殊的戏剧磁场——观演反馈,使得戏剧审美达到“奇”境。

三、总结

与传统戏曲相比,小剧场戏曲的观演区域“同一化”,使得观演关系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不仅拉近了观众与演员的距离,更使观众真正有了情感体验和理性思考。观演共同创造的“戏剧空间”在小剧场这个“空的空间”里达到了格洛托夫斯基所说的“活人与活人的交流”。[8]小剧场观演区域“同一化”,使得观演关系被拉近,增强了观众和演员彼此间的直接交流,增强了观众与演员之间的亲密感,使观众和演员之间的相互影响加大,观众反馈对演剧的效果产生了特殊的影响。不论在学术界还是在实践中,观众与演员之间的反馈关系已经被戏剧家们认识并接受,更有演员将其运用到演出过程中帮助自己塑造角色。首先,剧场观众席是具有一定的容纳量的,一般演员在舞台上表演时都能看到观众席的入座率,如果观众席上只有屈指可数的观众,那么演员多会出现情绪低落,热情缺乏的状态,反之,则会让演员情绪高涨,充满热情;其次,对于创作者来说,在演剧的过程中,观众不断地进场或退场也会对演员的心理产生影响,如果观众评价剧目无趣,演员表演差劲,然后在幕间退场,那么演员在舞台上的演出情绪就会变得越来越紧张,表演效果就大打折扣,观众退场的就更多,这就成了一场巨大的灾难,这是一个恶性循环。反之,则是良性的成长。

小剧场戏曲的发展道路还很长,虽然外界对于小剧场戏曲的好感度不断攀升,但曲艺界以及学界对于小剧场戏曲仍然持有怀疑、批评的态度。小剧场戏曲的观演关系虽有重回传统戏曲“双向反馈”的趋势,但小剧场戏曲在实践中仍然难以达到“双向互动”。首先,戏曲不同于话剧,它独有的唱念做打以及程式性就需要演员进行多年的基本功训练,而观众并非专业人士,无法拥有戏曲基本功,当观众走入戏曲舞台,参与其中之时,仍然是一个“局外人”。其次,现代观众对戏曲的理解也不同于过去,更多的人追求心灵的冲击,而非形式的变幻,观众对于戏曲的要求日益提高,而许多创作者仍停留于舞台形式的变化,技术的堆砌。最后,“世俗”与“俗”的界限要把握清楚,“世俗化”并非“俗化”。那些更“大众化”、更“俗”甚至带有色情倾向的演出中,主要追求感官刺激的“皮肉之乐”,这固然是不可取的;而那种枯燥无味、令人昏睡的演出,尽管作者自以为陈义颇高、主题深刻,也是毫无价值的。[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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