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拟剧理论视域下社交媒体的自我呈现研究
——以微信朋友圈为例

2023-04-15白若男

视听 2023年3期
关键词:理想化社交个体

◎白若男

自我呈现是常见的人类行为。近年来,在社交媒体兴盛的同时,人们的自我呈现行为由现实生活不断延伸到社交网络上,其自我形象建构的空间也拓展到了线上,线上自我形象呈现方式甚至拥有超越面对面接触成为当代人主要的自我形象呈现方式的能力。而网民在微信朋友圈平台上的自我呈现行为作为其自我呈现的网络化延伸,显现出许多新特点。同时,当下焦虑、疲劳、抵抗交织的自我呈现机制中存在的一些新问题,也给人们使用社交媒体进行自我呈现带来了极大的挑战。

一、戈夫曼的拟剧理论

“拟剧理论”源于戈夫曼的《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现》一书。在该书中,戈夫曼提出了两种不同的概念:“前台”与“后台”。他将“表演”阐释为特定的参与者在特定的场合,以任一方式影响其他任何参与者的所有活动,并将人类的表演场所称作舞台。①他指出,就像一个在台上演出的演员一样,个人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表现自己,采用各种方式构建自己在他人眼中的理想形象。在互联网技术飞速发展的同时,社交媒体的应用愈加广泛与普遍,人们自我形象呈现行为的“前台”与“后台”也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革。

二、前台:理想化、社会化的自我形象呈现

自我印象管理是个体形象呈现的基本动机,而理想化表演便包括在戈夫曼所提出的印象管理策略之中。用户在社交媒体平台上的自我呈现与现实的社会交往相似,理想化、社会化的形象构建仍是其主要动机。

(一)从“在场”到“缺场”:自我形象呈现场景的重构

社交媒体的勃兴使得传统人际交往面对面交流的方式向节点化、网络化的人际与群体传播方式转变,个体自我形象呈现的场景由线下延伸到线上。利用手机、电脑等终端,借助网络等技术,通过视频、文字、图片等象征符号的横向连接实现互动沟通的“缺场交往”成为社交媒体时代的主流社交场景。②从“在场”到“缺场”,突破了个体自我形象呈现的时空限制,为多对象同步传播提供了可能,使社交媒体自我形象构建的空间得到拓展、场景得以重构。

微信作为一种拥有庞大用户群体的社交媒体平台,深入人们的日常工作和生活中,成为自我形象呈现的典型场景,更是互联网缺场交往的一个集中体现。微信朋友圈较强的封闭性、互动性等特性影响着人们自我形象呈现的方式与动机,“身体不在场”的交往成为人们的习惯与日常。在朋友圈这一“缺场”空间里,一方面,主体可以不受现实生活中身份、年龄、工作等各方面的限制,拥有多元身份标签,借助各种符号与表演道具来扮演不同的角色。另一方面,主体无需被场景、情境、外表等外在因素限制,可以自由地调动各类符号进行自我形象呈现与管理。用户头像、昵称、签名等的更改与朋友圈动态的每次更新,都能引发与好友间的互动,以达到沟通、联系的目的。在“缺场”交往下,微信账号可以代表我们自身通过各种群聊的加入来轻松地拓展交际范围。随着关系的增进,有些群成员会互加好友、开放朋友圈,以进一步强化交往关系,从而满足个体的交往需求。

在强关系网络构建的微信社交平台上,好友数量的不断增多使得个体在微信朋友圈中自我呈现的动机难免会由单纯分享生活向迎合大众转变,并随之形成一套新的自我呈现话语体系。总之,呈现场景的重构与主体角色的“缺场”影响着线上虚拟社交场景中用户话语模式与主体动机的转变,形成了复杂的自我形象呈现背景。

(二)理想化表演:社交网络形象呈现的动机

在社交媒体时代,社交网络的虚拟性、互动性等特性进一步强化了个人展示理想化形象的动机,“缺场”交往的场景也为人们在微信朋友圈中塑造理想形象以及获得自我认同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在微信构建的社交网络环境中,朋友圈社交功能的拓展影响着用户利用朋友圈进行个体形象塑造的心理动机,用户有机会通过多种角色和形式来完成自己的形象构建。人们利用微信朋友圈记录日常生活、分享实时动态、发表意见观点、分享兴趣爱好等,依据自我形象呈现和社会关系处理的需要,对自己的朋友圈内容进行把关,以达到通过塑造理想的自我形象来维持社会关系的目的。尤其是在以读图时代为特点的当下,大多数用户的朋友圈表演都是通过图片、音视频等视听符号来进行传播的。在全民自拍的趋势下,依靠多样精致的自拍软件与强大的P图技术,滤镜、美颜下的精修图充斥在朋友圈中,这便是个体在朋友圈自我呈现中理想化表演动机的体现之一。同时,通过发布朋友圈动态,用户也会收获来自朋友圈好友点赞、评论等互动的“反馈”,从而形成一种“传者—受者—反馈”的良好传播闭环,不断增进相互关系,以更好地塑造理想形象、促进社会交往。

此外,随着微信朋友圈逐渐演变为一种强关系与弱关系并存的社交空间,朋友圈开始兼具社交性与商业性。一方面,基于现实人际网络的强关系,用户有进行人际交往与职业社交的自我形象呈现需求,以维持社交关系。另一方面,微信朋友圈中商业营销的浸入使得用户社交关系发生改变,部分微信用户利用朋友圈的开放性与互动性,摇身一变成为“微商”,利用朋友圈精致化的内容呈现达到营销目的,成为其维护社交关系与树立理想形象的主要动机。

(三)误导与补救:更加自主可控的形象呈现

传统人际交往的活动常以“面对面”的方式进行,难以避免出现一些突发情况,造成自我形象呈现的崩塌。由于主体能够对呈现文本的建构进行一定的控制,社交媒体的自我形象呈现活动相对更加自主可控,用户的误导性表演与补救性表演便是其体现。

在微信朋友圈中,由于虚拟平台社交本身存在的局限性,以及用户自我形象建构文本的多样性、碎片化,用户更容易进行一种有意图、有策略的自我呈现行为。通过设置用户的头像和昵称、文字处理、视频剪辑、照片美化等手段,人们可以很方便地运用多种技术来塑造自己的个性形象。在微信朋友圈中,用户可以自由地进行有选择性的自我呈现,甚至可以轻松地塑造出一个与现实自我差距较大或截然不同的角色。出于各方面的考虑,部分用户在进行朋友圈内容发布与经营时,也会选择在一定程度上伪装自己或者只呈现较好的一面,不愿将最真实的自我呈现在网络上。由此可见,在微信朋友圈的“演出”中,用户的自我呈现可能会带有一定的欺骗性和误导性。

此外,微信自身所具备的强大技术机制也为用户在“前台”的自我呈现创造了多种选择。比如,随着微信朋友圈的形象呈现逐渐精致化和理想化,若用户的自我形象因平台的互动性与开放性带来的某些问题发生改变,面临“语境坍塌”或形象一致性危机,用户便可以及时通过“删除”“屏蔽”“三天可见”等功能来进行形象呈现的补救,甚至可以利用与他人在社交网络上的互动进行协同补救,从而达到维持理想化自我形象的目的。

三、后台:焦虑、疲劳、抵抗交织的形象呈现

社交媒体时代,互联网的匿名性、开放性在赋予主体自我呈现更大自由的同时,个体也面临着精心设计的“前台”表演与“后台”真实自我的一致性危机。在社交媒体理想化、精致化的自我表演氛围的影响下,无论是自我形象塑造效果的未知性还是理想化形象坍塌的风险,都极易让人们产生焦虑慌张的不良情绪。为防止表演崩溃,个体也会采取一系列预防或补救措施。

(一)焦虑与疲劳:形象呈现的落差与张力

基于社交媒体的自我呈现,人们所建构的符号化的自我形象与现实中的自我形象这两种形象之间可能会出现落差与张力。一方面,用户在社交媒体上的自我形象呈现逐渐精细化,这在时间、精力、能力等方面对用户的要求都变得更加严格。用户在追逐自我形象呈现更加精致化的过程中,也需要克服个体形象呈现过程中的许多困难。例如,基于社交媒体进行的自我呈现可能存在着“误读”的问题,用户对自我形象呈现的精心“编码”与他人实际的“解码”未必完全一致。自我呈现行为中包含着个人对理想化形象塑造的期待,但未必会获得他人的认同。这种形象建构行为不可避免地面临着现实落差。另一方面,个体自我形象构建的过程并不是孤立的,我们在作为基于社交媒体进行自我呈现的主体的同时,也在充当着他人自我呈现与表演的“观众”。当他人能够较好地运用自我形象呈现机制塑造理想化自我时,处于同一个虚拟的互联网空间中的我们也难免要承担他人完美形象呈现带来的对比性压力与焦虑。

在微信朋友圈中,动态的发布能使用户与好友保持互动与联络,超越时间与空间实现网络空间的共在,但同时也给用户带来了许多社交困扰。在强关系网络构建的微信朋友圈平台上,处于“去匿名”的环境中,用户更易受到亲近朋友的影响,其每次朋友圈的自我呈现都需要考虑各种显在与潜在的观众等因素。朋友圈内容的发布还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足以触及现实生活的影响,这极大削弱了用户经营自己朋友圈的意愿。此外,用户自身与好友的理想化呈现之间的差距以及朋友圈呈现技能差异等也容易使其产生落差感与疲惫感。特别是微信“晒客”这一网络群体愈发庞大,他们为了追求自我满足感与认同感,把微信朋友圈作为最大的“晒场”,营造出一种跟风甚至攀比的风气。

自我呈现的落差与张力使朋友圈自我呈现的机制变得尤为复杂,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微信朋友圈用户自我呈现热情下降的主要原因。但事实上,个体在社交媒体上的真实自我形象与虚拟理想化形象间的差距一直存在。

(二)抵抗与保护:形象呈现的“降温”与理性

社交媒体的涌现给传统的现实人际网络秩序带来了挑战。尽管人们仍有着长期且强烈的自我形象呈现需求,但其对于微信朋友圈等社交媒体平台的使用正趋于理性。面对语境坍塌与自我形象一致性危机的风险,社交媒体用户开始倾向于追求务实安全的自我呈现,其形象呈现行为回归理性,逐步“降温”。例如过度呈现与虚假呈现等问题也使人们对微信朋友圈等社交媒体平台的经营望而却步。

在社交媒体自我形象呈现的过程中,疲劳、焦虑等负面情绪的产生一方面有可能触发社交媒体用户对于可见性的积极自我管理,另一方面也会引发部分个体采取“抵抗”“保护”等应对策略。随着微信朋友圈功能的不断拓展,用户得以拥有精致化、多元化的自我形象呈现的选择,但由于焦虑、疲劳情绪下用户自我呈现的逐步异化,部分用户选择有意识地抵抗,开始减少朋友圈的社交投入。比如,用户在朋友圈里小心翼翼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或者不在朋友圈里发表自己的观点,甚至关掉自己的朋友圈。这表明这些用户对自我呈现表现出了有意识的“抵抗”,不愿意为自我形象呈现付出过多的社交投入。部分用户则是化繁为简、追求克制、理性与简洁,保持社交距离,避免在朋友圈中过度曝光,选择做朋友圈中的“潜水者”或者以局外人的身份自处,寻求一种“安全”的社交形象,从而防范社交风险。自我形象呈现的“降温”与理性回归,正是社交媒体用户面对呈现危机与困境所采取的策略转变。

四、社交媒体自我形象呈现面临的困境

(一)真实与虚拟的碰撞:自我与角色区隔的模糊

社交媒体平台构建起的虚拟社交网络使得个体自我形象呈现的线上、线下空间呈现出一种融合的趋势,真实的自我形象与虚拟的网络角色扮演之间的区隔逐渐模糊,增加了人们辨别自我与他人形象的难度,也给用户带来了一些心理问题和社交问题。微信朋友圈、微博好友圈等强关系网络下的社会化媒体平台正是戈夫曼意义上典型的线上“舞台”。在这种特定的“舞台设置”上,人们主动或被动地进行着自我形象的呈现与塑造,用户主体可以选择呈现理想化的自我,抑或是现实中的自我,可以借助各种符号文本建构多元化的自我,进行自如的角色转换,并通过对环境改变的判断来逐渐修饰和调整其自我呈现的表演。然而,在社交网络场域中通过有意或无意的表演行为进行的自我形象呈现,是一种理想化而非现实化的过程。当一个主体频繁地进行角色转换或者沉浸于理想化形象呈现中时,便容易出现自我形象认知的混乱,从而产生焦虑的情绪,增加无形的心理压力。同时,由于朋友圈强关系网络的属性,他人的认同也会使微信朋友圈这个虚拟舞台上的一切更为真实可信,使个体更加难以区分真实与虚拟的自我形象。

(二)自我的呈现与消除:自我展演的一致性危机

社交媒体时代的到来并未颠覆根植于人性的印象管理需求,但却改变了人们进行自我形象呈现的资源。③社交媒体为个体进行自主策划表演提供了强大的技术支持和丰富的资源,使得个体的自我呈现行为不再只是单纯的表演行为,而上升为一种主题意义上的策展行为。从表演到策展,用户对自我形象的控制力加强,而用户在自我策展与表演的过程中所产生的数字痕迹,也可能让这种线上自我展演面临更为严峻的一致性危机。戈夫曼指出,在与社会成员交往时,个体要想成功地构建自己的理想化形象,就需要避免“表演崩溃”。防止局外人的闯入,控制自我的“无意动作”和避免失礼都是防止“表演崩溃”的举措。④社交媒体时代,自我呈现的消除成为保持形象一致性的独特且重要的策略性工具。当面临自我形象呈现的一致性危机或者出现表演崩溃时,用户可以自主选择以某种方式进行自我呈现的消除,实现对自我数字痕迹的控制与管理。例如,微信朋友圈的“删除”“三天可见”“仅自己可见”等选项,微博的“好友圈可见”“粉丝可见”等,都为用户进行自我展演的撤销即自我消除提供了技术支持。用户可以通过设置社交平台动态权限的方式来进行补救表演,也可以根据特定的内容设置对象可见。这为用户的自我形象呈现提供了更大的空间,也更有利于其理想化形象的维持。

(三)活在面具下的人:自我形象呈现的极端化

在互联网的虚拟社交时代,用户自己便是自我呈现的“把关人”。社交网络满足了强关系连接下的用户自我展示和“被关注”的需要,但是部分用户逐渐难以满足于单纯真实的自我呈现,而转向炫耀性自我形象呈现甚至虚假呈现。⑤微信朋友圈、微博好友圈等社交平台都出现了部分用户偏离自我呈现与社交初心,对内容呈现进行过度包装,营造精致的自我形象的现象。这可以说是一种虚假的自我形象呈现,是自我形象呈现的极端化。为了构建虚拟网络中的自我形象,用户在社交平台中进行各种“晒”或“秀”的行为表演,以此寻求存在感与他人的认同感,这种行为会使人丧失自我情感,甚至迷失自我。同时,随着过度表演类账号的增多,社交媒体平台用户处于这样一种极端化氛围的表演情境中,容易将自己的真实生活与他人精致的形象呈现作比较,从而产生对比性压力。在利用各种表演工具构建出来的“面具”之下,极端化的自我形象呈现使得一些个体扭曲了使用社交媒体平台的社交初心,也使其偏向依赖“面具”来维持网络空间的生存。

五、结语

社交媒体时代,自我呈现的行为机制不断演变,面临着诸如真实与虚拟的矛盾、自我呈现与消除的矛盾以及主体的极端化现象等困境,“后台”的用户也或多或少地被焦虑、疲劳、抵抗等消极情绪裹挟着。引导人们理解社交媒体中自我形象呈现行为的实质,可以为人们应对形象呈现与建构过程中的衍生问题及困境提供思路与借鉴,从而达到社交媒体与用户关系的平衡,促进用户在新媒体环境下提升媒介素养。

注释:

①[加]欧文·戈夫曼.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现[M].冯钢,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

②卢春天,张志坚,张琦琪.缺场交往中青年的形象自我管理[J].中国青年研究,2016(03):89-95.

③王红.社交媒体中的自我呈现困境[J].传媒,2019(18):88-90.

④黄旭,张丹.新媒体语境下个人形象呈现的转变[J].西部广播电视,2014(12):15-16.

⑤申笑.过度包装的朋友圈——社交媒体中的自我呈现的极端化[J].新媒体研究,2020(05):81-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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