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明昌塔（散文）

◎曾万紫

在海口国兴大道与海府立交桥的交界处，路过的人们都会被一个挺拔的建筑物所吸引，尤其是傍晚花灯初上的时候，还会感受到金碧辉煌的“塔光”在照耀。那是个什么建筑物呢？它就是明昌塔。

也许每一座古塔的背后都有一段历史，明昌塔也不例外。明昌塔始建于明朝万历年间，由当时海南籍进士许子伟主持建造。因为海瑞曾经是许子伟的老师，海瑞去世后，明神宗就派遣许子伟专程从京城护送其灵柩回琼，主持祭奠安葬仪式并守孝三年。当时的明朝风水学说正兴，而府城的艮方（北部）那一带一马平川，除了南渡江和美舍河入海口，几乎没有什么山峰，许子伟认为这不便于收纳文气，于是他主张建一个塔于艮方“以补郡城之不足”。所以明昌塔建成后有个别名叫“艮塔”，又由于它坐落在下洋村（今夏瑶村），所以当地老百姓称之为“下洋塔”。塔的附属建筑有敬事亭、文昌阁、关帝庙，与当时美舍河的石桥流水和周围几十亩地的翠竹幽兰组成美丽的图画，是明代海南著名的自然人文景观。

根据史料描述，明昌塔刚刚落成时是座七层八角楼阁式的砖塔，高30余米，直径20米，中空，四面设门，通风宽敞，每级皆嵌横石八方。塔的第一层至第七层皆有砖阶登级，第一层塔门向南，拱形门上镌刻有“明昌塔”三个大字。第二层镌刻有朱元璋赠海南匾题“南溟奇甸”。其它层也各有铭牌，每层塔的外墙绘有龙凤走兽，鸟虫花卉。后来僧人一沥募集资金，建大悲阁于明昌塔旁供奉大慈大悲的千手观音菩萨。由于明昌塔塔体雄伟高大，卓然独立，直指苍穹，建造精美，被称之为“琼州第一塔”。

顾名思义，“明昌”两字意思包含“政治清明、文化昌盛”的含义，它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明朝时期琼州的社会状况。当时的海南文风鼎盛，名贤辈出，群星璀璨，熠熠生辉，明昌塔的修建是明朝优秀文化的历史见证。该塔落成后，文人墨客们蜂涌而至，它迅速成为海南文人的精神家园。当时琼崖的才子佳人常常在塔内登高远眺，把酒临风，设席畅谈，作诗赋词，尤其是遇上端午、中秋、重阳等传统佳节更是热闹非凡。明昌塔在没有被毁坏之前，其内璧的砖石上还留有一些诗词等等，这些诗词如今还在民间流传。许子伟曾在塔内祭祀丘濬和海瑞两位先贤，他去世后，亦被附近乡人请祀于明昌塔内。

由于明昌塔的位置很高，周边就是南渡江的入海口，可以看到广阔大地和大江大海，海上的船只都能看到塔顶有光芒四射，就像是导航灯塔发出的光芒一样。所以，明昌塔也被过往的船只当作航标，是渔民泛舟海上的灯塔、心灵的港湾，具有较高的实用价值和观赏价值。明朝灭亡后，清朝的人们还延续了明朝的规制，尊孔重教，为振兴琼岛文风而建的明昌塔在此期间地位一直颇高，旁边的大悲阁也是每天香火鼎盛，晨钟暮鼓，香客如流，名满天下。

可惜的是，明昌塔刚建成没几年，即万历三十三年（1605年），海南发生了历史上最大的一场地震——琼北大地震，房屋倒塌，人员伤亡无数，明昌塔也未能幸免，以致一开始就有点“崩颓”了。但毕竟塔身没有伤筋动骨，此后它又一次次接受各种天灾人祸的劫难，或因年久破败，或因人为的破坏，数百年间，明昌塔经受住了岁月的侵袭依然屹立不倒。民国初期，明昌塔还在，作为人文胜地，时常有各个学校的师生到这里郊游探访。没想到日本入侵海南期间，因明昌塔临近大英山机场，而其顶部过高有碍飞机起降，日军认为目标太明显易导致机场被空袭，于是就对其进行拆毁。据说，当日军从第七层拆到第四层的时候，意外发现塔肚内蜷缩着两条大蟒蛇，于是他们惊魂失魄地撤兵，再也不敢动其一个砖头。明昌塔就这样留得了“半条命”。只是从此以后，它只能以半截残姿面对世人。

日本投降后，残存的塔体没有被修复，所幸还有部分明昌塔遗留文物保存在不远处的大悲阁内。其中较小的一块石碑上刻着“臣许子伟稽首敬祝”字样。据说这块石碑当时是在塔基下被人发现的，旁边还有一尊铜鼎，鼎中放着“洪武”铜钱一枚。另外一块较大的石碑上写着取自《易经》的“观文成化”四个大字。因为《易经》有云：“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所以说，在明昌塔这里“观文成化”四字有着深远的意义。

1958年，当地群众开始把剩余半截的明昌塔的石砖拆去建猪舍。直至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明昌塔的最后一块砖头终于也被拆走了。从此，这个有着数百年历史，承载着许多海南人记忆，也传承着琼台文化的明昌塔，彻底湮灭在历史的烟云中，给人们留下的只是残缺的记忆和传说，后来人唯有透过史书和一张张斑驳的老照片，才能感受它曾经的风采。明昌塔的初建、崩颓和破坏、拆毁以及最后的完全消亡，说明了它命运多舛。但无论怎么说，几百年来明昌塔毕竟“颤颤悠悠”地遗世绝立过，它和海南人民同呼吸同命运。

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为了重现美舍河的人文景观，传承琼台文化，激活海口的城市记忆，2018年，政府应广大市民要求，决定按照“最初的模样”重建明昌塔，弥补人们记忆中的残缺，于是明昌塔复活了，迎来了它新的生命。由于明昌塔的原址已完全不适宜修建塔楼，新的明昌塔位于距原址约200米至300米的东西轴线上，与五公祠相距一公里，即夏瑶小区以东、国兴大道美舍河段附近。新塔包括主体建筑明昌塔，附属建筑文昌阁、先师殿、东西配殿、敬事亭、山门等建筑，以岭南建筑风格为主，以青灰色坡屋顶、白墙为主基调。其中，明昌塔呈八边形，总高度为33米。

作为琼州第一塔，明昌塔是孝敬文化、忠义文化和佛教文化的象征，也是美舍河流域最闪耀的人文景观之一。明昌塔的重建，成为海口文化的新地标建筑，唤醒了附近老村民的“乡愁记忆”，激活了海口的“城市记忆”，也让琼台文化的“海南记忆”得到延续。虽然有人说，新的明昌塔太过于漂亮，金碧辉煌，而且还不是在原址上，“此塔非彼塔”，跟人们记忆中或黑白老照片中那种“崩颓”的感觉似乎有点不一样，但是更多的人逐渐接受并默认了它，相信明昌塔是以一种崭新的面貌和姿态完全复活了。

如今，在一片高大翠绿的椰林的环抱中，明昌塔傲然挺立，直插云霄。悠悠明昌塔，它历经了风风雨雨，见证了琼台深厚的文化，也必将看到海南自贸港前所未有的昌盛和繁荣。当人们在旖旎的美舍河畔漫步，抬头仰望，塔光照耀，于是记忆重现，感慨多多，思绪仿佛可以穿越回明朝万历年间，看到当年的明昌塔最初落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