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兄如父
2023-04-06◎黄炎
◎黄 炎
我们兄妹五人,一个比一个大两岁,大哥比我大八岁。
大哥一生的命运很坎坷,感情经历很曲折。他的一生,就像家乡那蜿蜒曲折的山路,像母亲做饭时窑洞上那缕飘飘摇摇的炊烟,像父亲耕地时犁铧刺破泥土来来回回犁出的轨迹。
大哥很爱我们兄妹几个,一直关心着我们的生活、学业和婚姻。
我们家里穷,母亲经不起二婶的死缠硬磨,当时把三哥过继给了叔父。
二哥在我们家脾气粗暴,性格耿直,有时候干活累了,走进窑洞看到早饭没有煮熟,就会不停地在窑洞里走进走出,鼻孔里喘着粗气,歪着脖子看母亲,脖子上的青筋都能看见。母亲这时候就知道自己做饭有点迟,嘴里自责地念叨着做饭迟了。我和姐姐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这时候,大哥坐在母亲身旁的炕沿上,微笑着盯着走进走出的二哥看,眼光没有离开过那个来来回回走动的身影。二哥走累了,就一屁股坐在遭门那里的木头凳子上。这时候,大哥就说:
“累了吧?累了还进进出出地走个不停,不会多休息一阵子,啊?”二哥就变得温和多了,不喘粗气了。
二哥后来还是没有考上大学,高考落榜了。于是,大哥就东拼西凑借来了钱,让二哥参加了建筑专业的培训学习。后来,二哥毕业后就在建筑公司当技术员设计图纸,再后来就开始承接一些小工程。
姐姐在我们家算学习最好的一个,可是由于生病还是没有考上那个梦寐以求的师范院校。大哥就送她去参加技校的缝纫培训班,可是姐姐虽然学习好,可对于自己不喜欢的职业来说,就是不开窍,最后是不了了之。大哥知道后,唉声叹气了好一阵子。最后,姐姐还是没有逃脱世俗的陈旧的命运,嫁给了另外一个村子的后生,现在已是两个女儿的母亲,四个外孙子的姥姥。前些年,姐姐很穷,大哥总是帮着想办法给姐姐申请救济款和扶贫化肥等,一直照顾着贫穷的姐姐。
逢年过节的时候,大哥就买回来几斤猪肉,让母亲包饺子,然后就打电话叫姐姐领着两个女儿来吃饭,姐姐总是爽快地答应,如期而至。后来,姐姐有时候也撒谎,找个理由不来吃饭。
去年的深秋,我回家探望父母,大哥千叮咛万嘱咐让我顺便去看看姐姐。
去姐姐家的时候,已是黄昏。姐夫开着拖拉机回来了,车上跳下满脸尘土的姐姐。姐姐跟着姐夫去砖瓦窑装砖、下砖,所以手就皴裂了,很粗糙。姐姐匆忙地洗了把脸,就抓住一只鸡麻利地宰杀了,招待我们。肉有点老,不太烂,可是我还是津津有味地吃着,姐姐笑盈盈地看着我吃肉,显得很高兴。
姐姐是我们家最牵挂的人,同时也是大哥最挂念的人。
三哥虽然过继给叔父家,尽管小时候在叔父那个贫穷的家里受尽了苦难,吃不饱穿不暖,可是,母亲总是偷偷地把大哥穿过的旧衣服送给三哥穿。大哥总是把自己的零花钱省下来,偷偷地塞给三哥。住校的时候,大哥打饭的时候总是多要一份菜,不声不响地倒进三哥的碗里。三哥总是默不作声,默默地接受了大哥的热情和关爱。
三哥高考落榜了,大哥就东奔西跑联系学校让他继续重读。有时候还给他借来一大堆的复习书籍,鼓励支持三哥复读。
后来,三哥终于考上了西北师范大学,大哥严肃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母亲也笑了。再后来,三哥毕业后分配到了公安系统。三哥始终没有辜负大哥的期望,工作很出色,已经成了一个小镇的派出所所长。
大哥始终照顾、关爱我们兄妹几个,可是他的事业和婚姻却经历了坎坎坷坷、风风雨雨。
大哥上中学的时候学习很用功,可是高考的时候总是紧张、怯场,所以三年高考都名落孙山。大哥绝望了,就每天帮助父亲放牛种地。我记得那时候,大哥每天早晨很早就起床,戴上草帽,肩膀上扛着沉重的农具,上山上干活去了,有时饭也没心吃。我感觉大哥就像那个年代《人生》电影里的高加林一样,用繁重的体力劳动折磨自己。任凭最要好的同学怎么相劝,他就是不去重读。
于是,十里八街说媒的就上门了。后来,大哥相中了一位漂亮、朴实的山里女子——香香。他们很幸福地相爱着,大哥每次去山里的香香家,她们家窑洞上方的崖畔上总是站满了黑压压的乡亲们,他们是来看新女婿的。那个年代,那个落后的山区,那个美丽的香香,帅气的小伙子,构成了那幅让大哥记忆尤深的场景。
就在那年,国家改革干部招聘政策,招聘对象不再局限于城镇户口的孩子,而且放宽到了农村。县上招考税务干部,大哥竟然考了第一名,轰动小县城。
大哥工作了三年后,转为国家正式干部,理所当然地就当了一回陈世美,退了那门亲事,一名情投意合的女护士走进了大哥的生活,走进了我家的窑洞。
虽然大哥和香香有缘相识,无缘相聚,可是,当他知道香香过着贫穷的日子,生活不如意时,大哥伸出了援助之手,也经常资助她。
后来,大哥被单位推荐到了省财政学院深造,圆了他的大学梦。
再后来,大哥走上了税务局的管理岗位,当上了稽查分局局长,嫂子下岗后自谋出路,开商店、开药店,生意做得红红火火,他们一家的日子很滋润。
我当兵复员后,大哥给我联系好了工作,我上班养家糊口至今。而且,我们兄弟三人的婚姻也都是大哥一手操办的。
年迈的父母亲长年住在那个山湾湾里,吃水很困难,也没人照顾。于是,大哥就动员他们去住在自己县城的楼房里,父母亲不愿意,说不喜欢楼房,还是住在山上的窑洞里舒服。大哥默默地低下了头,背着手走了。
一辆萨塔纳轿车停在了窑洞前的院子里,大哥走进窑洞,一声不吭地把父母土炕上的被子、褥子装上了轿车,然后把父母亲的一些日用品以及油盐酱醋全部一股脑儿地装上了车。父母亲知道儿子动真格的了,挡也挡不住,就任由大哥折腾。最后,大哥硬是把父母亲搀上了萨塔纳小轿车,父母亲竟然笑了。
就这样,父母亲结束了一生的清苦日子,住进了儿子的楼房。告别了土炕窑洞,住在敞亮的楼房里,过上了舒心日子。
记得有一年的春天,母亲由于脑供血不足病情严重,我心急火燎地每天都打电话问候。每次,大哥都告诉我还有他呢,让我别回家,安心工作!
人常说:长兄如父!
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句话的寓意,也亲身体会到了大哥对我们兄妹无微不至的爱,对父母亲的爱,这种真爱,将会陪伴我们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