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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运动抵达冥想

2023-03-30大头马关雅荻加斯珀

悦游 Condé Nast Traveler 2023年2期
关键词:帆船赛越野跑克利

大头马 关雅荻 加斯珀

在大头马的新著《东游西荡》中,她分享了行游世界的笔记,也记录了在南极冰川跑马拉松的经历,这场世界最南端的马拉松赛一年只开放50个名额。她在这项运动中收获了什么?

最早开始有规律地跑步是刚到北京生活的时候,因为过敏性鼻炎严重,鼻子几乎一整天不通气,我就开始每天早上出门跑步,只有跑步的时候鼻子才会通畅一小会儿。

除了运动促进多巴胺分泌带来的愉悦感之外,跑步其实是一项比较枯燥的运动。一旦跑起来,主要关心的是呼吸和落脚,反而不太关注到周围的环境变化。但是休闲跑步又不太一样。

有一段时间我住在东直门,晚上的跑步路线就是从东直门跑到故宫再折返,那段夜路还是蛮有吸引力的。我想跑步最吸引我的一点,就是通过它拥有了另一种打开城市的方式。有一次我在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旅行,待了好几天,觉得已经有些无聊了,突然想起来可以跑步啊,于是用跑步的方式去了想去的景点,立刻觉得“哇,好新奇”。乘公交太快,走路又太慢,跑步时接收到的城市信息是不一样的。

2015年,我完成了人生第一个全程马拉松。那是在土耳其伊斯坦布尔。天阴阴的,上路之后,我很快发现比赛的痛苦,后半程简直想要放弃。最后用了5个小时完赛,当下只有一个感觉——筋疲力尽、浑身都疼,心想以后再也不会跑马拉松了。等第二天恢复,我就好了伤疤忘了疼,觉得可以再试一下、提高一下。每一次跑马拉松我都这么想,结果又报名了新比赛。

后来,我从一个参赛过南极冰川马拉松的朋友那里得知 “ 七大洲马拉松俱乐部”,要想成为俱乐部成员,南极冰川马拉松是必经的一关。比赛需要提前2年报名,我觉得还有时间充分准备。报名之后,主办方突然通知我次年空出一个名额,如果愿意,报名费可以打8折。我就决定次年去了,這样准备期变成只有1年。我报名参加了跑步长训班,那一年每天都很焦虑,早上醒来脑海中第一个画面就是看过的南极马拉松比赛的视频,觉得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种焦虑一直持续到出发去南极。

2016年,参赛南极马拉松的中国人一共有5位,除了我年纪轻轻、处于写作的停顿期,其他人是更符合“功成名就”定义的成功人士。等待比赛的时候,我们几个人挤在帐篷里热火朝天地打扑克,丝毫不理会帐篷外的极地奇景,直到正式比赛的那一天到来。

那是11月份,南极夏季的气温在-15℃左右,大家要围绕联合冰川营地绕圈完成42公里。没跑多久,我的三层衣服就全部湿透了,跑完一圈还回到营地换了一下衣服。比赛的后半程相当困难,这时已经很难遇见其他选手。随着运动活力的下降,散发的热量也开始减少,我开始体验到寒冷了。这驱使你不得不继续前进,必须赶在身体失温前到达终点。

到了最后5公里,前后已经看不见任何人,目之所及只有极境。我路过了最后一个补给站,上了趟厕所,没敢进行补给,只是和补给站的人打了个招呼,开始最后一段路程。我觉得我快冻僵了。此时我早已不再忧虑成绩和排名,只想何时才能看见终点。我的大脑和躯体也已经麻木,只是在机械地维持行走的状态。

走着走着,我突然抬头。我看见太阳正照耀着整片冰雪覆盖的大地,天空呈现出一种异常纯净的蓝。我头回真正明白那是万物之源,我们皆受惠于它的力量。我不受控制地开始流泪。

我心想,人类何等渺小。我又想,在如此短暂的生命里,应该做些值得一提的事情。

从电影人到越野跑、超马跑者,再到克利伯环球帆船赛,关雅荻在不同的人生阶段用运动标记了自己,但他说强身健体只是户外运动的附加效果,户外运动是他探索生命意义的一条道路。

我是从2010年底重新养成跑步习惯的。2012年5月,我在密云水库完成了人生第一场越野跑比赛,那是北京TNF100公里的10公里组别,就这样开始了我的超马越野跑10年。

刚开始越野跑,我就意识到这是属于我的运动,和小时候放学不回家,喜欢到山包上瞎跑瞎玩非常接近。我有意识地通过阅读、看视频和纪录片、参加社团等所有可能的方式重新学习和理解越野跑,跑步距离也循序渐进地增长。2012年11月,我在香港走跑结合地完成了第1个100公里。2013年8月,我去冰岛参加了第1个250公里多日全程自补给分段赛。2014年4月,在日本完成了第1个100英里比赛——环富士山超马越野跑。2014年9月,我就站在了330公里的巨人之旅(欧洲顶级越野跑赛事)比赛起点上,这个比赛我后来总共去了4次。直到2018年8月,我用时17天负重自导航穿越了比利牛斯866公里后,我意识到,从跑步距离来说,我可以稍微停一下了。

2012-2013年,青岛老乡郭川成为首个完成单人帆船不间断环球航行的中国人,从此,我开始对克利伯环球帆船赛念念不忘,它是世界上最著名的业余环球航海赛事之一。2019年,我一半接受青岛政府的赞助、一半自费登上了“青岛号”,阴差阳错地从陆地极限耐力运动转向了海洋极限耐力运动——克利伯环球帆船赛。这项赛事横跨41000海里,为期11个月。

2019年9月1日,“青岛号”从伦敦出发开始比赛,因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2019-2020克利伯环球帆船赛被迫中止。 2022年2月,大家回到比赛中断的菲律宾,重启这项海上挑战,最终我们在2022年7月30日顺利返回伦敦,“ 青岛号”也在赞助这场赛事18年的漫长历史中,第一次夺得年度总冠军。

我成为“青岛号”上仅有的6名环球完赛冠军船员之一。7月28日,在抵达终点前提前获知夺得年度总冠军时,全员在甲板上抱头痛哭。我们曾经在出发仅10天时就因为一个重要部件出现裂纹,不得不掉头到横滨修理帆船,浪费2周时间,那是赛程中的至暗时刻。克利伯环球帆船赛最大的魅力就是全新的极限耐力运动的过程。通常一个不间断航程长达1个月,狂风巨浪和颠簸中,还要每天在甲板轮流工作、竞技,从帆船操作(掌舵、绳索、升帆、降帆、换帆),到船舱内部的日常整理、清洁工作(给全船人做饭、打扫厕所、清理污水)。

环球航行的容错率远远低于陆地运动。跨洋航行过程中,任何受伤都會因为完全孤立的环境、医疗资源的匮乏、难以救援而大大增加风险系数甚至丧命。所以,帆船航行的安全守则非常多,一切都要小心。这种体能消耗和意志考验是远远超过常人耐受力的,也超过大多数陆地耐力运动,这对我是全新的体验,也是对我过去10年陆地极限耐力运动能力积累的全面升级。

我的精神状态全程高涨,这可能和个性相关,全程保持一种怀里揣了两碗鸡汤,我先干了,你随意的状态。这种性格也是一个漫长的塑造过程,越是极限环境下,越要保持乐观、积极的心态,要心中有希望,要有光。2023年,我已经43岁了,我想这个性格养成和塑造还在持续中。

我的40岁生日是在横跨南冰洋的55节狂风中度过的,那一天,我决定:40岁,只是又一个20岁的开始。身体可以老去,精神和心态可以保持好奇、保持斗志、保持年轻。3年过去了,每年我在20上面加1岁,去年11月2日,我的朋友圈是:请大家祝我23岁生日快乐。

户外运动对我来说并不是强身健体,这只是附加效果,更重要的是人格塑造。强调户外运动是因为它区别于场地运动和室内运动,让你我有更多机会跟不同的生命在一起。花鸟鱼虫、草木森林,这一切都是地球上的生命,我们应该尽可能跟丰富的生命形态共处、接触、互相交换信息和彼此感知,这才是探索生命意义和人的完整性的一条必经之路。同时,户外运动也是进一步锻造自我,可以充满勇气地去直面不确定性,去直面恐惧和内心的诚实,这一切都是“人之所以为人”的终极问题。它是我探索生命意义的一条道路。

人们常说“生命在于运动”,我觉得可以调整一下:生命在于不断在混沌中尝试建立秩序性的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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