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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博而约的艺术史研习之道
——评彭锋《后素:中西艺术史著名公案新探》

2023-03-24冯雪峰

美育学刊 2023年6期
关键词:新探公案艺术史

北京大学彭锋教授的新著《后素:中西艺术史著名公案新探》(以下简称《后素》),如其书名所示,是对艺术史中那些众说纷纭的著名公案的再探。全书一共讨论了10 个在艺术史中充满争议却又令人着迷的现象和个案,所论内容横跨古今、“不论东西”,既涉及到了远古陶器之纹饰图案、中国艺术典籍中的经典案例典故,也讨论了诸如夏皮罗诘难海德格尔这般当代艺术史中的重要事件。面对这些已然成为了艺术史中“大案”“要案”乃至“悬案”的往事,作者如同侦探一般在前人评说建构起的话语迷宫中寻觅着历史的小径分叉及其秘响。

除了“中西艺术史著名公案新探”之外,这本书还有一个主标题:“后素”。“后素”一词出自《论语·八佾》中孔子提到的“绘事后素”一说,因此,本书第二章中探讨了历代对于何为“绘事后素”的种种说法。同时“后素”一词又构成了全书的“文眼”。彭锋在书中条分缕析地梳理了古今各家对“后素”的阐发。例如郑玄将文(纹)譬喻为彩,而礼为素,“绘事后素”就是说绘画最后一道工序是“用白线勾勒轮廓,让不同色彩之间的边界变得更加分明。”而朱熹却主张“后素”应为“后于素”,即“先以粉地为质,而后施五采,犹人有美质,然后可加文饰”。换言之,绘画须先用白色打底,然后施以彩色。因为在《论语》中紧随着“后素”的是子夏“礼后乎”的发问,因此历代学人一般认为这一表述是以绘画为喻来讨论人的修养和学问次第。结合郑玄和朱熹之说,彭锋认为,如将作画与学问修养相联系,那么“绘画‘先布众彩’相当于诗教的‘博我以文’,‘以素分其间’相当于礼教的‘约我以礼’。绘画与学问修养一样,都需要遵循由‘博’而‘约’的次序”。

“后素”这一理念中隐含的由“博”而“约”的思路不仅是作者借艺术提出的理想学问修养之道,同时也隐然构成了作者“侦破”书中艺术史公案的逻辑线索:即从材料、文献和案例上的“博”,到推理上的“约”。书中对不同艺术史个案讨论的起点是作者对大量相关历史材料、文献和案例的广泛掌握,也就是所谓的“先布众彩”,然后才是对这些前人评述和研究的不断分析、比较、排除和取舍,进而在纷繁复杂的历史话语迷宫中找到那条能够带着作者及其读者走向出口的线索。例如在讨论《是一是二图》时,作者旁征博引宋代《人物图》、民国摄影中的“二我图”“求己图”、卡尔维诺和巴赞的图像理论等,最终落脚在了图与物之关系而产生的“元图像”意识的这一问题之上。除此之外,《后素》一书还讨论了诸如《庄子》中“元君画图”的故事、顾恺之有关列女“面如恨”的困惑表述、艺术史中“近看”和“远看”的视觉二重性问题、委拉斯凯兹《宫娥》中的表征谜题,以及夏皮罗和海德格尔围绕梵高《一双鞋》的版本谜题等。面对古今中外艺术史中的种种争议,遵循着由博而约的分析理论,作者总是能在分析中提出令人眼前一亮的思考和解说。

再回到“后素”这一“文眼”来看,《后素》一书大约十万字的体量,却总共讨论了十个艺术史上的著名公案,在这两百页不到的篇幅中无疑凝聚着上百本“大书”的内容和精髓。因此标题中所指的“公案新探”中的这个“新”无疑是遵循“后于素”这一思路下的出新,即由艺术史中浩瀚文献和话语积累之“博”到今人理解和(重新)阐释历史的“约”。由此看来,由“博”而“约”的“后素”之路,不仅仅是彭锋本人写作本书的一条草蛇灰线,更是他对艺术(史)修养和研习之理想境界的一场生动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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